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奇朵
前些天,我在百無聊賴之際又看了一遍王小帥導演的《十七歲的單車》,看著影片中人物騎著車在胡同里穿梭,自己仿佛又跳回到那段人車爭道的單車歲月。
學騎單車大概是我們這一代孩子共通的記憶,也是成長必經之路,將它類比為部落民族的成年禮也不為過,因為其過程的慘烈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至少我身上百分之八十的傷疤就是學騎單車時摔出來的,不能怪我技術太差,實在因為那時的腳踏車太巨大,不到十歲便迫不及待想騎大人車的結果,是要付出慘痛代價的。
那年我九歲,家里只有一輛自行車,是爸媽買來給哥哥上學放學路上騎的。周末,見哥哥窩在屋里看電視,我就賊頭賊腦地推他的車子出去和小伙伴們匯合。大二八的車子,我比它高不了多少,先推著,然后試著一條腿溜,后來膽子大了,就開始掏著腿騎。等到腿上了大梁,就開始挨摔了。挨摔也是故意的,因為個子小,腿上了大梁,下來的時候,腳就夠不著車鐙子了,下不來,怎么辦呢?耍小聰明的我就找一個土坡,慢慢地靠上去,然后啪地摔倒,車子倒了,我也倒了,渾身是土。心里用假摔來安慰自己,其實,每次摔得真疼,然而心里是興奮的。自己摸索著學會了騎自行車,感覺世界的半徑大了,那點疼微不足道。
學會騎單車后,從此做什么事都要以車代步,連到巷口打醬油也非要騎著車去。往往從家門口就上車,才起步沒多遠就遭遇兩旁的圍墻,那狹窄的通道每每讓騎術不佳的我龍頭左右扭動,其結果是兩只手背被紅磚墻磨得鮮血淋淋?;丶覜]敢多哀怨一句話,因為完全是自找的。后來騎久了,和男生別車不相上下,一次我藝高膽大竟閉著眼騎車,結果是狠狠撞上墻,撞得龍頭和輪胎幾呈平行,痛得蹲在地上抱著肚子說不出話,只差沒在墻上留下人形圖樣。
單車帶給我的不僅是騎乘的樂趣,它還讓我探險的版圖不斷擴大,村與村的界線不復存在,方圓數里任我遨游。但當我獨自騎著車徘徊在河畔邊緣時,對岸世界不再隱晦不明,它好似個新天地等著我去探索。是騎乘帶來的勇氣,開拓了我不同的視野。
上高一時,我終于引來了第一輛屬于自己的單車,那是一輛飛鴿牌單車,車身上粉色和銀色相間,相比小時候騎的那輛五大三粗的“大鐵牛”,眼前這輛簡直是溫文爾雅的名門閨秀。
開學第一天,我推出那輛小小的自行車,左腳蹬在踏板上,雙手輕扶車把,像和新朋友握了手。然后,右腳蹬地,跨上“座駕”,不待媽媽的囑咐,便像只歡脫的小鳥一樣飛了出去。單車踏板在腳下越轉越快,額頭上劉海也被風吹到了耳后。小路兩邊有高高的白楊,還有開滿槐花的槐樹,都是北方常見的那種挺拔向上的樹,風一吹,呼啦啦地響。
最難忘的是高三的那年“五一”,為了在大考前放松一下,我跟幾個同學商量好騎單車去后山。頭天晚上,三個女同學住我家,凌晨一點,我們就出發(fā)了。記憶中走的是老保滿路,反正我也不認識路,就跟著其他同學騎,感覺山里的一切都新鮮。春暖花開的五月,陽光大好,心情也好。到了山腳下,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然后爬山,直到爬到紀念塔的頂端。下午四點下山,我們卻找不到自行車了。同學跟那存車的人交涉了半天。還好天黑的時候車子被送回來,我們才回返。直到燈火通明時,我們才回到家,為此媽媽數落了我好幾天。
我喜歡單車,自由,奔放,即使逆風,也是昂然前進。一如年少時的情懷,驚濤拍岸也好,小橋流水也罷,對誰也不說,只有這個吱吱扭扭的單車陪伴著,好像是青春里的原動力,留一抹淡綠,溫暖了長長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