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貓

文/柯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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遛貓

文/柯玉升

剛提拔局長那陣，余局長有些不大適應(yīng)，總覺得自己在局里是一個多余的人。也難怪，他屬于“就地提拔型”人才，在局里，他從一個普通的科員干起，一直未挪過窩。和同事們相處久了，一下子爬到那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位置，論誰都有這種不自然。

局里和他一樣的老資格臨時工老李，還是一名清潔工。可就是這個老李，見了余局長后也變得“不同尋?！绷耍缭绲亻W到路旁，等余局長走近后，才畢恭畢敬地走上前來打聲招呼。

為此，余局長很傷腦筋，他在平時的工作中不斷地提醒自己，盡量放下架子，和同事們打成一片。可他越是這樣，同事們越把他當(dāng)局長看，越是弄得他渾身不自在。

一時半會的，余局長很難適應(yīng)。為此，他很著急，人一著急嘛，就上火。嘴上起了泡泡，余局長就上醫(yī)院去打點滴，這擱在平時是個很正常的事?？涩F(xiàn)在身份不同了，是局長了。

局長病不得，一病就有人見縫插針。這不，余局長剛一回到家，晚上，局里上上下下的職工都往他家里頭鉆。這還不說，就連局里直接領(lǐng)導(dǎo)的幾個下屬單位都趕來了，消息兒比插了翅膀的鳥兒還飛得快。

“局長？局長又怎樣啦？”余局長由當(dāng)初的不適應(yīng)變成了想不通。一想不通，人就變得憂郁起來。如果時間長了，憂郁的心理就會影響到人的健康。余局長也很擔(dān)心，他在網(wǎng)上了解到，治愈憂郁的最好辦法，就是去找刺激，尋開心。

拿什么刺激自己呢？一天，余局長正在家中吃飯，忽然一只黑貓從窗口跳了進(jìn)來。顯然，這是一只餓得不行的野貓。要不，它怎么就爬到桌子底下不動彈了呢？黑貓昂著頭企求地叫著，想從主人不斷動作的筷子中，討得一些殘羹。

這只渾身黑得像綢緞的貓仔，很可愛。余局長給它添了幾回食物后，就有留下黑貓的意思。余局長拿來繩子，這只黑貓也許是吃了人家的嘴軟，很感恩似的任由人捉弄，也不怎么反抗。

這頓飯余局長吃得很開心。開心著的余局長也想找找樂，牽著這只拴好的黑貓就往局里的大院子走?！斑@不是尋刺激么？人家遛狗，我遛貓?！币宦飞嫌嗑珠L這樣想著，不知不覺中來到了局里大院，全然不顧路人投來的好奇目光。

遛貓可不比遛狗省心。這貓兒見了狗就到處躲閃，遇到了小樹兒，就要往上爬。一路上，特別是見了和它一般大小的寵物狗后，就有些想去欺負(fù)它們，趴在地上，一雙前爪子一個勁地爬著地塊，鼻孔兒“?；！钡仨憘€不?！?/p>

可進(jìn)了局里大院，職工們都保持著那份矜持和對局長的尊重，眼神兒盡量裝得平靜些，生怕露出半點兒稀奇古怪的神色，好像余局長牽的不是一只貓，而是和他們手上牽著的狗一樣。但他們總忘不了，一個個都很殷勤地走過來和余局長打著招呼，也有些拍馬溜須的人，不忘夸上一兩句：局長可真時尚，什么時候遛起了貓仔來了？與你的前衛(wèi)意識相比，我們感覺太落伍了！

余興未消的余局長，第二天又要牽著貓仔出來遛達(dá)，除了尋刺激外，他還有另外一個想法，讓夫人也領(lǐng)略一番牽著貓仔出來遛達(dá)的別樣風(fēng)味。

畢竟是野貓，在家里過了一夜后，就掙脫開繩子跑了。余局長有點掃興，夫人卻說：有什么掃興的呢？遛貓不行，就遛狗吧！昨天，你只顧自己尋開心，害得我一個人出去遛狗，多沒趣兒！

聽夫人這么一提醒，余局長不免有點心酸：多日來，只顧工作上的事情，全沒考慮妻子的感受，好多時候冷漠了她。今天一定陪陪妻子遛遛狗，算是一個小小的彌補吧。

當(dāng)余局長和夫人牽著寵物狗興致勃勃地來到局里大院時，他倆都傻眼了。滿院子里的人，手上牽著的都不是狗了，而是一只只各色各樣的貓仔。這場景，簡直是“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貓萬貓遛滿院”。

“就咱一條狗？”夫人很失落地問。不光夫人失落，在眾多貓仔面前，這狗也很失落，它一屁股蹲在地上，就是不起來，余局長牽著狗的手也僵在了那里。

“咱們回去吧！別讓狗失群了……”還是夫人的腦子轉(zhuǎn)得快，扯著余局長的衣角小聲地催促著。

摘自《小說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