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為政以德”到“化民易俗”：中國古代核心價值觀踐行的基本經(jīng)驗探析

任者春

?

從“為政以德”到“化民易俗”：中國古代核心價值觀踐行的基本經(jīng)驗探析

任者春

摘要：中國古代高度重視核心價值觀的踐行，其踐行的基本經(jīng)驗可從三個向度來探析：在國家主體向度上，彰顯政府在核心價值觀踐行上的導引職能，構建以核心價值觀為內核的禮制體系，筑牢核心價值觀踐行的物質基礎；在社會主體向度上，重視各種社會組織在核心價值觀踐行中興學立教、扶貧幫困、互助自治等獨特作用；在個人主體向度上，發(fā)揮個體在核心價值觀踐行中崇德修身、涵養(yǎng)家風、化民易俗等主體力量。這些基本經(jīng)驗，對當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踐行有著重要借鑒意義。

關鍵詞：核心價值觀； 踐行； 政府； 社會組織； 個人

在中國古代的不同時期，都曾形成由統(tǒng)治階級所倡導、為社會所普遍遵循的基本價值準則，即當今所言的核心價值觀。正如習近平指出的：“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精神，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價值觀念。國有四維，禮義廉恥，‘四維不張，國乃滅亡?！@是中國先人對當時核心價值觀的認識?！?《習近平談治國理政》，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年，第168頁。除春秋時期管仲提出的“四維”核心價值觀，還有此前虞舜時期推行的“五教”——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此后漢代倡導的“五?！薄?、義、禮、智、信，宋代構建的“八德”——孝、悌、忠、信、禮、義、廉、恥等核心價值觀。這些不同時期的核心價值觀雖表述不同，但一脈相承，塑造和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核心價值觀以人為本、以德為本、以民為本和以合為本等基本特征*參見陳來：《中華傳統(tǒng)文化與核心價值觀》，《光明日報》2014年8月11日，第16版。。核心價值觀不會憑空實現(xiàn)，必得依賴于一定主體的踐行。那么，在中國古代歷史上，核心價值觀是如何被踐行的？

所謂核心價值觀的踐行，就是在實踐上對核心價值觀加以實施，使之轉化為國家制度、社會風尚和個人修為的過程。核心價值觀的踐行主體涉及國家、社會和個人三個層面。一是政府通過行政和法律手段有效倡導和推進核心價值觀的踐行，二是各種社會組織發(fā)揮組織優(yōu)勢積極奉行和引導其成員遵守核心價值觀的要求，三是大眾個體對核心價值觀的內心認同和身體力行。當三重主體各盡其力、相互支撐時，就會形成核心價值觀踐行的良好氛圍，推動社會和諧發(fā)展。注重踐行是中華民族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借鑒價值，不僅表現(xiàn)在核心價值觀的內容滋養(yǎng)上，還應包括核心價值觀的踐行啟示。而對于后者，學界尚關注不夠，研究較少。立足當今現(xiàn)實，總結歷史經(jīng)驗，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踐行提供歷史傳統(tǒng)支撐，這無疑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

一、中國古代核心價值觀踐行的國家主體向度

從歷史發(fā)展來看，“核心價值觀總是由統(tǒng)治階級所倡導并由統(tǒng)治階級的統(tǒng)治力保證其優(yōu)勢地位的”*季明：《核心價值觀概論》，北京：人民日報出版社，2013年，第12頁。。

但統(tǒng)治階級統(tǒng)治力的發(fā)揮是有條件的，要使核心價值觀在全社會得以踐行，政府及官員須盡到意識導向、行為示范之責，還應通過制度安排把核心價值觀有效貫穿于社會各領域，并切實增強核心價值觀踐行的物質基礎。這是中國古代核心價值觀踐行的一個基本啟示。

1.為政以德：彰顯政府在核心價值觀踐行中的導引職責。一定意義上講，官德引導著民德，官風決定著民風。政府和官員“為政以德”，帶頭踐行核心價值觀，就會在民眾中產生“譬如北辰，眾星共之”(《論語·為政》)的社會效果。

首先，以核心價值觀引領官員的精神世界。深刻把握社會發(fā)展，確立一定時期的核心價值觀，使民心有所凝聚，行止有所取向，這是一項重要的治國方略。譬如周公總結殷商滅亡的教訓，提出了“以德配天”、“敬德保民”、“明德慎罰”等理念，建立了以“敬德”(《尚書·召誥》)為基本特征的核心價值觀；在此基礎上，孔子系統(tǒng)構建“德治”思想，孟子進一步主張“施仁政于民”(《孟子·梁惠王上》)；漢武帝時“罷黜百家，表章六經(jīng)”(《漢書·武帝紀》)，把儒家價值觀確立為國家統(tǒng)治的核心價值觀。為切實引領官員及后備人才的價值追求，漢朝制定了與儒學思想相適應的教育制度，把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作為立身處世之本。自隋朝建立科舉制以后，統(tǒng)治者都高度重視教材建設，以此統(tǒng)一各方面的價值理念。唐太宗時，命孔穎達主持重新校訂儒家五經(jīng)，撰成《五經(jīng)正義》供士子學習之用；南宋時，將朱熹所注四書奉為圭皋；元朝時規(guī)定，科考取士當以經(jīng)學為主，以程朱注釋為標準；明清時，以四書五經(jīng)為命題范圍，按官方指定的注疏“代圣賢立言”。歷史證明，以核心價值觀引領官員精神世界，定向培養(yǎng)合乎統(tǒng)治者價值要求的后備人才，是一項行之有效的管理措施。

其次，以核心價值觀主導官員的選任和考核。一方面，在各朝制定的官員選任條例中，均將官德置于首位，而德即是核心價值觀的一種人格表達。西周時,以知、仁、圣、義、忠、和“六德”，孝、友、睦、姻、任、恤“六行”(《周禮·地官·大司徒》)作為選任官員的法定標準。秦朝認為，官吏忠于君王，形成“君懷臣忠”關系，乃“政之本也”，是選任官員的突出要求。伴隨儒家思想占據(jù)統(tǒng)治地位，漢朝把仁、義、禮、智、信的價值觀置于治國的靈魂位置。唐及以后的宋、元、明、清各朝，在官員選任上都突出對德的要求。另一方面，發(fā)揮監(jiān)察職能，監(jiān)督百官端正價值追求，抵制各種侵蝕，保持道德形象。例如，秦朝制定了“五善”、“五失”的官員考核原則，突出對“忠信”、“清廉”、“舉事”、“善行”、“恭敬”等道德因素的考核。漢代考核官員時，對忠順朝廷、勤于職守者予以褒獎。唐朝對官員考核提出“德義有聞、清慎明著、公平可稱、恪勤匪懈”*李林甫等撰：《唐六典》，陳仲夫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92年，第25頁。的“四善”標準，同樣把德放在首位。宋代的考課法中有關德行的標準則沿用了唐代“四善”的內容。明清時期對貪官污吏的懲治比以往更為嚴厲，說明運用各種措施規(guī)范官員價值追求愈加到位。

再次，發(fā)揮模范官員在核心價值觀踐行上的榜樣示范作用。在傳統(tǒng)文化中，官員是被要求垂范和教化百姓的，“夫吏者，民之師也”(《漢書·景帝紀》)，而百姓也期待官員是道德楷模和謙謙君子。這種“以吏為師”文化傳統(tǒng)對官員的職業(yè)操守具有積極約束的一面。事實上，文明熏染，文脈不息，在任何朝代總有官員敬畏公權，忠于職守，贏得百姓的擁戴。譬如漢代，在培養(yǎng)教育、樹立典型、表彰獎勵等措施之下，涌現(xiàn)出如伏湛、胡廣、魏霸等大量模范官吏。他們十分重視自己的清譽，身體力行，且教化一方，成為人們學習的榜樣。“在漢代，孝、悌、仁義、禮儀一直受到人們重視，地方官吏的示范起了不可忽視的作用”*張惠芬：《中國古代教化史》，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54頁。。

2.齊之以禮：構建以核心價值觀為內核的禮制體系。通過禮制這一制度安排，把核心價值觀融注其中，使全社會尚禮尊禮，依禮而行，則民“有恥且格”，此即中國古代“齊之以禮”的治國智慧?！岸Y最主要的功能就是通過劃定社會上各色人等的名分等差，使社會上各階層的人們‘群居合一’地共處于一個社會大家庭之中”*丁鼎：《儒家禮樂文化的價值取向與中華民族精神》，《山東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6期。。夏商周時期，禮制逐步建立，之后通過官方及民間各種途徑予以推行，禮制及其蘊含的價值理念逐步融入國人思想、性格和日常行為之中，禮成為一種鮮明的民族特性?？追f達指出：“中國有禮義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華、夏一也”(《左傳·定公十年疏》)。

在中國古代歷史上，當社會經(jīng)歷一次大的動蕩之后，新掌權的統(tǒng)治者總要根據(jù)新情況整飭風俗，編訂禮制。正是依靠禮制、禮俗，中國數(shù)千年的社會秩序大體上得以維護。禮之所以具有如此功效，在于其以行為規(guī)范、禮節(jié)儀式、規(guī)章制度為形，以仁、理、敬、信等價值理念為魂。這些價值理念，既具有基本穩(wěn)定的文化意義，又要根據(jù)不同時期統(tǒng)治者倡導的核心價值觀予以重新闡釋。就其一般意義而言，首先，“仁”是禮的本質?！叭硕蝗剩缍Y何？人而不仁，如樂何”(《論語·八佾》)?？鬃右砸粋€“仁”字賦予了禮以“仁愛”的本質內涵和“成仁”的主體精神，把守禮上升到人格追求的最高境界。其次，禮要合乎“理”。在古人心目中，禮的背后是天道或天理?！岸Y也者，理也”(《禮記·仲尼燕居》)。禮就是天道或天理在人事的轉換。古人正是從自然之理中得到啟示，引申出社會之理并制定出相關的禮儀規(guī)則，所以禮具有神圣性和合理性，背離禮的要求就難以在社會安身立命。再者，“敬”是禮的靈魂?！敖?jīng)禮三百，曲禮三千，可以一言以蔽之曰：毋不敬”(《禮記集說·曲禮上》)。在古人看來，敬是人之為人的一個基本要求：“今之孝者，是謂能養(yǎng)。至于犬馬，皆能有養(yǎng)。不敬，何以別乎？”(《論語·為政》)此外，“信”是禮的基石，如果信缺失，禮就成為毫無意義的形式。在儒家價值觀中，春秋時期國與國之間交戰(zhàn)頻繁，造成社會的動蕩不安，其原因之一就是誠信缺失，因此“講信修睦”是大同社會的重要特征。

禮制在歷史上的實行給我們諸多啟示。其中之一就是既要尚禮又要明禮。尚禮就是使人人懂得禮的重要，敬畏社會規(guī)范，做文明有禮之人；明禮就是明了禮是為一定時代的價值追求服務的，其外在形式和內在理念都是有局限的，要根據(jù)時代特征對其進行改造，建立一套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要求相適應的禮的體系。此外要禮法并用。歷史上的統(tǒng)治者并非孤立地推行禮制，而是禮和法相互滲透、相互融合，這一原則同樣適用于現(xiàn)代的社會治理。

3.民富國強：牢筑核心價值觀踐行的物質基礎。牢筑核心價值觀踐行的物質基礎，其必要性在于，對物質利益的追求是人的基本需要，是國民精神文化追求的基本前提，正所謂“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史記·管晏列傳》)。國力孱弱，民不聊生，社會就會喪失凝聚力，甚至陷入混亂和動蕩的泥淖。反之，富強所帶來的豐富的物質資料和多彩的精神生活，會令人對政府倡導的價值觀產生由衷的認可和稱許，從而使核心價值觀深入人心。

首先，強國既要以經(jīng)濟建設為先，又要以對核心價值觀的踐行為根本動力。經(jīng)濟建設可謂國家的“第一建設”。春秋初期，管仲的改革之所以使齊國崛起，首先得益于其經(jīng)濟建設措施：士農工商四業(yè)并舉，發(fā)展生產，重視商業(yè)；改革土地和稅制，關市譏而不征，予從業(yè)者以實惠；提高人口數(shù)量，限制貧富差距，實行對外開放等。而管仲改革成功的關鍵在于，不把改革、強國定位在一種經(jīng)濟概念上；以核心價值觀為精神依托的全面改革，一個明禮義、知廉恥的國家，才是管仲的改革價值觀、強國價值觀。禮義廉恥，國之四維，“一維絕則傾，二維絕則危，三維絕則覆，四維絕則滅”(《管子·牧民》)。管仲把“四維”價值觀置于國家安危存亡的高度來看待，注重以踐行“四維”價值觀為改革的根本動力，方使齊國由弱變強，一匡天下。

其次，強國必須富民，富民是核心價值觀的應有之義。要使國家真正富強、民眾真心擁護，就必須保障民生，實現(xiàn)富民。管仲視“齊國百姓，公之本也”(《管子·霸形》)，進而提出“凡治國之道，必先富民”(《管子·治國》)，將富民作為強國之要件和核心價值觀之要義。其富民策略可概括為“務本飭末”的積財之道、“取民有度”的富民之術、“貧富有度”的保障之法、“富上足下”的分配之制。儒家繼承發(fā)展了中國傳統(tǒng)的民本價值觀，其強國方略是輕徭薄賦、藏富于民，把富民作為“足國之道”。與上述做法不同，商鞅等變法者的強國方略則走向重國輕民，“國富而治，王之道也”(《商君書·農戰(zhàn)》)。商鞅通過厲行法治使各階層、各行業(yè)都為強國這一目標服務，但其改革之弊也正在于過分強調強國的政治目的，使整個社會處于高度緊張之中，缺乏調節(jié)和彈性，極易發(fā)生崩潰*張帆：《中國古代簡史》，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58-59頁。。歷史證明，忽視富民的所謂強國必然不能長久，后來王安石變法的失敗也主要是因為沒能解決富民問題，使得“民不加賦而國用饒”(《司馬文正公傳家集》卷四二《邇英奏對》)的初衷落空。尤其是在當今世界，普遍重視人的因素，強調以人為本，更不應撇開民生片面追求所謂的強國，應通過增進百姓福祉，激發(fā)社會活力，進而增強國家綜合實力。

再次，民富國強需要強兵做保障，但強兵要從踐行核心價值觀的高度來駕馭。中國古代的強兵之舉表現(xiàn)出一種可貴的價值追求和高遠的文化境界。一是以和為貴，高揚慎戰(zhàn)反戰(zhàn)的價值主張。強兵不是出于好戰(zhàn)，相反講究“平章百姓”、“協(xié)和萬邦”(《尚書·堯典》)、“以德服人”(《孟子·公孫丑上》)；強兵不是搞軍備競賽，而是對國家安全、經(jīng)濟發(fā)展、人民福祉的一種保護。二是得道多助，用正義的價值觀激勵軍隊的戰(zhàn)斗精神。“夫先王之伐也，舉之必義”(《管子·霸言》)。正義的價值觀是使軍隊凝聚成具有強大戰(zhàn)斗力團隊的核心力量。其中，“保民”是強兵正義價值觀的核心，所謂“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孟子·梁惠王上》)。在中國古代強兵實踐中，非常強調價值觀在戰(zhàn)爭中生成戰(zhàn)斗力和瓦解對方戰(zhàn)斗力的作用，像“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孫子兵法·謀攻》)的做法，就是通過破壞對方的價值觀念體系，使其喪失精神支撐，達到不戰(zhàn)而勝的效果*吳照峰：《論古代兵學中軍人核心價值觀及其意蘊》，《人民論壇》2012年第32期。。三是崇尚武德，塑造卓越的軍人人格。崇德尚武、講究“止戈為武”(《左傳·宣公十二年》)是我國軍人自古就有的傳統(tǒng)，軍人應該是深明大義之人、忠于國家之人、道德高尚之人。據(jù)姜尚的說法，將帥在武德上應做到“五材”，即“勇、智、仁、信、忠”(《六韜·論將》)?？傊袊膹姳鴤鹘y(tǒng)是從踐行國家和民族核心價值觀的高度來駕馭強兵的，展現(xiàn)了治國安邦的大視野、大智慧，為我們今天處理好強兵與強國、強兵與維護世界和平、強兵與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等關系，提供了寶貴的文化資源。

二、中國古代核心價值觀踐行的社會主體向度

這里所說的社會主體指的是各種社會組織，既包括政府所設立的各種組織部門，也包括民間自發(fā)組成的社會團體，如慈善團體、互助團體、經(jīng)濟團體、文化團體等。充分發(fā)揮各種社會組織特別是民間組織在國家主體和個人主體之間的銜接承轉作用，才能使核心價值觀的踐行具有廣泛性和深入性。

在中國古代社會，很早就出現(xiàn)了不同形式的民間結社活動。先秦時期就有“朋黨”、“會黨”、“社會”之說，民間結社已盛行開來?！胺揭灶惥郏镆匀悍帧?《周易·系辭上》)，共同的價值追求是民間結社的重要紐帶。多數(shù)民間組織具有良好的社會擔當，推動了核心價值觀在全社會的踐行。譬如中國悠久的歷史滋養(yǎng)了深厚的興學立教、互助相濟、同業(yè)聯(lián)合等文化傳統(tǒng)，一些有知之士“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孟子·盡心上》)，締造了尊師重教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一些善人義士從施粥賑饑到創(chuàng)立義社、義莊，再到建立具有現(xiàn)代意義的慈善組織，把“兼濟天下”的價值追求發(fā)揚光大；一些文人雅士組成詩文社、講學會等文藝和學術團體，相于往來，切磋交流，針砭時弊，激發(fā)創(chuàng)造，并通過其作品影響世人的精神塑造和價值追求。在此，我們僅以如下三種社會組織活動為例，分析其在核心價值觀踐行方面的作用。

1．興學立教：強化學校在核心價值觀踐行中的教化之職。教化是歷代統(tǒng)治者在全社會推行核心價值觀的重要手段，而學校則以教化為主職，正所謂“建國君民，教學為先”(《禮記·學記》)。中國古代的學校組織千差萬別，但以核心價值觀為重要教育內容，培育符合核心價值觀要求的人，是其共同的特點。

我國古代學校包括官學和私學。官學由政府開辦，自漢以后分中央官學和地方官學。官學受政府直接控制和管轄，自是在核心價值觀踐行上有著系統(tǒng)的要求。例如《禮記·學記》中總結的大學對學生的培養(yǎng)要求是，從一年級到九年級逐步達到“離經(jīng)”與“辨志”、“敬業(yè)”與“樂群”、“博習”與“親師”、“論學”與“取友”、“知類”與“通達”相統(tǒng)一，可謂智德雙修，將核心價值觀有機貫穿于教育過程和教育目標之中。此外，官學在繁榮學術與文化方面也功不可沒。像稷下學宮，連續(xù)得到六代國君的扶持，在一百多年內成為各學派薈萃的最具影響力的全國性學術文化中心。天下學者匯聚于此，百家爭鳴，極大地推動了思想解放與文化發(fā)展。

春秋時期，為適應社會對“士”的需求，孔子等人聚徒講學、傳道授業(yè)，由此創(chuàng)立私學，并形成各種思想流派。這一民間辦學立教方式歷經(jīng)兩千多年，其意義首先在于使教育重心下移，變“學在官府”為“學在四夷”，開化了民智，使華夏文化的傳承免受朝代更迭之擾，且使教育目標、內容和方式呈現(xiàn)多樣化特征。其次，私學大多有自己獨立的學術追求，一種新的學術思想、一代新的學風往往首先在私學中產生和發(fā)展，因而私學能夠為主流文化不斷注入新的因素和張力，強化社會和民族核心價值觀的包容性、創(chuàng)新性品質。再者，私學還促進了核心價值觀的人格化傳承。私學極重獨立人格、士氣節(jié)操的培養(yǎng)，特別是當政治腐敗、朝風衰弊時，大批正直人士不慕祿位、不畏強權，秉持自我而隱身私學，帶動和影響了一代士風。

科舉制建立以后，官學和私學都深受其影響?？婆e制是一種以考試為手段的選官方式，亦可說是一種以考試為手段考核學校踐行核心價值觀情況的特殊管理方式。它如同一把權威的價值“標尺”，對官學和私學進行考量，逼其向自己靠攏?？偟恼f來，科舉制在推動核心價值觀踐行上卓有成效，它彰顯了公正公平價值，開創(chuàng)了勤奮向學風尚，但也束縛了學術思想的發(fā)展。它一方面是在開放政權，另一方面卻使知識分子只想去做官，造成政治上的臃腫病*錢穆：《中國歷代政治得失》，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2年，第58、59頁。。尤其在明清以后，實行八股取士，敗壞了學風和士風，消極作用日趨明顯，最終被社會所淘汰。

2．扶貧幫困：發(fā)揮慈善互助組織廣施仁愛、凝聚人心之作用。中國傳統(tǒng)慈善互助精神，以“仁愛”為核心，以扶貧幫困、助人為樂、緩急相濟、有無相通等價值理念為具體內容，是國家和民族核心價值觀最人性化的闡釋和最溫暖的展開，在調節(jié)貧富差距、緩和社會矛盾、促進社會公正、激發(fā)社會活力等方面發(fā)揮了積極作用。中國傳統(tǒng)慈善互助精神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的“友善”精神一脈相承。

官方慈善活動至少可追溯到西周時期，周王在中央政府設立“司徒”一職，負責“慈幼”、“養(yǎng)老”、“振窮”、“恤貧”、“寬疾”、“安富”六項工作(《周禮·地官·大司徒》)。中國民間慈善活動的出現(xiàn)，至少可追溯到春秋時期的施粥賑饑。唐代遍及各地的“悲田坊”是較早的民間慈善組織之一，標志著民間慈善事業(yè)的初步形成，后來政府因其社會意義重大，主動參與其中。宋代是官方慈善事業(yè)做得最全面細致的時期，老有“居養(yǎng)院”，病有“惠民藥局”，幼有“慈幼局”等；同時政府在全社會倡導慈善精神，鼓勵民間參與慈善事業(yè)，因而出現(xiàn)了各種“合會”、“義社”、“善會”等民間慈善組織。如朱熹在建寧府崇安縣創(chuàng)立“社倉”，范仲淹在蘇州創(chuàng)設“義莊”，積極救助族人。明清時期，民間慈善組織進一步壯大，幾乎涉及所有社會領域，到清代則先后出現(xiàn)了具有現(xiàn)代慈善性質的同善會、廣仁會等組織?？v觀中國慈善事業(yè)發(fā)展，政府的主導作用還是最為重要的，民間力量發(fā)揮了輔助政府的作用；同時還應看到，“以地方精英分子為主要實施者的民間慈善救濟，深受儒家思想中的‘施由親始’觀念的影響，始終無法超越自我-家庭-國家的框架”*薛劍文：《中國古代民間慈善救濟事業(yè)的變遷與作用》，《山西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5期。。因而，發(fā)展當今中國慈善事業(yè)既需要從古代慈善實踐中汲取教益，也需要打破傳統(tǒng)的宗族性慈善的局限，積極構建全民性的現(xiàn)代慈善格局。

與民間慈善相聯(lián)系的是民間互助。中國自古就有“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孟子·滕文公上》)的互助理念和傳統(tǒng)。一方面，民間互助組織具有慈善功能，或說這是一種互助式慈善。一般情況下，民眾在現(xiàn)實生活中更多的是通過互幫互助解決自力不能的事情，來感受社會的善行義舉，如村里鄉(xiāng)親彼此幫襯完成婚喪嫁娶，相互依靠共同抵御天災人禍等。另一方面，民間互助組織還具有濃厚的地方自治色彩。如廣大農村的互助組織，把分散的勢孤力單的農民結成一個互助的利益共同體；有的還訂立共同遵守的行為規(guī)范——村規(guī)民約，發(fā)揮了改良社會風氣的積極作用?！暗聵I(yè)相勸，過失相規(guī)，禮俗相交，患難相恤”(《宋史·呂大防傳》)，這是北宋藍田縣民間互助自治組織所制定和實施的我國歷史上最早的村規(guī)民約——“呂氏鄉(xiāng)約”的基本內容。從中我們可以感受到，民眾和民眾組織所蘊含的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提升的向上向善力量。這就反映出源遠流長的民族文化所倡導的核心價值理念，已滲透到鄉(xiāng)村百姓的血脈中，化作其生活的追求。明中葉以后，國家開始認識到村規(guī)民約在踐行核心價值觀、穩(wěn)定鄉(xiāng)村社會秩序中所起的作用，并逐漸予以推廣建設。到清代，國家在推廣村規(guī)民約過程中，更加強調國家意志的滲透，村規(guī)民約在數(shù)量上大大增加，但其鄉(xiāng)民自治性質逐漸喪失。在推行核心價值觀的過程中，如何避免國家意志對民眾生活秩序造成不恰當?shù)母蓴_和控制，這個歷史問題值得今天的我們研究作答。

3．文以載道：重視文人社團傳播核心價值、繁榮文化文藝之功能。文學藝術在踐行核心價值觀上的功能主要是載道和化人。一方面，“文以載道”，文藝是價值觀的承載，價值觀則是文藝的靈魂?！渡袝诽岢龅摹霸娧灾?，歌永言”(《尚書·舜典》)，可說是對文藝載道功能的一種最初表述；周敦頤提出的“文以載道”(《通書·文辭》)，明確指出文藝是“道”之載體，文藝在于承載、闡明、傳達“道”?？v觀中國歷史，文藝作品多如繁星，而流芳傳世者必是承載著一定的社會核心價值觀、有利于增進社會和諧、對個人成長發(fā)展具有積極意義的篇章。另一方面，“文以化人”，以藝術的方式化人是文學藝術的獨特價值。為人們所喜愛的優(yōu)秀作品，不僅以積極的價值觀念支撐和引導人們面對坎坷艱辛的人生，更以獨特的藝術手法撥動人們的心弦，給人以美的啟迪和享受。文藝可以把核心價值觀“生動活潑、活靈活現(xiàn)”地表現(xiàn)出來，“用栩栩如生的作品形象告訴人們什么是應該肯定和贊揚的，什么是必須反對和否定的，做到春風化雨、潤物無聲”*中共中央宣傳部：《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學習讀本》，北京：學習出版社，2015年，第26頁。，這便是文學文藝的價值和魅力所在。

文藝在核心價值觀踐行中的重要性，決定了文藝創(chuàng)作者及其結成的組織的重要性。文藝作品雖然是創(chuàng)作者個人思想與情感的展現(xiàn)，但與其交往圈及社會背景息息相關。文人結社是中國古代社會一種非常突出的文化現(xiàn)象，早在戰(zhàn)國時期便形成以師為核心的文人活動方式。從社會學意義上看，“中國古代的文人結社先后經(jīng)歷了魏晉南北朝的萌芽期、隋唐的形成期、宋元的發(fā)展期、明代的繁榮期和清代的衰落期，直至近代的重新興起，一直是文人士子的重要活動方式”*李玉栓：《中國古代的社、結社與文人結社》，《社會科學》2012年第3期。。文人結社活躍了思想，帶來藝術創(chuàng)作和學術研究新氣象，同時也成為影響社會價值走向的一種重要因素。社會核心價值觀的形成，“表現(xiàn)為價值創(chuàng)新和選擇，受到知識分子群體崛起與參與、平民社會運動蓬勃發(fā)展、國家利益介入等多種因素的影響，是多元社會力量在公共領域中博弈的結果”*宣朝慶：《春秋至漢初的社會價值重建》，《人文雜志》2012年第3期。。當然，并非所有文人和文人組織所持價值觀與國家倡導的價值觀合拍，結社的目的除了文藝和學術的需要外還會有復雜的政治因素。因此，從國家統(tǒng)治角度出發(fā)，政府與文人結社之間難免發(fā)生矛盾。從歷史上看，有時政府對文人結社政策開明，如宋代文人的政治環(huán)境和生活環(huán)境相對寬松，文藝會社盛行于世，活動頻繁，創(chuàng)生大量文藝作品，促進了文化繁榮；有時政府對文人結社充滿警惕，采取種種限制措施，則會抑制文人結社活動及思想文化的正常發(fā)展；有時政府會采取更嚴厲的措施，如明朝萬歷、天啟兩朝對聚眾講學予以彈壓，尤其在清朝定鼎之后對文人的組織活動采取嚴禁政策，文人結社由此走向衰落，嚴重阻礙了文學藝術及思想文化的發(fā)展。

當今社會，包括文藝工作者組織在內的各種社會組織，是國家治理體系的重要主體，是政府治理社會的合作伙伴和得力助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億萬國民價值觀的“最大公約數(shù)”。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融入文藝作品之中，充分發(fā)揮文藝的載道和化人功能，既是思想文化繁榮發(fā)展、人民大眾享受高質量文化產品的需要，也是文藝創(chuàng)作內在規(guī)律的要求。政府應積極支持文藝工作者組織的健康發(fā)展，為文藝創(chuàng)作掃清障礙。文藝工作者組織要努力發(fā)揮組織優(yōu)勢，激勵廣大文藝工作者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文藝創(chuàng)作，使作品“像藍天上的陽光、春季里的清風一樣，能夠啟迪思想、溫潤心靈、陶冶人生”*中共中央宣傳部：《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學習讀本》，第26頁。，感召更多的人自覺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三、中國古代核心價值觀踐行的個人主體向度

在核心價值觀踐行主體的國家、社會、個體三個層次中，最基本的主體應是個體。一方面，個體是核心價值觀的直接踐行者，只有落實到每一個體的人格修養(yǎng)和人生作為，核心價值觀才算真正得以踐行；另一方面，文化歸根到底要靠一種人格方式來傳承，鮮活的個體人格和個體人生是核心價值觀傳承的最重要載體。代表社會主流價值觀的儒家文化，為個體設計的核心價值觀踐行之路，就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1．務本之道：在崇德修身中踐行核心價值觀?！熬觿毡?，本立而道生”，這個“本”即是修身，“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禮記·大學》)，可見儒家“把世界秩序作為最終目的，把個人修身作為基本的開始”*林語堂：《孔子的智慧》，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2011年，第17頁。。其實，不論在理論還是在實踐上，“做人做事第一位的是崇德修身”*《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173頁。，崇德修身是一個人踐行核心價值觀的務本之道。

在中國歷史上，心懷天下的志士仁人之所以層出不窮，就在于他們自覺把國家和民族的核心價值觀視作對自己的道德要求，生命不息，修身不止。今天我們所倡導的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等，都是古人修身的重要內容。利于國者愛之，害于國者惡之；常思奮不顧身，而殉國家之急；位卑未敢忘憂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歷史上多少志士仁人把愛國作為神圣的使命，鑄就了中華民族最深沉的文化基因。功崇惟志，業(yè)廣惟勤；執(zhí)事敬，與人忠；革故鼎新，格物致知；敬業(yè)樂群，孜孜不倦……這是先人留下的敬業(yè)美德。人之所助者，信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zhí)之者也；與人為善，成人之美；民胞物與，大同世界……這是國人傳世的人文情懷。

對核心價值觀的躬身踐履是志士仁人根本的修身途徑?！佰`行”觀是中國傳統(tǒng)修身理論中最具價值的思想，是我國傳統(tǒng)道德教育的精髓?？鬃又鲝垺熬佑G于言而敏于行”，強調“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論語·里仁》)，提出“踐行”修身方法，把“行”置于做人的歸屬和落腳點上。從實踐上看，中國歷史上的志士仁人，無不把國家民族核心價值觀融于血脈，化作行動，不因風雨如晦而動搖理想信念，不因千磨百折而懈怠追求腳步，為后人所崇敬。他們關于修身的許多優(yōu)秀思想和方法，對當今的我們都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2．先齊其家：在涵養(yǎng)家風中踐行核心價值觀。每個人最初接受的價值觀是家庭價值觀。從在整個社會中的地位而言，家庭是踐行核心價值觀的開端或首個驛站，而優(yōu)良家風就是核心價值觀在這個“開端”之地化而為情、育而成德的真切體現(xiàn)。鑒于此，《大學》反復強調：“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禮記·大學》)。家風是社會風氣的基礎。在古代中國，家國同構的政治格局使得涵養(yǎng)家風的政治意義尤為突出。因此，積極涵養(yǎng)家風就是一個人對核心價值觀的一種切實踐行。

家風是一個家庭或家族的傳統(tǒng)風尚，是一個家庭或家族最為重要、無以替代的精神財富。家長的言傳身教、家訓、家書、家規(guī)等都是家風的重要載體。其中，家訓是家風的集中表達，是對子孫立身處世、持家治業(yè)的教誨。家風一方面用來維護本家族成員的共同意愿和利益，另一方面用來協(xié)調本家族成員之間及其與國家、與社會其他人群的關系。在中國歷史上，家風之所以對個人成長、社會風尚乃至國家發(fā)展發(fā)揮著重要作用，是因為優(yōu)秀家風推崇忠孝節(jié)義，教導禮義廉恥，這與國家民族核心價值觀的主旨是一致的。因而，家風建設為統(tǒng)治者所推重，特別是在國家不安定和國法不明確之際，家風發(fā)揮著穩(wěn)定社會秩序的力量。

涵養(yǎng)家風的傳統(tǒng)在中國源遠流長。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百善孝為先等中華傳統(tǒng)核心價值觀，濃縮在家訓家規(guī)中，深刻地影響著每個人一生的價值選擇。一般而言，歷史上的文化家庭都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家風，成為后世學習的典范。周公被認為是中國家訓的創(chuàng)始人，《尚書》、《史記》就有關于周公訓示子侄兄弟的記載?？鬃釉姸Y傳家，其后裔恪守學詩學禮的祖訓，重視教育，講究禮儀，傳承不息，使孔氏家族成為歷史最久、影響最大的文化世家。孟母以三遷之教、斷織之喻等家教實踐培育孟子成長，成為中國母教文化的象征。西漢司馬談寫下《命子遷》，激勵司馬遷繼承父志、不負歷史，令后人所敬仰。南北朝顏之推撰成《顏氏家訓》，總結修身、治家、處世、為學之經(jīng)驗，為后世所推崇。唐太宗李世民的《戒皇屬》，宋代司馬光的《家范》、朱熹的《訓子帖》，明末朱柏廬的《治家格言》，清代李毓秀的《弟子規(guī)》等，都是家喻戶曉、膾炙人口的教子治家經(jīng)典，無不彰顯中國傳統(tǒng)家風的神韻，對現(xiàn)代家風的涵養(yǎng)提供了諸多借鑒。

3．謂之大成：在化民易俗中踐行核心價值觀。何謂大成？《大學》的回答是，通過修身、齊家進而達到治國、平天下。其實儒家還有一個回答——化民易俗。《學記》言：“九年知類通達，強立而不反，謂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悅服，而遠者懷之”(《禮記·學記》)。不難發(fā)現(xiàn)，這里的“大成”既要“知類通達，強力不反”，還要能“化民易俗，近者悅服，遠者懷之”。前者說的是內在的修養(yǎng)，后者指的是修養(yǎng)的外化，憑借自己的德才學識、堅定信念，能夠教化百姓、改變風俗，且使周圍人心悅誠服，遠方人心懷崇敬，此“謂之大成”。這個回答不僅與《大學》的回答不相矛盾，而且指出了化民易俗是治國、平天下的最好方式。具體說來，化民易俗就是將一定時期的核心價值觀化為天下風氣，化為一種無形的氛圍，融入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植于民俗之中，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人們的價值理念、生活方式，做到“百姓日用而不知”(《周易·系辭上》)，愉快“作新民”。

作為個體要做到化民易俗，一是立身化民。即通過學習和修養(yǎng)，具備優(yōu)秀品德，辦事公正公平，以此帶動感化他人。這方面的論述如：“身立而民化，德正而官治”(《管子·君臣上》)，“其身正不令而行”(《論語·子路》)，“化民以躬，帥下以德”(《漢書·敘傳下》)。歷史上的許多文人士子、模范官員屬于此列。二是立教化民。教育的獨特作用不可取代，所謂“就賢體遠，足以動眾，未足以化民。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乎”(《禮記·學記》)。教育能培育受教者的主體力量，祛惡揚善，變陋俗為美俗?？鬃?、孟子、朱熹等都是興辦私學、化民易俗的典范。但不管是立身化民還是立教化民，化民者必須具備人格上的某種勢能，有仁有義、有德有才、熱心公共事務，對核心價值觀的踐行發(fā)揮引導示范作用。在古代，這樣的人就是“賢人”；在廣大的鄉(xiāng)村社會，他們被稱為“鄉(xiāng)賢”。鄉(xiāng)賢一詞早在東漢就已使用。古代行政權力只到縣一級,縣以下實行鄉(xiāng)民自治，面對幅員廣闊而又相互隔絕的鄉(xiāng)村社會，政府只有借助于鄉(xiāng)賢的力量，才能使核心價值觀融入鄉(xiāng)村生活。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鄉(xiāng)賢在風習教化、調解糾紛、社會建設、維持社會秩序與穩(wěn)定等各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由此而形成了鄉(xiāng)賢文化。

傳統(tǒng)社會中的鄉(xiāng)村治理，靠的主要是鄉(xiāng)賢，鄉(xiāng)賢不僅是鄉(xiāng)村價值觀的引導者，而且對鄉(xiāng)民行為具有規(guī)范作用。在經(jīng)濟、文化發(fā)生重大變革的今天，“作為農村中有聲望、有能力的長者、賢人，鄉(xiāng)賢在農村社會治理中的地位依然重要，他們協(xié)調沖突、以身作則提供正能量的作用不可或缺”*張頤武：《重視現(xiàn)代鄉(xiāng)賢》，《人民日報》2015年9月30日，第7版。。發(fā)揮現(xiàn)代鄉(xiāng)賢在道德、觀念上的優(yōu)勢，激活其各方面的能量，對于引領鄉(xiāng)村價值追求，彌補政府在鄉(xiāng)村行動能力不足的問題，化解鄉(xiāng)村治理中的種種困境，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綜上所述，本文從國家政府、社會組織和個人主體三個向度，對中國古代核心價值觀踐行的基本經(jīng)驗進行了探析和概括?？梢钥闯觯紫?，中國古代高度重視核心價值觀的踐行。中國古代的統(tǒng)治者把對核心價值觀的踐行視作國家治理中的靈魂和最高原則，由此來統(tǒng)攝和規(guī)范政治、經(jīng)濟、軍事、教育等各項事業(yè)，使核心價值觀的踐行成為凝聚全社會的一項系統(tǒng)工程。而中華民族數(shù)千年中始終葆有強大的凝聚力，則說明，中國古代對核心價值觀的構建與推行大致是合理的。因為，“唯有正當、合理的價值追求才能贏得民眾的普遍認可和自愿接受”，才能成為“維系國家認同的精神紐帶，凝聚民心的基礎和法寶”*季明：《核心價值觀概論》，第158、159頁。。其次，中國古代在核心價值觀踐行的制度設計上是卓有成效的。以核心價值觀引領官員的精神世界、主導官員的選任和考核，通過禮制的制度安排把核心價值觀融注其中，使全社會在依禮而行中踐行核心價值觀，以科舉考試的特殊方式推動核心價值觀的踐行，這些做法無不顯示出中國古代制度設計的非凡智慧。再次，注重發(fā)揮不同主體踐行核心價值觀的各自作用。國家政府、社會組織、個人三個層面的踐行主體，對核心價值觀踐行的側重點各有不同：政府重在發(fā)揮意識引領、制度安排和增強踐行核心價值觀物質支撐的職責；社會組織重在發(fā)揮各自的組織功能和組織優(yōu)勢，貫徹落實核心價值觀的要求；個人主體既要修身、齊家，又要積極釋放自身能量，德行天下，化民易俗。在當代中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踐行過程中，我們要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作為各項工作的靈魂和指導，建構和完善制度保障機制，充分發(fā)揮踐行主體各自的力量。我們尤其要注意使三個層面的踐行主體相得益彰、相互促進；主體力量間的不均衡和不協(xié)調，如政府力量過于強勢或社會組織力量過于薄弱，核心價值觀的踐行都不會產生最優(yōu)效果。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在高度重視踐行傳統(tǒng)的中國歷史上，核心價值觀的踐行經(jīng)驗是極為豐富的，同時也有大量違背中華民族基本價值追求、摧殘人性個性、破壞文化發(fā)展的消極因素和慘痛教訓需要記取，我們要以科學的態(tài)度深入地加以研究，批判繼承中國古代核心價值觀踐行過程中留下的豐富資源。

[責任編輯：李春明]

收稿日期：2015-08-20

基金項目：山東省社會科學規(guī)劃研究重大項目“弘揚傳統(tǒng)文化與培育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研究”(14AWTJ04)。

作者簡介：任者春，山東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濟南250014)。

From“Taking Politics by Ethics”to“Changing Custom by Civilizing”:On the Basic Experience of Practicing Core value in the Ancient China

REN Zhe-chun

(College of Marx, Shandong Normal University， Jinan 250014, P.R.China)

Abstract:The basic experience of practicing core values in the ancient China can be explored from three dimensions: in the dimension of the State, the government should play a leading role, construct ritual system which embodies core value and consolidate the material foundation to practice the core values; in the dimension of society, the function of various social organizations, such as educational, poverty alleviation and mutual aid organizations, should be encouraged; and in the dimension of individual, the role of forming virtue and great person, cultivating good family tradition, changing habits and customs and so on, should be played. These basic experiences are of importance to be drawn in the process of practicing the socialism core values.

Keywords:Core values; Practice; Government; Social Organization; Individu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