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軍
(中國人民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08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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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政治教育的話語轉換及其路徑*
劉建軍
(中國人民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0872)
關鍵詞:思想政治教育;思想政治教育話語;話語轉換路徑
摘要:話語問題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內(nèi)生性問題,決定性地影響著思想政治教育的效果。思想政治教育的話語轉換,就是教育者根據(jù)時代背景和教育情景的特點和要求,根據(jù)受教育者的需要和習慣,調(diào)適和改變自己原有的話語方式,用受教育者更愿意和能夠接受的話語來表達和傳遞教育內(nèi)容,以增強思想政治教育的吸引力和實效性。當前思想政治教育話語的路徑轉換主要包括:政治話語的學理化,學理話語的通俗化,通俗話語的趣味化,以及書面話語的口語化,剛性話語的柔性化,熟悉話語的陌生化等。
話語問題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內(nèi)生性問題,這個問題處理得好不好,直接影響著思想政治教育的效果。[1]為了更加貼近受教育者的需要和特點,教育者要自覺地對自己的話語方式進行調(diào)適和轉換,以實現(xiàn)與受教育者的話語對接。
一、思想政治教育話語轉換的特殊重要性
思想政治教育在通常情況下是用話語來進行的,而個別情況下的非話語的運用也必須與話語相聯(lián)系。話語的運用是一個復雜的工程,其中重要的一個問題是話語的轉換。思想政治教育的話語轉換,就是教育者根據(jù)時代背景和教育情景的特點和要求,根據(jù)受教育者的需要和習慣,調(diào)適和改變自己原有的話語方式,用受教育者更愿意和能夠接受的話語來表達和傳遞教育內(nèi)容,以增強思想政治教育的吸引力和實效性。
話語轉換是思想政治教育話語運用中的應有之義。因為,思想政治教育者用話語來表達和傳遞思想時,它的表達已是屬于思想的“第二次”表達,即經(jīng)過了轉化的表達。思想理論觀點的形成需要話語表達,這個表達屬于“第一次”表達,它的唯一要求是清晰準確地表達出這個思想觀點本身。它所面對的是思想本身,它要處理的是特定思想與其語言表達的對應關系。而思想政治教育的話語是在此基礎上的第二次表達,即將已經(jīng)形成的思想理論經(jīng)過話語的轉化,來向教育對象進行傳播或傳遞,因此它所面對的主要不是思想本身,而是教育對象,它所要處理的是思想內(nèi)容、受教育者的需要和話語表達三者之間的關系。好的教育者不能簡單地照本宣科,而是必須根據(jù)受教育者的情況和需要,調(diào)整表達思想的方式,實現(xiàn)從第一次表達的原初話語向第二次表達的新話語轉換。
思想政治教育的原初話語是作為其教育內(nèi)容的思想理論本身的話語,比如理論著述的話語,政治文獻的話語,學科體系的話語等。在宣傳教育過程中,這種話語需要根據(jù)教育教學的需要作出調(diào)整和改變,改變后的就是教學話語或轉換后的新話語。沈壯海提出過思想政治教育的“內(nèi)容Ⅰ”和“內(nèi)容Ⅱ”,以及從前者向后者的轉換。[2]81他認為,學科內(nèi)容有其內(nèi)在的邏輯結構,據(jù)此邏輯而呈現(xiàn)的內(nèi)容是原有內(nèi)容即“內(nèi)容Ⅰ”,出于教育教學需要而編寫的講義內(nèi)容則是轉換后的內(nèi)容即“內(nèi)容Ⅱ”。將這樣的提法運用到思想政治教育的話語及其轉換中來,就可以將思想政治教育的原初話語稱為“話語Ⅰ”,將面向教育對象而轉換過的話語稱為“話語Ⅱ”。其實,從思想政治教育的“內(nèi)容Ⅰ”向“內(nèi)容Ⅱ”的轉換本身就包含有從“話語Ⅰ”向“話語Ⅱ”的轉換,而且某種意義上可以歸結為這種話語的轉換,因而內(nèi)容本身畢竟是更穩(wěn)定的。
從理論上講,思想政治教育的話語轉換有兩種:一種是由于內(nèi)容本身的轉變而引起的話語轉換。如果思想政治教育的內(nèi)容發(fā)生了重大的轉變,特別是內(nèi)容體系發(fā)生了重大轉變,那么話語當然也隨之改變。這種話語的轉換本身就是內(nèi)容轉換的一部分。恩格斯曾經(jīng)說過,科學上的每一次劃時代的發(fā)明和發(fā)現(xiàn),都伴隨著術語上的革命。這其實就是話語上的轉換。這種轉換往往具有根本性。另一種是在內(nèi)容本身沒有發(fā)生大的改變的情況下,出于教育教學的需要而實行的話語轉換。這種轉換實質(zhì)上是教育者所施行的話語調(diào)整,以使其更加適應于當下教育的需要。
在這兩種情形中,對我們來說更重要的是第二種,即調(diào)適性轉換。因為,我們這里所講的話語轉換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話語所要表達的思想內(nèi)容本身的穩(wěn)定性,是在共同的思想內(nèi)容的基礎上如何選擇更好的話語表達的問題。因此,在這里話語轉換并不意味著拋棄原有的話語。這里有一種程度上的區(qū)別和伸縮空間。而程度上的大小是與宣傳教育的直接與間接有關的。在直接教育的場合,完全可以適用第一種話語。比如,對于黨內(nèi)的教育特別是干部教育來說,原原本本地學習馬克思主義,學習黨的領袖有關論述,這里基本不存在話語轉換的問題。因為本身的目標就是讓黨員干部原原本本地掌握馬克思主義的基本話語和我們黨的基本話語,并用這套話語來表達思想和認識。但如果是對黨外普通民眾的宣傳教育,特別是對那些不熟悉和不習慣馬克思主義和黨的語言系統(tǒng),甚至對這些話語有一定逆反心理或偏見的群眾,只能進行間接的甚至滲透式的教育。在這樣的情況下,思想政治教育者就不能照搬原有話語,而必須加以轉換,使之成為更容易為人們所接受的話語。
但是,不論是直接宣傳還是間接宣傳,不論是在怎樣程度上需要話語轉換,對于思想政治教育者來說,首先必須熟悉掌握原有的話語系統(tǒng),在此基礎上才能談得到話語的轉換,也才有可能實現(xiàn)從這種話語向另外話語的轉換。
二、思想政治教育話語轉換的基本路徑
談到話語轉換,必須涉及從什么話語向什么話語轉換的問題。這個問題應該屬于話語轉換的路徑問題。轉換的路徑是多種多樣的,并不是只有一種路徑。對于不同的路徑大家可以有不同的概括,本文認為基本的路徑主要有以下三個方面。
1. 政治話語學理化
思想政治教育是以一種以政治思想為核心的宣傳教育活動。不論思想政治教育的內(nèi)容有多么廣泛,政治內(nèi)容都在其中居于核心地位。政治內(nèi)容當然是由政治話語來表達的,因而在思想政治教育話語中,政治性話語是不可缺少的,也是不能回避的。
政治話語本身也有自身的存在價值和獨有魅力。政治話語表達政治話題和政治內(nèi)容是恰當?shù)模o不妥之處。這種表達最直接,最明確,也是自然而然就形成的。對于關注政治特別是熱心政治的人們來說,使用政治話語是理所當然的,他們并不排斥。我們黨有自己的一套政治話語,它是我們黨的性質(zhì)、宗旨、綱領、路線、方針、政策的直接表達。這套話語系統(tǒng)十分嚴謹講究,只要看一下我們黨的文件,看一下領導人的講話,就會發(fā)現(xiàn)這種政治話語有其自身的邏輯和藝術,具有自身的魅力。文件中每一句話,每一個表達,都經(jīng)過反復推敲和打磨,力求得到最準確而又最恰當?shù)乇磉_??梢哉f,黨的文獻在文字表達上所下的功夫,遠遠超過普通人的寫作和學者的著述。因此,黨的政治話語并不是粗糙而沒有魅力的東西。只要去翻看一下就會發(fā)現(xiàn),其中還有一些十分精彩的表達。因此,輕視甚至輕薄黨的文件語言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那么,為什么又要對政治話語進行轉換呢?
首先,并不是所有的群眾對政治都密切關注,事實上多數(shù)群眾對政治不太關注,不太敏感。對于那些并不關注政治,與政治保持著相當距離的人來說,只用政治話語開展教育就很不夠了,而且存在著一定的話語錯位。他們認為政治與己無關,因而對于政治話語提不起興趣。政治是社會公共生活的領域,政治話語與日常話語有所不同,對許多人來說有相當?shù)木嚯x感。很多人只是生活在日常生活中,用日常話語來表達思想愿望,而對于政治化的說法難以準確地理解。
其次,政治話語相對于日常生活而言確實有其枯燥的一面。這是因為,黨的文件雖然都有其重點所在和實際工作目標,但在話語表述上則講究全面性,以避免在實際工作的片面性。因此,它不僅要講一些新話,而且也要講許多舊話,講一些經(jīng)常需要講而講過許多遍的話。有同志總結文件的起草工作說,文件的構成是三分之一的老套話,三分之一的新套話,加上三分之一的新話和連接詞。這種說法未必十分準確,但它出自經(jīng)驗者之手也確實反映了一定的實際情況。這樣,新老套話一起說,四平八穩(wěn),當然不會太生動。而且,政治話語尤其講究準確,沒有權威出處的話不能隨便說,以避免誤解和誤會。因此,在政治話語上,準確性是第一位的,生動形象始終是第二位的。在許多情況下,為了確保表達的準確,只能犧牲表達上的生動。
最后,政治宣傳重復得多了,人們會失去新鮮感和興趣,甚至導致有些厭煩和逆反。[3]任何宣傳,包括政治宣傳,都不可避免地會有一定的重復。這種重復有兩種目的和作用,一是重復能夠加深受眾的印象,使其有更多的了解和接受;二是重復有助于擴大受眾覆蓋面。因為對于一件事情的宣傳工作,不論進行得多么廣泛,通常也總會有一些沒有宣傳到的人。而為了讓更多的人接收到政治信息,有時就需要多講幾遍。這樣,在許多情況下政治宣傳往往偏多。特別是在我們這樣人口眾多而又層次多樣的國家,更是如此。經(jīng)常有這樣的情況:某種程度的宣傳對有些人來說是合適的,但對另一些人來說已經(jīng)過多了。對于這后一部分人來說,沒有必要再次重復政治話語,而最好是實行話語轉換。
另外,也有些人對政治宣傳往往有某種戒備心理甚至偏見,認為出于政治需要進行的宣傳教育往往有一定的水分,并不完全可靠。對于一些政治觀點完全不同的人來說,更可能對政治話語有直接的抵觸。
那么,政治話語應該向什么方向去轉換呢?我們首先想到的是向日常生活轉換,即實現(xiàn)政治話語的生活化。也就是說,打通公共生活與私人生活兩個領域。這樣當然是對的,對許多人來說是適宜的。公共領域并不是與私人生活無關的領域,政治問題并不是與每個人的個人利益無關的,而是有著十分密切的關系。我們說政治是經(jīng)濟的集中體現(xiàn),并不是虛言。它與個人的經(jīng)濟利益及其實現(xiàn)密切相關。孫中山說過,政治是眾人之事。只要把政治加以生活化的還原,就會發(fā)現(xiàn)它就是人群中實實在在的生活問題。由于有這種內(nèi)在的聯(lián)系,在這個基礎之上,只要把政治話語加以生活化的表述,就易于讓受眾了解政治。
但我們這里重點強調(diào)的還不是這個方面,而是政治話語的學理化或?qū)W術化。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為政治話語的生活化已經(jīng)是大家的共識,不必多講了;另一方面,是考慮到現(xiàn)在的受眾已經(jīng)有較高的文化水平,特別是對大學生和知識者來說的,政治與生活的聯(lián)系不成問題,僅僅從生活上去講政治,他們會覺得不滿足。因此,政治問題要上升到學理的高度,從學術上去把握和講解,就更有說服力。大學生和知識分子重視學術,服膺學理,這是他們的長處。對他們來說,黨中央說的話,黨的領導人說的話當然是有政治權威,大學生也會承認這個權威。但他們會從學理上去思考更深一層的東西,想弄清為什么。因此,政治話題如果是讓專家來發(fā)表意見,從學理上解說,用學術語言來闡釋,就會收到好的效果。其實,對社會公眾來說,讓專家出場來解釋,工作效果也都比較好。這一方面是由于專家是內(nèi)行,他們是講道理的,另一方面則是人們相信專家更為公正和客觀。他們站在利益的局外,秉持學者的立場,具有客觀性的追求,因而是值得信賴的。因此,近年來,電視節(jié)目中經(jīng)常有專家出現(xiàn),講解人們所關心的問題。特別是當有重大政策推出的時候,或者發(fā)生突發(fā)性的事件而人們感到困惑的時候,就會請相關方面的專家做講解。而不是像從前那樣只由政治人物或思想政治工作者來講解。這也可以說是新時期思想政治教育的一個新現(xiàn)象和新特點。
專家的解說中總會出現(xiàn)一定的學術名詞和學術表述,這是不可避免的,也正是專家話語的重要特征。人們通過這些術語明白了事情本身的道理,就自然而然地信服了。當然可能似懂非懂,但這并不妨礙聽眾的信賴。而且有時正好相反,正是這樣的術語在某種程度上的費解體現(xiàn)的學術權威性使人們對專家充滿了信心。當然,必須注意一個程度和限度的問題。就是說,專家的學術術語不能太多,而是只占一少部分,起某種點綴性作用。因為畢竟專家不是在向同行說話,而是向公眾說話。如果專家的話語完全是聽眾所不懂的學術話語,那就妨礙了受眾的理解,也進而影響人們對專家的信任。
2. 學理話語通俗化
學術話語或?qū)W理話語在說理上具有優(yōu)勢,但是這種話語本身也具有兩面性的,有些情況下它本身也需要做一定的話語調(diào)適,甚至向其他話語轉化,特別是向通俗化話語轉化。
在思想政治教育中通常會包括著一定的學理性的內(nèi)容和話語。思想政治教育是講道理的,而道理不僅是普通人在生活中得到的那種經(jīng)驗性質(zhì)的道理,也有由思想理論家提出并經(jīng)專家學者研究過的更深刻的道理。這樣的道理就具有學術的形式和理論的形式,呈現(xiàn)為學理性話語。我們黨的思想政治教育,不只是有一些政治思想和政治話語,而且也具有理論話語和哲學話語,體現(xiàn)出很強的學理性。這主要就是馬克思主義的理論話語。具有理論性和學術性話語的教育內(nèi)容,這是我們黨的思想政治教育的一大優(yōu)勢。這是馬克思主義創(chuàng)始人理論水平的體現(xiàn),也是后世馬克思主義者長期以來學術成就的結晶。并不是任何一個社會或社會群體的思想政治教育都能夠具有如此高層次的理論水平和學術化程度。思想政治教育內(nèi)容以這樣的學理性為基礎,為我們增強思想政治教育自信提供了重要的支撐。而對于受教育者來說,他們能夠?qū)W會一定的學術話語,并用以分析和解決問題,這也是他們學習樂趣和成就感的重要來源。
但是,學理性話語在面向大眾時,也有其局限性。一是不夠通俗,不易為人們所理解。有些術語過于抽象,習慣于日常思維的群眾不易掌握。特別是現(xiàn)在微觀經(jīng)濟學大行其道,其中有些術語遠離日常語言,令人不知所云。而一旦被生活點破,又令人啼笑皆非。比如所謂“流動性”,其實就是“活錢”;所謂“量化寬松”,其實就是“印錢”。二是不夠生動,有一定的枯燥性。學術話語首先講究的是嚴謹,它的術語要有一定的概括性,要超越于具體現(xiàn)象之上;它的表達要盡可能完整嚴密而沒有漏洞,等等。這樣,它的生動性和形象性就必然受到影響。盡管它會有一種嚴謹?shù)拿阑蜻壿嫷镊攘?,但只有少?shù)人搞專業(yè)人的才能享受得到,而多數(shù)非專業(yè)人士特別是普通群眾是感受不到的。三是不夠親和,它是冷靜的,但又是冷漠的,感性和情感不足,有時甚至還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特別是長篇大論的學術話語,似乎有一種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四是不夠透明,它有時候會被個別所謂專家用來蒙蔽群眾。有的人出于私人目的,故意把本來比較明了的問題弄得云山霧罩,以達到欺騙和愚弄群眾的目的。由于這些方面的原因,學術話語對思想政治教育又有不利的影響。
學理性話語最初也是來源于實際生活,但它經(jīng)過了學術共同體的加工和提煉,與生活語言拉開了一定的距離。而當這種距離不斷拉大時,就可能使這些術語成為學院小圈子中的語言,而與生活之間形成一道鴻溝。比如哲學語言,特別是西方哲學派別的哲學語言,已經(jīng)成為普通人根本無法看懂得的行話和黑話。馬克思當年就尖銳批判過德國古典哲學的唯心主義思辨語言。馬克思說:“哲學,尤其是德國的哲學,喜歡幽靜孤寂、閉關自守并醉心于淡漠的自我直觀……從哲學的整個發(fā)展來看,它不是超然通俗易懂的;它那玄妙的自我深化在門外漢看來正像脫離現(xiàn)實的活動一樣稀奇古怪;它被當做一個魔術師,若有其事地念著咒語,因為誰也不懂得他在念些什么?!?20這樣的學理話語就成為隔絕學術與生活的高墻。
學理性話語有必要向通俗化方向轉換。這種轉換有兩種情況:一是對這種話語做出通俗性的解釋和說明,以便于人們學習和掌握這種學理話語。比如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中有些術語,在教育教學過程中需要老師做出一定的解釋,以使人們有更好的理解。顯然,這種轉換是一種局部性的轉換。二是直接用通俗性話語表替代學術話語,將學術話語消解于無形。這是一種全面性的話語轉換。不論是哪種情況,都需要將學理話語通俗化。
通俗化就是將深奧晦澀的學術語言轉化為受教育者所熟悉的簡單明了的語言,使人們明白和掌握其中的道理。這種轉換主要是將學術語言轉換為非學術語言,特別是轉換為生活化的日常語言。用人們?nèi)粘I钪兴煜さ牡览砗驼Z言來解說理論和學術的話語。當然,并不是所有的學術術語都同樣難懂,也并不是要避免所有的學術術語。有些必要的和無法避免的學術術語,也可以為人們所接受,并成為人們?nèi)粘T捳Z的一部分。在這樣的情況下,它就完成了自身的一種轉換。
通俗化不只是一個簡單的語言替換問題,而是一個對學術成果進行重新表述的問題。這首先就需要對學術成果有透徹的整體性的理解,只有在此基礎上才能真正實現(xiàn)通俗化,同時又避免庸俗化。在這種轉化中,思想的本質(zhì)沒有改變,思想的品格也沒有變異,但它的形態(tài)改變了。而思想依賴于表達,當表達改變了時候,思想本身也很容易一起跟著改變。因此,通俗化本身隨時伴著一種危險性,即庸俗化的危險性。通俗化與庸俗化雖只有一字之差,但具有性質(zhì)上的不同。其基本區(qū)別在于,在對學術成果進行生活化和簡單化的重新表述的時候,是否因此而降低了思想理論的品格,是否矮化和歪曲了原有的理論觀點。通俗化的結果雖然降低了表述的復雜性和難度,但沒有降低理論應有的品格和品質(zhì);而庸俗化則是將高級思想變成低級思想,將高水平的東西變化為低水平的東西,將高價值的東西變成低價值的。經(jīng)過庸俗化的轉化,正面的價值可能變成了負面的,崇高理想的變成了低俗的東西?,F(xiàn)在有人很善于這樣的“惡搞”,故意使通俗變成庸俗,以此嘲弄崇高、褻瀆神圣,是值得注意的。因此,真正把理論通俗化,把學術話語轉化為通俗話語,是一種創(chuàng)造性的勞動,是一種創(chuàng)新性的轉化。
3. 通俗話語趣味化
通俗性話語自然是有益的,它特別有助于人們的理解和接受。但正像任何一種話語類型都有其優(yōu)點和不足一樣,通俗性話語也是如此。它一方面可能缺少一定的權威性。平常的東西,簡單的道理,往往不容易引起人們的注意。過于容易而沒有難度,對人的思維沒有高一點的要求,沒有一定的問題刺激,也會減少人們的興趣。另一方面可能的不足之處,就是淡而無味。像白開水一樣,雖然也能解渴,但總是沒有大的味道。通俗的一般是比較平常和平淡的,平淡并不都是壞事,特別是高境界的平淡是很不易達到的。但是平淡也往往缺乏味道,而不易引起人們的興趣。有的人講話固然是很通俗,但是像一篇流水賬,沒有什么吸引力。這兩種情況都需要對通俗化話語實現(xiàn)再轉化,特別是實現(xiàn)通俗話語的趣味化。
我們看到,有些著名的演講家和具有高超思想教育藝術的人,他們的通俗話語都不是平淡無味的,而是具有很強的趣味性。比如毛澤東,他的講話和文章一般都是通俗易懂的,但同時也很有趣味,讓人愛聽愛看,具有很強的吸引力。
那么,這種通俗語言的趣味性來自哪里呢?其中包括著什么要素呢?大致說來,一是思想性,有一定的思想內(nèi)涵,這樣思想的魅力就會體現(xiàn)在話語上。語言是思想的表達,離開了思想本身,話語就沒有了靈魂。而只要是有靈魂的話語,即使再平凡和平淡,也是淡而有味的,是不平凡的。我們傳統(tǒng)文化中很講究寫文章,特別是追求一種雋永的風格,就是淡而有味。當然這里的味不是思想,而是意境。二是幽默感,使人發(fā)出會心微笑。幽默感是什么不容易說得清,但它不是一種小的語言技巧,不是玩世不恭,而是熱愛生活的,是生活智慧的體現(xiàn)。林語堂說過,智慧不足的人沒有幽默,而只有滑稽;智慧剛好夠用而沒有富余的人也沒有幽默,而只有一本正經(jīng);只有智慧足夠而有盈余的人,才有幽默,因為幽默是智慧的自然流淌。這種說法具有啟發(fā)性。三是形象化表達,運用形象思維來配合抽象思維,把抽象道理形象化。其中包括故事性敘述,有一定情節(jié),說明一定道理。比如運用歷史上或文化藝術中的典故。比喻也是一種生動形象的表達方式。古代的思想家們善用比喻來講述哲理,留下很多名篇名言。同樣,毛澤東也善用比喻,他的著述和講話中有著大量的精彩比喻,給人以深刻啟迪和教育。
不論是思想性、幽默感還是形象化,都是既可學又不可學的。一方面它們具有不可學的一面,帶有一定的天生素質(zhì)和智力特征的性質(zhì)。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具有思想家的潛質(zhì),或都具有比較深刻的思想能力;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具有幽默感,即使是許多很有才華的人,其實也并不幽默;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做到語言形象化,因為有的人并不擅長形象思維。所有這些方面都具有不可學或不容易學的一面。但這并不是說,我們只能望洋興嘆,而沒有學習進步的余地。多學理論多思考,自然有助于提高思維能力和思想水平。更加開闊胸懷,更深刻地體驗生活,多接觸幽默好玩的作品,自然也能增強自己的幽默感。至于形象化思維和表達的能力,也可以經(jīng)過提高自己的文學藝術修養(yǎng)而有所提高。
三、思想政治教育話語轉換的其他路徑
以上所述是話語轉換的一些基本路徑。除了基本的路徑之外,還有一些非基本的路徑,也是需要注意的。比如書面話語的口語化、剛性話語的柔性化、熟悉話語的陌生化等等。
1. 書面話語口語化
書面話語與口頭話語有明顯的區(qū)別。書面話語是寫在書上或文章上的話語,盡管也有人用口語化語言來寫作,特別是文學作品,但作為正式的論著,通常其語言有規(guī)范性的要求,是與日常口語明顯不同的。它要求用規(guī)范的術語和語式來表達,它講究表達的專業(yè)性、邏輯性和嚴謹性等。教材雖然不是論著,但它的編寫通常也是規(guī)范性的,使用的是書面化語言。可以說,它是一種特殊的書面化語言,主要是用大家公認的語言來嚴謹?shù)乇磉_理論知識,并顧及教學思路上的需要。有人稱這種語言為“教材語言”或“教材話語”。這種教材式語言可以用于教材的備課,也可以用于學生的研讀,但是不可以直接適用于課堂講授。如果照本宣科,把教材語言在課堂上重復一遍,是不會有好的教學效果的。為此還必須轉換為口語化的表達,化為課堂話語。這里面就有一種轉換,是從書面語向口語的轉換。
這種轉換當然不僅限于課堂上。在其他場合的宣傳教育中,特別是面對面的宣傳教育中,包括利用媒體的宣講中,都不能照搬書面化語言,而必須轉換為口語表達??谡Z化表達具有多方面的優(yōu)點:一是簡明通俗。書面語通常比較冗長,話語構造比較復雜,而口語通常句式簡短,能夠有效減輕人接受難度和理解負擔;二是生動活潑。書面語通常是比較嚴肅的,而口語則相對靈活,又帶著語氣,現(xiàn)場感強,便于與對象互動,能夠活躍氣氛;三是具有個性化風格。如果說書面語往往是統(tǒng)一的規(guī)范的,那么口頭語則往往是多樣化的。不同的人說話風格不一樣,這些自然地都反映在口語表達中。而這些多樣化的風格中,肯定會有一些特別受人歡迎的風格。另外,在用于宣傳教育的書面材料的寫作上,也可以采用口語化的方式。比如理論讀物、輔導材料、報紙文章等,都可以口語化表達。當然在這種表達中,當然也要注意一定的規(guī)范性要求和藝術性。
2. 剛性話語柔性化
話語的屬性中還有剛與柔的區(qū)別。我們也許不容易從理論上去界定和劃分這兩類話語,但人們通常在實際生活中能夠感受到二者的區(qū)別。這兩種話語并無好壞之分,不能說某種絕對好,另一種絕對不好??梢哉f各有其優(yōu)點和不足,而且二者也可以相互補充、相輔相成。問題是把握好各自的度。剛性話語比較嚴謹嚴肅,比較正規(guī),比較理智,也比較有力量,但如果用得多了,人們就會覺得不夠溫暖,缺少親和力。同樣,柔性話語給人以心靈的慰藉,感情上的溫暖,能夠撫慰人的心理,但如果用得太多了,也會讓人覺得缺少陽剛之氣,缺少穿透力。在實際的思想政治教育過程中,究竟用什么樣的話語更合適,取決于當時當?shù)氐那闆r,取決于所面對的對象的特征和需要,并不能先驗地加以確定和固守。
從通常的情況看,我們的教育內(nèi)容表達還是剛性話語較多。因為我們在思想上是社會本位,不是個人本位,那么關于社會的方方面面的理論觀點的論述,特別是那些追求理論嚴謹和嚴肅性的內(nèi)容,往往顯得剛性十足,給以人生硬的感覺。黨的文件是思想政治教育內(nèi)容的重要來源和文本體現(xiàn),由于其自身的屬性,往往也是嚴肅性有余,個性化不足的。特別是其中結論性和要求性話語較多,而論證性和說明性的話語較少。更不用說國家的法律條文了,那更是嚴肅嚴謹。因此,為了有效地開展這些相關內(nèi)容的宣傳教育,就需要對剛性話語做適當調(diào)適和處理,實現(xiàn)從剛性話語向柔性話語的轉換。這并不是說所有的剛性話語都要不得,都要轉換成柔性的。這既沒有必要,也沒有可能,而且事實上也是有害無益的。而是說,對某些表述進行適當程度的柔性化,使理性和感性,陽剛之氣和溫柔體貼之間有一個平衡?,F(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可以看到,黨的一些文件中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某些柔性的話語,雖然不多,但很突出亮眼,給人一種溫暖感。比如在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文件中,就有一個很好的柔性詞匯“涵養(yǎng)”。當我們說“打造核心價值觀”時,就顯得過于生硬,而當我們說“涵養(yǎng)核心價值觀”時,就感覺舒適多了。
3. 熟悉話語陌生化
話語的熟悉和陌生也是一對矛盾。一般來說,思想政治教育需要講人們所熟悉的話語。這一方面是教育者熟練表達自己思想觀點的需要,因為只有用自己最熟悉的語言才能達到最好的表達效果。另一方面,這也是受教育者所需要的。只有用受教育者所熟悉的語言和話語,才能更容易地為他們所了解和理解。因而,要盡可能避免一些大家覺得陌生的話語。
但是,這并不是絕對的。過于熟悉的話語往往使人缺少新鮮感,缺少話語上的刺激,不容易引起人們的關注。而在熟悉話語中適當?shù)卦黾右稽c陌生詞語,就會起到很好的提醒和醒目的作用。對一些為人們所熟悉的說法加以改變,用另一種說法來表達,也能起到這樣的效果。值得注意的是,陌生化有一種效果,就是能夠拉開認識主客體之間的一定距離,使主體能以新的眼光重新審視那些司空見慣的東西。在太熟悉的環(huán)境中,人們往往物我合一、物我兩忘,對許多事情習焉不察。而適度的陌生化則能使人們從中警醒過來,恢復判斷力。
因此,有些情況下,當我們所進行的教育已經(jīng)很多,甚至受教育者已經(jīng)聽得厭煩的時候,就應該更換表達形式,其中重要的一條就是由熟悉話語向陌生話語轉換。用一些并不太常用的新語匯,新說法,來表達已有的思想觀點,這樣至少從語言上能起到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覺。有的同志認為,只要我們的觀點沒有改變,就沒有必要用不同的話語來表達同樣的東西。這當然并非完全沒有道理,因為更重要的是思想更新,而不是人為地變換新名詞,但道理還有另一方面,就是我們不能總是用相同的話語來表達相同的意思,而是要適當?shù)刈⒁庠捳Z更新,用話語的陌生化來激起人們的新鮮感和好奇心,從而提高人們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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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陸廣品
On the discourse transformation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and its path
LIU Jian-jun
(SchoolofMarxism,RenminUniversity,Beijing100872,China)
Key words: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discourse;discourse transformation path
Abstract:The discourse problem is the inner nature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which has a decisive influence on the effect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The discourse transformation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refers to that educators according to the characteristics and requirements of the era background and educational situation, according to the needs and habits of educatees, adjust and change their original mode of discourse, and deliver education content with the words which educatees are willing and able to accept, to enhance the attractiveness and effectiveness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Nowadays, in the path of the discourse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mainly includes: political discourse to theory, theoretical discourse to popularization, popular discourse to interest, and written discourse to colloquialism, rigid discourse to flexibility, and familiar discourse to strangeness.
DOI:10.14182/j.cnki.j.anu.2016.04.001
* 收稿日期:2016-02-15
基金項目:中國人民大學品牌研究計劃(10XNI009)
作者簡介:劉建軍(1963-),男,山東博興人,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央實施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工程首席專家、“長江學者”特聘教授,全國宣傳文化領域“四個一批”人才工程、國家高層次人才特殊支持計劃(“萬人工程”)和教育部新世紀優(yōu)秀人才支持計劃入選者,主要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理論、思想政治教育。
中圖分類號:G64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2435(2016)04-0397-07
【思想政治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