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命管道

盧江良+王源源

瓜達拉哈拉市位于墨西哥哈利斯哥州中部，居住人口164萬，是僅次于首都墨西哥城的第二大城市。瓜達拉哈拉市于1531年建城，殖民時期的建筑大多保存完好，呈現鮮明的西班牙建筑風格。它既是個古老的旅游城市，也是墨西哥中西部的商業(yè)金融中心。雷福馬區(qū)位于瓜達拉哈拉市的東南部，是一個工廠聚集區(qū)，人們習慣地稱其為“改革街區(qū)”。該街區(qū)附近有40多家制造廠和化工廠，其中規(guī)模最大的是墨西哥國有石油公司旗下的一家煉油廠。

轟動世界的爆炸

1992年4月18日，瓜達拉哈拉市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這種氣味聞起來像是泄漏的煤氣。但人們無法確定這種氣味的具體來源，只知道它越來越濃，且在雷福馬區(qū)顯得尤為濃烈。

出于安全考慮，有居民給煤氣公司打了報警電話。煤氣公司派出的檢修工人來到幾處怪味濃烈的地方，檢查了煤氣管道，但沒有發(fā)現任何問題。無奈之下，他們只得更換了一些煤氣管的調節(jié)閥了事。情況越來越糟，奇怪的氣味肆意彌漫，很多居民都在抱怨，衛(wèi)生間、下水道、排水溝，似乎到處都能聞到那股惡臭味。

到了4月21日，異常氣味已經持續(xù)3天了。當日10時，已有煙氣從下水道的檢修孔中冒出來，但這并沒有引起人們足夠的重視，因為城市的下水道散發(fā)異味并不奇怪。14時，從下水道檢修孔噴出的氣柱幾乎達到了2米高，這才引起了水務局工作人員的密切關注。負責公共衛(wèi)生和安全的工程師們對下水道內的污水，以及散發(fā)出的氣體進行了采樣檢測，結果認定其中含有汽油成分，極可能引起爆炸。于是，他們向下水道內注入了大量的水來稀釋汽油。

4月22日，水務局的工程師得到報告，情況已非常危急，爆炸的可能性達到了100%。然而，他們沒有權利命令人們撤離，而消防局和市政局雖有權作出這一決定，但由于以前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缺乏這方面的處置經驗，無人敢下令進行如此大規(guī)模的疏散行動。

10時05分，爆炸終于發(fā)生了。

爆炸首先從雷福馬區(qū)主要街道之一的拉各斯街開始，隨后一連串的劇烈爆炸沿著下水道向各個街區(qū)蔓延，幾乎摧毀了管道上方的每條街道；11時30分，里奧·布拉沃街和里奧·尼洛街幾乎同時發(fā)生爆炸；14時20分，最后一次爆炸在岡薩雷斯·加洛街發(fā)生。此次連環(huán)大爆炸共持續(xù)了4小時15分鐘，整個雷福馬區(qū)像經歷了一場慘烈的戰(zhàn)爭，遍地狼藉。

爆炸雖會遠去，但留給這座城市和居民的傷痛卻是永久的。據官方公布的統(tǒng)計數據顯示，本次災難共造成206人死亡，1470人受傷，多人失蹤，1.5萬人無家可歸；1124座住宅、450多家商店、600多輛汽車、8千米長的街道以及通信和輸電線路被損毀。

爆炸悲劇的背后

瓜達拉哈拉大爆炸發(fā)生后，墨西哥總統(tǒng)卡洛斯·薩利納斯于當日22時來到爆炸現場，并在那些被毀的街道上一直巡視到天亮。他要求司法部門立即展開調查，查明爆炸原因，并在72小時內向他匯報。

通過對現場受損情況的研究，調查小組很快排除了地震、恐怖襲擊等可能性。從現場來看，爆炸的整個過程是沿著街道向前推進的，而且很有連貫性。加上事故發(fā)生前，工程師在下水道中也檢測出了汽油，由此推斷，導致爆炸的罪魁禍首很可能就是下水道中的汽油。但是，下水道里怎么會有汽油呢？它們又是從哪里來的呢？

調查小組將目標鎖定了雷福馬區(qū)附近最大的化工廠——墨西哥國有石油公司煉油廠。經過檢測，煉油廠的所有設備都狀態(tài)良好，沒有發(fā)生過泄漏。

在瓜達拉哈拉市的地下，確實有一條用加壓鋼管鋪設而成的主要輸油管道。調查人員對管道進行了檢查，在煉油廠附近的人行道上找到了汽油泄漏的痕跡。他們挖開人行道，發(fā)現輸油管道旁邊還有一條輸水管交錯通過，在它們接觸的位置上各有一個小洞正好相對，汽油就是從這里泄漏，滲入土壤，然后通過裂縫進入下水道的。原來，輸油管和輸水管含有不同的化學成分，在潮濕的環(huán)境下互相腐蝕，最終形成破洞。

同時，調查小組還發(fā)現瓜達拉哈拉市正在鋪設新的地鐵線，但市區(qū)的主要污水排放系統(tǒng)剛好位于設計線路上，于是他們只得將污水主管改成U形管。但這樣一來，雖然污水可以通過，但是氣態(tài)汽油卻滯留在下水道的上半段內。

事故發(fā)生前，為了稀釋下水道中的汽油，水務局曾派出工人撬開污水管道檢修孔的蓋子向里面注水。調查小組分析，也許正是在這個過程中金屬井蓋碰撞出的火花成了爆炸的導火索，并且，由于下水道內多個地段都聚集有氣態(tài)汽油，好比形成了一個個“氣囊”，所以造成了連環(huán)爆炸。

悲劇之后的啟迪

根據調查結果，專家們認為，引發(fā)此次爆炸的根源可以追溯到輸水管線和輸油管線距離過近，以及為了修建地鐵而對污水管道所做的改造，這為全世界所有城市的市政建設敲響了警鐘。

在現代化城市的地下，鋪設著錯綜復雜的管道、電纜以及隧道。正常情況下，這些設施是維持城市正常運轉所不可或缺的。但是，如果缺乏統(tǒng)籌規(guī)劃和科學管理，尤其是在管道線路、周邊環(huán)境發(fā)生變化時，便極易形成顧此失彼的局面，直至造成嚴重事故。

在瓜達拉哈拉爆炸事故中，造成汽油泄漏的輸油管線建于1973年，在鋪設之初原本符合安全要求。但隨著城市化建設的推進，原有的管道附近逐漸興建了樓房、工廠和道路等，形成管線緊挨居民區(qū)，與市政管線交叉，與市政下水管網相距過近等復雜局面，最終造成在人員相對密集的區(qū)域內發(fā)生爆炸，釀成大禍。此外，管道安全管理細則不健全、應急預案缺失，以及相關人員的危機處置方式不當，也是造成事故的主要原因。

瓜達拉哈拉爆炸事故發(fā)生后，許多國家完善了地下管道檢測制度，尤其加強了對污水排放管道中沼氣、硫化氫、一氧化碳等可燃性或有毒氣體，以及油質、水位、泥位情況的檢測；許多城市開發(fā)并投入使用了城市污水排放管道安全監(jiān)控預警系統(tǒng)，實時檢測管道中的可燃和有毒氣體濃度，實現對監(jiān)測區(qū)域的險情預報；許多企業(yè)也制定了本企業(yè)管道事故應急預案，配備了搶險救援人員和設備，并定期進行管道事故應急救援演練。瓜達拉哈拉的爆炸聲早已沉寂了，人們從這場災難中得到的教訓卻是永不能忘的：比起災難本身，對災難的忽視才是最大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