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省實驗中學高三八班 郭子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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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之后，我還好

遼寧省實驗中學高三八班 郭子新

他們說你走以后，我變了，但我想說，其實我還好。

——題 記

我從小在你身邊長大，關于五歲以前的記憶就只有我和姐姐穿著棉襖舉著掃把在地上打滾，還有爺爺抱著我在客廳踱步時喃喃唱著的《青藏高原》，那個時候對你是愛卻不是依賴。后來，五歲的時候，爺爺忽然去世，沒有人敢去告訴你，爸爸說當時他就知道你剛強，就自告奮勇的去告訴你，他說你真的沒有哭，反而笑了，我以為你不難過，可現(xiàn)在想來，你那笑卻比哭更悲痛，冥冥中又像是已經(jīng)約好。后來，你來到我的世界，給我隔代的溫暖，我們?yōu)榱松蠈W方便搬進你家，我始終都會記得那個老院子，那座小小的爬滿牽?；ǖ男〖偕?，下面一方小池塘，后來被人填了土種了花，草葉間跳躍的螞蚱，霸占了院墻的爬山虎，還有那年我們一起給天牛（一種蟲子）做的彩色花轎，還有墻腳下倔強的石竹，當然也記得那些伏在車頂曬太陽的貓。我記得那有些生銹的單元門，一樓左手邊那家里那位裹著小腳的當年已年過九旬的老婆婆，據(jù)說現(xiàn)在她還活著，還經(jīng)常念起你和爺爺，說你們都是好人。記得那個略有些狹窄的樓梯拐角，之前那里曾停過一臺破自行車，后來被人清走了。你家在三樓，靠右邊那扇烏黑的大鐵門，我喜歡你家，一走進去就有種老檀木的香味，頂好聞的，木質的沙發(fā)椅，需墊了墊子才軟，現(xiàn)在是找不到的了，靠窗的那兩張椅子中間有張桌子，上面放了盆我至今不知其名的高大植物，旁邊還擺了盆文竹，那桌子下面好像有你的按摩器，我試過，有點癢。我記得茶幾的玻璃板底下有你和爸爸的照片，我總說你抱著的是我。你家是那種傳統(tǒng)的躍層，我喜歡腳走在臺階上時那種悶悶的響，門把手是圓的，一開門會有彈簧壓縮的聲音，關上門便是另一方天地了。我最喜歡北邊那個屋子，那屋的衣櫥跟地板相連，就像一個小房間，那里堆著些被子，我總喜歡躲進去窩在被子上聞里面樟腦球的味道，小時候覺得那味道還挺好聞的。我那時跟你一起睡，我總愛在你睡著以后躲在被子里拿著小手電筒自己玩，你大概現(xiàn)在都不知道吧。你以前總愛站在那個能見夕陽的陽臺上看遠方，以前我不懂，現(xiàn)在想想，是在想爺爺吧。

可是后來我們搬家了，離開了那個老院子，看得出來你很舍不得，可你卻不說，我知道你是不想給我們添麻煩。自從離開了老房子，你就常說你沒有家，我總是跟你辯解，我家就是你家，可是我現(xiàn)在才明白你的落寞，我家只是一間住著你愛的人的房子而已，你家是那記憶中的老屋，已隨著男主人的辭世，女主人的離開不見了。我們曾無數(shù)次勸你把戶口跟我們遷到一塊，你卻堅持不肯，一定要獨自守在那本老戶口上，我們都曾不理解你的堅持，可我知道你只是想堅守你的“家”。你怕寂寞，卻不愿說，我常?？吹侥惆胙鲈谏嘲l(fā)上聽收音機，曾以為你是愛聽評書，現(xiàn)在想想，那場景幾許凄涼。你每天早上早起做飯，曾想讓你休息，你卻說人老了覺輕，睡不著了，不如起床，可我知道你不想成為負累。青春期，真的不是什么好東西，我有時會對你不耐煩，你不只一次問我“你討厭奶奶了嗎？”我便啞然，那時我才知道你有多怕孤單。

后來，突然有一天你說你后背痛，我便知道一定是疼得不能再忍你才肯說，去醫(yī)院檢查結果是肺癌，不久又得了腦梗話都不能說，我很久沒這么仔細地看你，白發(fā)已快要侵占頭頂，曾緊緊牽著我的手已有些浮腫，你半仰在輪椅上打盹，我從未見過你如此疲憊。爸爸說要帶你去醫(yī)院，你含糊著和我道別，叫我別擔心，你笑著，我卻真的想哭。我知道你是怕我分心，醫(yī)生要你每日握拳五次做訓練，幫你恢復一點力氣，大家明明都知道你已無法康復，卻都愿做著努力。那次你握住我的手練習，做到五次時你還沒停，握了六次，我看著你吃力的表情努力的樣子，像小時候你夸我一樣笑著夸你好棒，可是笑著笑著就哭了。那時候我就發(fā)誓，中考之后一定好好照顧你?？墒俏覜]等到，你沒等到，甚至你去世我都是半個月之后才知道。爸爸說你走時沒有遺憾，可我希望你有，遺憾最后一眼沒有見到你的小孫女。

我知道你唯一擔心的就是如果你走了我們一家三口能不能照顧好自己，其實我們自己也曾如此擔心，但現(xiàn)在你應該也看得到我們不要他們的同情也可以過的很好，我們會吵架，會意見不合，但每當這時我們都會不約而同的想起你，然后就可以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聊一聊。我現(xiàn)在可以驕傲的告訴所有人也告訴你，你走以后，我還好，我們都還好。

現(xiàn)在的我，有時會坐在那把向陽的藤椅上舉著你的收音機，也許根本不打開，也許只是聽沒有信號時音頻波動的嘩嘩聲，學著你從前的樣子。去年冬天入九開始，我替你描一了遍那八十一朵梅花，不知道那張紙還能畫多久。記得你不愿過生日，但你說要過就80歲時大過一次，我記得。三年以后，我一定給你過生日，就去你家的老院子，在門口的小水果店買點你愛吃的水果，還有胡同里叫賣的高梁米水飯，我們一人一碗，這次，我一定吃完，好嗎？

歲月如歌，低呤淺唱，跌宕起伏，無論如何，那是一首難忘的歌，用一生譜曲，用生命作詞?！笥?/p>

致我最愛的人，天國安好。請你放心，我一切都好。

也許十年前，你和爺爺就有個約定，十年后你便隨他而去，我只當是你信守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