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軍
(淮南師范學院 音樂與舞蹈學院,安徽 淮南 232038)
道家思想觀照下的《淮南子》禮樂教育思想
李世軍
(淮南師范學院音樂與舞蹈學院,安徽淮南232038)
《淮南子》“在社會與生活的層面盡管它不能不較多地應用儒者的方法,但總是要將這些方法納入‘道’的根本思路”。通過對《淮南子》關于禮樂教育的目的及功能、禮樂教育的內容、學習原則與方法等多方面的學習與研究,進而認識到:在道家思想觀照下,《淮南子》從“性靜論”出發(fā),主張用禮樂教化和娛樂人?!痘茨献印氛J為音樂可以表達出人的共同情感和具有心性交流以及娛樂功能,但認為音樂不能治國,只能治愈社會不良風氣。雖然《淮南子》的“無音者聲之大宗也”來源于道家的思想;同時提出“無聲者,正其可聽者也”的主張,認為無聲之樂與有聲之樂可以互補,在中國歷史上首次提出了儒道兩家音樂思想合流、互補的論斷。
《淮南子》;道家思想;禮樂教育
起始于周代的禮樂制度,把上層社會的人分成許多等級,不同等級的人使用不同的樂。為了推行和實施禮樂制度,周代設置了中國第一個禮樂機構——春官,其中樂官大司樂的一項職責就是管理全國的音樂教育。隨著社會的發(fā)展,禮樂制度受到強烈的沖擊,春秋末期形成了“禮崩樂壞”的局面,應運而生的孔子對此發(fā)出強烈的譴責:“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論語·八佾第三》)為了推行“以德治國”的方略,孔子采取了“刪述六經”等一系列活動,并在他的教育中按周代形成的“六藝”(禮、樂、射、御、書、數(shù))來設置課程,又將教育對象擴大至平民,改變了以往禮樂與庶人無緣的現(xiàn)象,奠定了儒家禮樂教育思想的基礎。雖然說在秦代、西漢初年黃老之學彌漫極廣,但是,有不少學說是以黃老知識為依據(jù),“在社會與生活的層面盡管它不能不較多地應用儒者的方法,但總是要將這些方法納入‘道’的根本思路”,1葛兆光:《中國思想史》,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248頁。《淮南子》在討論“道”的應用與變化的過程中,不時顯現(xiàn)出儒家思想,但這種顯現(xiàn)并不是“原汁原味”儒家思想的重現(xiàn),不僅在某些問題上與之有著本質上的不同,而且反映出道家學說與儒家學說在思想文化領域的論爭。
春秋戰(zhàn)國以來,隨著社會實踐的不斷豐富,作為實踐主體(人類)的本質屬性逐漸被認知,人們對人性問題的認識逐步加深,形成了不同的思想觀點。其一是以孟子為代表的“性善論”,“第一次從理論高度對人自身本質加以認識和闡述,并形成論證政治必先論證教育,論證教育必先論證人性的思維習慣?!?孫培青:《中國教育史》,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2年,第122、137頁。其二是以荀子為代表的“性惡論”,鑒于處在戰(zhàn)爭頻仍面前顯得軟弱無力的“性善論”,荀子認為它是一種沒有實用價值的理論,“性惡論”是荀子“教育思想和政治思想的基礎理論?!?同2。此后,許多學說都沿此兩種觀點表達對人性的認識,進而表明自己的政治傾向和其它思想觀點。
《淮南子》繼承了《樂記》的關于人性的思想,提出了“人生而靜,天之性也”(《原道訓》)和“清凈恬愉,人之性也”(《人間訓》)的“性靜論”觀點。《禮記·樂記》認為,音樂發(fā)自內心,所以要靜,禮儀是外在的表現(xiàn)2,所以文飾等形式較多,即“樂由中出,故靜;禮自外作,故文”,提出了“靜”與音樂的關系,“靜”強調的主要是人的外部狀態(tài),而“凈”主要是描述人的內心。靜與凈的結合有兩個含義:一個是恬靜,寧靜的意思,含有凈心的含義;一個是清靜無為的意思,而無為是道的本體。只有掌握“道”的人,才能夠恬靜淡泊,無思無慮;通達“道”的人,可以返回清凈的本性。雖然“人生而靜,天之性也”來至于《樂記》的《樂本篇》,但《淮南子》賦予它新的涵義?!痘茨献印贰靶造o論”觀點的提出有五個方面的意義:一、說明了人性是人類獨有的,是有意識的,這是人類的本質屬性,即所謂“馬,聾蟲也,而可以通氣志,猶待教而成,又況人乎”(《修務訓》);二、沒有某種本性,就不能進行教訓,有某種本性而不加修養(yǎng)就不能遵循道;人生來內心就是清凈、平和的,這是教育的基礎。三、一個人的成才是社會環(huán)境及教育有直接的關系,《淮南子》以為,如果讓一個人生在一個邊遠的地區(qū),長在簡陋的房屋下,孤苦伶仃,未曾受過禮節(jié)法度的教育,也未曾體驗“先賢之道”,即使他天性不愚蠢,那么他必定知道宇宙、自然很少的道理;四、“知者之所短,不若愚者之所修”(《修務訓》),就是說聰明人的短處,不如愚笨者的長處,說明教育的重要性;五、樂可以使人凈心。
然而,《淮南子》在“性靜論”基礎上又將人分為三類:第一類是堯、舜、周文王這樣的圣人,這類人天性令人喜悅,不需要學習就能得道,做事合符道的規(guī)范;第二類是高尚不及堯、舜,卑下不像商均之類的人,這類人占人類的大部分,是可以被教化的;第三類是像丹朱、商均這樣的人,他們成天沉溺于酒色,荒淫無度,道不能教誨,德不能曉喻,嚴明的父親不能使他們正派,賢德的老師不能使他們轉化。第一、第三類人是比較少的,第二類人最多,為了使這類人向著第一類人轉化,教育是必須實行的,所以,《淮南子》得出“知人無物,不若愚而好學”(《修務訓》)的論斷,即使像堯舜這樣的圣人,也不能達到當時宋國人、吳國人畫出和鏤出的法式,紋理的錯雜,修飾的精妙等繪畫和冶煉的微妙。從中我們可知,學習與教育不僅是人類與社會發(fā)展的必需,也是個體成長的必須。從中也可以看出,《淮南子》在對人的認識上有一定的局限性和片面性。
《淮南子》“性靜論”說明人類要不斷學習,終身學習,因為,只有心靈與精神共處,形體與性情協(xié)調,人才能“靜”,靜處時才能體物得道,即“靜而體德,動而理通”(《本經訓》)。何況,即使是天子、諸侯、公卿不學習,不能自強也不可能功業(yè)有成的,更不要說一般平民了!禮樂教育是塑造人的內心所不可缺少的,這是人性使然,也是人的可能;所以禮樂教育是人成長過程中必不可少的。
西漢建國伊始,人們對秦王朝短暫的興亡進行了反思,并展開激烈的爭論。他們認為,無休止的戰(zhàn)爭,王朝的大興土木,嚴刑峻法,是秦王朝衰之的根本原因。他們深刻認識到,持“以法為教”、“以吏為師”教育主張的法家思想可以一統(tǒng)天下,但是不能守住天下,“夫峭法刻誅者,非霸王之業(yè)也”(《原道訓》),因此,他們要求使用“德治”管理天下,用儒家“禮儀”教育和統(tǒng)治人們的思想,實現(xiàn)以樂成德,達到禮樂道德教化的目的。尤其是《淮南子》撰寫和組織者之一淮南王劉安喜愛音樂,“淮南王安為人好書鼓琴,不喜戈獵狗馬馳騁”(據(jù)《漢書·淮南衡山濟北王傳》),更能深刻體會到音樂的作用。漢初統(tǒng)治者采取了一系列修養(yǎng)生息政策,崇尚黃老之學,采用“無為”的方式處理政事,這使得當時人們的思想在道家外表籠罩下,儒家思想不斷涌動。
(一)音樂可以表達出人的共同情感,通過禮樂教育可以使社會產生和諧一致的趨向
《淮南子》認為,遠古時期的伏羲、神農掌管天下的時候,他們掌握“道”,做到恬靜淡泊,無思無慮,具有高尚的品行,他們管理天下可以使天地柔順,陰陽調和,使五行有序。因此,當時的人民莊重正直樸實,財物豐富不互相爭奪,沒有人實施犯罪,刑法寬松,監(jiān)獄空虛。這種社會是符合“道”的,符合“道”的社會應該是原始的,和諧的,淳樸的,在此社會里,百姓自然樸實,天下平和,“古者圣人在上,政教平,仁愛洽,上下同心,君臣輯睦,……天下和洽,人得其愿”(《本經訓》)。然而,隨著時代的變遷,這種和諧社會一去不復返了,當世社會風氣大為改變,世風日下,道德淪喪,人們開始結黨營私,大多失去原始淳樸、清靜的天性,心懷狡詐,做事靠耍陰謀詭計,“晚世風流俗敗,嗜欲多,禮義廢,君臣相欺,父子相疑,怨尤充胸”(《本經訓》)。因此,《淮南子》大力提倡“道”和“德”教育,因為道可以用來規(guī)范人自身,而不能使人混亂,德可以用來提高個人修為,消除暴虐。
有感于當世社會風氣的衰敗,《淮南子》提出禮樂教育的主張?!痘茨献印氛J為,君主治理天下,應該采取“無為”的方略,讓一切事物都出自于自然,刑法不足于改變風俗,殺伐不能夠滅絕奸邪,只有精神的感化是最重要的,“唯神化為貴,至精為神”(《主術訓》),最精妙的道才具有神妙的教化作用?!痘茨献印冯m然認為人生來就是恬淡安靜的,但是同時指出人如果受到外部干擾,那么就可能將好惡之情外在的表現(xiàn)出來。為了返璞歸真,使人心回歸自然,消除人們心中的過度欲望,需要倡導禮樂教育,“性命之情,淫而相脅,以不得已則不和,是以貴樂”(《本經訓》)《淮南子》。又認為,如果確立了仁義的標準,制定了禮樂的規(guī)范,那么德就會變質,而表現(xiàn)為虛偽的,這是將禮樂放在德、仁、義之后,禮樂教育成為治愈社會風氣的最低底線,即“德衰然后仁生,行沮然后義立,和失然后聲調,禮淫然后容飾。”(《本經訓》)
(二)音樂具有心性交流的功能,可以使人民在樂的作用下實現(xiàn)思想的交流和統(tǒng)一,以便達到感情上的交融
《淮南子》認為,音樂外在的形式是用來與人交往的,音樂所表達的感情是發(fā)自內心而表現(xiàn)在外在形式上的,“文者,所以接物也,情系于中而欲發(fā)外者也(《繆稱訓》)?!币魳返耐庠谛问接刹牧虾徒M織兩個層次構成;音樂是用來表現(xiàn)感情的,它是以表達感情見長的藝術,音樂內容是感情表達的載體。用什么情感來表現(xiàn)音樂的內容,是決定音樂作品是否能被聽者接受的關鍵。
在此基礎上,《淮南子》還認為,一定要有真實情感,才能與外在的表達方式相吻合,否者主體就會出現(xiàn)聽到歌聲卻流淚,看見人哭卻笑的現(xiàn)象,這是因為聽歌者心中悲哀,見哭者心中歡樂的緣故,“夫載哀者聞歌聲而泣,載樂者見哭而笑,哀可樂者笑可哀者,載使然也,是故貴虛”(《齊術訓》),而心里的真情是可以感化人的,真情的流露可以達到與人感情的深刻交流,“心之精者,可以神化而不可以導人”(《齊術訓》),并且,真情的感召要遠遠超過說教的力量。君子快樂與悲傷并非僅僅是做做樣子,而是真情的流露,能讓其他人從心里與之溝通,這并非是從外界強迫人們去理解,而是被君子從內心發(fā)出的真情所感動。因此,《淮南子》曰:“動于近,成文于遠”(《繆稱訓》),如果人們都能夠從自身修養(yǎng)做起,那么就能產生深遠的影響,否者,就會產生負面影響。這主要是由于音樂是用來中和性情的,不是用來進行淫亂活動的,即“樂者所以致和,非所以為淫也(《本經訓》)?!边@有二層意思:第一、樂作為人類情感交流的一種媒介,必須有真實的情感作為前提;第二、如果脫離了人的內在性命之情,而強行從外使人服從仁義道德和禮樂規(guī)范,結果只能會導致虛偽和欺詐。
(三)音樂雖然可以治愈社會的不良風氣,但不能治國
前面講到了顏色釉的窯變效果,這里淺析下單色釉的窯變,單色釉的窯變也是難以掌握的。比如古代五大官窯的鈞窯:縱有家財萬貫,也不如鈞窯一片。這就說明了鈞窯的珍貴,但兩宋時期留下來的鈞窯也是鈞紅戴紅的釉色效果才值錢。不帶紅的鈞窯瓷并不昂貴,帶紅則是翻翻的價格。這戴紅的鈞窯就極難燒制,也就導致物以稀為貴了。還有就是祭紅,也有句話形容祭紅:燒紅則燒錢,古代也有以血染紅的傳說,這無疑說明祭紅燒制的苛刻。通體的紅才上上品,紅中泛白皆為次品。但在當代出現(xiàn)二次創(chuàng)作以后,戴白的祭紅也能創(chuàng)做效果驚人的作品,下面據(jù)釉取韻小段我們會講到。
《淮南子》肯定仁、義、禮、樂等在塑造健全人格的作用,認為仁可以用來制止人之間的爭斗,義是用來限制人的本性的喪失;禮是制服人之間相互淫亂的,樂是用來解除憂愁的,而且理解了樂(歌)曲的內容,可以知道它反映的習俗,從而知道它的教化作用,即“樂聽其音,則知其俗;見其俗,則知其化?!保ā吨餍g訓》)但是,同時《淮南子》也認為:“仁義禮樂者,可以救敗,而非通治之至也。”(《本經訓》)也就是說,仁、義、禮、樂并不能完全與社會政治相聯(lián)系,與國家的盛衰沒有直接的因果關系,音樂僅能用來治愈社會的不良風氣,提高人們的修養(yǎng),是治國的工具,而不是治國的根本措施;這與儒家強調音樂是治國的有效途徑,即所謂的“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聲音之道,與政通矣”,過度抬高音樂的作用是有本質區(qū)別的。在一定的意義上,《淮南子》已經暗示了音樂應該有自己的獨特性,而不應該是禮的附庸的美學思想。并且《淮南子》還認為,聽音樂可以知道它反映的習俗,了解它反映的習俗,那么就可以知曉它的教化作用,與儒家的無限夸大禮樂教育的作用,即“移風易俗,莫善于樂;安上治民,莫善于禮”有著本質上不同。
(四)音樂的娛樂和養(yǎng)生功能
《淮南子》在強調音樂的教化功能的同時,提出音樂具有娛樂作用和美感作用,即音樂對個人的作用,“夫弦歌鼓舞以為樂”(《氾論訓》),人們唱歌、跳舞就是為了表達歡樂之情的,這種情形在原始時期就有,據(jù)《呂氏春秋·古樂篇》記載:“昔葛天氏之樂,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闋”,這給我們再現(xiàn)了一個生動的場景:遠古時期,我們的祖先手拿道具,邊歌邊舞,顯現(xiàn)出音樂的娛樂性能。不僅如此,《淮南子》還將“樂”(歡樂)和“樂”(音樂)聯(lián)系在一起,“歌者樂之征也;哭者悲之效也”(《修務訓》),認為,各地的歌曲雖然曲調不同,但各自表達的感情是一致的,都能使人快樂。人們喜愛音樂是人的天性使然,“民有喜樂之性,故有鐘鼓管弦之音”(《泰族訓》)。因此,古代的君王很懂得音樂的妙用,他們在位時,政治平和,對臣民廣施恩露,君民同心。家家生活富裕,人人衣食無憂,家庭和睦,鄰里間沒有紛爭,天下和諧融洽。為了宣泄這快樂之情,“圣人為之作樂以和節(jié)之”。這不僅說明古代君王懂得音樂的教化作用,而且還知曉用音樂調節(jié)臣民的情緒,實現(xiàn)音樂的娛樂、宣泄功能。然而,末世的國君當政時,橫征暴斂,民不聊生,了無定所,人人都處于極度悲苦中。在如此境遇下,即使為他們撞大鐘,敲響鼓,吹起笙竽,彈起琴瑟,也已經不可能深入到他們心中,失去了音樂的根本作用。
《淮南子》認為,如果人們過度地耗費擾亂自己的精神,想方設法從外部求得利益,這樣就會喪失精神元氣。假如精神受到傷害,心里就會有負擔,就不可能通達事理,也就不可能用靜漠的心境對待外物;要想擺脫塵世的困擾,就必須保持靜默恬淡。“靜漠恬澹,所以養(yǎng)性也;和愉虛無,所以養(yǎng)德也。外不滑內,則性得其宜;性不動和,則德安其位。養(yǎng)生以經世,抱德以終年,可謂能體道矣”(《俶真訓》)。用恬靜培養(yǎng)性情,用淡漠修煉精神,那么,就能進入天然無為的境界。
(一)承襲儒、道的六藝
《淮南子》“認為儒學是大道淪喪后的產物”,即所謂“今夫積惠重厚,累愛襲恩,……明親疏,等貴賤,存危國,繼絕世,決治煩,興毀宗,立無后者,義也。閉九竅,藏心志,棄聰明,反無識,芒然仿佯于塵埃之外,而消搖于無事之業(yè),含陰吐陽,而萬物和同者,德也。是故道散而為德,德溢而為仁義,仁義立而道德廢矣”(《俶真訓》)。“率性而行謂之道,得其天性謂之德。性失然后貴仁,道失然后貴義。是故仁義立而道德遷矣,禮樂飾則純樸散矣,是非形則百姓眩矣,珠玉尊則天下爭矣。凡此四者,衰世之造也,末世之用也”(《齊術訓》)。因此,《淮南子》在扛起道家學說大旗前提下,吸取儒家學說“禮樂”教育思想內容,并進行大力的批判與改造,以便適應當世社會發(fā)展的需要。
《淮南子》認為六藝不同科但彼此間是相通的,各自有自己的用途,并且襲用了孔子私學的教學內容:《詩》、《書》、《易》、《禮》、《樂》、《春秋》。在社會實際生活中,樂與禮是經常并提的,它們經常配合發(fā)揮作用。《詩》、《易》、《春秋》是荀子在教育中極力提倡的,同時荀子認為,《禮》之敬文也,《樂》之中和也。同時,《淮南子》對不同時代采用不同的禮樂內容是贊成的,“禮樂相詭,服制相反,然而皆不失親疏之恩、上下之恩”(《齊術訓》),認為禮樂從來就沒有一成不變的,“圣人制禮樂而不制于禮樂”(《齊術訓》)。因此,禮樂的內容和形式要隨著時代的變遷而有所不同,“三王殊事而名施后世,此皆因時變而制禮樂者”,(《氾論訓》)充滿了辯證的音樂文化發(fā)展觀思想。
《淮南子》與儒學一樣,始終強調音樂的教育功能,它說:“舜為天子,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周公肴臑不收于前,鐘鼓不解于縣,而四夷服”(《泰族訓》),這段話有二個涵義:一是遠古的圣賢君王不僅自己受到過音樂教育,精于演奏樂器和歌唱,而且還善于用音樂教化臣民;二是周公作為政治家、軍事家與儒學奠基人,如此擅長于用音樂完成大業(yè),與劉邦的漢軍采用“四面楚歌”打敗項羽的軍隊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表現(xiàn)出音樂的妙用。
音樂通常來說是指各種美育教育形式的總稱,內容極為廣泛。在遠古時期,由于生產力的低下等其它諸多原因,歌、舞、樂三位一體是音樂的主要形式。在社會生活中,禮用來規(guī)范人的外在,是一定的理智表現(xiàn),樂用來陶養(yǎng)人的性情,是人的一定情感的表現(xiàn),禮樂通常像孿生兄弟一樣如影相隨,其目的是為政治服務。通讀《淮南子》,我們可以知道,其很注重古代樂舞《大章》、《九韶》、《大夏》、《掉羽》、《武象》、《承云》、《六英》,樂器諸如琴、瑟,《雅》、《頌》以及《詩經》中的《關雎》、《鹿鳴》等詩歌的歌唱。因此,可以斷定,《淮南子》禮樂教育的形式是包括上世的樂舞、樂器、歌唱等。
(三)音樂的實質
到底什么樣的樂合符規(guī)范呢?《淮南子》不僅強調精純的道具有神妙的感化作用,認為道可以用來規(guī)范自身;而且還一再說明樂對人自身內心的陶養(yǎng)作用。那么,“道”是什么呢?音樂與道之間到底又有怎樣的關系呢?什么是“道”,《淮南子》解釋為,依循事物的本性去行事就是道,即所謂的“率性而行謂之道,得其天性謂之德”(《齊俗訓》)。具體地說“道”即是“一”,“夫無為則得于一也。一也者,萬物之本也,無敵之道也”(《詮言訓》)。這個“一”又是指什么?《淮南子》說:“所謂無形者,一之謂也?!保ā对烙枴罚?,這里的“一”是指“道”,也指宇宙萬事萬物的本質,顯然,這里的“道”已不再是超自然的精神力量,而是構成宇宙的物質實體。《淮南子》又說:“無形而有形生焉,無聲而五音鳴焉”(《原道訓》)意思是說,無形的道產生了有形的萬物,無聲之處卻可以聽到五音鳴響。《淮南子·原道訓》云:“夫無形者物之大祖也。無音者聲之大宗也”(《原道訓》),雖然與老子的“大音希聲”論述有密切關系,但二者的思想并不完全相同。這樣,道與樂就形成了第一個關系鏈:道→自然界萬物→無聲→無音,從中我們可以看出,這里的“無音”是就“道”而說的。
在此基礎上,《淮南子·原道訓》不僅認為在大道之中,一確立了,隨之包括無音的其它一切萬物便可產生了,“道者,一立而萬物生矣”;而且認為:“道始于虛廓,虛廓生宇宙,宇宙生氣”(《天文訓)。就是說,“道”產生于虛廓狀態(tài),虛廓之中產生了宇宙,宇宙中產生了氣。這又形成了第二個關系鏈:道→虛廓→宇宙→大氣。
從以上二個關系鏈,我們可以簡單得出:道→無聲→無音→氣。氣又是什么呢?《精神訓》說:“夫精神者,所受于天也;而形體者,所稟于地也。故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前一句話的意思是,精神是上天授予的,形體是大地給予的;后二句出自于《老子》中的思想,意思是說一產生了天地,二產生了氣(陰氣、陽氣、和氣),三產生了萬物。氣在天地與萬物之間起了一個媒介作用。由此觀之,《淮南子》中無聲的“道”不僅“覆天載地”,是自然合乎規(guī)律的,而且蘊涵了“和”的音樂精神?!稓镎撚枴氛f,“天地之氣,莫大于和”,可見,“和”的音樂精神是其它萬物不能比擬的,是至高無上的。當然,《淮南子》同時認為音樂可以“宣樂”、“飾喜”,最理想的境界是音樂可以“致和”,即“古之為金石管弦者,所以宣樂也?!保ā吨餍g訓》)、“故鐘鼓管簫,干戚羽旄,所以飾喜也”,“樂者所以致和”(《本經訓》)。
縱觀以上所述,《淮南子》中的“無音”應該包含兩個方面的涵義,一方面就“道”的本身而言,指出“道”的本性——“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另一方面就是符合“道”之特性的理想化音樂,這種理想化音樂蘊涵了兩層意義。第一層意思是音樂無聲、無為,“有無者:視之不見其形,聽之不聞其聲……”(《俶真訓》)。并且,一個人如果道能夠得到,那么他用來觀察事物就能夠明察,用來聽聲音就能夠聽得清楚,“道之得也,以視則明,以聽則聰”。(《齊俗訓》)第二層意思是音樂來自大自然,是自然之樂,是一種根源性狀態(tài)、原初性狀態(tài),“樂生于音,音生于律,律生于風,此聲之宗也”(《主術訓》)。因此,我們可以說,《淮南子》既提倡無聲之樂,也贊成自然的有聲之樂,“鼓不滅于聲,故能有聲;鏡不沒于形,故能有形。金石有聲,弗叩弗鳴;管簫有音,弗吹無聲”(《詮言訓》)。很顯然,《淮南子》既認為無音是有聲之音的老祖宗,同時也認為聽有聲之樂(自然之樂)有良處,“聽有音之音者聾,聽無音之音者聰;不聾不聰,與神明通”(《說林訓》)。當然,聽有聲之樂要適性,不要過度,“夔之初作樂也,皆合六律而調五音,以通八風;及其衰也,以沉湎淫康,不顧政治,至于滅亡”(《泰族訓》)。聽過度的有聲之樂將會消沉、淫穢,甚至會亡國。
由此,可以得出結論,《淮南子》雖然提倡無聲之樂,但并不否定有聲之樂。當然,有聲之樂指的是《雅》《頌》《韶》《夏》等所謂的正樂,“故事不本于道德者,不可以為儀;言不合乎先王者,不可以為道;音不調乎《雅》《頌》者,不可以為樂?!保ā短┳逵枴罚┲劣凇痘茨献印氛f的,無形是有形萬物的始祖;無音是有聲現(xiàn)象的先宗,并不能理解為:“《淮南子》是以無聲之道為本,而以有聲之樂為末”,1蔡仲德:《中國音樂美學史》,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2004年,第278、280頁。而應理解為,先有“無音之樂”,然后有了“有聲之樂”;并且“無音之樂”可以使那些“有聲之樂”得到修正,正所謂:“無聲者,正其可聽者也”(《泰族訓》)。因為先人所遵循的叫做道,所行的叫做事。道就像金鐘石磬一樣;所行之事就像琴瑟一樣,曲終都可以改變聲調。即“圣人所由曰道,所為曰事。道猶金石,一調不更;事猶琴瑟,每弦改調”(《氾論訓》)。有專著認為:“否定有聲之樂是道家的思想,肯定有聲之樂是儒家的主張,《淮南子》兼收而并蓄之,這是個矛盾。”2同1。筆者認為,《淮南子》中的“無音者聲之大宗也”雖然是來源于道家的思想,但是,并沒有死守道家老法,而是將無聲之樂延伸至有聲之樂,認為無聲之樂與有聲之樂可以互補,在中國歷史上首次提出了儒道兩家音樂思想合流、互補的論斷。
(一)學習原則
學習本身是一件艱難的、往復的運動,甚至可以說是一件枯燥的事情,并不是每一項學習內容和活動都是令人感興趣的;即使是一項有趣的學習,長久了也會令人乏味。因此,學習需要不屈不撓的精神與堅強的意志,需要有釘子精神,刻苦努力?!胺驅W,亦人之砥也”(《修務訓》)說的就是這個道理,不論是治學還是修德,都要發(fā)揚人的磨刀石與玄錫的精神,就如同磨刀石與玄錫反復磨練,不斷砥礪自己的才干,使精神與行動統(tǒng)一,從而博覽眾物,能透徹解決各種難通的問題,達到圣人的精神境界。當然,只有“亦人之砥也”的學習意志還不夠,要想達到圣人的境界,還必須“閑居靜思,古琴讀書,追觀上古,及賢大夫,學問講辯,日以自誤,蘇援世事,分白黑利害,籌策得失,以觀禍福,設議立度可以為法則”,(《修務訓》)這樣才能窮究道的本末,探查事物的實情,樹立正確的,廢棄錯誤的?!痘茨献印分兴撌龅膶W習原則,是將古琴的學習放在首位的。
(二)學習方法
1.學不可已
從古到今,還沒有哪個人能窮盡知識的,即使是堯舜這樣的圣人也有不能達到的,因為世間萬物龐雜無窮,一個人的智慧才能不可能全部具備。一個聰明人的短處,不如一個愚笨者的長處;賢人不足的地方,不如眾人有余的地方。所以,“學不可已,明矣”。(《修務訓》)。每個人的一生,要學的東西都有很多,不應滿足于現(xiàn)狀。學習不僅有利于個人的進步和發(fā)展,還有利于生活的充實?!对娊洝罚骸叭站驮聦?,學有緝熙于光明”,說的就是學習不可以停止這個道理。
2.勤學
如果你要想真正學有所成,那么就必須花大氣力,下一番苦工夫。明代哲學家、文學家王守仁在《勤學》中說:“從吾游者不以聰慧警捷為高,而以勤確謙抑為上”。也就是說,一個人的成功,勤奮學習是第一位的,而天資是第二位的。中國歷史上流傳了鑿壁借光、高鳳流麥、聞雞起舞、懸梁苦讀等勤學苦練的典故,為我們做出了學習榜樣?!霸~山曲海,千生萬熟。三千小令,四十大曲”,成功來自于勤學、多練,習慣成自然,即“服習積貫之所致”(《修務訓》)。那些盲人,雖然他們不能辨別晝夜,分清顏色,然而有很多人成為彈琴高手,這是他們勤學苦練,曲不離口,琴不離手,千遍、萬遍練習的結果。
3.求真、務實
人類學習的目的主要是希望得到真正的知識和求得人類的進步。求真就是實事求是去不斷地認識事物的本質,把握事物的規(guī)律。務實指的是要在事物規(guī)律性認識的指導下,去行動與實踐。求真與務實的統(tǒng)一,是馬克思主義認識論的必然要求和本質體現(xiàn)?!痘茨献印纷髡邆冭b于當時社會上尊崇古代而輕視當代,而當代人寫的書籍只能假說是孔子、墨子所作才會有更多人去恭敬地學習,當代人寫的樂曲必須假托是古代名倡所作大家才會爭相學習和練習否者就會棄之的現(xiàn)象,明確指出這完全暴露出他們對是非的分辯是不明確的,提出“故有符于中,則貴是而同今古”(《修務訓》)的求真、務實學習主張,要求學習者心中要有明確的實踐體驗,看重實情,不可盲從,對古今事物一視同仁,不能有偏見。
《淮南子》的禮樂教育思想是在立足于道家思想基礎上,繼承先秦儒家的禮樂教育思想的合理內核,并加以改造、發(fā)展而成的。《淮南子》從“性靜論”出發(fā),主張用禮樂教化人,娛樂人,目的是用音樂引導人們的思想意識保持“靜”和“凈”,進而達到清靜無為;當然,禮樂并不是一成不變的,要隨著時代的變遷而改變。雖然《淮南子》認為音樂可以表達出人的共同情感和具有心性交流以及娛樂功能,但始終堅持音樂不能治國、只能治愈社會不良風氣的主張。尤其是,提出了音樂有著娛樂與養(yǎng)生功能,這是前所未有的,或者可以說,是《聲無哀樂論》關于注重音樂的娛樂與養(yǎng)生作用的先聲。在提出禮樂教育內容的樂的實質時,雖然《淮南子》中的“無音者聲之大宗也”來源于道家的思想,但是,并沒有死守道家老法,而是將無聲之樂延伸至有聲之樂,認為無聲之樂與有聲之樂可以互補。在此基礎上,《淮南子》提出了禮樂教育的內容,以及禮樂的教育原則與方法等。從中可以看出,《淮南子》既有繼承儒家禮樂教育思想的方面,更有某些問題上的本質區(qū)別,反映出道家學說與儒家學說于漢初在思想文化領域的論爭。
Huai Nanzi's understanding of rituals and music education influenced by Taoist ideas
LI Shijun
Huai Nanzi"had to use the methods of Confucianists more often to deal with society and life,but tended to include them in Taoism".The study ofHuai Nanzi's discussion of rituals and music education in terms of aim,function,content,learning principle,and methods showed influenced by Taoist ideas,Huai Nanzistarted its discussion with theory of nature's being quiet,claimed that rituals and music could educate and amuse people.It insisted that music could express people's emotions,but could not govern the country except heal the unhealthy practices in society.
Huai Nanzi; Taoist ideas;rituals and music education
B2
A
1009-9530(2016)02-0104-06
2015-12-25
李世軍(1966-),男,淮南師范學院音樂與舞蹈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