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春艷
(陜西工業(yè)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 基礎部, 陜西 咸陽 71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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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用順應論:一個詩歌評析的新視角
——從英詩《When You Are Old》的文學順應性談起
肖春艷
(陜西工業(yè)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 基礎部, 陜西 咸陽 712000)
詩歌生成過程所發(fā)生的語言選擇與交流使詩歌批評對語用順應論得以敞開,即詩歌生成是詩人與隱含讀者進行交際,在不斷形成的動態(tài)認知語境中關(guān)照隱含讀者的認知水平與審美訴求,進行語言及文學策略選擇的過程,而詩人語言與文學策略的選擇使詩歌攜帶了文學順應性 。若從文本逆向?qū)徱曉姼枭?,通過分析詩歌的語境順應、語言結(jié)構(gòu)順應以及以文學策略為載體的順應意識度,便可實現(xiàn)對詩歌文學順應性的討流。
順應論;文學順應性;潛在讀者;語境順應;語言結(jié)構(gòu)順應;文學策略
語用順應論認為語言使用過程是一個不斷進行語言選擇的過程,而語言所具有的變異性、商討性與順應性使語言選擇成為可能。詩歌作為語言特色最充分的承載,其終極目標在于交流思想,正所謂“詩言志”。作為語言交際的一種特殊形式,詩歌的目的在于突出語言自身,運行于詩歌文本內(nèi)部的交際互動及由此產(chǎn)生的語言、文學策略的選擇,使得詩歌批評對語用順應論得以敞開。囿于語用學研究范疇,隨著順應論的成型和完善,其理論成果漸次附麗于諸如翻譯、英語教學等層面的研究,在文學研究領(lǐng)域尤其對詩歌批評的理論價值還有待開發(fā)。
國際語用學會秘書長維索爾倫(J. Vershueren)于1999年在《語用學新解》中系統(tǒng)提出順應理論[1]。順應論認為語言使用的過程就是一個不斷進行語言選擇的過程。語言使用者之所以能夠在使用語言的過程中做出恰當?shù)倪x擇,是因為語言具有變異性、商討性和順應性的特征,分析和解釋交際過程中的語言使用必須從語境順應(contextual correlates of adaptability)、語言結(jié)構(gòu)順應(language structure of adaptability)、順應的動態(tài)性(dynamics of adaptability)和順應的意識度(the salience of adaptation)等方面進行勘察[2]91。語境并非預定固化,而是在交際過程中基于需要不斷激活不同語境元素和一些客觀存在事物而動態(tài)生成,并隨交際過程演進而不斷變化[3]。順應論的核心是“認為語言的使用過程就是語言者從語境、語言結(jié)構(gòu)等方面,動態(tài)地根據(jù)不同的心理意識程度而作出選擇的過程”[4]130。
漢斯·羅伯特·姚斯(Hans Robert Jauss)認為:“在作者、作品與讀者的三角關(guān)系中,讀者絕不僅僅是被動的部分,或者僅僅做出一種反應,相反,它自身就是歷史的一個能動的構(gòu)成。”[5]24法國學者讓-保羅·薩特(Jean-Paul Sartre)認為:“寫作行動里包含著閱讀行動,后者與前者辯證地相互依存?!盵6]沃爾夫?qū)ひ辽獱?Wolfgang Iser)認為要讓文學作品產(chǎn)生效果及引起反應,必須允許讀者的存在,該讀者即隱含讀者會預含使文學作品產(chǎn)生效果的一切情感,而這些情感是由文本設置的,因此隱含讀者深深根植于文本結(jié)構(gòu)中來表明一種構(gòu)造[7]。藉此,詩歌創(chuàng)作過程可認為是詩人與隱含讀者的互動過程,詩歌文本是詩人與隱含讀者進行交際與互動所形成的認知語境的慎重語言選擇的生成物,展現(xiàn)詩歌的意涵所在、鋒芒所指,從而吸引思想相近、志趣相投的實際讀者在閱讀中不斷解碼,達成交流目的。在詩歌生成過程所發(fā)生的詩人與隱含讀者進行交際而產(chǎn)生的語言選擇與協(xié)商,使得語用順應論對于詩歌批評的敞開成為可能。然而相對于日常語言交際,詩歌生成過程的語言交流與協(xié)商更具特殊性。
藉此,從順應論啟航進行詩歌批評可嘗試如下理論闡釋:詩歌生成過程即是詩人與隱含讀者在文本內(nèi)部進行交際而選擇語言和協(xié)商的過程,此時隱含讀者進入創(chuàng)作活動,成為作品結(jié)構(gòu)的重要組成部分。詩人能夠不斷做出選擇,源于語言具有變異性、商討性和順應性的特點。詩人在不斷形成的動態(tài)認知語境中與隱含讀者進行交流,觀照其認知水平、接受能力和審美訴求,有目的地進行語言選擇。作為超越日常語言的詩性語言,詩歌生成不但進行語言選擇與協(xié)商,也是在不斷形成的動態(tài)認知語境中進行文學策略選擇以延長審美感知的過程,其中文學策略的選用是詩歌作品順應意識度的呈現(xiàn)。由于詩歌作品生成過程中詩人與隱含讀者在詩歌作品內(nèi)部進行的交際順應會涉及到文學策略選用,不妨把詩歌文本所攜帶的順應性稱之為文學順應性。簡言之,文學順應性是詩人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所進行的語言與文學策略選擇的體現(xiàn),詩人無意甚或有意呈現(xiàn)出的文學順應性構(gòu)成標志其出處的表征,使其作品攜帶個人順應性而形成所謂的風格。
需要特別提出,與詩人進行交際和協(xié)商的是詩人潛意識中的隱含讀者或曰構(gòu)想讀者,而非解讀文本的實際讀者。雖二者可能會重合,但若從實際讀者對作品解讀切入,則會使詩歌“成為一種當代的存在”[5]25,雖能賦予其不衰的生命力,卻走入羅蘭·巴特的“作者已死”,以讀者的誕生來宣告作者的死亡,實際讀者與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詩人在時空的無法共存引發(fā)二者在文本認知語境中的交際互動無法達成,似乎否定了文學順應性。所以當追蹤詩歌文學順應性時,特指詩人與隱含讀者在不斷形成的動態(tài)認知語境進行交際,此時詩歌文本并非對所有讀者敞開,而是圍繞著作者與隱含讀者在文本生成過程中進行交際互動所形成的相對封閉空間,此時隱含讀者進入詩歌文本內(nèi)部,成為其結(jié)構(gòu)的重要組成部分。
《When You Are Old》是愛爾蘭詩人威廉·巴特勒·葉芝(William Butler Yeats)的早期代表作。詩人狂熱愛戀著愛爾蘭革命家茅德·岡(Maud Gonne),卻數(shù)次遭拒絕,這種矢志不渝而終不得回報的愛帶給詩人源源不斷的創(chuàng)作靈感,留下這首傳世佳作。以該詩為例,從以下幾方面探討、追蹤詩歌文本的文學順應性。
(一)語境順應
Vershueren認為語境由交際語境和語言環(huán)境構(gòu)成。其中交際語境包括物理世界、社會文化世界、心理世界等方面,語言環(huán)境則是上下文之關(guān)系,諸如語言的連貫或順序等。二者在隨著交際不斷形成的動態(tài)語境中進行選擇發(fā)生變化?!禬hen You Are Old》交際語境體現(xiàn)為詩人和隱含讀者所處的時代,以及該時代所攜帶和引發(fā)的特征、文化特色和心理認知等。就詩人的認知而言,在此指涉的隱含讀者為與詩人處于同時代的信息接受者,即作者的構(gòu)想讀者,而非也不可能是超越詩人認知水平的實際讀者,語言環(huán)境為文本語言環(huán)境,即上下文。
1.交際語境順應
交際語境包括物理世界、社會文化世界、心理世界等三方面。一部藝術(shù)作品“是現(xiàn)實的表現(xiàn),同時也構(gòu)成現(xiàn)實”[5]24。鑒于現(xiàn)實不可能游離于文本之外,那么從詩歌創(chuàng)作的物理世界切入進行交際語境順應分析,即追蹤詩人在詩歌生成過程中如何順應物理世界,逆推則可從文本中剝離出彼時物理世界之鏡像。16世紀愛爾蘭淪落為英國的殖民地,19世紀初葉,因土豆絕收引起的史無前例的大饑荒使愛爾蘭人口銳減25%左右,這場災荒被認為是英國對愛爾蘭實現(xiàn)“種族滅絕”的陰謀[8]。殖民者與被殖民者的矛盾在19世紀愈加不可調(diào)和,體現(xiàn)為從該世紀中葉到20世紀初民族獨立運動的蓬勃發(fā)展。該詩于1893年創(chuàng)作,順應此物理世界,決定了葉芝不可能采用復雜的辭藻和華美的詞語來歌頌愛情。再者,茅德·岡是一位充滿政治色彩的女性,以她作為寫作對象,即隱含讀者,詩人清楚這個隱含讀者不會在民族危機之時尚有閑情逸致去品味和解讀意涵復雜的詞句。順應隱含讀者的審美需求,而非逾越客觀現(xiàn)實在詩歌中設置晦澀難懂的符碼和意象,讓隱含讀者背負民族大義去解碼。在此時代背景下,簡單、輕松、唯美的詩歌顯然更加符合時代的潮流,迎合隱含讀者的審美訴求。審視該詩,整首詩共100 個單詞且皆為普通“小”詞,無生僻或雄偉豪邁之“大”詞,除17個雙音節(jié)詞和1個三音節(jié)詞,其余皆為單音節(jié)詞,使得這首詩的整體節(jié)奏較為簡單輕快。葉芝對于“小”詞的選用和詩歌整體節(jié)奏的把握順應了愛爾蘭彼時的現(xiàn)實。
從詩人所處的社會文化世界切入來審視作品的順應性,關(guān)注點主要投射在詩歌的風格上。葉芝的詩歌融合了19—20世紀的文學風格,其早年創(chuàng)作受19世紀末英國唯美主義思潮影響,頗具浪漫主義風格。 葉芝出身于19世紀都柏林滿溢藝術(shù)氣息的家庭,彼時作為宗主國的英國詩壇依然處于浪漫主義末期,雪萊詩歌的影響和愛爾蘭鄉(xiāng)村生活的印記使其詩歌攜帶早期浪漫主義詩歌的清新。詩人在文本中超越現(xiàn)實,把時空放置于未來,設想愛人在風燭殘年回憶起詩人那份深情時的淺淺遺憾。這恰恰是詩人對于浪漫主義手法通過幻想等手段來超越現(xiàn)實的寫照,更是以“自我”為中心進行構(gòu)建來抒發(fā)情感的浪漫主義突出特征的體現(xiàn)。葉芝對于彼時社會文化的順應使其早期作品具有前拉斐爾派的意象,美麗而朦朧,營造出夢幻般的氛圍。
若從心理世界觀照,該詩是詩人對自身內(nèi)心炙熱情感的自然呈現(xiàn)與順應。1889年,詩人與16歲的茅德·岡相遇,她那“頎長而又高貴,面龐和胸房”[9]讓詩人傾慕,自此,詩人開啟了他一生的憧憬、狂喜和煩惱,然而她并未接受葉芝,即便婚姻幾遭挫折也依然未能回應詩人的愛。這份難以完滿的情感在詩人內(nèi)心盤桓,并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得以順應。對于心理世界的無意識順應決定了詩人的詩歌主題必然要以這份失落的愛情為主線來宣泄情感。面對一份無望的愛情,順應心理世界就不可能去贊美兩情相悅抑或愛情的甜美。那么直抒胸臆來描述愛人的綽約風姿?也許這樣的詩句會被眾多追求者的贊美所淹沒。詩人以愛人垂暮之年展開敘事,是對愛不得補償?shù)哪欠菔涞男睦眄槕?,這個順應既包括情感之順應,體現(xiàn)為籠罩于全詩的淡淡憂郁,也包括詩歌選題之意識度,即另辟蹊徑,從愛人年老美貌逝去無人問津的畫面切入,不落窠臼的選題或許能讓這首詩引發(fā)彼時容貌正盛、被譽美之詞環(huán)繞的愛人關(guān)注。此外,葉芝并非天生對政治充滿熱情,正如她曾對他說:“我真不應該鼓勵你涉足政治,那不是你的本行。”[10]但在這首詩中,對政治不甚喜歡的詩人把一位從事政治的女性刻畫得如此完美,整首詩滿溢著對女子的深情與崇拜,對愛爾蘭革命事業(yè)投以關(guān)注。這正是詩人順應詩歌生成的動態(tài)認知語境與隱含讀者交際作出妥協(xié)與選擇的結(jié)果。
2.語言環(huán)境順應
Vershueren認為語境是一個動態(tài)生成的概念,而語言環(huán)境即上下文包括篇內(nèi)銜接、篇際制約以及線性系列。從篇內(nèi)銜接來追蹤這首詩的語言環(huán)境之動態(tài)順應,可從代詞的省略來勘察。詩篇涉及的人物為you、how many、one man,其中后二者在第二詩節(jié)出現(xiàn)一次,與詩人在語篇中進行交際的隱含讀者you(茅德·岡)也是詩歌假想敘事的主人公,卻僅在題目和第一小句出現(xiàn),且you 從未在形式上作為敘事出發(fā)點出現(xiàn)在主句的主位來引發(fā)新信息。敘事關(guān)鍵人物you在語篇中的缺失或曰被隱沒看似破壞語篇的連貫,實則為詩人順應語言環(huán)境以省略代詞來實現(xiàn)詩歌的篇內(nèi)銜接。詩人在開篇以“when you are old”奠定了詩歌敘事視角,為第一人稱“我”敘事,敘事對象或主人公為you,假定自己和茅德·岡同時在場。對于代詞you的運用符合“第一、二人稱現(xiàn)場存在原則”[11]187,“預設聽話者總是在現(xiàn)場存在”[11]187。在第一小句以代詞you達成的預設使得整首詩宛如詩人坐在衰老愛人身旁輕輕傾訴,拉近了詩人與交際對象之間的距離,彼此之間更顯親近與隨意。順應在第一小句所創(chuàng)設的與隱含讀者之間親密與隨意的認知語境,詩人在下文中自然省略了代詞you,因為在此認知語境中,面對愛人進行直面傾訴,無需再提you,若再次點名交際對象you的存在,則會破壞詩人著意營造的親近氛圍。以省略代詞來實現(xiàn)語篇的銜接是詩人在有意識采用第一人稱敘事視角所形成的認知語境中對語篇上下文語境的順應。此外,句子之間的連接成分通常表示小句間的邏輯—語義關(guān)系和相互依賴關(guān)系[12]。
篇際制約是指語篇受談論主題、使用的問題類型等風格或情景因素的影響與制約。由于詩人之于茅德·岡并非相互愛慕的戀人,不斷被拒絕的痛苦以及出于對所愛之人的尊重,決定了這首詩的敘事主題需是委婉傳情達意以及隱忍、憂郁的基調(diào),進而又制約了語篇語言的選擇,具體體現(xiàn)為語篇語言的含蓄甚或部分語義的模糊。在第二詩節(jié),詩人寫到“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愛慕你的容顏),此處實屬整首詩最直接抒意之處。按此種情感敘事行進,那么下文必以第一人稱來大膽敘說自己如何與別人不同地愛慕著女子,實現(xiàn)情感的盡情宣泄。由于篇際制約,受這首詩隱忍基調(diào)的制約,詩歌不可能再進一步大膽地以第一人稱敘事,于是詩人筆鋒一轉(zhuǎn),幽幽寫到one man,以第三人稱代替“我”進行敘事,敘事視角的轉(zhuǎn)化把詩歌將要掀起的情感高潮壓制住。第三詩節(jié)的大寫Love語義不明,是指詩人的愛,還是眾多追求者的愛,還是愛人本身,甚或愛神,不得而知。語言含糊恰是在作品生成過程中所形成的,以含蓄為基調(diào)的認知語境中詩人受語篇制約所作出的順應和語言選擇。
在詩歌創(chuàng)作過程中所形成的動態(tài)認知語境,詩人需關(guān)照語篇上下文的邏輯—語義關(guān)系,按照一定的次序進行語言置放,即語篇的線性系列。在詩歌開篇,詩人意欲營造愛人垂暮時孤獨傷感的畫面,并使之成為第一詩節(jié)上下文邏輯—語義關(guān)系的基調(diào)。據(jù)此,詩人依次描寫了愛人的外形——gray,狀態(tài)——full of sleep、nodding by the fire,動作——take down、read、dream of。從衰老的容顏到年邁的狀態(tài),再到遲緩的動作,詩人對詞語的依次安置賦予詩歌油畫的質(zhì)感,由近及遠。葉芝帶著愛人跨越時空到達未來,再隨著愛人顫抖的雙手取下詩歌,低聲淺吟,緩緩展開回憶,把思緒牽引至未來的過去,卻又正是彼時的現(xiàn)在,即詩歌生成的現(xiàn)時:此時愛人正年輕貌美,身邊追求者絡繹不絕。于是便有了第二詩節(jié)的“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然后詩人筆鋒一轉(zhuǎn)“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指出其他追求者的愛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然后詩人攜帶one man身份出場,指出此人愛慕女子的the pilgrim soul(朝圣者的靈魂)和changing face(變化的容顏)。詩人意欲從眾多追求者中脫穎而出,獲得愛人的關(guān)注,該心理投射于詩歌生成過程中,形成語篇上下文的語義關(guān)系,然后對篇內(nèi)邏輯—語義關(guān)系予以關(guān)照,便有了第二詩節(jié)的其他追求者與詩人的愛之比較,詩人意欲說明“自己”的能指——one man的愛穿越時空,能夠經(jīng)得起歲月的考驗,他人的愛卻停留在一時一刻。
(二)語言結(jié)構(gòu)順應
語用順應論的語言結(jié)構(gòu)是指“選擇語言、語碼、語體、話語的構(gòu)建成分,選擇不同類型的話語和語段以及話語的構(gòu)建原則”[4]131。語言交際使用過程即是交際者依據(jù)自身與交際對象的語言能力與認知所作出的語言選擇之過程。人始終無法置身于社會之外,所以語言結(jié)構(gòu)的順應必然會受到政治、意識以及語言態(tài)度等因素制約。在不同的結(jié)構(gòu)層面上,根據(jù)不同的原則進行的選擇活動之間總是相互依賴、相互順應的[2]92。從語言結(jié)構(gòu)層面審視,語言的選擇即是以上各個方面的自我選擇以及相互順應。 從語言結(jié)構(gòu)順應來關(guān)照詩歌,可認為詩歌是詩人順應自身以及潛在讀者的認知水平、語言能力和文化心理等因素進行語言結(jié)構(gòu)層面選擇的結(jié)果,這個順應生成物受到語碼、社會功能等元素影響。
1.語音順應
在作品生成語境中,詩人的認知及詩人與隱含讀者的關(guān)系使該詩挾帶悲傷、憂郁且深情的色彩,這種順應恰又在詩歌的語音層面得以展現(xiàn)。縱觀全詩,雙元音 [u]、[ei]和[ai]的重復使用,尤其是雙元音[u]在單詞old、shadow、moments、soul、sorrow、glowing、overhead等中多次出現(xiàn),貫穿全詩始終。飽滿的雙元音延長了發(fā)音時間,飽含著圓潤和溫熱之氣,營造出一種譴緒的詩意,緩緩道出款款深情。此外,[u]的發(fā)音還和常用來表達哀嘆疑慮的英文單詞oh的讀音一致,對于該雙元音的反復使用仿似詩人在不斷嘆息和不確定中,對隱含讀者敘說深情。雙元音[u]成為詩人情感的語音能指,哀嘆與深情被詩中不斷出現(xiàn)的雙元音所承載,能指的狂歡給詩歌蒙上一層淡淡的憂傷,這恰又成為作品順應詩人認知的佐證。
該詩包括三個四行詩節(jié),采用抑揚格五音步,輕讀與重讀音節(jié)的規(guī)律性重復使得該詩節(jié)奏鮮明,瑯瑯上口,對于優(yōu)美音韻的選擇源于隱含讀者的審美訴求。該詩采用首尾韻(又叫抱韻),韻腳為abba、cddc、effe,從而使每個詩節(jié)形成一種音樂上的飽滿與暫停,未能敘述完整的意義在下一詩節(jié)甚或下一行得以繼續(xù)。這種寓于音韻的意義流動是詩人情感的宣泄,飽含深情卻欲言又止。若隱含讀者與詩人相互愛慕,那么在作品生成過程中直抒情懷則順理成章,然而詩人清楚痛苦源自單方面愛慕,順應這一認知心理,這份執(zhí)著必須有所顧忌,情感宣泄以音韻為載體得以體現(xiàn),形成了該詩的音韻特色,這正是詩人順應交際過程中交際對象與自身的認知以及相互關(guān)系所作出的語言選擇。
2.詞匯順應
整合全詩關(guān)鍵謂語動詞,整首詩可精煉成一句話:“You take down the book to read, dream of (the past )and murmur how love fled.”如此簡單的語句何以能承載詩人如海深情呢?在詩歌生成過程中,詩人妙用動詞dream of(追憶)解決了這個難題,正是由于dream of,歲月的長河才會在回憶中波峰頓起。以詩歌為載體,詩人意欲跨越時間與空間來證明自己的深情。時態(tài)在第一與第三詩節(jié)指向現(xiàn)在,在第二詩節(jié)指向過去,時間的轉(zhuǎn)化體現(xiàn)了詩人對主人公即隱含讀者意識流動軌跡的預測。最后兩詩行的“山”和“星星”使這份深情連接天上人間,空間感豁然而出?,F(xiàn)在與過去、天上與人間,編織成一個四維度的空間,來展示詩人對女子延綿不絕的深情,恰好順應了葉芝作為象征主義詩人的創(chuàng)作特征:追求從有限到無限的理念,即從個人的感受出發(fā)表達對永恒的思想的追求。順應交際語境,詩人還選用了pilgrim soul、sorrows、changing face等詞,言明自己絕非僅愛戀女子的美貌,而是傾心其為愛爾蘭民族自由而奮斗不息的高貴靈魂pilgrim soul;不像他人僅愛慕女子歡暢的時刻,而自己愛她的哀傷和變遷的容顏,暗示愿與她共苦。
在詩歌生成過程中,為了向隱含讀者——茅德·岡見證自己的愛之真誠、深切,詩人選用了gray、full of sleep、soft look、shadows deep、glad grace、beauty、pilgrim soul、sorrows、chancing face等詞,塑造出一位曾經(jīng)美麗、快樂、堅強、愛國卻無法辨別真愛的暮年哀傷女子,賦予其圓形人物性格。面對無法相愛的女子,詩人知道即便寫盡心緒也無法與隱含讀者心中的斯巴達克式的雄性標本重合,該寂寥心情在fled、hid二詞的選用中呈現(xiàn)。
(三)順應意識度
順應中的意識度是指交際者進行語言交際所涉及到的認知心理因素。在詩歌生成過程中,順應意識度體現(xiàn)為根據(jù)讀者審美訴求與詩人認知對語言進行變形與扭曲,并以某種文學策略為載體得以存在。在葉芝這首詩歌中,順應的意識度以“陌生化”詩歌語言得以存在。詩歌語言具有自身的特殊性,即最大限度前置語言本身,以便打破常規(guī)語言所造成的“自動化”與“麻木化”。雖日常語言也會前置自身,給交際者帶來耳目一新之感,但一般是為了達到交際目的,而詩歌在一定程度上服務于語言本身[13]。因此,無論詩人采用何種文學策略來展現(xiàn)順應的意識度,皆是突出語言本身并區(qū)分于日常語言。葉芝以陌生化策略為載體有意識地進行語境與語言結(jié)構(gòu)順應,通過扭曲語言延長審美感知過程和感知難度,給這首詩歌帶來無窮回味。在倒數(shù)第三詩行,大寫Love的出現(xiàn)便是對語言的扭曲與變形。根據(jù)英語習慣,標題每段或每句話的首字母需大寫,而此處Love一詞的首字母大寫是陌生化策略的佐證之一。對該詞的陌生化處理造成詩歌的語意不甚明了,帶給讀者神秘感與更多的思考空間。
從語用順應論啟航,通過在詩歌生成過程來審視詩人、文本與讀者之間的互動與交際,關(guān)注詩人與隱含讀者在不斷形成的認知語境中進行語言選擇與協(xié)商來追蹤詩歌文本的文學順應性,可為詩歌批評提供一個新視角。但需注意的是,對于詩歌生成過程中的順應性討流,須承認在文本生成過程中隱含讀者存在于詩人意念中,并隨著與詩人的互動交際而介入文本結(jié)構(gòu)內(nèi)部。基于這一認知,對于詩歌文學順應性進行追蹤主要關(guān)注詩人與隱含讀者在文本內(nèi)部的交互,必然導致順應性批評會拘囿于文本、詩人以及隱含讀者所形成的相對封閉空間,把作品生成后的實際讀者的閱讀活動剔除。因此,對于詩歌文學順應性的審視,重點在于分析作品生成過程中詩人與隱含讀者在作品生成過程中所進行的語言及策略選擇,而非真實的閱讀解碼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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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璠)
An Adaptation Theoretic Approach to Poetic Criticism From the Literary Adaptability of the English Poem “When You Are Old”
XIAO Chunyan
(Basic Subject Department, Shaanxi Polytechnic Institute, Xianyang, Shaanxi 712000, China)
Poetry is created along with linguistic communication as well as choices between a poet and his/her implied reader, which enables adaptation theory to possibly access to poetic criticism. Creating a poem is a process in which the poet makes linguistic choices and chooses the literary strategies in the cognitively environments formed continuously in the communication between the poem and the implied reader. The poet’s choices are usually based on the cognitive level of the implied reader’s and satisfied with the aesthetic appeal of the implied reader’s. It is the poet’s choices in linguistics and literary strategies that endure him with the literary adaptation which makes poetry distinguish from common language. If the process to create a poem is focused on, the literary adaptation of the poem will be traced by analyzing contextual correlates of adaptability; language structure of adaptability as well as the salience of adaptation embodying the poet’s choosing various literary strategies, so as to attempt to explore an adaptation theoretic approach to poetic criticism
adaptation theory; literary adaptation; implied reader; contextual correlates of adaptability; language structure of adaptability; the salience of adaptation
2016-03-07
2016-04-14
陜西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網(wǎng)絡文學及其雅俗之辨”(12J113);陜西省教育科學“十二五”規(guī)劃2012年課題“基于順應論的高職公共英語教學改革理論和實踐研究”(SGHI2589)
肖春艷(1977—),女,陜西安康人,陜西工業(yè)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副教授,文學碩士,英國劍橋大學訪問學者,研究方向:西方文論、英美文學。
I106
A
1674-0297(2016)04-012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