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在帝國的余暉下

李菁

北京沒有到里斯本的直航，我們?nèi)〉酪了固共紶栟D機。從里斯本機場向外走的時候，抬頭看到大屏幕廣告，恍惚以為這一路輾轉，又回到了中國——屏幕上是美景襯托的一幢幢精美房子，配以碩大的中文：歡迎來里斯本投資買房。葡萄牙是歐盟中等發(fā)達國家，工業(yè)基礎較薄弱。歐債危機爆發(fā)以來，政府財政曾瀕臨破產(chǎn)。直到2014年5月4日，葡萄牙宣布將完全退出由歐盟、歐洲央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組成的“三駕馬車”的國際救助計劃，不需申請預防性信貸，也成為繼愛爾蘭之后第二個退出救助的歐元區(qū)國家。

輝煌與重生

對一個城市第一印象的建立，往往是以機場為起點的。里斯本并不大，從里斯本機場開車出來沒多久，恍然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進入市內(nèi)。里斯本給人的第一印象絕不會是“驚艷”，這里沒有令人瞠目的建筑，光鮮靚麗的時尚人群也并不多，在巴黎、倫敦、馬德里、羅馬等其他歐洲首都城市的光芒照耀下，里斯本顯得有些黯淡?？墒且坏┏两渲?，也許就在某個角落、某個瞬間，會突然體會到它的優(yōu)雅從容和氣度不凡，里斯本的味道其實是需要時間慢慢品的。

?里斯本著名旅游小城辛德拉的街邊小鋪（攝于2014年）?

這座城市有著豐富的大航海歷史遺產(chǎn)與中世紀奇觀，似乎在提醒世人它昔日擁有的睥睨天下的帝國時光。

葡萄牙地處歐洲伊比利亞半島的西南一角，國土面積狹小，還經(jīng)常面臨著被鄰居西班牙吞并的危險。到了15世紀，葡萄牙的人口只有100萬左右，它的物產(chǎn)也不豐富，主要出口產(chǎn)品是葡萄酒。雖然由于大西洋島嶼的開發(fā)，其蔗糖生產(chǎn)和出口迅速增長，但如果按常規(guī)方式發(fā)展，它最多也只是一個處于中游的國家。

誰也不會想到，這個人口如此之少、資源相對貧乏的小國，在15世紀末居然出現(xiàn)了大幅度的跳躍式變化。隨著15～16世紀造船業(yè)與航海技術的發(fā)展，在資助航海家向未知海域和航線探索的過程中，非洲、南美洲、亞洲等大片土地被葡萄牙納入了自己的版圖，跨越的幅度達地球的四分之三。葡萄牙人對人類社會的貢獻是發(fā)現(xiàn)了地球上的三分之二的未知領域。身后的大西洋為其提供了一個廣闊的舞臺，也使得葡萄牙從伊比利亞半島的一個蕞爾小國，崛起成為跨越陸地、海洋和洲際的世界級大國。

大航海時期曾經(jīng)的榮耀和輝煌，在里斯本無處不在。亨利紀念碑是一艘石刻的大帆船——亨利在15世紀對葡萄牙航海事業(yè)做出了重大貢獻，當年作為葡萄牙國王的第四個兒子，亨利親王讓人們相信，世界遠比歐洲和地中海大得多，而他運用太陽星相測定航線和修造新型的帆船，使航海家們將遠洋的夢想變?yōu)榭赡堋：嗬褚倭⒃诖^，緊隨其后的是發(fā)現(xiàn)歐洲至印度航線的達·伽馬，而位居第四、手里拿著地球儀的則是哥倫布，雖然他是西班牙人，但卻是在葡萄牙學會航海技術的，當他發(fā)現(xiàn)美洲新大陸返航時終于在里斯本登陸后，立即轟動了整個歐洲。四周站立著協(xié)助亨利的船長、地理學家、數(shù)學家、木工等人物雕像。其正面的碑文寫著：獻給恩里克和發(fā)現(xiàn)海上之路的英雄。這個紀念碑是葡萄牙曾經(jīng)的光榮與夢想，1960年為紀念葡萄牙航海王子亨利逝世500年而建。

到了18世紀，作為葡萄牙最大港口的里斯本，也是歐洲僅次于倫敦和阿姆斯特丹的第三大港口，停泊著上百支船隊。此時的葡萄牙達到了其最輝煌的時刻。

誰也不會想到，一場巨大的災難馬上要降臨到這個國家身上。

1755年11月1日早上9時40分，里斯本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地震襲擊。人們事后得知，這場地震的震源在距里斯本城200公里遠的大西洋海底，地震持續(xù)時間達3.5～6分鐘。40分鐘后，一場海嘯席卷里斯本，摧毀了碼頭和市中心。災難還沒有結束。因為這一天是萬圣節(jié)，所有教堂和修道院都點上精美的蠟燭和油燈，以示對天主和圣靈的尊重。在坍塌的教堂里，它們慢慢地開始燃燒，瞬間的海嘯沒有起到滅火的作用，除了高處的房屋，里斯本2萬多所民居成了熊熊烈火的劈柴，濃煙和火焰蔓延在里斯本的上空，整整一周。葡萄牙王室?guī)装倌晔詹氐乃囆g珍品和7萬多冊善本書，以及緊靠皇宮的皇家檔案館珍藏的包括15、16世紀葡萄牙最偉大的航海家達·伽馬和其他航海家探險非洲、亞洲和美洲過程中收集的地圖、航海記錄和書籍，被付之一炬。

里斯本大地震是人類史上破壞性最大和死傷人數(shù)最多的地震之一，也是歐洲歷史上最大的地震，其死亡人數(shù)高達約10萬人，這幾乎是里斯本當時人口的三分之一。

路易斯一世大橋是波爾圖的地標性建筑之一，橫跨杜羅河，連接波爾圖老城和對岸的加亞新城

里斯本大地震發(fā)生后，當時的葡萄牙國王約瑟一世看著完全被摧毀的里斯本絕望得甚至想遷都。但一位鐵腕人物出面，幫他迅速收拾了殘局，他就是真正掌握大權的總理大臣龐巴爾侯爵（Marquês de Pombal）。龐巴爾早年曾任職葡萄牙駐法國等國的大使，是個頗有經(jīng)驗的外交官員，游歷歐洲各國的經(jīng)歷使他積累了很多先進的治國理念。

龐巴爾侯爵在大火平息后便下令迅速救治傷員和埋葬死者;趁亂在廢墟上隨意斂取他人財物的一經(jīng)查實，無須法庭審判，就地槍決;在新的城市規(guī)劃命令頒布之前，所有新蓋的建筑均屬違法建筑，強令拆除。隨后，他召集了幾名優(yōu)秀的建筑設計師，精心規(guī)劃了里斯本的新建筑格局。震前里斯本的中心是皇宮，龐巴爾則將其改為商業(yè)、政府和民居為主，這樣原來的皇宮廣場就成為今天的商業(yè)廣場;其次，所有的建筑都必須符合規(guī)定的標準和風格，尤其是所有房子都必須裝有名為龐巴爾籠子的防震木質(zhì)結構框架。由于木架對稱而且伸縮性較大，能夠分散地震力量。為了測試模型的性能，龐巴爾調(diào)動軍隊在模型附近操練，以模擬地震。這是世界上在城市規(guī)劃中使用的抗震建筑的最早實例之一。

1775年，葡萄牙舉行了一個慶祝里斯本重建完成盛大慶典，國王約瑟一世和龐巴爾舉杯慶祝他們共同的成就。為了紀念龐巴爾在里斯本重建的功績，政府建了一座龐巴爾雕像。威武高大、目光炯炯的龐巴爾塑像俯視著廣場、眺望他最心愛的港口。因為龐巴爾侯爵廣場是里斯本的中心，幾條重要主干道都在此交集，所以在里斯本的幾天，幾乎每天都要向這位矗立在高尖上的侯爵致意。

里斯本大地震，使得這個曾經(jīng)的大西洋和地中海貿(mào)易中心城市和港口從此衰敗，繼而葡萄牙在工業(yè)革命的競爭中失利，國力一蹶不振。在海上崛起的大國時代也從此遠去，如今，人們只能從里斯本的片片帆影中回味大航海時代的輝煌。

佩索阿與“007”

“對于那些從海上來的旅行者，里斯本，即便是遠遠看來，就像是在美夢中升起的幻境一樣。在亮藍色天空和金色的太陽底下，里斯本的輪廓那么明晰。教堂頂、塔碑和老教堂聳立在無數(shù)房屋之上，仿佛遠遠地預示著這個明亮的場所，這個被賜福的民族?！边@段文字是佩索阿在1925年寫《里斯本，旅行者應該看什么？》中的文字。彼時寫下這些文字的佩索阿不會想到，有朝一日，他也會成為里斯本的標簽。

潛意識里，到里斯本還有一個使命，追尋縈繞心頭很久的那個名字——佩索阿。

費爾南多·佩索阿于1888年生于葡萄牙里斯本，父親在他不滿6歲時病逝，母親再嫁葡萄牙駐南非德班領事，佩索阿隨母親來到南非，在那兒讀小學、中學和商業(yè)學校。在開普敦大學就讀時，他的英語散文獲得了維多利亞女王獎。1905年他回到里斯本，從此再也沒有離開此地。1935年11月29日，佩索阿因肝病嚴重惡化被送進醫(yī)院，在留下一張寫著“我不知道明天將會帶來什么”的小紙片后，第二天溘然長逝。

佩索阿的命運和梵高很相近，都是生前寂寞，死后轟動。在去世若干年后，佩索阿的名字和作品被越來越多的人熟知。1985年10月15日，為紀念佩索阿逝世50周年，葡萄牙舉行了盛大的遷葬儀式，將佩索阿的遺骨移至里斯本熱羅尼莫斯修道院，供人瞻仰。1987年，葡萄牙政府發(fā)行了印有佩索阿頭像的紀念鈔。1993年11月，里斯本政府將佩索阿生前故居改建為佩索阿文化中心向公眾開放。他和16世紀的大詩人卡蒙斯被并稱為葡萄牙文學史上的兩座豐碑。

佩索阿的詩句如滾燙的靈魂：“在明亮的日光下，即使聲音也會熠熠發(fā)光?！彼谑藕笠蚕硎苤鴣碜匀澜绲膬A慕和崇拜。Chiado區(qū)的加雷特街有一家名為A Brasileira（巴西人）的咖啡館，據(jù)說這是佩索阿生前經(jīng)常光顧之地。像巴黎的花神咖啡館，這里也成了各種文藝青年趨之若鶩之地?？Х瑞^分上下兩層，還有露天的桌椅，雖然面積不是很大，但每天座無虛席。1988年為紀念其百年誕辰，咖啡館門口的小廣場上還立起了一座佩索阿銅像。

1906年開業(yè)的波爾圖Livraria Lello書店是“世界上最美的十大書店”之一，曾出現(xiàn)在電影《哈利·波特》中

這尊“佩索阿”蹺著腿，坐在一張椅子上，似乎要和旁邊喝咖啡的人說點什么。他的模樣就像他自己寫的那樣：“他30來歲，清瘦，個頭相當高，穿著上稍有一些不經(jīng)意的馬虎，坐著的時候腰彎得很厲害，待站起來以后才會稍稍伸直一點。他蒼白而平常無奇的相貌上，既沒有明顯的磨難感平添驚人之處，甚至連一線磨難的痕跡也極難找到。但這張臉上可以說具有一切：艱難、悲痛，或者完全是曾經(jīng)滄海之后的一種淡然處世。”只是如今的佩索阿已經(jīng)沒有任何言說的能力，只能靜坐在椅子上，“被迫”與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合影，冷冷地看著他們擺出各種造型、現(xiàn)出一臉膜拜之情。

從里斯本出來，沿海岸線行走，眼前很快就是大海。視線里出現(xiàn)了很多占地面積很大的別墅，隨口開玩笑說：“C羅可能就住在這兒！”陪同的張老師是個事事認真的人，聽我隨口一說，執(zhí)著地用葡語向司機求證。沒想到司機連連點頭。于是放眼這一片別墅群，想象著C羅每天都可以過的面朝大海的愜意生活。

里斯本最著名的海濱旅游勝地——卡斯凱什（Cascais），是一座彌漫著貴族氣息的度假小城。據(jù)說葡萄牙國王唐·路易斯一世對里斯本的酷熱感到難以忍受，有寵臣向他描述了卡斯凱什漁村的迷人風光，于是他決定將卡斯凱什建成葡萄牙王室的避暑山莊。得到了國王的青睞，于是卡斯凱什才從一個小漁村變成了風光旖旎的小城。其實它更吸引世人之處在于，是全世界“最著名的間諜”、代號007的詹姆斯·邦德的“誕生地”。

“二戰(zhàn)”期間，葡萄牙保持中立，這一特殊地位使得參戰(zhàn)國爭相在葡萄牙設立使館，安插間諜，滲透對方的情報網(wǎng)絡，套取有價值的情報。云集而至的特工們使燈紅酒綠的卡斯凱什隱藏著刀光劍影，被世人稱為“間諜中心”。在眾多各為其主而忙碌的特工當中，有一位在英國海軍情報處工作的伊恩·弗萊明（Ian Lancaster Fleming）。在這里，他與戰(zhàn)友們成功策劃了一起阿爾巴尼亞國王從德國人手中潛逃的任務。此后，他又多次在這座小城與德國特工斗智斗勇。

也許是這里的經(jīng)歷讓伊恩·弗萊明對卡斯凱什念念不忘，退休后，他重返此地，在卡斯凱什的“太陽酒店”里，創(chuàng)作了“007”系列小說的開篇之作《皇家賭場》，此后一發(fā)不可收。他以每年一部的創(chuàng)作速度相繼出版了《生與死》、《永遠的鉆石》、《來自俄羅斯的愛情》、《霹靂雷球》、《愛我的間諜》、《女王陛下的特工》、《你只活兩次》等10多部“007”系列小說。

科英布拉的吟唱

對中國的大多數(shù)讀者來說，小城科英布拉（Coimbra）是個略顯陌生的名字。其實，這座低調(diào)樸實的小山城曾是葡萄牙的首都，它的歷史可以追尋到古羅馬時期。一條河傍山而過，狹窄巷陌里，古老的石子路被磨得發(fā)亮，見證著這個古城悠長的歷史。

科英布拉最值得驕傲的，是它擁有世界上最古老的大學之一——科英布拉大學?？朴⒉祭髮W創(chuàng)建于1290年，最初有藝術學院、法學院、教會法學院、醫(yī)學院。18世紀，時任葡萄牙王國內(nèi)政大臣的龐巴爾侯爵對科英布拉大學進行了一系列改革，尤其對于科學領域教育方面，使其更加符合啟蒙運動以及反教權主義的精神。

科英布拉大學是一所名副其實的大學城，大學占據(jù)了大半部分的科英布拉區(qū)域。那么當你穿過老校區(qū)大門時，時光仿佛一下子被拉回到久遠的中世紀。帶領我們游覽的老師不無自豪地說，科英布拉大學也是世界上唯一擁有皇宮的大學——校長樓居然是葡萄牙原來的皇宮。

科英布拉大學的“鎮(zhèn)宅之寶”是它的若安妮娜圖書館（Biblioteca Joanina）。它是歐洲最古老的圖書館之一，已經(jīng)有700多年的歷史，屬于典型的巴洛克式建筑。推開門，視線所及感受到的震撼絕非語言文字可以形容。紅色和金色為基調(diào)的內(nèi)飾展露著圖書館的奢華與精美;屋頂有將近5米高，分為上下兩層，而上下用的樓梯都精巧地藏在每個隔斷的角落中;宗教、戰(zhàn)爭和歷史為主題的掛毯和瓷磚畫點綴在圖書館四周的墻上。

于今天而言，這金碧輝煌的圖書館已無通常意義的借閱、瀏覽功能，而只是展示它曾擁有的榮耀和輝煌。該圖書館對外開放，但限制參觀，訪客須分批進入，6人一批，每批參觀20分鐘。每位參觀者一進到里面，在這些散發(fā)著幽遠之氣的古籍面前，似乎只有屏氣呼吸、頂禮膜拜的份兒。書架上至今還陳列著超過30萬冊“古董”般身世的書籍。而和這些書籍同處一個空間的，除了我們，還有另外一種生物——蝙蝠。雖然整個圖書館是木質(zhì)的，又陳列著價值連城的書籍，但卻很少出現(xiàn)蛀蟲問題，或許都要感謝這些晝伏夜出的蝙蝠們。

科英布拉大學作為整個城市的中心，帶動了該城市的文化生活。而數(shù)以萬計的學生使這座當之無愧的“學生之城”始終保持年輕的姿態(tài)，繁榮不止，生生不息。每年的5月，科英布拉大學會迎來許多游客，原因就是這里舉行的畢業(yè)聚會。學生們會組織各種活動紀念在大學度過的美好時光，其中最為有名的就是“燃燒”代表了各個學院的、不同顏色的講義帶，也就是所謂的“燃帶節(jié)”。真燒？當然不?，F(xiàn)在只是象征性地手執(zhí)絲帶揮舞兩下而已。和中國的畢業(yè)季一樣，這個時候，也是表白和被表白的高峰期。據(jù)說有時候求愛的男生，會在女生陽臺下高唱小夜曲，而女生如果接受，就把絲帶綁在陽臺上。

在科英布拉停留的兩天時間，我們被安排在淚宮酒店（Quinta das Lagrimas）下榻。后來才知道，這里曾發(fā)生了一段在葡萄牙流傳甚久的凄美愛情故事：

佩德羅一世是第八位葡萄牙國王，他是阿方索四世的第三子。佩德羅一世還是王子的時候，按婚約娶了西班牙公主康斯坦莎為妻。但是他卻愛上了公主的侍女伊內(nèi)絲，兩人生了幾個孩子。這段戀情遭到了佩德羅父親阿方索四世的反對。1345年康斯坦莎去世，佩德羅決心與伊內(nèi)絲結婚。但伊內(nèi)絲是卡斯蒂利亞領主女兒的身份，令阿方索四世耿耿于懷。為使葡萄牙免于被卡斯蒂利亞政治所牽連，阿方索四世派了三名男子暗殺了伊內(nèi)絲。

佩德羅悲痛欲絕，但不動聲色。1357年阿方索四世去世后，由佩德羅繼承了王位。他一登基，便立即將兩名殺害自己情人的兇手抓捕起來，為了要讓殺手也感受到戀人死去時心裂開來的痛苦，他把刺客的心臟挖出來吃下以示復仇。佩德羅同時宣布他和伊內(nèi)絲早已秘密結婚，她才是葡萄牙真正的王后，因此她應該按照王后的禮儀重新下葬。他把伊內(nèi)絲的棺材打開，要求當初判決驅(qū)逐伊內(nèi)絲出境的法庭里的高官們親吻已腐化分解的王后手骨表示敬意。

在佩德羅的堅持下，伊內(nèi)絲最終被埋葬在距離里斯本以北100多公里的阿爾科巴薩（Alcobaca）修道院里。她的墳墓和佩德羅的墳墓腳對著腳。這是佩德羅的設計，意味著等到末日審判來臨的那一天，他復活的時候，能第一時間看到他最心愛的伊內(nèi)絲。兩個墳墓上都刻有相同的一句話：“直到世界末日?！迸宓铝_一世至死時也沒有再結婚。

將這段凄美愛情故事流傳至今的人物，不得不提到《盧濟塔尼亞人之歌》和其作者、葡萄牙詩人卡蒙斯?！侗R濟塔尼亞人之歌》中描寫這段故事的文字就鐫刻在淚宮酒店花園里的泉水邊，上面寫著：“伊內(nèi)絲死得悲慘，蒙德古的寧芙們久久懷念，他們的眼淚化作清泉，把這段愛情永遠記憶，泉水被稱為伊內(nèi)絲之愛。清澈的泉水把鮮花澆灌，那泉水全是眼淚，訴說著愛情！”“眼淚莊園”的庭院里，有汩汩流淌著的泉水，這就是著名的淚泉。傳說泉水就出自不幸的伊內(nèi)絲最后一次哭泣的地方……此情此景，令人心動。難怪有人將之比擬為葡萄牙版的“梁?！薄?h3>波爾圖的味道

波爾圖（Porto）并不是一個令人一見鐘情的城市，卻是離開之后便難以忘懷的地方。

一路北上、到達波爾圖的時候已是黃昏，陰郁的天氣又夾雜著小雨，這個葡萄牙第二大城市的面貌一時含混不清。在此之前，除了知道這里有一支著名的足球隊之外，對這個城市毫無概念。

第二天早上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眼前的一切漸漸明亮起來，這個城市的魅力也一點點釋放出來。波爾圖是依杜羅河而建的城市。乘一艘游船，徜徉杜羅河是最好的選擇。杜羅河面并不寬，兩岸的建筑像一幅幅流動的風景，山丘上的修道院、沿河的街鋪和倉庫、大大小小的漁船、低空盤旋的白色海鳥……

波爾圖音樂廳（Casa da Musica）是這座老城的新地標，有點類似于北京的國家大劇院，雖然其規(guī)模與氣勢當然無法與國家大劇院相提并論，但里面也擠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慕名參觀者。

波爾圖音樂廳的設計師說起來也與北京有不少緣分，他就是頗具爭議的中央電視臺新址的設計者、荷蘭人庫哈斯。這座建筑位于車水馬龍的市中心，外觀結構相當不尋常，它使用了平滑而棱角分明的混凝土多面體造型，素凈的混凝土體塊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如同一顆坐落于黃色石材鋪地廣場的鉆石。建筑師在該項目中通過將建筑設計為實體，以兩個鞋盒造型的音樂廳及其他公共項目創(chuàng)建了一個掏空的體塊，從而解決音樂廳與身在室內(nèi)或室外的公眾之間的關系。

2005年5月，波爾圖音樂廳甫一開幕，一下子成為當?shù)氐拿餍墙ㄖ?。值得一提的是，與我們見到的絕大多數(shù)音樂廳不同，波爾圖音樂廳的四周竟然是由透明的玻璃圍起來的。工作人員特地帶我們到樓上參觀，透過玻璃，里面正在排練的交響樂團的現(xiàn)場一覽無余。但奇怪的是，外面的嘈雜聲音仿佛被隔絕于另一個世界，一點也沒有影響到里面。工作人員解釋說：這種雙層真空波浪狀玻璃，隔音效果極好，另外，波浪形的玻璃對聲音的反射比較均勻，聽眾無論坐在哪一排都能欣賞得到近乎一致的原聲。

如果一家看上去并不起眼的書店門口排起了長隊，沒錯，這就是幾乎成了每一位到波爾圖的游客必須去探訪的Livraria Lello書店?！笆澜缟献蠲赖氖髸辍?，必然有它入選。這間書店在1906年就已開始營業(yè)，但卻不大為人所知，直到它出現(xiàn)在電影《哈利·波特》的場景里（J.K.羅琳曾在書店二樓的咖啡座寫作）。在這個神圣的新哥特式的書店里，能找到我們印象里關于“天國的階梯”的終極定義。圖書館的新派藝術區(qū)域，體積巨大的木質(zhì)樓梯上的精美雕刻和錯綜的墻壁、華麗的立柱融為一體。彩色玻璃窗上也繪制了精美的圖案，屋頂有一扇透明天窗，上面寫有書店創(chuàng)始人何塞·萊洛（José Lello）的格言，這一切都讓書店呈現(xiàn)出教堂的外觀。

因為書店規(guī)模有限，而每天要進來“到此一游”的人太多，所以書店每隔一段時間才放一批人進去。即便如此，依然抵擋不住來自世界各地的信徒。進到書店一看，發(fā)現(xiàn)里面賣的書絕大多數(shù)是葡萄牙文的，也只能買點書簽和明信片留作紀念。周圍大多數(shù)人在忙著拍照，不禁自嘲，這葡萄牙人真夠淡定的，換作國人，肯定抓住這商機印刷多語種紀念品大賺一筆。

與波爾圖球隊同樣馳名的，是這里的葡萄酒，波爾圖是著名的葡萄酒產(chǎn)地。正因為倚靠著杜羅河谷，有80多家葡萄酒商的倉庫和發(fā)貨點都集中在那里。而波爾圖的酒窖，其實都不在河岸邊，你要深入到河南岸的村莊里。這里的酒窖幾乎家家都可以讓游客參觀。另一個城市名片就是以這個城市命名的波特（Porto）酒。波特酒是一種加強型葡萄酒，在波特酒的歷史中英國人功不可沒。當年英法百年戰(zhàn)爭，英國人無法買到美味的法國葡萄酒，于是就尋找替代品。而杜羅河谷的氣候和土壤都是絕佳的選擇，于是就在這個地方釀酒。后來由于運輸保存的問題，在葡萄酒釀造的過程中加入白蘭地，于是成就了這款有特色的加強型葡萄酒。普通葡萄酒酒精度在13%左右，而波特酒的酒精度在20%左右。大多酒窖都設有“導游講解+現(xiàn)場品鑒”的行程，可以根據(jù)喜好和酒量安排一條屬于你的品酒路線。到了酒的故鄉(xiāng)，自然免不了開懷暢飲，于是在波爾圖的每一頓，都喝得微醺。微醺之即，看夜幕初上的杜羅河，波光瀲滟，搖曳著燈光斑斕，一時神情恍惚，不知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