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環(h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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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天子七廟”及其相關問題
劉玉環(huán)
宗廟有一個個小的單間構成,或是都宮別殿,或是同堂異室?!疤熳悠邚R”,以太祖廟居中東向,各王廟依次自西往東排列,左邊依次是昭一、昭三、昭五,右邊依次是穆二、穆四、穆六;父子異昭穆,兄弟、爺孫同昭穆。為新去世的天子按昭穆位序立新廟稱為“祔”,七廟滿了,新主祔廟時把相應的“昭一”或“穆二”的神位移入祧廟稱為“遷”,“祧”廟內遷入的神主也按“昭穆”方式依次排列,所以就單個先祖而言,昭者常為昭,穆者常為穆。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大夫三廟、士一廟,廟的數(shù)量決定宗廟的規(guī)格、大小,古人以宗廟的形制、大小顯示家族地位的高低。
七廟;昭穆;宗廟;遷;祧
宗廟是家族擺放先祖神主的地方,昭穆是宗廟中廟或神主的排列方式。*對此,我們在《“昭穆制”起源新探》一文中有詳細探討?!抖Y記·王制》記載:“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大祖之廟而七。諸侯五廟,二昭二穆,與大祖之廟而五。大夫三廟,一昭一穆,與大祖之廟而三。士一廟。庶人祭于寢?!庇捎谌狈υ敿毜奈墨I記載及出土材料印證,對于“七廟”“五廟”“三廟”“一廟”的具體所指,歷來爭議頗多。
東漢鄭玄注解《禮記·王制》,提出“七廟”指“太祖及文王、武王之祧,與親四廟,太祖后稷。”孔穎達疏解《禮記·王制》時,引三國時魏人王肅的看法:太廟以下是由“高祖之父、高祖之祖廟為二祧”。劉海文先生已經(jīng)指出鄭、王兩種說法的不可取之處,即若依鄭說,則文王穆輩當昭廟、武王昭輩當穆廟,正與太廟以下“左昭右穆”相反;若依王說,則排下來的七祖之序是:太祖后稷、高圉、亞圉、諸盩、太王、王季、文王,七廟之主皆未及天子之位,而被稱為“天子之廟”,實在牽強。*參劉海文:《西周昭穆制度的幾個問題》,《史學月刊》1995年第4期?!疤熳悠邚R之太廟下的三昭三穆,應是諸侯、大夫、士三級六廟;諸侯五廟太廟以下二昭二穆,應是大夫、士二級四廟;大夫三廟太廟以下一昭一穆,應是士一級二廟,這充分體現(xiàn)了其宗統(tǒng)與君統(tǒng)的雙重意義?!卑?,周天子分封的各諸侯國的君主死后,在周天子設為政治中心的都城建立宗廟、擺放神位,實施起來較為困難,而且我們在典籍中找不到諸侯、大夫、士死后而將其神主放置于西周都城的記載,所以劉海文先生關于天子七廟設置的構想難合實際。
宗廟是擺放先祖神位的地方,是祭祀活動的場所。我們認為統(tǒng)治階級的宗廟是一組建筑群,有一個個小的單間構成,或是都宮別殿*《元史·祭祀志》記載晉博士孫毓說:“外為都宮,內各有寢廟,別有門垣。太祖在北,左昭右穆,以次而南是也?!皇雷詾橐粡R,則昭不見穆,穆不見昭,而內有以各全其尊,必祫享而會于太祖之廟,然后序其尊卑之次。蓋父子異宮,祖禰異廟?!卑?,我們引用《元史》重在說明什么是“都宮別殿”,實際上元明清時太祖的神位南向,周漢唐宋時太祖的神位東向。,或是同堂異室*《元史·祭祀志》記載:“后漢明帝遵儉自抑,遺詔無起寢廟,但藏其主于光武廟中更衣別室。其后章帝又復如之,后世遂不敢加。而公私之廟,皆用同堂異室之制?!薄>吞熳幼趶R而言,太祖廟東向,處于宗廟最西面的中間,各王廟依次自西往東排列;它的左前方是“昭一”,南向;它的右前方是“穆二”,北向。
以西周初期周天子的宗廟設置為例,《左傳·僖公二十四年》:“管、蔡、郕、霍、魯、衛(wèi)、毛、聃、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邘、晉、應、韓,武之穆也。”《左傳·定公四年》:“曹,文之昭也;晉,武之穆也?!薄秶Z·晉語四》:“康叔,文之昭也;唐叔,武之穆也。”“文之昭”指文王的兒子輩,文王的兒輩屬于昭列,則文王為穆;“武之穆”指武王的兒子輩,武王的兒輩屬于穆列,則武王為昭??傊浼涊d顯示出西周以文王為“穆一”,則文王的父親王季為“昭一”,那么西周初期天子家族宗廟的神主之序應如下圖:
始祖居中(后稷)
右穆 二世(文王) 左昭 一世(王季)
右穆 四世(成王) 左昭 三世(武王)
右穆 六世(昭王) 左昭 五世(康王)
需要說明的還有兩點。第一,“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大夫三廟”中的廟數(shù)都是逐漸增加的,不是一開始就完全具備的。前面提到的鄭、王兩說不可取的根源是將“七廟”一次湊成,其實“七廟”只是說明天子宗廟的規(guī)格,是說可以有“七廟”,并非時時具備七廟。據(jù)《新唐書·禮樂志》記載,唐高祖李淵即位后設立宗廟,只立了四廟,即“宣簡公、懿王、景皇帝、元皇帝”。也有一些朝代刻板地以為天子必須具備七廟,比如宋朝,宋神宗時設立宗廟,定僖祖為始祖,以補足七廟之數(shù)。第二,七廟、五廟、三廟是家族宗廟中的三個空間。每個空間里,都以一個神位為主,稱之為廟主,廟主一般是繼承天子位、諸侯位或大夫位的嫡長子,廟主的神位處于最高、最上的中心位置;他的旁邊有妻妾的神位,因為夫妻同昭穆;還有同族未被分封的兄弟輩的神位,因為同一家族的兄弟若是未被分封出去,則未立小宗,死后葬入祖墳,神主依輩分放置在宗廟之中,置于廟主(即繼承權位的嫡長子)神位之側。《禮記·祭統(tǒng)》也說:“凡賜爵,昭為一,穆為一,昭與昭齒,穆與穆齒。凡群有司皆以齒,此之謂長幼有序?!薄褒X”指年齡,同昭或同穆的兄弟在行禮、賜爵等祭祀活動時,依照兄長弟幼的年齡差別排列次序;死去的先祖若是同為昭或同為穆的兄弟,也應按年歲長幼依次排序。
兄弟同昭穆本來是一個不存在爭議的問題,但若兄弟同登天子之尊,爭議就產(chǎn)生了。本來弟弟死后,其神位要放入哥哥廟中,擺到哥哥神位的后面、下面或旁邊,作為陪祭。而這個弟弟一旦做了天子,地位就十分尊貴了,若他死后讓其神位附屬在別人廟中,就與他生前至高無上的社會地位不相稱了。
《左傳·文公二年》:“秋八月丁卯,大事于太廟,躋僖公,逆祀也。”《國語·魯語上》也記載了這件事:“夏父弗忌為宗,蒸,將躋僖公。宗有司曰:‘非昭穆也?!唬骸覟樽诓髡邽檎?,其次為穆,何常之有?’”唐朝賈公彥為《周禮·春官·冢人》做疏解時也提及此事:“文二年秋八月,大事于大廟,躋僖公,謂以惠公當昭,隱公為穆,桓公為昭,莊公為穆,閔公為昭,僖公為穆,今升僖公于閔公之上為昭,閔公為穆,故云逆祀也?!笨追f達在《左傳正義》中說:“禮,父子異昭穆,兄弟昭穆同,僖、閔不得為父子,同為穆耳。當閔在僖上,今升僖先閔,故云逆祀。二公位次之逆,非昭穆亂也?!卑?,對于魯國發(fā)生的“躋僖公”事件,后世學者有“異昭穆”和“異位次”兩種截然不同的看法,我們認為孔穎達的說法更加合理,《左傳》《國語》《周禮》都用到“躋僖公”一語,“躋”是“登、上升”的意思,顯然指同一空間內的位次變化。魯國尊奉兄弟同昭穆的原則,僖公、閔公之爭應是爭位次上的主次、先后,即以誰作為廟中的廟主。僖公繼閔公之后做了魯國國君,僖公死后神位歸入閔公廟,依附于閔公神位,僖公的后代感情上不能接受,遂將他的神位擺在主要位置上祭祀。
與他們至高無上的地位不相稱,更何況一旦處在同一間王廟中,神主的位次就有主次、高低、先后之分,一位神主做廟主,另一位不可避免地處于附屬地位。于是就有了是否分立王廟的爭論,王廟一旦分立,就面臨如何安排的問題,就產(chǎn)生了兄弟是否同昭穆的爭議。歷代對這個難題的認識和處理方法各不相同,李衡眉在《兄弟相繼為君的昭穆異同問題》一文中作了梳理:晉代在兄弟相繼為君的昭穆異同上前后是矛盾的;唐代在這個問題上出現(xiàn)過反復,先是中宗、睿宗“兄弟不相為后”,接著“以中、睿為昭穆”,后又改為“兄弟不相為后,不得為昭穆”;宋太祖趙匡胤與太宗趙光義為兄弟,幾度辯論才確定了太祖、太宗同居昭位的排列次序;明代采用兄弟昭穆位同的排列模式;清代兄弟相繼為君采用異昭穆的排列方式。*參李衡眉:《兄弟相繼為君的昭穆異同問題》,《史學集刊》1992年第4期。按,兄終弟及的情況下,作為國君的“弟”死后是否可以另立昭穆,本質上顯示了宗統(tǒng)和皇統(tǒng)之間的矛盾。通過李衡眉先生的梳理可以看出兄弟相繼為君而同昭穆的排列方式更為常見,應是因為昭穆作為一種廟位或神位的排列方式,以父子異昭穆、兄弟同昭穆為本質特征,若兄弟異昭穆則實質上影響并破壞了父子神位擺放的次序,動搖了昭穆存在的根基,因此古人要使用昭穆制度安排神位次序,就不能以皇統(tǒng)之尊蓋過宗統(tǒng)之親。但畢竟皇帝的地位是至高無上的,所以唐朝人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即敬宗、文宗、武宗同輩兄弟同昭穆為一代而神主分置三室,出現(xiàn)“九代十一室”的宗廟格局。
天子七廟,“七廟”滿了之后,最后一位廟主(即穆六)的兒子作為天子去世了,該怎么辦呢?這就涉及到“遷”“毀”和“祔”的問題?!墩f文·示部》:“祔,后死者合食于先祖?!奔捶钚滤勒叩纳裰饔谧鎻R,與先祖的神主一起祭祀?!吨芏Y·春官·小宗伯》:“辨廟、祧之昭、穆?!编嵭ⅲ骸办?,遷主所藏之廟。自始祖之后,父曰昭,子曰穆?!彼未~時的《禮經(jīng)會元》提道:“大抵正廟則為廟,遠廟則為祧。古人言藏主于廟,只言祧而不言遷;后人言遷主于廟,只言遷而不言毀。故《禮記》以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其遷主則合為祧廟而祭之,其廟則修治之以奉新主,未嘗毀之。此所以有廟、祧之名也?!?葉時:《禮經(jīng)會元》卷3下,四庫全書本,第9頁。也就是說,“穆六”的兒子屬于“昭”位,古人的辦法是太廟不動,而將“昭一”遷入“祧”廟,以前的“昭三”變?yōu)椤罢岩弧?,“昭五”變?yōu)椤罢讶?,新“祔”的神主即為“昭五”,還是維持“七廟”的規(guī)格。如果“穆六”的孫子作為天子去世了,該怎么辦呢?“穆六”的孫子當屬“穆”列,古人將“穆二”遷入“祧”廟,原來的“穆四”變?yōu)椤澳露?,原來的“穆六”變?yōu)椤澳滤摹保隆暗y”入的神主即為“穆六”,依然維持天子“七廟”的規(guī)格。移進始祖廟的神主仍按昭穆位序排列,所在的空間稱之為“祧”。總之,為新去世的天子、諸侯、大夫等按昭穆位序立新廟稱為“祔”,將相應的“昭一”或“穆二”的神位移入祧廟稱為“遷”,“祧”廟內遷入的神主也按“昭穆”方式依次排列,被遷的神主原先所在的廟不再被原神主使用,叫做“毀”。*對于昭穆祔法,學術界也有不同看法,我們這里姑且提出自己的看法。
對新神主祔廟時宗廟中昭穆次序的變化問題,朱熹提出這樣的觀點:“天子太祖百世不遷,一昭一穆為宗,亦百世不遷。二昭二穆,為四親廟,高祖以上,親盡則毀而遲遷。昭常為昭,穆常為穆。”并認為這就是《儀禮》所說的“以其班祔”,也就是《檀弓》所說的“祔于祖父”。楊復注說:“昭之二廟,親盡則毀,而遷其主于昭之宗,曾祖遷于昭之二,新入廟者祔于昭之三,而高祖及祖在穆如故。穆廟親盡于此。新死者如當為昭,則祔于昭之近廟,而自近廟遷其祖于昭之次廟,而于主祭者為曾祖。自次廟遷其高祖于昭之世室,蓋于主祭者為五世而親盡故也。”*朱熹:《朱子論古今廟制》,收入葉純芳、橋本秀美編輯:《楊復再修儀禮經(jīng)傳通解續(xù)卷祭禮》卷七《宗廟篇上》《宗廟隆殺之制》,臺北: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2011年,中冊,第446頁。按,朱熹所說的“一昭一穆為宗,亦百世不遷”,是針對西周早期的宗廟來說的,《周禮·守祧》注:“先公(即周先祖)之遷主藏于后稷之廟,先王之遷主藏于文武之廟”?!吨芏Y·小宗伯》賈公彥疏:“周以文武為二祧,文王第稱穆,武王第稱昭。當文武后,穆之木主入文王祧,昭之木主入武王祧”。這些典籍記載的意思是說:周先祖后稷和文王之間隔了許多代先祖,這些先祖的神主藏在太祖后稷的廟中,文王和武王之后的神主,若原屬于穆列就依次遷入文王廟,若原屬于昭列就依次遷入武王廟。按,文王、武王的功業(yè)奠定了周朝發(fā)展的基業(yè)。依賈公彥、朱熹、楊復等人的說法,西周的宗廟是由三個永恒的廟和四個依次遷、毀又新建的廟組成,西周初期宗廟的遷、毀是否真如此說,學者們還有不同看法,*劉海文在《西周昭穆制度的幾個問題》一文中提出:“周天子先祖、先王昭穆之祧也該藏于太廟。”參《史學月刊》1995年第4期。即便真是如此,這種安排方式也未必適應于后世。
古人將天子家族的最高廟數(shù)限制為七廟,而不是無限制排下去,是因為:第一,廟數(shù)決定宗廟的規(guī)模。第二,若沒有“遷”“毀”制度,宗廟的結構就會特別臃腫,廟數(shù)太多,拜祭起來十分繁瑣。*古人的祫祭(又稱祫祀、祫享)正顯示出古人既想表達對祖先的尊愛,又想尋求簡便易行的方法?!暗劶馈钡奶攸c是集合遠近祖先的神主于太祖廟進行大合祭,《說文解字》:“祫,大合祭先祖親疏遠近也?!薄豆騻鳌の墓辍罚骸按笫抡吆危看蟮勔?。大祫者何?合祭也。柰何毀廟之主?陳于大祖?!钡劶朗枪糯熳印⒅T侯的宗廟祭禮之一,充分體現(xiàn)了古人在祭祀時追求周全和便利。據(jù)說古人三年喪畢時舉行一次祫祭,次年再舉行一次,以后每五年舉行一次。第三,從感情上說,親緣關系疏遠了,就應該“親盡而毀”。我們以一昭一穆相差20歲計算,那么“昭一”和“穆六”之間已經(jīng)相差一百年了。對于“穆六”而言,“昭一”已是遙遠的傳說,敬慕之情還在,親近之情已遠,太祖和昭一之間若是隔了許多代先公,那么對于“穆六”及其后代而言,“昭一”和那些先公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一樣了。
太祖之廟是否“遷”“毀”也存在爭議?!稘h書·韋玄成傳》:“祭者,毀廟與未毀廟之主皆合食于太祖。父為昭,子為穆,孫復為昭,古之正禮也。”神主合食于太祖廟,可見太祖之廟是不遷、不毀的。
百世不遷的太祖至少要滿足以下兩個條件中的一個,這兩個條件是:第一,太祖是遠祖,像周代姬姓認后稷為太祖,由太祖(后稷)到昭一(王季)的中間隔了許多代,確定遠祖有探尋家族之根的意義,血脈之源自然是不能丟的,其神主不可遷,其廟不可毀。第二,太祖為家族開創(chuàng)根基、建功立業(yè)。比如,漢以漢高祖劉邦為太祖,魏以武帝曹操為太祖,實際上,遠祖之所以被后代銘記供奉,也是因為他們?yōu)槊褡寤蚱浼易宓陌l(fā)展立下了不朽功勛。唐高祖李淵即位后設立四廟,他死后唐太宗李世民令有司議定宗廟制度,諫議大夫朱子奢認為應立七廟,但要“虛太祖之室以待”,因為當時皇族李氏君臨天下是從唐高祖李淵開始的,在他之上的有功之祖盡在三昭三穆之內,難以確立太祖之位。宋神宗趙頊時,定僖祖為始祖,僖祖是宋太祖趙匡胤的高祖趙朓,曾歷任唐朝的永清、文安、幽都令。僖祖在唐朝任官,為趙氏家族的興盛做出貢獻,但并未與宋朝的建立有直接關聯(lián),所以宋高宗趙構時,太常寺丞王普建議:“今宜奉太祖神主居第一室,永為廟之始祖?!备咦诒硎举澩f:“太祖皇帝開基創(chuàng)業(yè),始受天命,祫享宜居東向之位。”可見,之所以有學者認為太祖之廟需要遷、毀,是因為后世確實有太祖廟被遷的情況發(fā)生。通觀后世被遷、被毀的太祖廟。
關于先祖的昭穆是否固定的問題。張富祥《昭穆制新探》一文提出:“當太祖位次變動時,則昭列與穆列各自遞補”。即認為因后輩的去世,前輩的昭穆會發(fā)生變化。按,個人的昭穆沒有必要變換,變換則不確定,稱說極不方便,且無法順次排列活著的后代。李玄伯在《中國古代社會新研》一書中提出:“古代昭穆實在是固定的,某人是昭永遠是昭,某人是穆永遠是穆。”*李玄伯:《中國古代社會新研》,上海:開明書店,1949年,第37—39頁。按,昭者常為昭,穆者常為穆的說法更加合情合理,更加可信。
上文主要討論天子七廟的設置和遷、毀等問題,對于諸侯五廟、大夫三廟的遷、毀及祔,也是同樣的道理,即太廟不動,昭一或穆一因為新的神主祔入宗廟,而依次遷、毀。士一廟,則所有神主都放在此廟之中,昭穆就是神主的排列方式,因一廟的空間相對固定,恐不存在遷、毀的問題,而是將新的神主直接祔入祖廟。“庶人祭于寢”,則未必追祖覓宗,而只是將親近的先祖神主依輩分擺放著供奉、拜祭,這正符合階級社會“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的實情。
還有一個問題需要辨明。人們據(jù)此認為地位越高,其家族宗廟中可以供奉的祖先就越多;地位越低,其家族宗廟中可以供奉的祖先就越少。按,我們認為階級社會里,通過宗廟中廟的數(shù)量(七廟、五廟、三廟、一廟)來顯示各階級尊卑上下的等級關系,但廟的數(shù)量與供奉祖先的多少沒有關系,因為遷到祧廟中的神主依舊被供奉,受祭祀;廟的數(shù)量只與宗廟的規(guī)格、大小有關,即廟數(shù)越多,宗廟占地面積就越大,規(guī)模就越大,因此古人以宗廟形制、大小顯示家族地位高低;而供奉祖先的數(shù)量則與家族的繁衍、承續(xù)和發(fā)展有關。
劉玉環(huán)(1978-),女,文學博士,昆明學院人文學院副教授(昆明 650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