一次別開生面的啟發(fā)

周寶忠

那年，小周22歲，一次意外的挫折，小周承受不了，猶豫著，暗暗想結(jié)束自己年輕的生命。

這天一大早，父親興沖沖地喊小周起來。只見院里放著一個圓圓的籠筐，是用荊條編制的，荊條的縫隙很大，里面裝著一只花喜鵲?；ㄏ铲o在籠筐里不停地想著逃跑，將頭伸向荊條的縫隙，拼命往外擠；不成，又換另一根荊條縫隙繼續(xù)往外擠。如此循環(huán)反復(fù)著，就是出不去。小周發(fā)現(xiàn)，籠筐上面沒有蓋子，不由得暗暗埋怨花喜鵲笨，死心眼兒，只知道從荊條的縫隙往外擠，怎么不從這上面飛走呢？父親看出了小周的心思，并沒有說話，而是興沖沖的指著旁邊的一個玻璃瓶子說：“你再看看這個！”

順著父親的手指，小周這才發(fā)現(xiàn)籠筐旁邊還有一個小罐頭瓶子，里面盛著一只小蜜蜂。小蜜蜂嗡嗡叫著，在瓶子的底部一圈圈轉(zhuǎn)著，不停地尋找著逃出去的出口，用頭撞瓶壁，用毒針 “蟄”瓶壁，以期打開逃亡之門。然而任它如何折騰，都是無濟于事。小周又是暗暗覺得好笑，罐頭瓶子敞著口兒，生的出路就在上面，它為什么不從這里飛走呢？

父親指著還在不停打轉(zhuǎn)轉(zhuǎn)的小蜜蜂道：“如果咱們不去管它，它就會一直不停地轉(zhuǎn)下去，因為它永遠(yuǎn)不會看一眼瓶子上面的出口，只知道在瓶壁上尋找出路，一條道走到黑，直到累死。”

接下來，父親又走到裝花喜鵲的籠筐前，指著籠筐說：“你看，這上面敞著口兒，它為什么不從這里逃跑呢？”

小周不假思索地說道：“喜鵲笨，喜鵲傻唄！”

父親搖搖頭，不置可否。接著剛才的話茬道：“也不是因為喜鵲笨，喜鵲傻，這是它的天性決定的。花喜鵲這種鳥兒，跟其他鳥兒一樣，它的兩條腿不會一步一步走路，只會蹦，它要想起飛，就得先要蹦兩步，借助空氣和一定的空間。我選的這個籠筐的大小，正好限制了它的起飛條件。它這才放棄了從上面逃跑的努力，只是從這一根荊條縫上尋找出路。不信你看……”

父親說著，從柴屋里拿來了一個比這個籠筐大好些的籠筐，將花喜鵲放了進(jìn)去，果然花喜鵲蹦了兩下便飛走了。

望著飛走的花喜鵲，小周若有所思，漸漸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不由得想到了眼下深陷 “籠筐”而走不出去的自己。

原來，小周這個人從小就心高氣傲，“寧為雞頭，不為牛后”。最近小周剛復(fù)員回家。在當(dāng)兵的幾年中，小周的文才得到了充分施展，在軍內(nèi)外報刊上發(fā)表了大量的通訊報道和小說散文等。營教導(dǎo)員非常欣賞小周，將小周 “借調(diào)”到他的身邊。戰(zhàn)友們都說小周提干是早晚的事，小周自己也是 “自我感覺良好”。然而天有不測風(fēng)云，就在燦爛的鮮花即將向小周綻放的時候，欣賞小周的教導(dǎo)員突然犯了錯誤，小周被視為教導(dǎo)員的人而受到株連，被安排復(fù)員了！小周委屈、憤怒、無奈、彷徨，不知今后的出路又在哪里？

父親見小周有所感悟，現(xiàn)出萬般慈愛，語重心長地對小周說道：“兒子，剛才爸爸做的這個小試驗?zāi)愣伎吹搅?，花喜鵲不能逃出去的原因在哪里？就在外部條件限制了它起飛的時候，它便選擇了放棄，只是焦躁不安地瞎擠亂撞；小蜜蜂也是一樣，它逃不出去的原因就在于它的固執(zhí)。你看，它只在原地轉(zhuǎn)圈圈，就不知道抬頭看看上方的瓶子口兒。人其實也是一個理兒，在你感到無路可走的時候，辦法也不是沒有，有時候它就在你的頭頂上，只要多想想，多探探，試著改變一下思路，變換一個角度，抬頭看看天外，說不定那里就有出路，就有光明，就有希望！”

父親的話充滿哲理，振聾發(fā)聵！小周真想不到，父親這個鄉(xiāng)村民辦教師，竟然能用這么精辟深奧而又通俗易懂的方法來啟發(fā)教育自己！想想自己這些日子陷入心靈 “籠筐”不能自拔，給父母、給家庭帶來的不安和煩惱，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兒！

父親終于從兒子的臉上看到了久違的笑容，發(fā)出了會心的微笑。接著安慰兒子道：“好了，你能明白這理兒就好，人活在世上，哪有一帆風(fēng)順的事兒，旱路不通走水路，你不是還可以參加高考嗎？來，把煩惱放在這里，輕裝上陣，向大學(xué)沖擊！”父親說著，變戲法似的從懷里掏出一張紅紙，一下子別在了那只大籠筐上。只見上面寫著 “煩惱寄存處”5個大字。見此，小周的心猛地一顫，淚水不由得奪眶而出！哦，父親，平凡而又偉大的父親！小周這才注意到，不到50歲的他，頭發(fā)已經(jīng)斑白了，由于連日的擔(dān)憂與焦慮，眼睛紅紅的。母親告訴他，父親為了讓兒子早日走出心靈的 “籠筐”，一直在思謀著辦法，夜里竟然爬到高高的白楊樹上掏喜鵲窩，差點摔下來……

通過父親這次別開生面的啟發(fā)，小周將煩惱寄存，振作精神，將風(fēng)帆揚起，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高考復(fù)習(xí)之中。就在當(dāng)年，小周便考入了本省一所大學(xué)的中文系。畢業(yè)后當(dāng)了一家雜志社的文學(xué)編輯，直至主編……

往事如煙，轉(zhuǎn)眼30多年過去了。時至今日，父親那次別開生面的啟發(fā)，仍深深地印在小周的腦子里，成了小周戰(zhàn)勝困難和逆境的法寶。是啊，當(dāng)你感到無路可走的時候，只要試著改變一下思路，抬頭看看天外，光明就在那里，出路就在那里，希望就在那里！父親的話，讓小周終生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