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公正研究現(xiàn)狀與未來展望

吳玄娜 徐 華

一、引言

當前我國正處于深刻的社會轉(zhuǎn)型和社會變遷中，新的社會利益階層開始出現(xiàn)，貧富差距逐漸擴大，腐敗和濫用職權(quán)現(xiàn)象開始滋生，社會公正問題越來越受到民眾的關(guān)注。人們不僅關(guān)注分配結(jié)果是否公正，如加薪是否和自己的付出成正比，而且隨著民眾民主意識的不斷增強，人們更加關(guān)注分配的過程是否公正，如加薪過程中是否聽取了民眾的意見等。分配過程是否公正其實就反映了民眾對程序公正的感知。當前社會上許多熱點、難點、焦點問題，諸如一些領(lǐng)域的腐敗現(xiàn)象，土地征用、房屋拆遷乃至城鄉(xiāng)居民住房保障問題，勞動就業(yè)內(nèi)部控制以及職稱評聘不公等問題，都不同程度地與程序公正問題聯(lián)系在一起。因此維護和實現(xiàn)程序公正，已經(jīng)成為我國妥善解決社會公正問題不得不高度重視的重大課題。它不僅直接影響民眾的滿意感、士氣和行為等方面，更重要的是關(guān)系到社會的和諧穩(wěn)定。本文在綜合國內(nèi)外文獻的基礎(chǔ)上，論述了程序公正的內(nèi)涵、主要理論、測量和研究操縱方法及其對心理行為的影響，提出了未來有待解決的問題及研究方向。

二、程序公正的概念和發(fā)展

程序公正是指用于決定結(jié)果的方法、機制、過程的公正性①Folger R，＆ Cropanzano R.Organizational Justice and Human Resource Management.Thousand Oaks，Ca： Sage.1998.，是組織公正的一個維度。組織領(lǐng)域中對公正的探討始于20世紀60年代Adams 對分配公正問題的開創(chuàng)性研究。Adams 是用社會交換理論（social exchange theory）框架來評估公平（equity），他認為人們判斷分配是否公平不僅取決于收入的絕對值，更重要的是取決于與參照對象比較之后的相對大小。他提出的公平理論（equity theory）主要涉及分配的結(jié)果，因此后來被稱為分配公正（distributive justice）。

隨著研究的深入，研究者開始探討如何保證公正的分配結(jié)果，因為只有保證分配過程的公平性，分配結(jié)果的公平性才能得到保障。Thibaut 和Walker②Thibaut，J.，＆ Walker，L.Procedural Justice： A Psychological Analysis.Hillside，NJ： 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Inc.1975.通過對一系列關(guān)于沖突解決過程的研究，率先提出了程序公正的概念。他們認為，人們認定沖突解決過程是否公正與兩種控制有關(guān)：過程控制（process control）（如能夠在程序中發(fā)表自己的觀點并進行論述） 和決策控制（decision control）（如能夠影響結(jié)果）。研究發(fā)現(xiàn)在沖突解決過程（主要是法庭審訊）中能給予人過程控制的程序更容易被人們認為是公正的，這種現(xiàn)象叫做“過程控制效應”（process control effect）①，或者“話語權(quán)效應”③Folger，R.Distributive and Procedural Justice： Combined Impact of “Voice” and Improvement of Experienced Inequity.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1977（35）：108-119.，后來該效應也成為公正研究領(lǐng)域中最有影響的發(fā)現(xiàn)之一。

除了過程控制之外，研究者還開始關(guān)注程序的內(nèi)容。Leventhal④Leventhal，G.S.，Karuza，J.，＆ Fry，W.R.Beyond Fairness： A Theory of Allocation Preferences.In G.Mikula（Ed），Justice and Social Interaction.New York： Springer Verlag.1980：167-218.等人發(fā)展了六個公正準則來評價上述分配程序的構(gòu)成部分，他們不是針對程序本身，而是體現(xiàn)程序的屬性。他們的六個準則是：（1）一致性準則（consistency rule），即分配程序?qū)Σ煌娜藛T或在不同的時間應該維持一致性，如不因人而異，因時而異；（2）無偏性準則（bias suppression rule），即在分配過程中應該摒棄個人的私利和偏見，如決策者是中立的；（3）準確性準則（accuracy rule），即決策應該依據(jù)正確的信息；（4）可修正性準則（correctability rule），即決策應該有可修正的機會，如存在修改錯誤結(jié)果的申訴程序；（5）代表性準則（representation rule），即分配程序能代表反應所有相關(guān)人員的利益，如所有相關(guān)人員均有發(fā)言權(quán)；（6）道德與倫理準則（moral and ethical rule），即分配程序必須符合一般能夠接受的道德與倫理標準。Leventhal 等的程序公正準則不但涉及到分配制度的制定、分配制度的執(zhí)行，還涉及到分配制度的完善。其中既包含公平因素，也包括正義?？傊侥壳盀橹顾鼈儽还J為是對程序公正比較系統(tǒng)而全面的概括。

公正的程序?qū)M織和人們的態(tài)度行為有著積極的作用⑤Folger R，＆ Cropanzano R.Organizational Justice and Human Resource Management.Thousand Oaks，Ca： Sage.1998.，公正的程序能提高人們對程序所產(chǎn)生的結(jié)果的評價以及對程序規(guī)則的遵守，即存在“公正過程效應”。因此關(guān)于程序公正的內(nèi)部心理機制成為公正領(lǐng)域的研究熱點之一。

三、程序公正心理機制的相關(guān)理論

目前，程序公正的理論主要有兩大類⑥Cropanzano R，Byrne Z S，＆ Bobocel D R，et al.Moral Virtues，F(xiàn)airness Heuristics，Social Entities，and Other Denizens of Organizational Justice.Journal of Vocational Behavior，2001（58）：164-209.，一類是解釋人們追求程序公正的原因，側(cè)重于內(nèi)容的探討，例如Thibaut 和Walke 的工具性理論，Lind和Tyler 的關(guān)系模型，以及Cropanzano 等的多重需要模型；另一類是解釋程序公正感的形成過程，側(cè)重于過程的探討，例如Folger 的參照對象認知理論，以及Van den Bos 等人的公平啟發(fā)理論。

（一）工具性模型

工具性理論也叫自我利益模型，Thibault 和Walker①Thibaut，J.，＆ Walker，L.Procedural Justice： A Psychological Analysis.Hillside，NJ： 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Inc.1975.通過研究法庭中的沖突解決過程，發(fā)現(xiàn)控制是程序中最重要的特征。人們非常關(guān)心自己的分配結(jié)果，所以希望通過控制決策過程來獲得自己滿意的結(jié)果。即使暫時遇到了不利的結(jié)果也是可以忍受的，因為人們追求程序公正是為了最終的自我利益，只要最終長遠的利益得到保證即可。

（二）關(guān)系模型

Lind 和Tyler②Lind，E.A.，＆ Tyler，T.R.The Social Psychology of Procedural Justice.New York： Plenum Press.1988.提出了程序公正的群體價值理論，后來又稱作關(guān)系理論③Tyler，T.R.，＆ Lind，E.A.A Relational Model of Authority in Groups.In M.P.Zanna （Ed.），Advances in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San Diego，CA： Academic Press.1992（25）：115-191.。這種理論認為歸屬于一個群體可使人獲得自尊和統(tǒng)一性。程序公正正是傳達了個體與群體權(quán)威及群體成員的關(guān)系及地位這樣一種信息。如果一個程序能夠確定自己在組織中的社會認可、尊重、自尊以及自我價值，那么這個程序就被認為是公正的③。反之，人們認為這個程序是不公正的。因此，那些誠實、可信、關(guān)心尊重下屬的領(lǐng)導會提高下屬的自豪感，而這種自豪感反過來又會產(chǎn)生對群體有利的行為。按照這種關(guān)系理論，那些關(guān)心自己在群體中的地位和價值感的人才會關(guān)心公平。而對于那些不太關(guān)心自己在群體中價值和地位的人來說，可能是因為別的原因而關(guān)心公平，例如可以用工具性理論來解釋。

（三）多重需要模型

以上兩種模型有相同之處也有不同之處。相同之處在于二者都是出于利己的動機而在乎程序公正；不同之處在于前者強調(diào)經(jīng)濟關(guān)系，而后者強調(diào)社會關(guān)系。后來Cropanzano 等①又對二者進行了補充，提出了多重需要模型。該理論認為人們之所以關(guān)心公平不僅僅是出于一種動機，可能出于多種動機，例如控制、歸屬、自尊和有意義的生活。這四種動機之間有交集的部分，因此它們可以通過程序公正直接滿足或者間接滿足。例如，一個公正的程序能保證人們的經(jīng)濟利益，這是程序公正的直接影響；經(jīng)濟利益的滿足有可能帶來歸屬感或自尊的滿足，這是程序公正的間接影響。相反，一個不公正的程序可能不止影響一種動機，可能引起連鎖反應④李曄、龍立榮、劉亞：《組織公正感的形成機制研究進展》，《人類工效學》 2002年第3（8）期，第38-41頁。。因此保證程序公正是非常有必要的。

以上都是從內(nèi)容上分析人們?yōu)槭裁搓P(guān)心程序公正。而Folger 的參照對象認知理論，以及Van den Bos 等人的公平啟發(fā)理論則從認知的角度解釋人們?yōu)楹卧诤醭绦蚬?/p>

（四）參照對象認知理論

Folger⑤Folger，R.Rethinking Equity Theory： A Referent Cognitions Model.New York： New York Press，1986：145-162.的參照對象認知理論認為不公正的程序使人們認為使用別的程序會更加公正，也就是說不公正的程序喚起了人們的反事實思維。后來，F(xiàn)olger 對這一理論進行了修正。他認為在確定一個特定的情境是否公平之前必須做出三個判斷。第一，必須出現(xiàn)不利的情況。比如同樣是大學生，為什么我找的工作沒有別人好？ 第二，個體必須判斷誰應該對不公平負責。假如負責的個人或組織本可以采取不同的行為，但由于客觀情況沒辦法執(zhí)行，那么面對不利情境的個體也可能不會認為這不公平。第三，判斷不利的行為是否損害了某些倫理原則。如果不利結(jié)果嚴重違反了人們的倫理標準則被認為是不公平的。

（五）公平啟發(fā)理論

Van den Bos 等人⑥Van Den Bos，K.Uncertainty Management：The Influence of Uncertainty Salience on Reactions to Perceived Procedural Fairness.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2001（80）：931-941.的公平啟發(fā)理論認為個人為了生存和發(fā)展不得不加入社會群體中受權(quán)威的領(lǐng)導。因此這種層級關(guān)系的存在，個人可能會產(chǎn)生權(quán)利被剝奪、被拒絕的風險。因而人們時常會產(chǎn)生這樣的問題：領(lǐng)導值得信賴嗎？ 領(lǐng)導會濫用權(quán)力嗎？ 程序公正啟發(fā)理論可以解釋這個問題。在人們搜集權(quán)威的可信性信息時，與程序公正有關(guān)的信息被作為啟發(fā)物來幫助人們判斷權(quán)威是否可信。如果個體被群體接納、尊重，有發(fā)言權(quán)，那么個體會感到公平，從而形成權(quán)威是可信的判斷。反之，則認為權(quán)威是不可信的。總之，人們在進行權(quán)威可信性或其他判斷過程中，程序公正的信息可以為個體節(jié)省認知資源，即程序公正可以作為一種啟發(fā)物來幫助個體形成相應的判斷。

四、程序公正的測量和操縱

（一）程序公正的測量

關(guān)于程序公正的測量通常有兩種方法：

一種稱為直接測量，即直接讓被試回答某個程序是否公平或公平的程度有多高。很多研究一般采用這種測量方法，只用一兩道題目來直接測量程序公正。例如：解決問題的方式是否公平？做決策的程序是否公平？①De Cremer，D.，＆ Tyler，T.R.The Effects of Trust in Authority and Procedural Fairness on Cooperation.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2007，92（3）：639-649.因為程序公正的概念具有一定的情境敏感性（context sensitivity）②Greenberg，J.Organizational Justice： Yesterday，Today，and Tomorrow.Journal of Management，1990，16（2）： 399-432.，在不同的情境中，程序公正各個維度的重要性會有所不同，不適合對程序公正的各成分進行測量。但是這種做法在一定程度上妨礙了程序公正概念的發(fā)展③林曉婉、車宏生、張鵬、王蕾：《程序公正及其心理機制》，《心理科學進展》2004年第12（2）期，第264-272頁。。

另一種方法稱為間接測量。主要是讓被試分別對程序公正的各個測量維度進行評價。但是在不同的研究中研究目的和重點的不同，所界定的程序公正的內(nèi)容也不完全相同，有的研究只涉及Thibaut 和Walker 提出的過程控制，強調(diào)參與的作用，例如：各級管理者都參與報酬和績效評估的決定；通過各種渠道，公司努力去了解員工對報酬和績效評估政策及決定的意見④Farh，J.L.，Earley，P.C.，＆ Lin，S.C.Impetus for Action： A Cultural Analysis of Justice and Organizational Citizenship Behavior in Chinese Society.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1997，42：421-444.。有的研究只涉及Leventhal 的六個公正程序準則中的某幾個準則，例如：分配程序總是保持一致嗎？ 這些分配程序沒有偏見嗎？ 這些分配程序是依據(jù)準確的信息進行的嗎？ 對這些分配程序所產(chǎn)生的結(jié)果，您能否發(fā)表意見（質(zhì)疑）？ 這些分配程序符合倫理和道德標準嗎？ 有的研究甚至混雜了交互公正或分配公正的內(nèi)容，這給比較和整合程序公正相關(guān)研究結(jié)果帶來了很大的困難。因此，Colquitt⑤Colquitt，J.A.On the Dimensionality of Organizational Justice： A Construct Validation of A Measure.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2001，86（3）：86-400.提出如果將Thibaut 和Walker 提出的過程控制和決策控制，與Leventhal 的六個公正程序準則結(jié)合起來，將是對程序公正較為完整而清晰的界定。因此，Colquitt 開發(fā)的問卷也是目前為止使用最為廣泛的程序公正問卷。

（二）程序公正的操縱

在程序公正的操縱方面，研究者一般使用不同內(nèi)容的介紹或者給予被試不同的控制對變量進行操縱。一般使用Leventhal 提出的六個公正準則中的一種或者幾種的結(jié)合進行操縱。

最常用的是使用話語權(quán)（voice）來操縱程序公正。在Cremer 和Tyler⑥D(zhuǎn)e Cremer，D.＆ Tyler，T.R.The Effects of Trust in Authority and Procedural Fairness on Cooperation.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2007，92（3）：639-649.的研究中，在被試閱讀完實驗情境（scenario）之后，高程序公正組被試被告知“總監(jiān)在制定決策的時候詢問了你的意見，換句話說，上級領(lǐng)導給予你發(fā)言的機會”；而低程序公正組被試被告知“總監(jiān)在制定決策的時候沒有詢問你的意見，換句話說，上級領(lǐng)導沒有給予你發(fā)言的機會”。與此相似，Van den bos 等人⑦Van den Bos，K.，Wilke，H.A.M.，＆ Lind，E.A.When do We Need Procedural Fairness？ The Role of Trust in Authority.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1998（75）：1449-1458.在其實驗一中待被試閱讀完實驗情境之后，給予高低程序公正組不同的文字來操縱程序公正；在其實驗二的互動實驗中，他們對程序公正進行了進一步的細化，將文字介紹改成了實驗互動的形式。被試要完成一個三人任務，其中一人是組長，負責分配獎金。在完成具體的任務之后，高程序公正組的被試被賦予了和組長交流的機會，他們可以向組長提出自己的意見；而低程序公正組的被試則沒有任何和組長交流的機會，因此也無法向組長提出自己的意見。

除了用話語權(quán)來操縱程序公正，有一些研究使用程序的準確性對程序公正進行操縱，準確性指的是決策是否基于準確的信息進行。例如Vermunt 等①Vermunt，R.，Wit，A.，Van Den Bos，K.，＆ Lind，E.A.The Effects of Unfair Procedures on Affect and Protest.Social Justice Research，1996（8）：109-119.在其研究中首先使用了正確性對程序公正進行操縱。即對于高程序公正組，被試被告知權(quán)威在對他人完成任務的情況進行決策時是依據(jù)他人完成的所有的項目進行評價的；對于低程序公正組，被試被告知權(quán)威進行決策時是依據(jù)單個項目進行評價的。與此相似，Van den Bos 在其研究中為被試提供一個面試情景，對于高程序公正組，被試被告知決策結(jié)果是依賴于全部的測驗結(jié)果做出的；對于低程序公正組，被試被告知決策結(jié)果是依賴于部分測驗結(jié)果做出的②Van Den Bos，K.Uncertainty Management：The Influence of Uncertainty Salience on Reactions to Perceived Procedural Fairness ［J］.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2001（80）：931-941.。

有一些研究還使用了無偏性對程序公正進行操縱，無偏性指的是在分配過程中領(lǐng)導者應該保持中立，摒棄個人私利和偏見，如De Cremer③De Cremer.The Influence of Accuracy as A Function of Leader’s Bias： The Role of Trustworthiness in the Psychology of Procedural Justice.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Bulletin，2004（30）：293-304.在其情景實驗和實驗室實驗中，通過領(lǐng)導者是否自私以及領(lǐng)導者的個人偏好進行程序公正的操縱。

以上都是使用Leventhal 提出的六個公正準則中的一種對程序公正進行操縱，后來，Brockner等人④Brockner，J.，F(xiàn)ishman，A.Y.，Reb，J.，Goldman，B.，＆ Spiegel，S.Procedural Fairness，Outcome Favorability，and Judgments of An Authority’s Responsibility.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2007，92（6）：1657-1671.還將準確性和一致性結(jié)合起來對程序公正進行綜合操縱。在被試閱讀完實驗情境（scenario）之后，高程序公正組被試被告知“老板對你很了解，有很多機會考察你的工作表現(xiàn)，而且對你的評估不存在任何偏頗，和其他人是統(tǒng)一的標準”；而低程序公正組被試被告知“老板對你很不了解，沒有機會考察你的工作表現(xiàn)，而且對你的評估標準和其他人不一樣”。

五、程序公正對態(tài)度和行為的影響

（一）公正過程效應

公正的程序?qū)M織和人們態(tài)度行為有著積極的作用，公正的程序能提高人們對程序所產(chǎn)生的結(jié)果的評價以及對程序規(guī)則的遵守，即存在“公正過程效應”（fair process effect）。程序公正有利于人們產(chǎn)生積極的態(tài)度和行為已經(jīng)在組織管理領(lǐng)域的研究中得到了充分的證實。Colquitt 等⑤Colquitt，J.A.，Conlon，D.E.，Wesson，M.J.，et al.Justice at the Millennium： A Meta-Analytic Review of 25 Years of Organizational Justice Research.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2001，86（3）：425-445.總結(jié)了在組織管理領(lǐng)域中程序公正研究中最常見的結(jié)果變量，包括工作滿意度（job satisfaction）、對待遇的滿意度（outcome satisfaction）、組織承諾（organizational commitment）、對權(quán)威的信任（trust in authority）、對管理制度的信任（trust in management）、對權(quán)威的評價（ evaluation of authority）、組織公民行為（organizational citizenship behaviors）、工作績效（performance）、退縮行為（withdrawal）、盜竊（employee theft）和組織破壞行為（organizational retaliatory behavior）等。

除了組織管理領(lǐng)域，程序公正也逐漸被引入到公共管理領(lǐng)域中⑥Leung，K.，Tong，K.，＆ Lind，E.A.Realpolitik versus Fair Process： Moderating Effects of Group Identification on Acceptance of Political Decisions.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2007（92）：476-489.。Tyler，Boeckmann，Smith和Huo⑦Tyler，T.R.，Boeckmann，R.，Smith，H.，＆ Huo，Y.Social Justice in A Diverse Society.Boulder，CO： Westview Press.1997.指出程序公正應該包含宏觀的層面，因為有些程序影響到的是一群人而不是個別人。有關(guān)學者通過研究解雇決策和其他公共政策也證實了這一觀點。Leung 等人②研究了在兩個不同的公共政策情景下，程序公正和民眾對公共政策的接受性和對政府的滿意度評價之間的關(guān)系。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如果政策的制定過程越公正，民眾對政策的接受性越強，對政府的滿意度也越高。Ulbig①Ulbig，S.G.Voice is not enough： The Importance of Influence in Political Trust and Policy Assessments.Public Opinion Quarterly，2008，72（3）：523-539.通過問卷調(diào)查的方法探索了程序公正和政策滿意度、政治信任之間的關(guān)系，發(fā)現(xiàn)程序公正同樣和政策滿意度、政治信任有積極的正向關(guān)系。程序越公正，民眾對政策的評價越高，對政府越信任。國內(nèi)的學者也對程序公正在公共管理領(lǐng)域的影響進行了探討②李大治、王二平：《公共政策制定程序?qū)φ呖山邮苄缘挠绊憽罚缎睦韺W報》2007年第39（6）期，第1093-1101頁。，他們發(fā)現(xiàn)程序公正會增強公共政策的可接受性，當結(jié)果不利時，程序公正對公共政策可接受性的影響更大③Wu，X.N.＆ Wang，E.P.Outcome Favorability as A Boundary Condition to Voice Effect on People’s Teactions to Public Policy.Journal of Applied Social Psychology，2013（43）：329-337.。

關(guān)于程序公正對態(tài)度行為的影響機制，很多研究者試圖通過探討其中的中介變量來解決這個問題。他們認為公正的程序可以增加成員對組織的信任感和積極情緒如愉悅感等，進而導致人們的積極態(tài)度和行為④Celani，A.，Deutsch-Salamon，S.，＆ Singh，P.In Justice We Trust： A Model of the Role of Trust in the Organization in Applicant Reactions to the Selection Process.Human Resource Management Review，2008（18）：63-76.。

（二）程序公正和結(jié)果宜人性的交互作用

程序公正對人們態(tài)度行為的積極影響雖然得到很多研究者的證實，但是越來越多的研究者開始對其提出質(zhì)疑，程序公正對態(tài)度行為的影響并沒有想象的那樣穩(wěn)定，在有些情形下它的積極影響并不存在。換句話說，程序公正效應是存在調(diào)節(jié)因素的。其中，研究者最關(guān)注的調(diào)節(jié)變量就是結(jié)果宜人性。結(jié)果宜人性的含義是人們對自己在社會活動中獲益多少的感知⑤Blau，P.M.（1964）.Exchange and Power in Social Life.New York： Wiley.。大量研究表明，程序公正和結(jié)果宜人性存在顯著的交互作用。Brockner 和Wiesenfel⑥Brockner，J.＆ Wiesenfeld，B.M.An Integrative Framework for Explaining Reactions to Decisions： Interactive effects of outcomes and procedures.Psychological Bulletin，1996，120（2），189-208.總結(jié)以往有關(guān)程序公正和結(jié)果宜人性交互作用的研究后，得出當結(jié)果對人們不利的時候，程序公正效應更加顯著；當結(jié)果對人們有利的時候，程序公正效應很小或者不存在。換句話說程序公正緩解了不利結(jié)果帶來的消極影響。因此，程序公正和結(jié)果宜人性的交互作用又叫做“程序公正的補償性效應”⑦Kwong，J.Y.Y.，＆ Leung，K.A Moderation of the Interaction Effect of Procedure Justice and Outcome Favorability：Importance of the Relationship.Organizational Behavior and Human Decision Process，2002，87（2）：278-299.。

關(guān)于程序公正的補償性效應，研究者提出了很多理論解釋。其中，Lind 和Tyler⑧Lind，E.A.，＆ Tyler，T.R.The Social Psychology of Procedural Justice.New York： Plenum Press.1988.的群體價值理論（group-value theory）、Tyler 和Lind⑨Tyler，T.R.，＆ Lind，E.A.A Relational Model of Authority in Groups.In M.P.Zanna （Ed.），Advances in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San Diego，CA： Academic Press，1992（25）：115-191.的關(guān)系理論（relational model）或許是最重要的兩個理論解釋。群體價值理論認為人們關(guān)注自己與他人、群體、組織之間的長期關(guān)系，他們把程序公正判斷與是否被群體承認和尊重、是否屬于群體的一分子聯(lián)系起來。當人們認為程序公正時，他們感知到自己有價值，受到尊重。因為程序相對比較穩(wěn)定，人們感知到將來自己也會被他人和群體尊重、認同，因此對現(xiàn)在的結(jié)果關(guān)注較少，即使現(xiàn)在的結(jié)果對自己不利，也不太在意；相反，當人們認為程序不公正時，他們更加關(guān)注結(jié)果對其是否有利。

關(guān)于程序公正和結(jié)果宜人性的交互作用，Brockner 和他的同事們⑩Brockner，J.，Siegel，P.A.，Daly，J.P.，Tyler，T.，＆ Martin，C.When Trust Matters： The Moderating Effect of Outcome Favorability.Administrative Science，1996（42）：558-583.還提出了一個特別重要的解釋。他們發(fā)現(xiàn)不是程序公正本身，而是程序公正引發(fā)的信任和結(jié)果宜人性發(fā)生交互作用。當人們面對不利的結(jié)果或者是不期望出現(xiàn)的結(jié)果時，更可能去追溯這種不利結(jié)果產(chǎn)生的過程出了什么問題。不利的結(jié)果引發(fā)出人們對權(quán)威信任的質(zhì)疑，而程序公正是一個可以用來判斷權(quán)威是否值得信任的重要指標。當人們感知到程序是公正的時候，隨之引發(fā)的信任感會緩解不利結(jié)果給人們帶來的消極影響。換句話說，當人們認為程序越公正時，人們對權(quán)威越信任，因此他們越不關(guān)注暫時的不利結(jié)果。

雖然程序公正和結(jié)果宜人性的交互作用得到了廣泛的驗證和支持，但是仍然有一些研究證明兩者之間的交互作用不存在。正像Lind①Lind，E.A.Fairness heuristic theory： Justice judgments as pivotal cognitions in organizational relations.In Greenberg J ＆ Cropanzano R （Eds.）.Advances in organizational justice.Stanford，CA：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2001：56-88.說的一樣，程序公正和結(jié)果宜人性之間的交互作用并沒有想象的那樣穩(wěn)定和普遍，它的發(fā)生可能依賴于一些情景變量。事實上，已經(jīng)有研究發(fā)現(xiàn)有些因素確實可以影響程序公正和結(jié)果宜人性之間的交互作用。Brockner 等人②Brockner，J.，Chen，Y.R.，Mannix，E.A.，Leung，K.＆ Skarlicki，D.P.Culture and Procedural Fairness：When the Effects of What You do Depend on How You Do It.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2000，45（1）：138-159.發(fā)現(xiàn)當一個人是依賴型特質(zhì)時，程序公正和結(jié)果宜人性才會發(fā)生交互作用，程序公正才能夠緩解不利結(jié)果帶來的消極影響；同樣地，Cropanzano 等人③Cropanzano，R.，Paddock，L.，Rupp，D.E.，Bagger，J.，＆ Baldwin，A.How Regulatory Focus Impacts the Process-by-Outcome Interaction for Perceived Fairness andEmotions.Organizational Behavior and Human Decision Processes，2008（105）：36-51.發(fā)現(xiàn)當一個人工作是為了增加報酬（提升焦點）時，程序公正才能夠緩解不利結(jié)果帶來的消極影響。Kwong 和Leung④Kwong，J.Y.Y.＆ Leung，K.A Moderation of the Interaction Effect of Procedure Justice and Outcome Favorability：Importance of the Relationship.Organizational Behavior and Human Decision Process，2002，87（2）：278-299.則發(fā)現(xiàn)決策權(quán)威和下級之間的關(guān)系也會影響這種交互作用的發(fā)生，當人們比較重視和上級權(quán)威之間的關(guān)系時，程序公正才會緩解不利結(jié)果帶來的消極影響，否則程序公正和結(jié)果宜人性之間的交互作用不存在。

六、研究展望

（一）程序公正內(nèi)涵的本土化

在西方文化背景下，公認的程序公正的六個標準是一致性規(guī)則、無偏性規(guī)則、準確性規(guī)則、可修正性規(guī)則、代表性規(guī)則和道德與倫理規(guī)則?？缥幕芯繉W者表明個體對公正原則的偏好會受到文化的影響。東方文化背景下人們是否也會看重這六個原則？ 或者還有新的原則是中國人關(guān)注的？ 眾所周知，中國的政策在制定和執(zhí)行過程中往往容易脫節(jié)，政策制定的出發(fā)點往往是好的，但是到了執(zhí)行環(huán)節(jié)就不同了。因此人們非常關(guān)心制度的執(zhí)行是否公正。這些似乎沒有出現(xiàn)在西方的六個原則中。因此，運用科學的研究范式探明中國人最在乎的公正原則和內(nèi)涵是亟需解決的關(guān)鍵問題，否則在進行程序公正的本土化研究中，無論是測量、操縱還是相關(guān)理論研究的探討都無法順利進行。

（二）程序公正相關(guān)理論的整合

在程序公正心理機制的相關(guān)理論部分，筆者介紹了五種主要的理論，這幾種公正理論分別從內(nèi)容和過程兩個角度探討了人們?yōu)楹卧诤醭绦蚬?，幾種理論相互之間互為補充，為程序公正的研究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礎(chǔ)，但也存在著一些問題：第一，這些理論目前還沒有得到很好的整合，每一種理論可能只是適用于不同的情況，但什么情況適用什么理論卻鮮有探討，例如參照對象認知理論認為人們進行公正判斷需要對參照對象有很多的認知，因此可能當人們有充足的認知和時間資源時，參照對象認知理論可能更加有效；而公平啟發(fā)理論強調(diào)程序公正可以作為一種啟發(fā)物來幫助個體形成相應的判斷，因此當人們認知和時間資源有限時，公平啟發(fā)理論可能更加有效。第二，這些公正理論都是基于西方文化背景下的研究結(jié)論，是否適用于中國文化背景是十分值得商榷的問題。中國雖然正處于快速發(fā)展階段，但經(jīng)濟水平還低于西方發(fā)達國家，相對社會關(guān)系而言，人們在乎程序公正可能更多的是為了追求經(jīng)濟利益。因此相對程序公正的關(guān)系模型，工具性模型似乎更適用于現(xiàn)階段的中國。以上都需要進一步的科學探討。

（三）程序公正的測量和操縱

關(guān)于程序公正的測量問題，雖然Colquitt⑤Colquitt，J.A.On the Dimensionality of Organizational Justice： A Construct Validation of A Measure.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2001，86（3）：86-400.的問卷使用較為廣泛，但是研究者們還是沒有就何時直接測量或間接測量達成一致。而且，以往的測量也是基于西方文化背景，在中國的文化背景中使用Leventhal 的六個公正程序準則進行間接測量是否不太合適？ 抑或只是用其中的幾個原則進行間接測量更加合適？ 在中國本土的程序公正研究中，這些都是十分值得探討的基本問題。

關(guān)于程序公正的操縱問題，以往的操縱往往根據(jù)自己具體的研究情境選擇相對容易的原則進行操作，沒有一套比較系統(tǒng)科學的標準，未來的研究中首先應該加強這方面的工作。其次，大多數(shù)的研究使用話語權(quán)（voice）對程序公正進行操縱，而使用程序公正的其他原則進行操縱的相對較少。究竟是其他的原則操作起來不敏感還是由于不同的情境造成的？ 以后應該加強這方面的研究。另外，對程序公正的操縱尤其要考慮文化背景的不同。東西方文化背景下的程序公正的原則和內(nèi)涵究竟有何不同？ 如何操縱？ 例如話語權(quán)在西方使用的更加充分，但是在中國人群體中使用不一定最為合適。Tata①Tata，J.The Influence of National Culture on the Perceived Fairness of Grading Procedures-A Comparison of the United States and China.Journal of Psychology： Interdisciplinary and Applied，2005，139（5）：401-412.比較了東西方文化背景下人們對“話語權(quán)”與“人際對待”兩個程序公正原則的在乎程度，發(fā)現(xiàn)中國人更看重人際公正，而美國人更看重是否有話語權(quán)。這可能是因為中國是個權(quán)力距離比較高的國家，而話語權(quán)在權(quán)力距離高的文化中效應較?、贐rockner，J.，Ackerman，G.，Greenberg，J.，Gelfand，M.J.，F(xiàn)rancesco，A.M.，＆ Chen，Z.X.，et al.Culture and Procedural Justice：the Influence of Power Distance on Reactions to Voice.Journal of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2001，37：300-315.，由此可見中國民眾對話語權(quán)似乎沒有西方民眾那么關(guān)注。

（四）程序公正對態(tài)度和行為的影響

程序公正在不同領(lǐng)域的積極作用已經(jīng)得到了廣泛的驗證，但是已有的研究也存在以下幾方面的局限：

第一，有關(guān)程序公正和結(jié)果宜人性對態(tài)度行為的交互作用主要集中在組織管理領(lǐng)域，很少有研究將其拓展到公共管理領(lǐng)域，尤其是公共政策領(lǐng)域。而且，此交互作用研究結(jié)論往往存在于西方文化背景下，中方文化背景下的研究相對缺乏。探討程序公正和結(jié)果宜人性的交互作用如何影響公共政策可接受性和政府滿意度，不但可以進一步擴充現(xiàn)有變量主效應的研究結(jié)果，也可以和組織領(lǐng)域中的研究結(jié)論進行跨領(lǐng)域比較，和西方背景下的研究結(jié)論進行跨文化比較，進一步豐富程序公正的研究結(jié)論。

第二，以往研究發(fā)現(xiàn)程序公正和結(jié)果宜人性的交互作用是有邊界條件的，會受到其他因素的調(diào)節(jié)。下屬的特質(zhì)以及權(quán)威和下屬的關(guān)系會影響程序公正和結(jié)果宜人性的交互作用，但是很少有人關(guān)注知覺到的權(quán)威特質(zhì)對程序公正-結(jié)果宜人性交互作用的影響。權(quán)威信任是下屬知覺到的權(quán)威特質(zhì)之一，以往關(guān)于權(quán)威信任和程序公正兩者關(guān)系的研究只停留在二者交互作用層面上，那么權(quán)威信任是否會對程序公正-結(jié)果宜人性交互作用發(fā)生調(diào)節(jié)作用是值得探索的一個方向。

第三，公共管理領(lǐng)域中程序公正的研究范式一般采用相關(guān)性研究，缺乏實驗室實證研究，而且，因變量主要是態(tài)度或者行為意向，雖然這樣容易與之前的研究進行對比，但是加入行為變量的探討會使結(jié)論更加令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