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玲
(云南民族大學 文學與傳媒學院,昆明 650500)
?
唐樂府中銅雀臺詩文化內(nèi)涵發(fā)微
但小玲
(云南民族大學 文學與傳媒學院,昆明 650500)
唐樂府中銅雀臺詩是唐代宮怨詩一個重要的歷史題材,文人巧妙地將悲怨意象和悲怨詞匯相互運用,使之構(gòu)成了一個富有典型悲怨文化的宮怨主題。銅雀臺詩的悲怨文化從南朝發(fā)展至唐代不斷豐富與革新,唐代文人的銅雀臺詩創(chuàng)作不僅繼承了南朝以來的怨文化,還對造成銅雀臺悲怨文化背后的根源進行揭露與控訴,豐富了銅雀臺詩的文化內(nèi)涵。
唐代;銅雀臺詩;悲怨文化;文化內(nèi)涵
隨著文學與地理學關(guān)系的日益緊密,以地理為研究基點的文學研究逐漸深入。銅雀臺作為一處著名的文化地理景點,歷史上文人們?yōu)樗粝铝酥T多筆墨:銅雀臺詩。這些以銅雀臺為主要對象的詩歌創(chuàng)作得到了有關(guān)學者的關(guān)注,并有了相應的研究成果。這些成果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一是研究銅雀臺的文化價值,突出銅雀臺的修建與曹魏政治的關(guān)系,主要有潘泠的博士論文《漢唐間南北詩人對地域意象的不同形塑——以〈樂府詩集〉為中心》①參見潘泠《漢唐間南北詩人對地域意象的不同形塑——以〈樂府詩集〉為中心》,上海:華東師范大學,2015年。,魏宏燦、張?zhí)m的《論銅雀臺的文化價值》②參見魏宏燦、張?zhí)m《論銅雀臺的文化價值》,載《皖西學院學報》2016年第1期,第131-134頁。,劉術(shù)的《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銅雀文化》③參見劉術(shù)《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銅雀文化》,載《天中學刊》2016年第2期,第127-131頁。,胡淑芳的《銅雀臺與曹操——〈三國演義〉虛實論之三》④參見胡淑芳《銅雀臺與曹操——〈三國演義〉虛實論之三》,載《湖北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2期,第14-20頁。等。二是文獻學方面的研究,主要探討銅雀臺詩在不同版本中的異文,主要有畢士奎的《唐人詠銅雀臺樂府詩異文校釋》⑤參見畢士奎《唐人詠銅雀臺樂府詩異文校釋》,載《邯鄲學院學報》2015年第4期,第120-123頁。。三是銅雀臺詩主題研究,這一研究主要集中于唐代的銅雀臺詩。吳學伶的《唐代銅雀臺詩的雙重回憶模式與宮怨主題》,主要論述了魏晉南北朝與唐代銅雀臺詩的不同藝術(shù)風格和唐代銅雀臺詩的宮怨主題;⑥參見吳學伶《唐代銅雀臺詩的雙重回憶模式與宮怨主題》,載《湖北社會科學》2006年第8期,第105-107頁。鄧小軍、馬吉兆的《銅雀臺詩“宮怨”主題的確立及其中晚唐新變》,主要論述了銅雀臺“宮怨主題”由魏晉南北朝到唐代銅雀臺詩歌創(chuàng)作流變中的定型過程,同時論述了銅雀臺詩詩歌意象、詩歌情感在中晚唐的新變,包括主題的新變,主要是從“宮怨主題”走向了“懷古主題”。⑦參見鄧小軍、馬吉兆《銅雀臺詩“宮怨”主題的確立及其中晚唐新變》,載《北方論叢》2009年第4期,第16-20頁。
綜上所述,學者對銅雀臺詩的研究已涉及到內(nèi)容、情感、主題等方面,但是并沒有觸及銅雀臺本身悲怨文化內(nèi)涵的研究。同時,銅雀臺詩體現(xiàn)出的悲怨文化在唐代不僅有革新,還有繼承。因此,本文將主要從銅雀臺建立與銅雀臺組詩的創(chuàng)作、銅雀臺文化在唐代的繼承與革新兩個方面對唐樂府中的銅雀臺詩歌的文化內(nèi)涵作一探究。
“銅雀臺”一名,現(xiàn)見于文獻記載最早的是在陳壽《三國志·武帝紀》:“十五年春……作銅雀臺?!盵1]“銅雀臺在鄴城,建安十五年筑。其臺最高,上有屋一百二十間,連接榱棟,侵徹云漢。鑄大銅雀置于樓顛,舒翼奮尾,勢若飛動,因名為銅雀臺。”[2]454由此可見,銅雀臺是曹操于建安十五年(210)開始修建,至建安十七年春已建成,而且銅雀臺的陳設富麗豪華,顯示出建安時期曹氏的皇家氣派。自銅雀臺建成后,描寫它的詩文便陸續(xù)出現(xiàn),逐漸形成了一類詩歌主題。
據(jù)對郭茂倩《樂府詩集》和《全唐詩》查閱統(tǒng)計,銅雀臺詩一共有33首,其中《樂府詩集》中有28首,6首為南朝所作,剩下的22首均為唐代。在曹魏時期,關(guān)于銅雀臺的詩文多為寫其本身華美的物質(zhì)形態(tài)或?qū)⒅鳛楦桧炍何涞畚闹挝涔Φ奈镔|(zhì)載體,如曹丕《登臺賦有序》、曹植《登臺賦》等。而銅雀臺真正為大多數(shù)文人所歌詠,卻是在南北朝時期和唐代,這一時期銅雀臺成為了悲怨文化的象征。郭茂倩《樂府詩集·相和歌辭》中專門將它們歸為一組歌辭名曰“銅雀臺”,組歌中的《銅雀臺》詩也題作《雀臺怨》《銅雀妓》《雀臺悲》。書中引《鄴都故事》曰:“魏武帝遣命諸子曰:‘吾死之后,葬于鄴之西崗上,與西門豹祠相近,無藏金玉珠寶。余香可分諸夫人,不命祭吾。妾與伎人,皆著銅雀臺,臺上施六尺床,下繐帳,朝晡上酒脯粻糒為之屬。每月朝十五,輒向帳前作伎。汝等時登臺,望吾西陵墓田?!盵2]454因此,銅雀臺詩的本質(zhì)就是帝王逝去,隨從妾、歌妓陪陵的生活畫面,這一基礎決定了銅雀臺詩悲感意蘊主題。
銅雀臺及其歷史事件是作為一個文化整體而出現(xiàn)在曹魏時期,而通過這一事件卻確立了銅雀臺自身的文化基因,那就是以傳達女性悲情命運為主。從南朝至唐代,文人們用不同形式傳遞著銅雀臺文化情感,尤其是在唐朝,銅雀臺的文化內(nèi)涵呈現(xiàn)出“通變”的文學發(fā)展過程。“通變”是劉勰關(guān)于文章創(chuàng)作論的重要觀點之一。通,是繼承;變,則是革新。而只有通變無方,才能酌于新聲,飲不竭之源。銅雀臺詩之所以還能在唐代有一席之地,就在于對銅雀臺文化內(nèi)涵的“通變”,唐人不僅繼承了南朝時期“綺羅君不見,歌舞妾空來”的自怨自艾之嘆,還有“仍令身歿后,尚足平生欲”的控訴革新之舉。也正是在唐代文人繼承與革新中,豐富了銅雀臺的文化價值,實現(xiàn)了銅雀臺文化情感的多樣性。
(一)繼承——“綺羅君不見,歌舞妾空來”
銅雀臺作為一個歷史事件出現(xiàn)在曹魏時期,其傳達的悲感美學尤其明顯?!耙员癁槊馈钡膶徝雷韵惹乇阋验_始,到了魏晉時期,這種審美正式成為了文學審美之一。西晉時期陸機在《文賦》中對“悲”專門做了一個解釋,從中可以看出,“悲感美學”在魏晉得到了進一步的發(fā)展。到了齊梁時期,各種文論著作大顯其美,尤其是鐘嶸《詩品》的問世。鐘嶸在《詩品》中提到的“怨”,恰是對悲感審美藝術(shù)風格的一種標榜,如《詩品·序》:“氣之動物,物之感人……若乃春風春鳥,秋月秋蟬,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諸者詩也。嘉會寄詩以親,離群讬詩以怨。至于楚臣去境,漢妾辭宮;或骨橫朔野,或魂逐飛蓬?!盵3]在上述論述中,可以明確見出鐘嶸的兩種觀點:第一,作家與外在環(huán)境的關(guān)系。自然環(huán)境不僅可以影響詩人創(chuàng)作,社會環(huán)境也影響詩人創(chuàng)作。第二,鐘嶸強調(diào)了“怨”的美學內(nèi)涵?!俺既ゾ场薄皾h妾辭宮”“骨橫朔野”“魂逐飛蓬”等都是在抒其悲哀。簡言之,在鐘嶸看來,含有“怨”的詩文題材是最能夠打動人心、感蕩性靈。而銅雀臺詩擁有明顯的悲怨美學風格,成為南朝至唐代文人相繼書寫的重要悲怨題材。銅雀臺作為一種客觀存在,它最初的文化功能僅僅是為了彰顯“天功”“家愿”。只是在曹操逝去后,銅雀臺又成了安置皇室內(nèi)部被淘汰的妃、妾和伎的場所?;谶@樣的一群特殊群體,“后人悲其意,而為之詠也”[2]454,因此銅雀臺的文化內(nèi)涵則由最初歌功頌德演變成了深宮悲怨,因而以銅雀臺為文化內(nèi)涵的樂府創(chuàng)作也是充滿了“綺羅君不見,歌舞妾空來”的深宮悲怨之情。
在唐樂府中,銅雀臺詩悲怨文化主要從悲怨意象和悲怨詞匯兩個方面組合成了一個完整詩歌意境。首先是悲怨意象選擇?;阢~雀臺在曹操去逝后的基本用途,銅雀臺本身就是一個悲怨意象。圍繞著銅雀臺,文人們又延伸著許多意象,在銅雀臺詩中多出現(xiàn)“西陵”“空城”“清秋”“空殿”等一系列清冷意象。尤其是多次使用“西陵”,陵墓的字面含義就是生者對逝者寄托哀思的場地,因此更容易引起人的感傷情緒,如“含啼映雙袖,不忍看西陵”[2]455(劉長卿《銅雀臺》)、“西陵嘖嘖悲宿鳥,空殿沈沈閉青苔”[2]456(張氏琰《銅雀臺》)、“西陵松槚冷,誰見綺羅情”[2]458(王勃《銅雀妓》)等。這些樂府詩中,文人并沒有去仔細描摹銅雀臺中女性的生活狀態(tài),而是將意象與女性生活及內(nèi)心情感相互融合,以表現(xiàn)銅雀臺女性生活和內(nèi)心的悲苦。
其次是悲怨語言詞匯的選擇。含有悲感意蘊的詞匯在銅雀臺詩歌中多常見,如較為含蓄性詞匯有“寂寞”“憔悴”“凄愴”等,這些悲怨意蘊的詞匯在唐代詩歌中較為多見,反映了唐代文人情感抒發(fā)的含蓄性。又如“只合當年伴君死,免教憔悴望西陵”[2]456(羅隱《銅雀臺》)、“惆悵繐帷前,歌聲苦於苦”[2]459(歐陽詹《銅雀妓》)、“西陵日欲暮,是妾斷腸時”[2]460(朱放《銅雀妓》)等,在這些詩歌中,文人巧妙地將悲怨意蘊詞匯融入詩歌,傳達出以銅雀臺為本事的悲怨文化內(nèi)涵。
由此可見,唐代文人通過對悲怨意蘊的意象選擇和詞匯運用,使得這些意象也變成了銅雀臺悲情文化符號,構(gòu)成了銅雀臺詩整體詩歌意境。王國維先生說:“境非獨謂景物也。喜怒哀樂,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否則謂之無境界?!盵4]唐代文人在銅雀臺詩歌中既有直白的吐露,又技巧性的將情感融入悲怨意象和悲怨語言中,進一步將客觀景物與內(nèi)在情感相融合,打破了南朝時期簡單意象堆砌的呆板模式,從而開拓了唐樂府銅雀臺詩的悲怨意蘊。
總之,唐代文人雖然在詩歌悲怨意象和悲怨詞匯上有所創(chuàng)新,但還是“用新瓶裝舊酒”,一部分詩人沿著南朝銅雀臺宮怨的文化主題繼續(xù)探索。在這些銅雀臺樂府詩歌中,詩人們?yōu)楦杓藗兂隽巳松鸁o奈的悲歌,延續(xù)了南朝悲怨的傳統(tǒng),唯一不同的是悲嘆的情緒更為深重。如羅隱《銅雀臺》:“強歌強舞竟難勝,花落花開淚滿贈。之合當年伴君死,免叫憔悴望西陵?!盵2]456前兩句直接描寫女子愁苦的精神狀態(tài),后兩句則以女子的口吻悲嘆當年如果與先王同死,就沒有現(xiàn)在獨自望著西陵哀傷自悼。這首詩有對自身命運的悲嘆,也有追念先王的情思。在這些銅雀臺組詩中,詩人們只是單純的渲染了銅雀臺詩的悲怨內(nèi)涵,并沒有實質(zhì)性地去觸摸造成銅雀臺悲怨文化的深層原因,這為其他文人在銅雀臺文化內(nèi)涵的革新留下了空白。
(二)革新——“仍令身歿后,尚足平生欲”
唐代詩人創(chuàng)作的大部分銅雀臺樂府詩,其銅雀臺文化仍然延續(xù)了南朝時期宮怨文化內(nèi)涵。但在一部分詩人的創(chuàng)作中,銅雀臺詩出現(xiàn)了革新的趨勢,那就是除了有“綺羅君不見,歌舞妾空來”的自怨自艾,唐代文人更多的是帶著一種批判精神去重新審視銅雀臺文化。
銅雀臺的功能在曹操去逝之后便成了歌妓、皇室內(nèi)部被淘汰的妃、妾的安居之處,因此銅雀臺實際上成為帝王陵園的一部分。自曹魏起,人們對曹操銅雀臺遺制的評價各異,如葛立方在《韻語陽秋》中評價道:“魏武陰賊險狠,盜有神器,實竊英雄之名,而臨死之日,乃遺令諸子,不忘于葬骨之地,又使伎人著銅雀臺上以歌舞其魂,亦可謂愚矣?!盵5]可見銅雀臺遺制在后人心中是持批評的態(tài)度。而唐代實行的奉陵宮人制度與曹操的銅雀臺遺制本質(zhì)是一樣的。據(jù)《資治通鑒》載:“凡諸帝升遐,宮人無子者悉遣詣山陵供奉朝夕,具盥櫛,治衾枕,事死如事生?!盵6]在《舊唐書》中也記載了嬪妃為帝王守陵的情況,如《后妃下·德宗韋賢妃傳》載:“性敏惠,言無茍容,動必由禮,德宗深重之,六宮師其德行。及德宗崩,請於崇陵終喪紀,因侍于寢園。元和四年薨?!盵7]可見唐代將前朝的無子宮人或者已逝先王的遺妃送入陵園,每天按照皇帝生前的模式生活,這已成為一種宮廷制度。這些被送入陵園的女性與曹魏時期銅雀臺歌妓、嬪妃的生活處境無差別,所謂“種種社會情形必然會在文學作品中得到反映”[8]。因此,唐代出現(xiàn)了一系列批判奉陵宮人制度的詩作,如白居易《陵園妾》、韓愈《豐陵行》、杜牧《奉陵宮人》等。在這些詩歌中,表達了詩人對唐宮中奉陵宮人的同情和對君王的諷刺批判。而這一時期創(chuàng)作的銅雀臺樂府詩,是最能體現(xiàn)唐代奉陵宮人與南朝時期銅雀臺女性命運的一致性,揭示出唐代奉陵宮人的悲劇命運具有歷史性與現(xiàn)實性雙重悲劇性質(zhì)。
由此可見,唐代的奉陵宮人與銅雀臺女性的命運是大同小異,而奉陵宮人和銅雀臺歌妓的命運與一般宮中女子失寵被冷落的宮怨之情是大不相同,她們在君王去逝后仍要強做歡歌侍奉先王,其失落與痛苦是真正的絕望無力。在這種社會現(xiàn)實下,唐代文人銅雀臺樂府詩不囿于傳統(tǒng)悲怨模式,而是以一種批判的視角去重新審視銅雀臺文化。如劉商《銅雀妓》:“魏主矜蛾眉,美人美于玉。高臺無晝夜,歌舞竟未足。盛色如轉(zhuǎn)圜,夕陽落深谷。仍令身歿后,尚足平生欲。紅粉橫淚痕,調(diào)弦空向屋。舉頭君不在,唯見西陵木?!盵2]459在這首詩中,前四句間接點明了魏武帝與銅雀臺歌妓的歷史事實?!笆⑸甾D(zhuǎn)圜,夕陽落深谷”則描寫了世間萬事萬物總有結(jié)束的時候,這里也是指魏武帝的逝去。而接下來的一句“仍令身歿后,尚足平生欲”卻一反前文敘事模式,而是用批判的語氣直接將矛頭指向了造成銅雀臺女性悲劇的罪魁禍首——君王。再諸如王無競《銅雀臺》:“妾怨在朝露,君恩豈中薄。高臺奏曲終,曲終淚橫落?!盵2]455喬知之《銅雀妓》:“金閣惜分香,鉛華不重妝。空余歌舞地,猶是為君王。哀弦調(diào)已絕,艷曲不須長。共看西陵暮,秋煙生白楊?!盵2]458袁暉《銅雀妓》:“君愛本相饒,從來事舞腰。那堪攀玉座,腸斷望陵朝。怨著情無主,哀凝曲不調(diào)。況臨松日暮,悲吹坐蕭蕭?!盵2]459
從這些詩歌可以發(fā)現(xiàn),唐人在革新銅雀臺文化之時,使用了一種新的詩歌語言形式,即唐代銅雀臺詩一改南朝銅雀臺組詩將對象具體化的方式,而是采用了以“君”“妾”為代稱代言體的形式,這種變化在唐人其他宮怨詩歌中也比較突出,如李商隱《宮辭》、王昌齡《西宮秋怨》等。采用“君”“妾”代言體的形式,賦予了唐人以旁觀者的視角去重新冷峻打量歷史,揭示造成銅雀妓、奉陵宮人悲劇的原因。唐代奉陵宮人就是銅雀臺女性的后續(xù),因君王的一世喜好決定了她們一生的命運,她們的一生便困于冰冷的陵園。所以鄧小軍、馬吉兆說:“在宮怨詩數(shù)量繁多的唐朝,唐人在現(xiàn)實面前的有感而發(fā)、有為之做,是注定了與南朝詩人的幽情雅致不同的,在唐人筆下,銅雀妓的悲傷中有了濃厚的怨懟之氣。”[9]這種“怨懟之氣”就是唐人賦予女性自主意識在文學上的發(fā)聲和對奉陵宮人制度的譴責。
銅雀臺的建立和當時文人在其中的詩樂活動,在我國樂府和五言詩發(fā)展過程中起到重要作用,正如木齋所言,“抒情五言詩是建安十六年政治思想(曹操求賢令頒布)、音樂歌唱(銅雀臺清商樂興起)、樂府歌詩三大領域革命性轉(zhuǎn)型的結(jié)果”[10]。唐代樂府詩人對銅雀臺悲怨文化的母題進行了積極的探索,賦予了銅雀臺新的文化內(nèi)涵。當我們今天再看銅雀臺時,我們不僅能看到銅雀臺留下的歷史遺跡,還能體味到被類似于銅雀臺禁錮一生的深宮女性的無奈與悲哀。亦如宇文所安所說:“自然場景同典籍書本一樣,對于回憶者來說是必不可少的:時間是不會倒流的,只有依靠它們,才有可能重溫故事、重游舊地,重睹故人?!盵11]銅雀臺歷經(jīng)千年,文人們的筆墨為它保留了更為厚重的人文回憶。
[1][晉]陳壽.三國志[M].北京:中華書局,1975:32.
[2][宋]郭茂倩.樂府詩集[M].北京:中華書局,2014.
[3]周振甫.詩品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1998:15.
[4]王國維.人間詞話[M].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2007:3.
[5][宋]葛立方.韻語陽秋[M].影印宋刻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6:262.
[6][宋]司馬光.資治通鑒[M].北京:中華書局,1976:8068.
[7][后晉]劉昫.舊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2194.
[8]朱樺,匡梅普.司空圖《詩品·悲慨》文本意義的二重闡釋[J].瓊州學院學報,2014(1):70-75.
[9]鄧小軍,馬吉兆.銅雀臺詩“宮怨”主題的確立及其中晚唐新變[J].北方論叢,2009(4):16-20.
[10]木齋.文學史寫作與個案研究[J].瓊州學院學報,2015(1):25-26.
[11][美]宇文所安.追憶[M].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04:33.
(編校:李一鳴)
Cultural Connotation of Tongquetai Poems in Yuefu of Tang
DAN Xiao-ling
(College of Arts and Media, Yunnan Minzu University, Kunming 650500, China)
Tongquetai poem in Yuefu of Tang is an important historical theme of the poems of resentfulness in palace. The literati skillfully used the images and words of resentfulness and formed a typical theme of grief and resentment culture in palace. Tongquetai poem constantly developed and innovated from the Southern Dynasties to Tang Dynasty. The literati’s creation of the Tongquetai poem in Tang Dynasty not only inherited but also exposed the causes of the culture of grief and resentment in the Southern Dynasties, and even enriched the cultural connotation of the poems.
Tang Dynasty; Tongquetai poem; culture of grief and resentment; cultural connotation
2016-10-11
但小玲(1991-),女,四川榮縣人,云南民族大學文學與傳媒學院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2015級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先秦至南北朝文學。
I207.22
A
2096-3122(2016)06-0069-05
10.13307/j.issn.2096-3122.2016.0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