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赫伯特詩歌中上帝意象研究

李瑾　季敏

摘 要：本文以喬治·赫伯特的詩集《圣殿》作為研究的文本，闡述了詩集《圣殿》中的上帝意象。上帝不再是中世紀(jì)時嚴酷冷淡、充滿仇恨、讓人望而生畏的形象，而轉(zhuǎn)變?yōu)閻鄣幕怼讨巍ず詹卦姼柚械纳系坌蜗笫恰按葠鄣幕怼?，他對人類心懷憐憫，關(guān)懷每個人，即使他們身份普通、卑微。本章著重從父子關(guān)系、愛人關(guān)系以及主客關(guān)系三個層次探討了上帝與人類之間的關(guān)系，從而奠定了人與上帝之間的和諧，突出上帝的仁愛。

關(guān)鍵詞：赫伯特；上帝意象；慈愛

作者簡介：李瑾（1981-），女，河北冀州市人，漢族，河北醫(yī)科大學(xué)，講師，碩士，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xué)；季敏（1981-），女，河北滄州人，漢族，河北師范大學(xué)，講師，碩士，研究方向：外語教學(xué)。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05-0-04

喬治·赫伯特的詩集《圣殿》奠定了他在詩壇的重要地位，也使他成為17世紀(jì)文藝復(fù)興時期又一重要的宗教詩人。他在詩集中所傳達的宗教主題使之完全可以與同時代的約翰·鄧恩和約翰·密爾頓相媲美。密爾頓的“失樂園”、“復(fù)樂園”借助宗教主體表現(xiàn)了極其深遠的革命意義，與密爾頓所不同的是，赫伯特的詩歌更加個人和主觀，他詩歌中的語言也更加生活化，更加自然、簡單。密爾頓筆下的上帝形象似乎與現(xiàn)實生活很遠，更加高高在上、遙不可及、難于親近，而赫伯特將其筆下的“人類創(chuàng)造者和救助者”刻畫得更加可親，他反映在人類生活的各個部分，無論你是高貴或是卑微。與中世紀(jì)的宗教觀所不同的是，文藝復(fù)興時期的宗教觀更為開放，上帝也不僅是單純的教條、訓(xùn)誡，不再一味地以救世主的形象凌駕于人類之上，更加體現(xiàn)出慈愛的一面。《圣殿》中很大一部分詩歌便是通過塑造不同的上帝形象建立起上帝與人的和諧關(guān)系，傳達了上帝之愛的主題。

一、上帝——父親的意象

赫伯特經(jīng)常在他的詩中將上帝比作父親，而這種父親式的上帝形象與《圣經(jīng)》中的上帝形象有著很大關(guān)聯(lián)。在《圣經(jīng)·舊約》中，上帝作為父親的意象共出現(xiàn)了22次。在《以賽亞書》中，上帝指責(zé)以色列人背棄自己：

天哪，要聽！地啊，側(cè)而傾聽！

因為耶和華說：

“我養(yǎng)育兒女，將他們養(yǎng)大，他們竟悖逆我。

牛認識主人，

驢認識主人的槽；

以色列卻不認識；我的民卻不留意?！保ā兑再悂啎?，1：2）

在《新約》中，人類起初不敢與上帝親近，對他們而言，上帝總是凌駕于萬物之上。正是基督架起了上帝與人溝通的橋梁。從《馬太福音》到《約翰福音》，上帝被稱之為父親多達170次。在《馬太福音》“論愛仇敵”這一節(jié)中這樣寫道， “這樣，就可以作你們天父的兒子。因為他叫日頭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給義人，也給不義的人。”（《馬太福音》， 5：45）

《圣經(jīng)》中將上帝刻畫為慈愛的“父親”，并不是因為上帝為男性，而是因為通過建立這種父子關(guān)系，突出上帝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就像家人一樣親密。赫伯特將《圣經(jīng)》中的這種父親式的上帝形象移植到了自己的詩歌創(chuàng)作之中。詩歌中的上帝形象，充滿了父親般的慈愛，無論何時、無論發(fā)生何種情況，也不會將自己的孩子拋棄。赫伯特以這種父子之愛細膩地表現(xiàn)了上帝與人之間和諧互敬的關(guān)系。

在《項圈》這首詩中，上帝之愛在說話者看來是“愛的牢籠”，他的世界沒有“收獲”，只有“荊棘”，在這樣的生活中，他甘愿“流血致死、永不康復(fù)”?！拔业膰@息聲會干涸所有的果酒，我的眼淚會淹沒所有的糧食”，他呼喚“沒有鮮花，沒有喜悅的花環(huán)？一切都會枯萎而死？”這是一種內(nèi)心的掙扎，也可以說是赫伯特內(nèi)心世界的寫照。在他看來，上帝給予人類的是一種家長式的、父親式的愛，而這種愛對他而言已成為束縛，他想要擺脫這種束縛，尋求解脫，所以大聲疾呼：我敲擊船板，大聲呼喚，/我想要遠行。

題目中的“項圈”原指給動物或其他牲畜佩戴頸環(huán)，后引申為給人造成的肉體上或精神上的束縛。在詩中，上帝作為“父親”，給他的孩子們帶上了項圈，這樣便可以起到保護作用?？墒巧硖帯案赣H”的庇佑之下，說話者感到“英雄無用武之地”，希望擁有一片自由馳騁、毫無捆綁的天地。他還煽動其他人一起反對上帝的束縛：

喚起你們沉睡的大腦：停止你們的恐懼。

那些忍受著

去取悅并滿足他需要的人，

活該身在重負。

可以說，這是他向“父親”發(fā)出的“挑戰(zhàn)書”，宣布自己的離叛。然而，

當(dāng)我憤怒，每個字變得越來越激動和瘋狂，

我心中聽到一聲呼喚，孩子！

我回答道，上帝。

詩的最后四行急轉(zhuǎn)直下，人類在即將遠行，擺脫上帝庇護的那一霎那，猛然醒悟，原來真正的自由是在父親的庇佑之下才能實現(xiàn)的。這是一種矛盾的修辭手法（oxymoron）。上帝看到說話者當(dāng)初瘋狂的舉動，聽到他激烈的言詞時，并沒有龍顏大怒，而是做了一個很好的、慈愛的傾聽者，任憑人類如何激動和瘋狂，上帝只坦然鎮(zhèn)定的靜心旁觀，直到最后一刻，才輕聲細語、溫柔慈愛得到了聲“孩子”。一聲“孩子”，道出了父親的無限憐愛，溫暖了父子之情，而人類猛然醒悟的同時，也感到羞愧萬分，不敢叫父親，只叫了聲“上帝”。感悟之后，他不會再去擺脫父親為他帶上的項圈，只會更好的“suit and serve his need”（取悅并滿足父親的需要）。《項圈》這首詩是赫伯特內(nèi)心矛盾的真實寫照，是他在經(jīng)過掙扎彷徨之后得到的大徹大悟。

這篇文章從形式上并無小節(jié)之分，通篇是一個整體，赫伯特想要通過這樣的外在形式呼應(yīng)說話者內(nèi)心的反叛精神。從第二行的“我要遠行”到倒數(shù)第五行的“活該身載重負”是說活人的一段獨白，語氣激烈，并多次用到反問的語氣：

什么？我還會嘆息憔悴？

我還會接受束縛？

一年光陰只讓我錯過？

沒有時日去收獲？

沒有鮮花，沒有花環(huán)，全都枯萎而死？全都荒蕪頹廢？

這些問句和短句給人一種狂暴的感覺，而這些狂言和咆哮卻是短暫的，上帝的溫柔之聲輕而易舉地便將其降服，在上帝面前他無法再繼續(xù)這種愚昧的夸夸其談，只能在心靈上皈依上帝，接受上帝的庇護。一聲“我的上帝”反映出說話人內(nèi)心的羞愧，也說明他接受了上帝給他配帶的“項圈”。

如果說《項圈》是作為孩子的“我”內(nèi)心的一種反叛與矛盾，那么《圣·洗禮（II）》一詩則體現(xiàn)了赫伯特一種理想的精神境界：愿永葆童年，永遠做上帝的孩子。在基督教中，在孩子出生不久便要用水來凈化孩子的肉體和心靈，上帝在水中把人與上帝聯(lián)系在一起。在詩中，還是孩子的“我”便接受了這種洗禮，通過這種方式，上帝將“信仰刻在我的心間”，使“我”從肉體到精神達到圣潔，使“我”的心與上帝同在。

因為上帝，對你而言

一條窄道和一扇小門

便是所有的行程，在我的童年

確有你停駐，并且將信仰

刻在我的心間。

赫伯特在詩中描寫到，雖然“我”的肉體在成長，可我的心靈依舊潔凈，我愿永葆童年時期的“我”，讓上帝之水永遠洗凈我的心靈和肉體，永遠做上帝之子，保持一顆潔凈透明的虔誠之心。

這首詩共分為三小節(jié)，每小節(jié)五行，第一、二小節(jié)的音節(jié)數(shù)分別為4，8，10，8，4；第三小節(jié)的音節(jié)數(shù)為4，9，10，9，4；體現(xiàn)了由從小到大，再由大到小的變化過程。正如這首詩的音節(jié)所表現(xiàn)的那樣，由小到大，表明詩人肉體上的成長；后由大到小，突出詩人在靈魂上“永葆富足”，“童年永遠健康快樂”。這種精神與肉體上的對比，反映出詩人不愿隨肉體的成長而拋棄信仰，要讓“信仰永刻于心間”，擁抱孩童圣潔般的心靈，做永久的上帝之子，服從“父親”的意志，沐浴在上帝慈愛的雨露之中。

在赫伯特另外一首小詩《約瑟的外衣》中，表面上看并沒有涉及到上帝，但實際上卻更深刻的反映出“上帝之愛”的主題。從這首詩的題目不難看出，他是以《圣經(jīng)·出埃及記》為原型的。“約瑟的外衣”是父親特別的愛的表示，約瑟17歲時父親雅各吩咐他同哥哥們一起放羊，還給他縫制了一件彩色袍子，年幼的約瑟得到父親的偏愛便持父寵而傲視兄長，還經(jīng)常向父親打小報告，將哥哥們的錯事和惡行都報告給雅各，這種特殊的愛遭到了哥哥們的嫉妒和憎恨，于是快樂變成了痛苦，他被幾個哥哥賣到埃及淪為了奴隸，飽受痛苦和奴役，吃了很多苦頭。而實際上這一切的苦難都是上帝耶和華在暗中巧妙安排的，是上帝將他提前遣送到埃及以便后來拯救饑荒中的以色列民族，約瑟也時刻得到上帝的庇護。故事的最后又轉(zhuǎn)悲為喜，約瑟和家人在埃及團聚，并最終得到了父親雅各的祝福。這種悲中帶喜、悲喜交加的情感在基督教中實指上帝之愛的特殊標(biāo)志。赫伯特將《圣經(jīng)》中的典故融入詩歌的創(chuàng)作過程，從而表明：正如雅各與約瑟之間的關(guān)系一樣，上帝和人類之間也是一種父子關(guān)系，上帝給人以特殊的愛，這種特殊的愛既會給人帶來快樂，也可能會給人帶來痛苦，在這種悲喜交雜之中，應(yīng)堅定對“父親”的虔誠之心，最終會得到幸福，也會得到“父親”的祝福。

二、上帝——愛人的意象

赫伯特在給母親的一首十四行詩中說，他要把自己全部的愛獻給上帝，用他的詩使神壇興旺。他把熾熱的愛獻給上帝，在《陰郁》（“Dullness”）這首詩中，他呼喚上帝為：“你就是我的美人，我的生命，我的光明?！焙?guī)n先生在《歷史的星空》一書中，將文藝復(fù)興時期的愛情分為兩類：一種是描寫世俗之愛，一種則是把愛情神圣化、精神化、宗教化。[1]赫伯特在《圣殿》中抒發(fā)了對上帝之愛，這是一種精神化、宗教化了的愛，但精神之愛也是以男女之愛為摹本的，正如胡家?guī)n先生所言，世俗之愛不僅被理想化、精神化，而且也往往被宗教化。世俗之愛被導(dǎo)向上帝，是對感官美的一種反映，并被看作是通向最高的上帝之愛的第一步，也就是說，世俗之愛是上帝之愛的摹本，“男女之愛”是通向上帝之愛的第一層階梯。所以赫伯特經(jīng)常用愛人關(guān)系來描述上帝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他相信上帝是“不朽的愛”，并力圖把頌揚凡人之愛的頌歌變成頌揚上帝的情歌。

在愛（I）這首詩中，赫伯特將上帝描述成一種“不朽的愛”，其容顏經(jīng)久不衰，永不退色：不朽的愛啊，這偉大畫卷的作者，/迸發(fā)出永不退色的美貌；

然而，人類卻將這永恒之愛拋入塵土，轉(zhuǎn)身追逐世俗之愛。赫伯特在這首詩中，將上帝刻畫成了一個可悲的遭到拋棄的愛人形象。人們寧可去尋求腐朽的世俗之愛，也不愿接受這種不朽的愛。

人們?nèi)绾文軐⒛銈ゴ蟮拿植鹕?/p>

拋入你制造的塵土中，

卻換來腐朽之愛的名好。

在《圣經(jīng)·創(chuàng)世紀(jì)》中，上帝乃是造物主，他不僅按照自己的形象創(chuàng)造了人類，而且創(chuàng)造了宇宙萬物，是萬物之主。在基督教中，上帝乃是不朽，他本也將這種不朽賜予人類，可人類卻丟棄上帝的囑托，偷食禁果，犯下原罪，最終被驅(qū)逐出伊甸、墜入塵世飽受流離之苦。赫伯特將《圣經(jīng)》中人類墮落的這一典故融入了這首詩的創(chuàng)作。人們將造物主忘記，忘記了他的仁愛，忘記了他給與的不朽之愛，將他的名字拆散，散落在塵埃中，拋入泥土，讓原本不朽的愛沾染了塵世腐朽，人們也從此落入痛苦腐化的深淵，其肉體也不再是不朽，而終究要歸入泥土。

腐朽之愛與人類一起

統(tǒng)制了一切，支配著心和大腦

不給你留一席之地。

赫伯特在詩中怒斥人類拋棄了不朽的愛，與腐朽狼狽為奸，支配一切，操控人類的本能和智慧，不給上帝留一絲位置，這是人類拋棄上帝、自甘墮落的象征。

才智渴望美貌，美貌提升智慧

世界時他們的，他們在游戲中嬉戲，

而你站在一旁：雖然是你的榮耀

將我們從地域的生坑中解救

誰又將你歌頌？

詩人在這一節(jié)抒發(fā)了對人類強烈的不滿。在塵世中，人們追求美貌，渴望智慧，當(dāng)初在伊甸園中，人類偷食智慧樹上的果實，有了美丑、善惡和羞恥之心，正因如此，人類遭貶至塵世，追求美貌、渴望智慧仍是人們的目標(biāo)，心中已全然忘記了上帝的存在，忘記了是誰將他們從苦難中解救，最后，詩人發(fā)出了感慨：只有一條披巾或是手套/將我們的手溫暖，讓他們寫出愛的篇章。

人類只會歌頌腐朽之愛，而全然忽略甚至拋棄了上帝給與的不朽之愛，這是何其的可悲。赫伯特在這首詩中將上帝比作不朽之愛，將其與塵世之愛進行對比。面對這兩種愛，人類拋棄了前者，選擇了后者，上帝猶如一個遭到拋棄的戀人，盡管他有不朽的容顏，又將愛人從痛苦的深淵中救出，但卻仍無法打動戀人的心，上帝形單影只的形象與他們旁若無人的嬉戲的場景形成鮮明的對比，即使為昔日的戀人唱一曲贊歌都不愿意，情愿為腐朽的愛歌唱。

“JESU”是赫伯特詩集中短小卻又意義頗為甚遠的一首詩，其內(nèi)涵看似簡單，但卻又十分深邃和耐人尋味。“JESU”讓人想到耶穌·基督，在這首詩中，赫伯特將基督比作愛人，占據(jù)他的心靈，全詩沒有用到一個愛字，但卻讓人感覺愛無處不在。詩的開篇便說：JESU在我的心中，/他圣潔的名字深深地刻在我心深處。

二人愛情強烈，“我”將愛人圣潔的名字刻在心中，這是一種永遠無法動搖地愛?？墒翘煊胁粶y風(fēng)云，一場巨大的災(zāi)難將愛人擊成碎片，隨著JESU被擊碎，“我”的心也成碎片，于是“我”四處尋找愛人，也尋找自己破碎的心。首先“我”在角落中發(fā)現(xiàn)了字母J，隨后發(fā)現(xiàn)了ES，然后找到了U。愛人的藏身之處是如此卑微隱匿的地方，這正符合基督替人類贖還原罪，遭人陷害的自我犧牲精神，他并非高高在上，而是身處卑微之地。隨后，“我”找到這些碎片，即可便坐下來將他們拼寫，卻發(fā)現(xiàn)，一個個的碎片J-ES-U實際上就是I EaSe You。字母J與I外形相似，字母ES可以被讀成/i：z/， U與you 同音，這樣便成為——我減輕你的痛苦，而將他們拼到一起，便是JESU——基督——我的愛人！

赫伯特在詩中渲染了上帝的這種自我犧牲精神。雖然災(zāi)難將他擊碎，而他的藏身之處又是如此的卑微，他也沒有忘記安撫人類。在《圣經(jīng)·新約》中，正是基督將人類的痛苦撫平，也正是基督犧牲了自己從而拯救了人類。通過這首小詩，赫伯特將 “愛人”上帝的慈愛之情發(fā)揮到了極致。

三、上帝——主人的意象

赫伯特除了用父子或是戀人關(guān)系描述上帝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還用主-客關(guān)系暗指上帝與人之間的和諧關(guān)系，從而突出上帝作為愛的化身的意象。

在愛（III）這首詩中，一位來天堂做客的客人在門口遇到了彬彬有禮的主人——“愛”，主人在門口歡迎他，而此時他卻退縮，認為自己不配受到主人的歡迎，來與“愛”主人共享這份愛的大餐。

愛人歡迎我：而我的靈魂卻退縮

因為沾染了塵世的罪惡

從我剛舉步進門

目光敏銳的愛人，便發(fā)現(xiàn)我頹喪不安

靠近我，溫柔地詢問

我有何不安。

“一個，”我回答道，“配呆在這里的客人”：

愛人說，“你就是那個人。”

“我，一個丑陋，不知感恩的人嗎？啊，親愛的，

我不忍再看你?！?/p>

愛人牽過我的手，微笑著回答，

“除我之外還有誰能點亮你的雙眸？”

“是的；不過我玷污了它們；讓我蒙受恥辱

承擔(dān)應(yīng)受的懲處?！?/p>

“那你知道，”愛人說，“又是誰來替你承擔(dān)罪責(zé)？”

“親愛的，那我會留下來?！?/p>

“你必須坐下，”愛人說道，“嘗嘗我的肉?！?/p>

因此我坐下品嘗。

赫伯特將《圣經(jīng)》中的典故移植到這首詩中。主人“愛”就是基督本身，他在天堂設(shè)宴，邀請人類與他共享愛的大餐。事實上，詩中的宴會暗指基督教中的“圣餐”儀式。他邀請賓客坐下來“嘗嘗我的肉”，暗指耶穌被害前“最后的晚餐”。在《圣經(jīng)》中，耶穌犧牲了自己將人類從罪孽中拯救出來。在《哥林多前書》中“圣餐的設(shè)立”這一部分中這樣寫道：

我當(dāng)日傳給你們的，原是從主領(lǐng)受的，就是主耶穌被賣的那一夜，拿起餅來，祝謝了，就劈開，說：“這是我的身體，為你們舍的（“舍”有古卷作“劈開”）。 你們應(yīng)當(dāng)如此性，為的是紀(jì)念我?！?飯后，也照樣拿起杯來，說：“這杯是用我的血所立的新約。你們每逢和的時候，要如此行，為的是紀(jì)念我。” 你們每逢吃這餅，喝這杯，是表明主的死，直等到他的來。（《哥林多前書》， 11：23-25.）

將愛（III）這首共三小節(jié)， Hellen Vendler在他的著作 “Invisible Listener”中對赫伯特詩歌中的親密關(guān)系作了分析，他將這首詩分作兩部分，一部分可視作對主人“愛”的描寫，另一部分是對客人的描寫：

通過Hellen Vendler這樣的分配，我們更能清楚地看到主客之間的對比反差，一個是歡迎，一個是退縮；一邊是目光敏銳，靠近我，甜美的詢問，一邊是引咎自責(zé)；一個是拉著對方的手，微笑著，一個是要求懲罰；一個是站著服務(wù)，一個是坐下品嘗；所有這些都突出了主人的仁愛之心。

起初，客人拒絕主人“愛”的邀請。他感到身負罪孽、羞愧萬分。在《圣經(jīng)》中，上帝乃是造世主，上帝創(chuàng)造了人類，可人卻因為原罪沾染腐朽和罪惡，被貶入塵世，接受懲罰，耶穌來到人間體人類贖罪，拯救人類，最后被釘在十字架上死去。這首詩中的天堂盛宴就在暗指基督教中的圣餐儀式，耶穌作為主人“愛”，不僅沒有因為“我”的罪惡而對“我”冷眼相待，反而靠近我，溫柔地詢問，并伸出手以示真誠的歡迎，這是耶穌與人類親密關(guān)系的體現(xiàn)。上帝問“是誰替人類承擔(dān)的罪惡”，這些都表明了上帝對人類的慈愛之心。上帝還問“Who made the eyes but I？” （“除我之外還有誰能點亮你的雙眸？” ）這是全詩的點睛之筆。這一句既形成了一種韻律之美，又極富內(nèi)涵：一則表現(xiàn)了上帝的“創(chuàng)世”，即人乃上帝所創(chuàng)之物；又因eye與I 同音，eyes 即為Is， 則又體現(xiàn)了上帝的I（我） 是寓于“Is”（很多個我）之中的，既表現(xiàn)了人神合一，人神和諧共存的理念。[3]

赫伯特用這種主-客關(guān)系來描述上帝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能夠讓讀者感受到上帝之愛以及上帝與人之間的親密關(guān)系。赫伯特在詩中將上帝描述成舉辦天堂盛宴的主人，他邀請客人與其共享圣餐， 這是一種精神上的享受，同時也體現(xiàn)了上帝與人的和諧關(guān)系。

上帝作為慈愛的化身，這在喬治·赫伯特的詩歌中屢見不鮮。通過對赫伯特詩歌中上帝作為父親、戀人和主人這三種角色的分析，不難發(fā)現(xiàn)赫伯特作為一名宗教詩人是當(dāng)之無愧的。他運用形象地比喻，將上帝塑造成不同的形象，從而突出了上帝仁愛的本質(zhì)。

愛通向和諧，和諧的關(guān)系是愛的終極目標(biāo)。正如胡家?guī)n先生所言，“愛與和諧是文藝復(fù)興時期詩人所追尋的最高理想?！?通過這三種上帝形象——父親、愛人和主人，人們能夠感受到赫伯特心目中的上帝之愛，并且能夠感受到詩歌中所滲透的上帝與人的和諧關(guān)系。

參考文獻：

[1]胡家?guī)n. 歷史的星空——文藝復(fù)興時期英國詩歌與西方傳統(tǒng)宇宙論[M]. 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1.

[2]Helen Vendler. Invisible Listeners.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05）24.

[3]杜一鳴，李瑾. 對喬治·赫伯特詩歌中人神關(guān)系的解析[J]. 河北青年管理干部學(xué)院學(xué)報， （52-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