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無法替你像花朵一樣描摹滄桑（組詩）

惠永臣

下雨

在自己的骨頭里，想下一場透雨

這段時間的干涸

讓眼淚少之又少

肉體上的花木，已經開始委頓

落英凄慘，無法蓋住一塊陰影

停住生長的想法

失去水分后，萎縮成一塊心病

江山在左，嬪妃在右

也將因缺水而失去妖嬈和空闊

厭棄、厭惡、厭恨

這些在口中生瘡的詞語

因無水

它們都失去了應有的戰(zhàn)斗力

“在我的廢墟和翅膀上”

萎化成一塊塊異常冷漠的胎記

聲音

火車成噸的撞擊鐵軌的聲音

不斷傳來。我的斗室里，寂靜被折斷了

好幾節(jié)

每當我從一本書里，抬頭

看見的都是早晨

潮濕的空氣里黃金的閃耀

這些可以擰出水的文字

眼淚的成分有多少

此刻，我不愿說出主人公的名姓

也不愿為夜思夢想的女人

畫出一個圓圈……我沒有魔法術

火車的聲音消失之后

早晨的骨骼是不是又碎了幾塊

像我，弓著腰身

試圖從時光的角落里，找到

塵封的一段愛情

不愿提起，但文字像塊傷疤

總是在鮮艷處，堆積著珍珠般閃爍的苦澀

愛，需要等待

早晨垂下黃金的頭顱

萬物暢飲安靜的蜜汁

你的目光在草木之上

微微顫栗。所有的煙塵淡遠

你喜歡這樣的時刻，把自己交付出去

那些細碎的物語，都有著愛的成分

你相信自己

你順從時光的擺布，從黃金密布的時辰

來到自身的內心

潮濕的節(jié)氣，允許你面對萬物

以朝圣者的心態(tài)

對待

你和你的愛，有著純粹的真身

面對遠山

你默默地為和他的相見，設置一萬種可能

大地寂然無聲。

閃光的部分

有些來自于自然，有些來自于自身

它們都有著逐漸發(fā)燙的肌膚

這個春末，不需要向往事道歉

“只需要向忘卻了淚水的道路，鞠躬”

消蝕

蘆管內心空茫。風聲以另外一種方式

吹拂，聲音里的蕩漾

時遠時近

湖水蒼老

幾尾小魚的自在，暗藏著窺探之心

有人幻想著，從水面撈起一片藍天

有人試圖從搖曳的寺院

打聽晨鐘暮鼓的高遠

好像是一群無家可歸者

沿著江岸逡巡

體內藏弓的人，對對岸的一片林子

抱有急切的心情

手握黃金者，妄想販賣江水中

彎曲縹緲的光陰

我是一個蹩腳的詩人

我的文字，還不足以對這條江

許下諾言

風吹人影，風吹葦草

我想順著風向，拋撒深藏

在喉嚨里的陰影

但回聲，往往事與愿違

這些流浪者，都幻想有一塊幸福的疆域

刀槍入庫，馬放南山

擁無數妃嬪

慢慢地消蝕自己內心平靜的風暴

游山

詩人小賈不愿和我

分享寂靜。天葬臺上

鷹的翅膀

帶著烏云和閃電

轉山的人閃身而過，詩人的面目

更加模糊

上山的路有七八條

唯有一條直達天堂

此刻，誰在借用寺院的誦經聲

來訴說衷腸？

鷹，一滴落在天上的墨

誰寫，也不會寫出詩人內心的

那一塊陰影

腳下的這條小路，也無法替他還清

前世的債務

趁著落日

詩人們一同下山

天葬臺上已經有了冰涼的月亮

唯有一個人，仍在暮色里

翻找著自己的影子

暮秋

花朵暫時收斂了

暴力的美學

寂靜仿佛有著黃金般的質地

所有的觸須，在暗中試探

時光荒蕪的征兆

潮濕的聲音

“有著空曠的死寂”

渡著貓步的陰影，已經失去了密實的堡壘

露出寒意漸次豐富的縫隙

這正好被你看見：

時光巨大的脊背上

落葉的廢墟，替代曾經的繁華

你曾丟棄的一雙女人的鞋子

像廢棄的兩座愛情的村莊……

你知道，此刻

誰也無法替你像花朵一樣描摹滄桑

雨中

雨水無法讓火車停下來

洗凈的鐵軌，夢一樣锃亮

我漫步的路基，以泥濘讓遠方

仍然迷蒙

石頭更加光潔，好像它們

不處于這個塵世

大地也原諒了它們的超脫

我沿著鐵軌，追著遠方的自己

路基上的小花

不因火車的遠去而悲傷

唯有小烏的眼淚，讓幾片葉子

更加明亮

我多想讓另一個我，在火車消失的地方

等等我

讓我撥開烏聲里的那塊烏云

攜一片藍天

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