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燕梅,張正堂
(南京大學商學院,江蘇南京210093)
?
組織長工時制度的實施影響:研究述評
趙燕梅,張正堂
(南京大學商學院,江蘇南京210093)
摘要:文章對長工時研究進行選擇性回顧,結果發(fā)現(xiàn):長工時帶來的影響有正有負,對企業(yè)的影響偏正向,對員工的影響偏負向,對于企業(yè)而言,也并不必然帶來業(yè)績提升,在某些情況下,可能會降低員工表現(xiàn);身體恢復與行為方式生活等中介機制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負面影響的原因;彈性工時等能調節(jié)長工時帶來的負面影響,使長工時發(fā)揮更多的積極效應。文章最后對如何應用長工時提出了建議。
關鍵詞:工作時間;長工時;彈性工時;機制
[DOI]10.3969/j.issn.1007-5097.2016.02.023
張正堂(1975-),男,安徽明光人,教授,博士生導師,人力資源系系主任,研究方向:人力資源管理。
工作時間超過標準工作時間的長工時(Bannai和Tamakoshi,2014;Iwasaki等,2006)[1-2],對企業(yè)和員工都產生了重大影響。對于企業(yè)的影響主要表現(xiàn)為長工時可以幫助企業(yè)提高工作產出,降低企業(yè)成本。對于個人影響主要體現(xiàn)為長工時降低了員工的生產效率,危害到了員工身體、心理健康和破壞了工作——生活平衡。對員工的負面影響如果處理不當,反過來也會對企業(yè)造成負面影響,如員工的滿意度降低,離職率高等。但總的來說,對于企業(yè)的影響是偏正面的,對于員工的影響是偏負面的。于是現(xiàn)實生活中便出現(xiàn)了企業(yè)延長工時和員工希望縮短工時的矛盾。
部分企業(yè)為解決與員工的長工時矛盾,在減少長工時的負面影響方面做了一些嘗試。20世紀90年代以來,在相關工時問題并未得到充分討論的情況下,縮減工時的實踐行動率先在某些企業(yè)中展開(曾湘泉和盧亮,2006)[3]。但從中國企業(yè)的現(xiàn)狀來看,中國企業(yè)還處于從勞動密集型向知識密集型過渡的時期,人力資源構成中也有很大比例是知識文化水平較低的廉價勞動力。企業(yè)的需求與員工類型決定了中國目前以及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以廉價勞動力超長時間工作換取報酬的勞務方式還將普遍存在,也就意味著長工時在未來一段時間內還將繼續(xù)普遍存在。那么,以縮減工時來解決長工時問題的方式只能是個別企業(yè)的行為,并不能從普遍意義上解決問題。
本文基于國內外研究進展,將從正、負兩方面分析長工時造成的影響及負面影響背后的形成機制,總結長工時負面影響的調節(jié)機制,以期降低長工時對企業(yè)和員工的負面影響,最大限度地發(fā)揮長工時的積極作用。
(一)長工時的正面影響
以時間作為薪酬結算方式在19世紀工業(yè)化生產確立后開始采用(龍靜,2008)[4]?;凇肮ぷ骺偭?工作效率×工作時間”的假設,延長工作時間能提高工作總量,企業(yè)普遍采用長工時。據(jù)統(tǒng)計,在19世紀率先發(fā)生產業(yè)革命的法國、英國等西歐國家中,當時工人每天工作時間約為14至16個小時,年平均工作時間在3 500小時以上(龍靜,2008)[4]。隨著各國陸續(xù)進行工業(yè)化,長工時也推廣到世界各地,在很多地區(qū)延續(xù)至今。長工時為各國實現(xiàn)工業(yè)化,企業(yè)提高產出、縮減成本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1.長工時對企業(yè)產出的影響
長工時對企業(yè)的正面影響首先體現(xiàn)為能幫助企業(yè)提高產出。但長工時能提高企業(yè)產出似乎不證自明,因此直接去驗證長工時提高產出的研究相對較少,更多是在后期涌現(xiàn)出大量證實長工時的負面影響,呼吁縮減工時的研究后,研究才開始關注到相對于縮減后的工時,以往采用的長工時能提高企業(yè)產出(Bauer和Zimmermann,1999)[5]。Baek和Oh(2004)[6]分兩階段調查了韓國縮短工時前后各行業(yè)的產出,結果發(fā)現(xiàn),工時的減少降低了所有行業(yè)的產出,其中制造業(yè)受到的沖擊最大。也就說明以往采用的長工時能提高各行業(yè)的產出,尤其對于制造業(yè)。
長工時不會降低工作效率可以作為長工時能提高企業(yè)產出的另一證據(jù)。以往研究在探討長工時對企業(yè)產出的影響時認為,長工時因造成員工疲勞、認知能力下降,從而會降低員工的工作效率,負面影響產出(Flinn和Armstrong,2011;Gordon等,2010)[7-8]。如果長工時不會降低員工的效率,那么依據(jù)工作總量=工作效率×工作時間,時間增加,而效率不變,工作總量便能獲得提高。Schank(2005)調查了長工時工廠(overtime plants)和標準工時工廠(standard-time plants)之間的生產效率。用測量員工可能達到的工作產量和實際工作產量之前的差距指標——技術效率(technical efficiency)作為因變量,研究結果發(fā)現(xiàn),長工時工廠與標準工時工廠在技術效率上并沒有顯著差異[9]。Rai等人(2012)對宇航員長時工作的研究也發(fā)現(xiàn),長工時并不會降低員工的認知效率[10]。
2.長工時對企業(yè)生產成本的影響
長工時對企業(yè)產生正面影響的另一體現(xiàn)是長工時可以幫助企業(yè)縮減生產成本。成本的縮減主要體現(xiàn)為:①降低了機器等生產工具的閑置成本;②對于員工長工時工作,企業(yè)目前多采用基本工資+加班工資的付薪方式,如果基本工資過高,可以用加班工資替代支付基本工資,從而縮減企業(yè)人力成本。如以1 000人的企業(yè)為例,如果每人每天加班2小時,共計加班2 000小時,以8小時工作制計,相當于多聘請了250名員工。而以加班的方式給付薪酬,便用加班工資替代了這250名員工的基本工資,這對于基本工資過高的企業(yè)也是一種人力成本的節(jié)約;③對于某些緊迫性較強的行業(yè),如醫(yī)療行業(yè),長工時還會降低延遲成本。
研究也證實了長工時能縮減企業(yè)生產成本。Shong(2004)通過對1985年到1998年期間,韓國縮短工時前后數(shù)據(jù)對比的實證研究發(fā)現(xiàn),縮短工時會增加整個工作團隊的工資成本,那么以往采用的長工時便能降低工資成本[11]。Tessler(1997)用案例研究對比了醫(yī)療行業(yè)標準工時與長工時兩種條件下的成本[12]。以病人支付的費用、社會支付的費用,醫(yī)院支付的費用作為因變量成本的指標,結果表明,相對于推遲手術,醫(yī)生長工時工作立即做手術,無論是病人支付的費用、社會支付的費用,醫(yī)院支付的費用都會有所降低,說明長工時能降低手術成本。
(二)長工時的負面影響
1.長工時對績效的負面影響
長工時并不總能提高工作產出,很多研究表明員工會因為疲勞、壓力而降低了工作效率,從而對工作產生負面影響。
對于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的醫(yī)療行業(yè),長工時降低工作表現(xiàn)較為明顯。為了探明長工時與醫(yī)生工作表現(xiàn)之間的關系,F(xiàn)linn和Armstrong(2011)通過電話調查了30名醫(yī)生的認知能力與臨床問題解決的正確性,結果發(fā)現(xiàn)與休息時間調查的結果相比,長時間工作后受調查的醫(yī)生認知能力、臨床決定的正確性顯著降低[7]。Gordon等人(2010)用實驗證明了長工時會降低醫(yī)生臨床績效。在實驗中,17名實習醫(yī)生被隨機分配到了長時間睡眠剝奪組(24~30小時夜班,以往醫(yī)院采用的夜班時間),8名實習生被隨機分配到了縮短的睡眠剝奪組(16小時夜班),相對于長時間睡眠剝奪組,縮短時間的夜班工作者的績效更高,有更好的臨床表現(xiàn)[8]。
長工時不但會影響醫(yī)生的績效,也會降低普通員工的績效。在服務行業(yè),服務能力和服務需求的不平衡與長工時相互作用,會造成整個服務業(yè)的服務水平的下降(Oliva和Sterman,2001)[13]。長工時同時也會降低團隊績效。Pilcher等(2011)的一項研究檢驗了長時睡眠剝奪條件下過度工作對團隊績效的影響,讓24名睡眠剝奪的員工連續(xù)操作16小時,結果發(fā)現(xiàn),長時間剝奪睡眠的員工,會降低他所在團隊的整體績效[14]。
2.長工時對員工身體健康的影響
長工時對員工身體健康的危害是研究者對長工時危害研究較為熱衷的領域(H?rm?,2006)[15]。這是因為:一方面,是長工時對員工身體健康的危害引起了學者們的重視;另一方面,過勞死問題在日本的出現(xiàn),日本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進行研究,以期預防過勞死,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推動了長工時對身體健康的危害研究。
(1)生理疾病。工作時間過長帶來了一系列的生理危害,從而導致了一些生理疾病。生理疾病主要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過勞死(Karoshi)、心血管疾病與冠心?。–ardiovascular disorder and coronary heart dis?ease)、高血壓(high blood pressure)。
過勞死是指因過度工作而導致的猝死現(xiàn)象(Ban?nai和Tamakoshi,2014)[1]。日本勞動衛(wèi)生部認為大多數(shù)過勞死是因為長時間工作持續(xù)數(shù)月而引起的,尤其是沒有酬勞的長時間勞動(Uehata,2005)[16]。因長時間工作導致過勞死的調查研究也證實了這一說法,Kanai(2009)指出,過勞死的根源就在于過長的工作時間[17]。但也不是每一項研究都證實了長工時會導致過勞死,如Virtanen等(2010)的一項研究就發(fā)現(xiàn),每天工作11~12小時的工作組在死亡率上和參照組沒有顯著差異[18]。也許長工時在工作時間量上的差異帶來了研究結論上的差異。
長工時工作者有更高的冠心病患病率(Virtanen等,2010;Landsbergis等,2013)[18-19]。Kang等人(2014)調查了韓國企業(yè)工作時間長短和患冠心病風險性之間的關系,結果表明長工時員工患冠心病的風險顯著高于每周工作31~40小時的員工[20]。
同樣,長工時會導致高血壓也得到了很多研究的證實(Nakamura等,2012;Imai等,2014)[21-22]。Na?kamura等(2012)通過裝配工廠的工作時間記錄表,研究了工人工作時間和血壓在一年時間內的變動關系,結果表明:每月加班多于80小時的員工和參照組相比舒張壓顯著上升,同時大量的加班會增加男性裝配線工人高血壓患病率[21]。Imai等(2014)另一項研究通過問卷調查了員工的工作時間與高血壓的關系,結果也同樣證實了長工時會導致高血壓。在控制了年齡、性別、公司、吸煙史和體重指數(shù)等變量后,發(fā)現(xiàn)隨著加班時間的減少(大于100小時降至小于45小時)高血壓患病率顯著降低[22]。
(2)疲勞。很多研究證據(jù)都表明長工時會帶來疲勞(Sparks等,1997;Park等,2001)[23-24]。由于工作時間過長導致的汽車意外事故率的增加可以作為工作時間過長帶來疲勞的另一證據(jù)。Trew等(2011)對心血管灌注師進行了調查,發(fā)現(xiàn)由長時間工作疲勞駕駛導致的事故率達到了6.9%,另有44.4%的灌注師報告稱有因長時間工作疲勞駕駛差一點發(fā)生交通事故的經歷[25]。
關于過長的工作時間對疲勞的影響已不僅僅停留在描述這一現(xiàn)象層面,近期的研究更多地探討了它的機制。如Beckers等(2008)通過調查研究發(fā)現(xiàn),即使員工工作時間過長,但如果是自愿加班,員工的疲勞度和幸福感都會有顯著的改善,也就是說員工是否自愿加班能調節(jié)長工時與疲勞之間的關系[26]。關于工作時間引起疲勞的機制,將在后面長工時影響員工的原因機制、負面影響的調節(jié)部分做具體的闡述。
3.長工時對心理健康的影響
(1)抑郁(depression)。長工時會帶來情緒低落,輕則是沮喪,重則是抑郁,并容易因此導致過勞自殺(karojisatsu)。Driesen等(2010)在一項調查研究中探討了工作時間與心情低落(depressive mood)的關系,工作時間36~40小時/周的員工作為參照組,工作時間超過40小時/周的員工作為長工時組,長工時組與參照組報告的心情低落率之間沒有顯著差異。但進一步檢驗結果表明,性別和工作時間對心情低落的影響存在交互作用,工作時間超過40小時/周的男性員工更易心情低落[27]。
為了探明長工時與員工抑郁患病率之間的關系,Amagasa和Nakayama(2013)對218名文員進行了3年的追蹤研究,經過結構方程模型分析,結果顯示長工時會增加員工調查時抑郁患病率和調查后未來1~3年內的抑郁患病風險[28]。Kato等(2014)的研究則表明長工時(大于60小時/周)增加了男性工作者抑郁性心理失調的風險性,且60小時/周的工作時間可作為判斷員工是否需要預防措施防止抑郁性心理失調的分界線[29]。
(2)壓力。長工時容易增加員工心理壓力。為了驗證長工時與員工心理壓力之間的關系,并評估其他和壓力相關的概念在長工時與壓力關系之間的作用,Sato等(2009)調查研究了員工的工作時間與工作壓力,以員工每月超時工作時間:不超時、超時0~19小時、20~39小時、40~59小時、大于等于60小時,將員工分為5種超時工作類型,結果表明:超時工作40~59小時與大于等于60小時的員工,工作壓力顯著大于超時工作0~19小時的員工,但當自評的其他壓力因素(工作量、睡眠時間等變量)加入后,長工時與工作壓力之間的相關不顯著[30]。說明長工時確實會增加工作壓力,但這種影響不是直接的,其他的壓力因素,如工作量、睡眠時間在其中起了中介作用。
值得強調的是,雖然本文將長工時對員工的影響分為了對生理健康、心理健康的影響,但身體健康和心理健康并不是完全獨立的。二者之間更可能是一個交互的系統(tǒng)。長期的心理壓力更可能帶來身體的不良反應(冠心?。?,而不良的身體反應(冠心?。┍粏T工感知到,會加劇心理壓力。二者長此以往,便形成了一個交互的系統(tǒng),并由此可能帶來對企業(yè)的負面影響,如員工離職率高等。推測的正確性還有待進一步研究的證實。
4.長工時對工作——生活平衡(work-life bal?ance)的影響
長工時員工往往因為工作時間過長,沒有時間享受生活,導致工作——生活不平衡。早期研究便已證實了長時間工作會影響家庭生活質量。Maruyama和Morimoto(1996)調查了中層管理者工作時間與生活方式、壓力、生活質量之間的關系,結果發(fā)現(xiàn)長工時對管理者的生活方式有顯著的負面影響,例如睡眠模式和每日餐飲規(guī)律性[31]。同時,與較短工作時間的管理者相比,長工時管理者更容易感覺到高工作壓力和低生活質量。近期隨著彈性工作時間(flexible working hours)成為研究熱點,關注點主要集中在彈性工作時間改善長工時對工作——生活平衡的關系上。彈性工作時間對企業(yè)和員工都有好處,對員工而言,有助于其工作——生活平衡(Galea等,2014)[32]。彈性工時的調節(jié)效應將在負面影響的調節(jié)部分做具體的闡述。
長工時對員工的工作表現(xiàn)、生理、心理都造成了危害,探明長工時對員工產生負面影響背后的機制可以幫助管理者尋找到更近的預測變量,建立更好的預防機制,降低長工時對企業(yè)和員工的負面影響。長工時影響員工有多條路徑,其中研究最多的是身體恢復機制(physiological recovery mechanism)與行為生活方式機制(behavioral lifestyle mechanism)(Van der Hulst,2003)[33]。
(一)身體恢復機制(physiological recovery mecha?nism)
長工時意味著員工需要將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到工作中,相應地減少了可用于身體恢復的時間,不充足的身體恢復會擾亂生理過程,最終導致了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適(Van der Hulst,2003)[33]。
睡眠是身體休息、心理狀態(tài)恢復的最佳時間,身體恢復的匱乏最集中的體現(xiàn)是睡眠的缺失。有大量研究關注長工時對員工睡眠的影響,并由此造成的健康危害。H?rm?(2006)對工作時間影響員工健康的機制進行了文獻回顧,發(fā)現(xiàn)不充足的睡眠在工作時間與身體健康之間起了中介作用[15]。Shi?mizu等(2004)用調查研究證明了身體恢復機制,在對日本工廠的94名員工的工作時間、病假、工作效率進行了為期一年的追蹤調查后,發(fā)現(xiàn)長時間過度工作會降低生產效率,而睡眠的缺失在其中起了中介作用[34]。
(二)行為生活方式機制(behavioral lifestyle mechanism)
長工時容易導致不健康的生活方式,例如增加吸煙量,增加對酒精、咖啡的使用,不健康的飲食,缺乏鍛煉,而這些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又會導致生理上的變化,如高血壓等(Van der Hulst,2003)[33]。
為了檢驗行為生活方式機制,Taris等(2011)對649名全職工作者進行了為期兩年的追蹤研究。結果表明:長工時會帶來一些不健康的行為,例如更少的運動與更少的蔬菜攝入,這些行為會顯著危害身體健康,進行中介分析后發(fā)現(xiàn),不健康的身體活動(更少的運動等)在長工時與身體健康之間起了部分中介作用。但在他們的研究中,沒有發(fā)現(xiàn)長工時會造成更多的抽煙、酗酒行為[35]。
還有很多研究者探討了長時間工作與不健康生活方式之間的關系。Schluter等(2012)進行了一項跨區(qū)域大樣本研究,結果發(fā)現(xiàn)與工作時間小于40小時/周和40~49小時/周的員工相比,每周工作時間大于50小時/周的員工酒精消耗量顯著增加[36]。Mizoue等(2006)研究了長工時與吸煙量之間的關系,結果表明:員工工作時間的不同會導致吸煙量顯著的不同,與長工時員工相比,中等強度工作時間的員工吸煙量更少[37]。
很多因素能調節(jié)長工時對員工的負面影響,使長工時發(fā)揮更多的積極效應?,F(xiàn)將調節(jié)因素分為3個層面:工作層面、員工層面、物質補償層面進行梳理。
(一)工作層面
1.彈性工時
彈性工時的合理設計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長工時的負面效應。對于長工時員工,彈性工時能降低員工的心理壓力和提高員工工作——生活平衡,若讓員工參與彈性工時設計能增加員工的幸福感,從而提高員工的績效(Kandolin等,2001)[38]。彈性工時能降低長工時對員工身體、心理上的危害,但彈性工時的可變動部分應控制在一個相對較低的水平,較高彈性時間的可變動性反而會增加員工身體和心理的危害,尤其當可變動性是由企業(yè)控制的時候(Jans?sen和Nachreiner,2004)[39]。這項研究結論在另一項調查研究中也得到了證實,彈性工時可變動性與員工的身體健康成負相關(Costa等,2004)[40]。當彈性工時的設計符合企業(yè)文化且得到了管理層的支持,彈性工時能平衡員工的工作和家庭生活,也能使企業(yè)獲得更大的產出(Galea等,2014)[32]。
2.工作時間適合度(work-hours fit)
工作時間適合度(work-hours fit)被定義為員工期望的工作時間與實際工作時間之間的差異。工作時間過度(too many hours)是指員工實際工作時間超過了期望工作時間,工作時間不足(too few hours)是指員工實際工作時間少于期望工作時間。工作時間適合度能在很大程度影響員工的滿意度,從而影響員工的離職率。
Sturman等(2014)探究了工作時間適合度對員工的影響,以及工作時間適合度在工作時間對員工影響之間的調節(jié)作用,結果表明:工作時間適合度調節(jié)了工作時間對員工的影響。同樣的工作時間,工作時間不適合更容易降低員工的滿意度,增加員工離職率[41]。其中工作時間過少易導致工作壓力增加和生活滿意度降低,工作時間過多容易導致家庭——生活矛盾。另一項研究也得到了相類似的結論,工作時間不符合期望(misfit)會降低員工對工作時間的滿意度以及提高離職率(Nabe-Nielsen等,2010)[42]。
(二)員工層面
1.員工個體特征
員工的個體特征會調節(jié)長工時對員工的影響,如性別。長時間工作對特征不同的個體會有不同的心理效應,因此也會有不同的影響。長工時對離職率的影響在性別上表現(xiàn)出了差異,對于雙職工家庭,過長時間的工作更容易使女性辭職照顧家庭,而對于男性則沒有表現(xiàn)出更高的離職率(Cha,2010)[43]。這說明性別能調節(jié)長工時對離職率的影響。男女在長工時工作條件下表現(xiàn)出不同的離職率很可能是由于分工差異造成的,女性的性別角色要求女性更多地照顧家庭、孩子。Cha(2013)在另一項研究中發(fā)現(xiàn)工作時間超過50小時/周、有孩子的女性員工更容易離職,但沒有孩子的女性員工沒有表現(xiàn)出更高的離職率[44]。
2.調節(jié)能力
同樣的刺激,不同的應對心態(tài)會對個體帶來不同的感受。面對長工時,如何應對無疑會調節(jié)長工時對員工的影響。Otsuka等(2009)通過調查探究了工作時間、應對技能(coping skills)、心理健康之間的關系,研究結果表明,長工時會造成疲勞、注意力分散,而應對技能(如積極的工具性支持)能有效地緩解負面情緒、疲勞和注意力不集中[45]。
(三)物質補償調節(jié)
物質補償能調節(jié)長工時對員工的影響。Van Der Hulst和Geurts(2001)對全職員工進行了調查,發(fā)現(xiàn)長工時會對員工帶來負面影響,但這種負面影響只在低回報的情境中出現(xiàn)。在低回報情境中,長工時員工有更大風險出現(xiàn)身體健康問題、心理耗竭、更差的恢復和工作——家庭干擾(home-work interfer?ence)的現(xiàn)象[46]。長時間無報償加班也更容易使員工離職(Zeytinoglu等,2006)[47]。這說明物質在一定程度上能為員工長時間工作找到一個理由,對員工的心理進行補償,能調節(jié)長工時對員工的影響,使長工時發(fā)揮更多的積極效應。中介機制與調節(jié)機制的總結如圖1所示。
圖1 長工時造成負面影響的中介機制與調節(jié)機制
工作時間的設計應充分運用調節(jié)因素,降低長工時的負面影響,最大可能地發(fā)揮長工時的積極效應。
(一)合理設計長工時
可適當應用彈性工時,同時應合理地設計彈性工時、將彈性工時的可變動性控制在一定范圍內。長工時的時限應根據(jù)企業(yè)關鍵員工所期望的工作時間做適當?shù)恼{整,增加關鍵員工的工作時間適合度,這樣才能保留住關鍵員工。員工的個體特征也應納入工作時間設計的考量之中,如對女性可以更多采取彈性工時制。
(二)加強員工調節(jié)能力培訓
對管理者而言,應加強員工時間管理能力的培訓,幫助員工提高時間管理能力。如應幫助員工對其工作任務按照緊急、重要進行分類,優(yōu)先處理重要且緊急的事情,合理分配時間。也可對員工的作息規(guī)律等進行培訓,培養(yǎng)良好的生活方式,有利于減少長工時對員工的負面影響。
(三)給予長工時合理的報酬
物質回報在一定程度上能為員工長時間工作找到一個理由,對員工的心理進行補償。員工的長時工作也為企業(yè)創(chuàng)造了價值,企業(yè)理應為員工支付合理的報酬。在薪酬等設計時,應合理設計基本工資和加班工資、獎金、福利的比例。如應將基本工資和加班工資加以區(qū)分,明確每個部分分別的計算方法,而不應籠統(tǒng)給予一個工資,告訴員工這是基本工資與加班工資的總和,員工不知加班究竟獲得了多少報酬,容易產生心里不平衡感,增加員工離職率。
通過對長工時研究進行選擇性回顧,結果發(fā)現(xiàn)長工時對企業(yè)和員工都產生了重大影響。對于企業(yè)影響偏正面,可以幫助企業(yè)提高工作產出、縮減企業(yè)生產成本。對于個人影響偏負面,主要體現(xiàn)為長工時危害到了員工生理、心理健康、工作——生活平衡,同時對于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的行業(yè),也會降低員工的績效。身體恢復機制與行為方式生活機制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這種負面影響的原因。彈性工時、對員工進行時間管理能力培訓等能調節(jié)長工時帶來的負面效應,使長工時發(fā)揮更多的積極效應。
本文的價值體現(xiàn)在:①長工時帶來的影響有正有負,對于企業(yè)而言,也并不必然帶來業(yè)績提升,在某些情況下,可能會降低員工表現(xiàn);②結合彈性工時,考慮工作時間適合度、員工的個體特征,加強時間管理能力培訓以及對長工時進行更合理的薪酬設計,長工時可能帶來更多的積極效應;③對中介機制的探索可以啟示管理人員更好地保護其中有利的機制,去除不利的機制,如保護員工健康的生活方式,幫助員工改變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從而在系統(tǒng)上改變長工時對員工的負面影響。
值得強調的是,本文雖然總結得出在某些情況下,長工時可能帶來更多的正面效應,但并非認為長工時可以肆意加以應用。本文的目的旨在探究出背后的原因后,最大限度地降低長工時對企業(yè)和員工帶來的負面影響。具體的工作時間還應以人為本,加以設計。
參考文獻:
[1]Bannai A,Tamakoshi A. The association between long work?ing hours and health:a systematic review of epidemiological evidence[J]. Scand J Work Environ Health,2014,40(1):5-18.
[2]Iwasaki K,Takahashi M,Nakata A. Health problems due to long working hours in Japan:working hours,workers' com?pensation(Karoshi),and preventive measures[J]. Industri?al health,2006,44(4):537-540.
[3]曾湘泉,盧亮.標準化和靈活性的雙重挑戰(zhàn)[J].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06,1(1):110-116.
[4]龍靜.歐洲一體化中的工作時間研究——歷史發(fā)展與社會博弈[D].上海:華東師范大學,2008.
[5]Bauer T,Zimmermann K F. Overtime work and overtime compensation in Germany[J]. Scottish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1999,46(4):419-436.
[6]Baek E G,Oh W. The short-run production effect of the re?duction of working hours[J]. Journal of Policy Modeling,2004,26(1):123-144.
[7]Flinn F,Armstrong C. Junior doctors’extended work hours and the effects on their performance:the Irish case[J]. In?ternational journal for quality in health care,2011,23(2):210-217.
[8]Gordon J A,Alexander E K,Lockley S W,et al. Does simu?lator-based clinical performance correlate with actual hospi?tal behavior? The effect of extended work hours on patient care provided by medical interns[J]. Academic medicine:journal of the Association of American Medical Colleges,2010,85(10):1583-1588.
[9]Schank T. Are overtime plants more efficient than standardtime plants? A stochastic production frontier analysis using the IAB Establishment Panel[J]. Empirical Economics,2005,30(3):693-710.
[10]Rai B,F(xiàn)oing B H,Kaur J. Working hours,sleep,salivary cortisol,fatigue and neuro- behavior during Mars analog mission:Five crews study[J]. Neuroscience letters,2012,516(2):177-181.
[11]Shong. An Empirical Study on the Effects of a Shorter Working Hours on Employment,Productivity,and Unit La?bor Costs[J]. Productivity Review,2004,18(1):65-80.
[12]Tessler M J,Kleiman S J,Huberman M M. A“zero toler?ance for overtime”increases surgical per case costs[J]. Canadian journal of anaesthesia,1997,44(10):1036-1041.
[13]Oliva R,Sterman J D. Cutting corners and working over?time:Quality erosion in the service industry[J]. Manage?ment Science,2001,47(7):894-914.
[14]Pilcher J J,Vander Wood M A,O'Connell K L. The ef?fects of extended work under sleep deprivation conditions on team-based performance[J]. Ergonomics,2011,54(7):587-596.
[15]H?rm? M. Workhours in relation to work stress,recovery and health[J]. Scandinavian journal of work,environment & health,2006,32(6):502-514.
[16]Uehata T. Karoshi,death by overwork[J]. Nihon rinsho Japanese journal of clinical medicine,2005,63(7):1249-1253.
[17]Kanai A.“Karoshi(Work to Death)”in Japan[J]. Jour?nal of business ethics,2009,84(2):209-216.
[18]Virtanen M,F(xiàn)errie J E,Singh-Manoux A,et al. Overtime work and incident coronary heart disease:the Whitehall II prospective cohort study[J]. European Heart Journal,2010,31(14):1737-1744.
[19]Landsbergis P A,Janevic T,Rothenberg L,et al. Disabili?ty rates for cardiovascular and psychological disorders among autoworkers by job category,facility type,and facili?ty overtime hours[J]. American journal of industrial medi?cine,2013,56(7):755-764.
[20]Kang M Y,Cho S H,Yoo M S,et al. Long working hours may increase risk of coronary heart disease[J]. American journal of industrial medicine,2014,57(11):1227-1234.
[21]Nakamura K,Sakurai M,Morikawa Y,et al. Overtime work and blood pressure in normotensive Japanese male workers[J]. American journal of hypertension,2012,25 (9):979-985.
[22]Imai T,Kuwahara K,Nishihara A,et al. Association of overtime work and hypertension in a Japanese working pop?ulation:A cross-sectional study[J]. Chronobiology interna?tional,2014,31(10):1108-1114.
[23]Sparks K,Cooper C,F(xiàn)ried Y,et al. The effects of hours of work on health:a meta analytic review[J]. Journal of oc?cupational and organizational psychology,1997,70(4):391-408.
[24]Park J,Kim Y,Chung H K,et al. Long working hours and subjective fatigue symptoms[J]. Industrial health,2001,39 (3):250-254.
[25]Trew A,Searles B,Smith T,et al. Fatigue and extended work hours among cardiovascular perfusionists:2010 Sur?vey[J]. Perfusion,2011,26(5):361-370.
[26]Beckers D G J,Van Der Linden D,Smulders P G W,et al. Voluntary or involuntary? Control over overtime and re?wards for overtime in relation to fatigue and work satisfac?tion[J]. Work & Stress,2008,22(1):33-50.
[27]Driesen K,Jansen N W H,Kant I J,et al. Depressed mood in the working population:associations with work schedules and working hours[J]. Chronobiology interna?tional,2010,27(5):1062-1079.
[28]Amagasa T,Nakayama T. Relationship between long work?ing hours and depression:a 3-year longitudinal study of clerical workers[J]. Journal of Occupational and Environ?mental Medicine,2013,55(8):863-872.
[29]Kato R,Haruyama Y,Endo M,et al. Heavy overtime work and depressive disorder among male workers[J]. Occupa?tional Medicine,2014,64(8):622-628.
[30]Sato Y,Miyake H,Thériault G. Overtime work and stress response in a group of Japanese workers[J]. Occupational medicine,2009,59(1):14-19.
[31]Maruyama S,Morimoto K. Effects of long workhours on life-style,stress and quality of life among intermediate Jap?anese managers[J]. Scandinavian journal of work,environ?ment & health,1996,22(5):353-359.
[32]Galea C,Houkes I,De Rijk A. An insider's point of view:how a system of flexible working hours helps employees to strike a proper balance between work and personal life[J]. Th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Human Resource Manage?ment,2014,25(8):1090-1111.
[33]Van Der Hulst M. Long workhours and health[J]. Scandi?navian journal of work,environment & health,2003,29 (3):171-188.
[34]Shimizu T,Horie S,Nagata S,et al. Relationship between self- reported low productivity and overtime working[J]. Occupational medicine,2004,54(1):52-54.
[35]Taris T W,Ybema J F,Beckers D G J,et al. Investigating the associations among overtime work,health behaviors, and health:a longitudinal study among full-time employees [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behavioral medicine,2011,18 (4):352-360.
[36]Schluter P J,Turner C,Benefer C. Long working hours and alcohol risk among Australian and New Zealand nurs?es and midwives:A cross-sectional study[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nursing studies,2012,49(6):701-709.
[37]Mizoue T,F(xiàn)ujino Y,Yamato H,et al. Overtime work,ciga?rette consumption,and addiction to cigarette among work?ers subject to mild smoking restrictions[J]. Industrial health,2006,44(2):244-249.
[38]Kandolin I,H?rm? M,Toivanen M. Flexible working hours and well-being in Finland[J]. Journal of human ergology,2001,30(1/2):35-40.
[39]Janssen D,Nachreiner F. Health and psychosocial effects of flexible working hours[J]. Revista de saude publica,2004,38(S):11-18.
[40]Costa G,?kerstedt T,Nachreiner F,et al. Flexible work?ing hours,health,and well-being in Europe:some consider?ations from a SALTSA project[J]. Chronobiology interna?tional,2004,21(6):831-844.
[41]Sturman M C,Walsh K. Strengthening the employment re?lationship:The effects of work hours fit on key employee attitudes[J]. Journal of Organizational Behavior,2014,35 (6):762-784.
[42]Nabe-Nielsen K,Kecklund G,Ingre M,et al. The impor?tance of individual preferences when evaluating the associ?ations between working hours and indicators of health and well-being[J]. Applied ergonomics,2010,41(6):779-786.
[43]Cha Y. Reinforcing Separate Spheres The Effect of Spou?sal Overwork on Men’s and Women’s Employment in Du?al-Earner Households[J]. 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2010,75(2):303-329.
[44]Cha Y. Overwork and the persistence of gender segrega?tion in occupations[J]. Gender & Society,2013,27(2):158-184.
[45]Otsuka Y,Sasaki T,Iwasaki K,et al. Working hours,cop?ing skills,and psychological health in Japanese daytime workers[J]. Industrial health,2009,47(1):22-32.
[46]Van Der Hulst M,Geurts S. Associations between over?time and psychological health in high and low reward jobs [J]. Work and Stress,2001,15(3):227-240.
[47]Zeytinoglu I U,Denton M,Davies S,et al. Retaining nurs?es in their employing hospitals and in the profession:ef?fects of job preference,unpaid overtime,importance of earn?ings and stress[J]. Health Policy,2006,79(1):57-72.
[責任編輯:歐世平]
A Literature Review:The Impacts of Long Working Hours System on Organization
ZHAO Yan-mei,ZHANG Zheng-tang
(School of Business,Nanjing University,Nanjing 210093,China)
Abstract:This paper makes a selective review on the study of long working hours and finds that: Long working hours have both positive and negative impacts. They have positive impacts on enterprises and negative impacts on employees. They do not necessarily improve corporate performance for enterprises,and they may even reduce employee performance in certain con?texts. The mediating mechanisms of physiological recovery and behavioral lifestyle explain the causes of negative impacts to some extent. Flexible working hours can adjust the negative impacts of long working hours,and make them play more positive roles. Finally,the paper puts forth suggestions on how to apply long working hours system.
Keywords:working hours;long working hours;flexible working hours;mechanism
作者簡介:趙燕梅(1991-),女,四川宜賓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人力資源管理;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重點項目(71332002);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71172062);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12YJC630035)
收稿日期:2015-11-08
中圖分類號:F272.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5097(2016)02-0149-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