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軍用布票收藏

文/陳　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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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軍用布票收藏

文/陳零

（圖1）東北軍用棉布購買證

（圖2）“文革”布票

（圖2）“文革”布票

藏家簡介：陳零，后勤學院學術研究部助理研究員，軍事學博士，中校軍銜。先后畢業(yè)于解放軍軍事經濟學院、后勤指揮學院、國防大學。歷任司務長、助理員、參謀、助理研究員，主要從事后勤建設與后勤歷史方向研究和二戰(zhàn)后勤史課程教學。編寫出版《中國軍用布票》、《軍需人物》、《后勤干部業(yè)務學習講座》等多部專著，發(fā)表學術論文60余篇。

布票,顧名思義，就是用來買布或者布制品的憑證，與很多人記憶中的糧票、油票、肉票等一樣，產生于我國計劃經濟時代，由國家商業(yè)部和各省市自治區(qū)商業(yè)廳（局）分年發(fā)行,在新中國誕生至改革開放前那一段資源緊缺的特殊歷史時期，對科學配置資源、合理安排群眾生活發(fā)揮了重要作用。軍用布票則是我國布票家族中最為特殊的一員，收藏界來說就是布票中的“貴族”，包括軍用棉布購買證、布鞋布票、汗衫背心票和支前布票等，是唯一全國通用的布票。

結緣軍用布票——那些知票、識票、尋票的日子

對于軍用布票，其實我在十年前也幾乎一無所知。2006年，時逢建軍80周年將近，總后軍需物資油料部賦予我單位一項研究任務——系統(tǒng)總結梳理軍用布票的歷史，為建軍80周年獻禮。而這一任務，通過我的導師推薦，又意外地賦予給我。沉甸甸的任務與沉甸甸的信任，讓我迅速進入情況，上網查、鉆書店、逛市場，一開始說不上喜歡，只是完成任務而已，但隨著研究的深入，這方寸布票中大有學問，散發(fā)出票證收藏的巨大魅力，慢慢地我也成了“票友”。由于有研究任務的便利，我又比一般的愛好者有了更深入了解軍用布票的機會。我曾經到當年的北京人民印刷廠采訪過老工人，也到總后勤部檔案館查閱過關于布票的歷史檔案資料，資料抄了厚厚一大本。

經過認真的學習研究，這個時候，我已經對于軍用布票有了較深了解。原來，1954年東北商業(yè)局發(fā)行了第一張軍用棉布購買證（見圖1），其他省市在發(fā)行民用布票的同時，也印發(fā)了軍用布票，有的是專版印刷的，有的是在民用布票上面加印“軍”、“軍用”或“軍人”字樣。各地軍用發(fā)行時間雖不統(tǒng)一，但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全國通用。這些開門軍用布票發(fā)行量小，地域性強，現(xiàn)在已經比較罕見，如北京市軍用布票、安徽省軍用布票。首期軍用布票的名稱各不相同，有的叫棉布購買證，有的叫棉布購買票，還有的叫購布票或購布券等。首期軍用布票的票幅規(guī)格和票額、尺寸也不盡統(tǒng)一，計量單位一般有：5市寸、1市尺、2市尺、5市尺、10市尺等。軍用布票最初發(fā)行的幾年，其設計始終遵循簡樸、直觀的原則，不如地方布票的設計樣式多樣。票面圖案主要以“農業(yè)生產”、“棉花豐收”、“五角星”為主題，反映了人民翻身解放、當家做主之后追求國富民強的美好愿望。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以后，我們黨領導全國人民開始轉入全面大規(guī)模的社會主義建設。從1962年9月開始，軍用布票上加印了副券。這樣設計是因為之前的軍用布票使用后采取了蓋作廢章、剪角等方法，均對布票造成了破壞，不便于商業(yè)部門辨識和清點數(shù)量，同時蓋了作廢章的布票可以用有機溶劑清洗干凈再次使用，造成了一些漏洞。此后，商業(yè)部門加強了對收回布票的管理，首先要分類，而后要清點、加封、上繳，最后統(tǒng)一銷毀。部隊系統(tǒng)當年未使用完的軍用布票機動數(shù)當年有剩余的也要經嚴格地登、統(tǒng)計后集中銷毀，并要有監(jiān)銷人在場監(jiān)督銷毀并簽字，這樣便保證了市場秩序的正常運行。到“文化大革命”期間，軍用布票的設計有兩個特點：一是語錄，印有“毛主席語錄”、“最高指示”或口號；二是富有“文化大革命”政治色彩，如紅海洋、紅寶書、三面紅旗等圖案和口號（見圖2）。充分反映了當時的時代特色，具有很高的收藏和研究價值?！拔母铩焙蟮牟计睒邮街饾u穩(wěn)固，設計莊重、大方、簡潔，隨著改革開放慢慢深入，布票的使命也走向了終結。

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尋票。由于軍用布票的地位特殊，供應對象又僅限于軍隊系統(tǒng)，當時官兵一般都不夠用，加之各大單位均嚴格執(zhí)行了過期銷毀的規(guī)定，故當今留存下來的較為稀少，要找一張困難時期沒有使用過的軍用布票更是難上加難。直到目前為止，我國還沒有一個藏家能夠收集齊全所有發(fā)行過的軍用布票。由于票證市場定價取決于買家需求與最先一波次收藏者出貨的價格，所以要想尋得一張像樣的票，也不可不謂艱苦卓絕。其實每一個藏家都是一個領域的專家，如北京票證收藏界較有名氣的蔡援朝，我與他曾有一下午的深入交流，給予我很多指教。北京的報國寺、潘家園兩大市場票證品種相對較為豐富，我把它們當做主戰(zhàn)場，與這里商戶的交流博弈也是我“經驗值”獲得快速成長的關鍵因素。京內的馬甸市場、玉泉路市場和八寶山市場我也跑過，但是票證品種較為匱乏，于是我又將目光投向京外，西安、洛陽、太原的古玩市場都留下了我的足跡。由于處在信息化時代，網絡尋票也是我的一大樂趣。淘寶上有很多票證賣家，有一些很誠信，但也有一些很無良，以次充好，我也吃過很多虧，但搞收藏的都是吃一塹、長一智。經過一年知票、識票、尋票的過程，我已經從一個軍用布票門外漢變成了“小行家”，對軍用布票的研究也從純粹的工作任務變成了興趣愛好，最后也成為一個軍用布票藏家，在編寫、設計、出版了《中國軍用布票》一書（見圖3）之后，對軍用布票持續(xù)關注收藏，迄今已第10年。

軍用布票是計劃經濟到市場經濟轉變的見證者

軍用布票的出現(xiàn)是新民主主義向社會主義過渡時期的產物，并在全面建設社會主義時期發(fā)揮了巨大作用。1954年9月9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務院第224次會議通過并發(fā)布《關于實行棉布計劃收購和計劃供應的命令》。規(guī)定所有國營、合作社、公私合營和私營紡織廠生產的棉紗、棉布等，一律由中國花紗布公司統(tǒng)購統(tǒng)銷，并采取分區(qū)、定量、憑證供應的辦法。于是，1954年便成為各省區(qū)市棉布購買證的首發(fā)年，這一年的棉布購買證俗稱“開門布票”。首期軍用布票在發(fā)行和使用過程中暴露出兩個問題：一是由于各省市所印軍用布票樣式不統(tǒng)一，但因其全國通用，各省發(fā)行的布票樣張需要發(fā)往全國各地，這一步驟實施起來相當困難，容易給造假者以可乘之機。二是各省市自行印制軍用布票，中央不易控制，且容易暴露各省市駐軍編制數(shù)量等軍事秘密。于是，從1955年9月開始，軍用布票主要由國家商業(yè)部負責統(tǒng)一印發(fā)，其設計、制版和印制單位為當時的北京人民印刷廠。每年總后軍需部被裝處與商業(yè)部紡織局計劃處協(xié)商布票印制數(shù)量后，代商業(yè)部向北京人民印刷廠下達生產計劃。布票設計好之后，廠方先將機制票樣送總后勤部軍需部審查，審查后提出設計修改意見，而后定樣印刷，印制票款由商業(yè)部支付。印刷完成后由總后軍需部按分配計劃發(fā)往全軍各大單位，而后逐級下發(fā)至個人，布票使用以后加蓋“注銷”印章而后集中銷毀。1958年大躍進，國家經濟建設欲速不達，而后國家連續(xù)三年遭受自然災害，更是雪上加霜。中央于是發(fā)出通知，將1960年布票延期使用至1961年2月，并決定3月至9月不發(fā)布票，全國平均發(fā)二尺布以供縫補和購買憑票供應的針織品。同時號召全國人民節(jié)衣縮食，度過災荒。根據(jù)中央的通知，軍隊作出相應調整，總政、總后聯(lián)合規(guī)定，1961年3月至8月，軍官（含不評銜軍人及在編職員）每人補發(fā)修補用的布票3尺，士兵不發(fā)。自1961年3月1日起，毛巾、襪子、汗衫背心實行憑布票供應，于是商業(yè)部于5月專門為部隊印發(fā)了背心購買證(見圖4)，每證一件，免收布票。軍士、士兵每年可購買2件背心的規(guī)定均即行廢止。1962年，軍用布票中還增加了一位新成員——布鞋布票（見圖5）。布鞋布票是專門供軍官使用的布票，當時的定量標準是每人每年3雙，提干的士兵當年發(fā)1雙。不過布鞋布票只連續(xù)印制和發(fā)放了兩年，后來市場逐步充裕后便不再發(fā)行了，因此，這兩年的布鞋布票具有非常高的歷史價值。由于國家經濟的逐步好轉，軍用汗衫票、布鞋布票從1964年開始停止發(fā)行。

（圖3）《中國軍用布票》

（圖6）四川省軍用布票

（圖4）背心購買證

（圖5）布鞋布票

1966年至1976年的“文化大革命”，使黨、國家和人民遭到新中國建國以來最嚴重的挫折和損失，使國民經濟趨于崩潰邊緣，人民的衣食需要仍得不到滿足，市場上一度減少的商品票證又逐漸增多，軍用布票也進入了一個新的時代?！拔母铩睍r期軍用布票見證了那段歷史，留下了深深的時代烙印?！拔母铩遍_始后，紅色浪潮席卷神州大地，當然也延伸到軍用布票上，布票票面開始出現(xiàn)毛主席及其他領導人語錄，也就是俗稱的語錄布票。從1968年開始，軍用布票中增加了汗衫背心票，此后這一布票便長期納入定量中，直到軍用布票使用的最后一年。此票只發(fā)給戰(zhàn)士使用，每人每年一張，用于購買汗衫或背心，有效期至當年的8月底止。1969年的軍用布票中只有1尺和5尺的定量，而且布票在設計上將副券與主票融為一體，縮小了副券區(qū)域。1969年，隨著“文化大革命”走向深入，布票上的“最高指示”也占據(jù)了表面的二分之一。1970年起“最高指示”固定為軍用布票票面的四分之一左右。1971年的軍用布票是語錄軍用布票的最后一期。從1972年起，持續(xù)了四年的語錄布票消失了，留給我們的是對那個年代無盡的回憶和深深的思索。

“文革”以后，全國人民投身到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建設大潮中，以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面對前進中的問題，計劃開始向市場轉軌探索，經濟逐年好轉，物資逐年充裕，人民生活逐年富裕，軍用布票悄然退出流通領域。1978年12月，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勝利召開，實現(xiàn)了黨的工作重點轉移，實行了改革開放政策。國家對農業(yè)、工業(yè)、商業(yè)等實施了一系列重大舉措，經濟迅速發(fā)展，市場逐步繁榮，憑票證供應的商品種類逐年減少。80年代初，新產品化學纖維、合成纖維大發(fā)展，使得紡織品產量大幅度增長，商業(yè)庫存猛增，反而造成棉布積壓。于是1983年11月22日，商業(yè)部發(fā)出通告：從12月1日起，全國臨時免收布票、棉絮票，對棉制品敞開供應。從此，包括軍用布票在內的所有布票正式退出流通領域，迅速從人們的手中消失。1984年的布票是在1983年布票的基礎上設計的，由于設計時國家已對針織品臨時免收布票，經與商業(yè)部紡織局協(xié)商后，總后軍需部決定1984年不再印發(fā)汗衫背心票，只印發(fā)1尺和5尺的面額，由于布票依據(jù)往年慣例提前印刷，終究這一批布票還沒有發(fā)放便被銷毀。

新中國自1954年9月開始實施購布憑證，至1983年年終結束，憑票購布歷經整整30年。在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高速發(fā)展的今天，回首當年滋味萬般的票證情結，不知今天的年輕戰(zhàn)友們會不會對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有所感慨。

（圖7）1967年軍用布票正面

（圖8）1979年軍用布票樣張

我收藏的軍用布票

如今，軍用布票已成為頗具歷史意義和研究價值的文物，在收藏市場上不斷受到收藏愛好者的追捧。軍用布票收集難度比軍用糧票等其他票證要大得多，尤其是成套布票，不是聯(lián)張的較難配齊，如今已身價不凡，一套布票數(shù)十元、數(shù)百元甚至上千元。由于財力的限制，目前我收藏的軍用布票數(shù)量不多，僅有數(shù)百張，屬于較為“寒酸”的藏家，但是大致分為四類，都很有特點：

一是早期布票。這類軍用布票尋覓極難，尤其是開門軍用布票，漸成珍品。半個多世紀過去了，除少數(shù)地區(qū)外，這一類布票鳳毛麟角，很少留存于世，收集難度越來越大，不少品種甚至彌足珍貴。我藏有一張四川省的開門軍用布票（見圖6），品相較佳，購于網絡賣家。

二是語錄布票。正是由于當時布票發(fā)行也要為政治服務，任何地方發(fā)行語錄布票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和懈怠，否則就是政治事故。另外，語錄布票設計印刷精美、政治氣氛濃郁、紙張選材上乘、色彩鮮艷奪目、背景圖案突出。正是由于這樣的歷史原因與藝術品位，語錄布票收藏一直是收藏界關注的熱點。作為特殊時代的特殊票證，語錄布票是一扇政治宣傳窗口，除其本身的使用功能外，它還同時具備了宣傳功能，這也是語錄布票有更高史料價值的關鍵所在。語錄布票價格在收藏品市場一直居高不下，也與此有很大關聯(lián)。我收藏的1967年軍用布票（見圖7），語錄印在了棉布購買證的背面，同一設計樣式的只有同年云南省的糧票。

三是成套軍用布票。在有效期限內使用的所有品種布票，叫做套票。有的叫做1枚套、2枚套、5枚套，也可以叫1全、3全、5全套……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套票都比散票收藏價值高。我只將1976、1978、1979、1980、1981年的軍用布票集全，因為這些票證相對較為容易找到。如果有收藏愛好者能將1954年至1984年軍用布票收集齊全，這將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四是樣張（票樣）布票。我收藏有部分樣張布票（見圖8），此類布票由于沒有流通使用，幾乎全新，品相極佳。軍用布票票樣的收藏，在收藏界中可謂是一個佼佼者，因為它的功能不是流通使用，而是在布票流通中為了識別真?zhèn)危猛甓葮悠边M行鑒別，可以防止布票流通中的造假行為。因此它的發(fā)行量較少，發(fā)行范圍也很小，在市場上不予流通使用，價值自然較高。

收藏軍用布票的故事遠遠沒有講完，在軍用布票消失的30余年中，它的故事一直在藏家中流傳，我的軍用布票收藏也會繼續(xù)下去，歡迎戰(zhàn)友們與我交流?！?/p>

責任編輯：武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