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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孬命

    2016-04-15 04:59:03李立泰
    小說界 2016年2期
    關(guān)鍵詞:紙錢小轎車小汽車

    李立泰

    她幾晚上睡不踏實(shí)了。

    老做夢(mèng),夢(mèng)見他。醒來就念叨念叨他:過幾天就給你送錢去。你那邊現(xiàn)在那些錢也花不完啊。

    給你閨女要錢去。

    閨女對(duì)農(nóng)村老家的這些風(fēng)俗習(xí)慣不大懂。只聽院中大娘、嬸子囑咐,給你爹要扎庫(kù)樓,箱子,花盆等等。這些東西是過周年必須的。

    閨女給她爹的這些扎彩是她跟扎彩匠說的。人家興啥咱興啥,到那天上午來拿。

    這天她早早地就起床了。

    死鬼的三周年祭日。

    她打掃庭院。這時(shí)院中的,村上的人,大總理就到了。大家忙碌起來。

    大總理說,不用你拾掇,叫年輕的干,你歇著就行。

    三年前的今天。

    他突發(fā)腦溢血,沒搶救過來。正當(dāng)盛年,去世了。

    她哭得死去活來??藓┝???薜貌徽J(rèn)人啦。她20多天沒出院。第一次出門,腿都不會(huì)走路了。

    她罵死鬼把她勒了,孬命,撇下她沒人管了。

    盡管兒女都孝順,她還是覺得不好過。她也不缺吃、不缺喝、不缺花。實(shí)際上就是沒個(gè)說話的。精神生活的空虛,折磨人。死鬼你怎么不把我喊去啊!有時(shí)她實(shí)在受不了了就說這憨話。

    街坊鄰居,大娘嬸子都過來送紙,安慰她。說說知心話。有的還勸她走一步吧。她說,住兩年再說吧。趁著年紀(jì)不是很大,再大了老了就不好找了。

    這事她不是沒想過。跟兒女一起過,到晚上,人家一起往自己臥室去了,剩下老娘自己了。那種孤獨(dú)的滋味真不好受。

    大總理差人去扎彩匠家把扎彩拿來了。

    庫(kù)樓。把大門剪開紙錢塞進(jìn)去。箱子上邊剪開也裝進(jìn)錢去。兩盆花,放在供桌兩旁。沙發(fā)、茶幾、電視機(jī),扎得真像。簡(jiǎn)直亂真了。

    特別是那輛小轎車更是傳神。色彩鮮艷、亮麗,博得大家的喝彩。

    她也走過來看這臺(tái)小轎車。

    不看不知道,一看,她嚇一跳!

    扎臺(tái)小車不怎么要緊,要緊的是臺(tái)小紅車兒。

    小紅車也不當(dāng)緊,要緊的是女的開車。

    女的也不很要緊,要緊的是個(gè)女孩兒。

    女孩也不怎么要緊,要命的是女孩長(zhǎng)得太漂亮了。漂亮的叫人心疼!

    就這么個(gè)女孩,整天開車?yán)?,那還不壞事兒啊……拉來拉去,拉毀個(gè)兒的了。

    她心里沉重起來。一句話也沒說。

    前來祭祀的親朋好友都到了。

    將近中午,大總理安排去上墳。

    上墳。要把送來的紙錢和扎的這些高仿帶到墳上燒掉。

    只要一燒掉,就都是他的東西了。

    她心里斗爭(zhēng)十分激烈。是把小汽車帶去,還是留下。留下要跟大總理說。只有大總理發(fā)了話,才能定奪。

    馬上要裝車了。

    她哆哆顫顫地走到大總理跟前。大總理問她:“嫂子,你有事???”

    她說:“也沒啥大事。他大叔,你看那小汽車還上墳???”

    “咋?”大總理問。

    “也不知那邊修油漆了嗎?”

    大總理說:“嫂子,那邊跟這邊一樣。不光油漆,也高速啦!”

    他一把抓起了小汽車,遞上車。

    她心里一緊。眼里涌出了淚……

    “我的那孬命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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