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本傾城

⊙趙雪彤

?

愛本傾城

⊙趙雪彤

看多了電視劇小說。總以為理想中的愛情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然而現(xiàn)實總是清醒且無情。沒有太多愛戀足夠撐起婚姻。愛情也從不是如滔滔江水一發(fā)不可收拾。塞林格說過，愛是想觸碰又收回手。在傾城之戀里，愛情就是如此。

白流蘇處境最岌岌可危的時候，遇見了范柳原。書里說“她決定用她的前途下注，如果她輸了，她聲名掃地，沒有資格做五個孩子的后母。如果賭贏了，她可以得到眾人虎視眈眈的目的物范柳原，出凈她胸中這一口惡氣?！庇谑?，從一開始，她對于他就是心存戒備的。她明白他邀請她去香港的目的。那個在家中受盡凌辱的白流蘇，只在跳了舞回家脫了衣服的那一刻是脆弱的。而穿上那華美的旗袍，她就是那個，想要贏了賭局出凈惡氣的她。

范柳原眼中的白流蘇是個真正的中國女人。他自小在國外長大，中國在他眼里是家鄉(xiāng)，亦是個夢。夢很美做了多年。直到回國才碎的一塌糊涂。然而他卻說白流蘇是中國女人。她在她眼中是那個夢中的人兒。

所以他在她面前肯有三分真實，書里說，他背著人這樣穩(wěn)重，當眾卻喜歡放肆。他回國看了太多虛與委蛇，很多人看上他的家世財富，把姑娘小姐往他手里塞。他看不上，反而一眼看上了離了婚，在家中又沒地位的白流蘇。僅僅因為她真實。而又和他那樣相似。

在他面前，他是希望她放下戒備的。他邀請她來香港，以為她離了家人會更自然點。然而他對她說的諸多情話，她卻不信。那張回國之后對世俗看的通透的面具戴的太久，已經讓人分不出真假。

他是脆弱的，也是柔軟的。為了不被發(fā)現(xiàn)內心的脆弱，他故意做出一副浪蕩公子的樣子，和世界保持著安全距離。直到他遇見了白流蘇。面具出現(xiàn)了裂痕，化成心里一抹溫柔的漣漪。在她面前，他想卸下所有偽裝。于是他像一個沒長大的小男孩，固執(zhí)的，對著這個他心愛的女人說“我要你懂得我”別人可以不懂。他能在任何人面前八面玲瓏，巧言令色。但在她面前不能。在她面前，他只是個渴望被疼愛的小男孩。任性的不發(fā)一言，卻希望她了解所有。

然而溫柔只是一瞬間。白流蘇對他依然心存戒備。兩個人的相處像是劃了無形的線，彼此不逾越一步，只在線外互相挑逗，只是誰都不肯先行邁出那只腳。

愛情來的時候，猝不及防。海灘上他們相互拍打。她忽然意識到不對，那種危險的氣息，她明白，而他亦然。于是兩個人默契的選擇用冷淡來抵御即將到來的海嘯。

然而思念是無法抵御的。當你察覺到危險，想要逃離的時候，你已經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一個深夜，他終于打給白流蘇：

“我愛你”

“我忘了問你一聲，你愛我么？”

他諸多小心，百般試探，終究沒能逃過她的陷阱。關于她的一切，他都懂，她不肯交付真心，不肯愛上他，被他左右。在她眼里，婚姻不過是長期的賣淫，借以換取經濟安全和立足之地。于是他只是心平氣和的說了一句“流蘇，你的窗子里看得見月亮么？”日本人說我愛你的時候，只說今晚月色很好。而她必定是他心里最美的月光。他不挽留，他只等她心甘情愿來他身邊。

第二次見面，她帶著失望。先前的算計和戒備沒有了。用她自己的話說，只剩屈服。這反而讓她能夠真實的面對內心。她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白流蘇對自己太殘忍。她到底不肯相信他，不肯對他交付真心，寧愿做他的情人。然而香港卻開仗了。之前他說過一段話“有一天，我們的文明整個的毀掉了，什么都完了——燒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許還剩下這堵墻。流蘇，如果我們那時候在這墻根底下遇見了……流蘇，也許你會對我有一點真心，也許我會對你有一點真心?！睉?zhàn)火紛飛，那堵墻還在。而在生死面前，他們終于彼此諒解。這場戰(zhàn)爭成全了他們的愛情。人在戰(zhàn)爭，在生死面前。那些防備和小心翼翼的試探都失去了意義。愛情占了上風。他終于妥協(xié)。不去計較得失，不去計較他的愛是否可以得到回報。他問她，我們幾時結婚。他們的愛情在此刻到達了巔峰。

白流蘇如愿以償嫁給了這個可以給她地位和財富的男人。結局看似圓滿，然而書上卻說“柳原現(xiàn)在從不跟她鬧著玩了。他把他的俏皮話省下來說給旁的女人聽?！蔽蚁胱詈蟀琢魈K是對范柳原存著三分情意的。然而愛情總是被太多事情左右，現(xiàn)實平淡，歲月無情。美人遲暮，激情終歸會被消耗殆盡。如果時間可以停留在他們彼此最相愛的那天。如果愛到極致可以不再走下坡路。如果真的有所謂的天荒地老永遠永遠。

悲劇的不幸，在于它往往不僅僅是悲劇，而是永遠的生活。愛情逝去了，淹沒在瑣碎的生活里。多少人以為的天長地久，卻終究沒有勇氣為愛情放棄現(xiàn)實的爭名逐利。我們算計得失回報，不肯冒險，也不肯放任自己的愛情。因為懼怕傷害，所以寧愿失意錯過。很久以前，我們還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還有“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倍谶@個快捷而便利的時代。愛情像《傾城之戀》寫的一樣工于心計，一文不值。區(qū)別是，他們有戰(zhàn)火有生死可以助愛情一臂之力，而我們，什么也沒有。

我曾愛過你。卻沒說只愛你。我曾愛過你，但我更愛錢。什么時候愛情變成世上最廉價的東西?？梢源黉N打折，可以捆綁銷售，可以控制，可以收放自如。滿嘴甜言蜜語卻再沒有一分真心，忘記俗世的煩惱不過一個瞬間，就回到命運的牢籠里說我屈服了。難道愛情，不值得更多的堅持與勇氣。不值得你一絲一毫的妥協(xié)嗎？

人生在世數十載。名利都帶不走，帶走的僅僅是回憶而已。

回憶愛，回憶感情，回憶幾十年生活給你的喜與悲。舒婷說，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肩頭痛哭一晚。現(xiàn)實帶給我們的不應該僅僅是清醒和無情。這世界該給愛留有一席之地。但愿愛能天長地久，但愿我們在愛里都足夠勇敢，有一天我們不是窮途末路才敢說愛你，而是因為愛你，為此受盡孤風冷雨，依舊能堅定不移的走向你。

本欄編輯劉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