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印》：烙在馬兒心上的傷

冷小蟲

火印，就是在馬的身上做一個記號，以標(biāo)明是誰家的馬。

曹文軒老師筆下，擁有這樣一個火印的馬，叫雪兒，是一匹中國馬，只可惜它被日軍搶去，烙上了一個日本的印。

本書就是圍繞著這匹馬開始的，和它有關(guān)的人，有關(guān)的事，有關(guān)的情，在曹文軒的筆下一一蔓延開。

人物

曹文軒說：《火印》選擇的路數(shù)是寫戰(zhàn)爭，但更在于寫戰(zhàn)爭中的人。

坡娃

小說中的主人公坡娃是一個生在野狐峪長在野狐峪的放羊娃。他是個在草原長大的孩子，經(jīng)常在野外露宿，不怕黑暗。他有膽識，敢和狼群對峙，他有謀略，能和日本鬼子周旋，可他的心里，總有很多心事，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愛那匹被他從狼群里救下來的馬——雪兒。

日本軍官河野

出生在北海道，世代養(yǎng)馬。他愛馬、識馬，撿到好馬就會失眠。為了所謂的榮譽他不遠萬里踏上了野狐峪的土地，在一次執(zhí)行征用馬匹的命令中，遇見了雪兒。他從坡娃手中強行擄走了雪兒，卻愿意為它提供上等馬廄和飼料，并派專人侍候這匹馬。在日本軍營，他為了訓(xùn)練雪兒成為他的戰(zhàn)馬，強行讓雪兒母子分離，卻在無法馴化它后對他的部下說“帶它走，讓它去拉大炮，但不要虐待它……”在他心里，他認為虐待馬匹是極其可恨也是可恥的。

瓜燈和草靈

他們和坡娃同一年出生，坡娃在春，瓜燈在夏，革靈在秋。他們仨是野狐峪玩得最好的伙伴，他們的父母總說“他們前世一定是一家人”。他們仨一起陪雪兒住在小木屋躲避日本兵，一起去日本軍營尋找雪兒，只可惜，最后草靈死在了日軍的炮彈下，瓜燈被日本大炮轟成了常年耳鳴。

小哥

是坡娃騎著雪兒外出時在戰(zhàn)場上遇到的一個中國受傷偵察兵，“小哥”這個稱呼是坡娃給取的。那時的雪兒已經(jīng)被坡娃從一次戰(zhàn)后的廢墟領(lǐng)回野狐峪，可是自那之后的雪兒就一直低頭行走從不嘶鳴。正是因為這位中國士兵想問坡娃借用雪兒再次沖向戰(zhàn)場，才使得雪兒終于慢慢抬起頭，嘶鳴震天。

三個孩子的父母和野狐峪的村民

坡娃的父母一直把雪兒當(dāng)作家里的一口人，連年夜飯都讓雪兒在他們周圍同席。雪兒生病拉稀，他們寧可自己拉犁也要讓雪兒在樹蔭下休息。坡娃的爸爸為了救去日本軍營里偷雪兒的坡娃，在日本軍工廠服苦役一個月也沒對坡娃有半句怨言。在坡娃父母雙雙被日本大炮炸死之后，草靈的父母把坡娃接到自己家。草靈的爸爸在村里人埋怨雪兒身上的日本火印、責(zé)怪雪兒曾為日本軍隊拉大炮時，他當(dāng)著全村人的面痛哭。野狐峪的村民雖然曾經(jīng)誤會了雪兒，但在最后那場和河野的對戰(zhàn)中，他們一個個手拿鐵鍬、扁擔(dān)、鋤頭、石頭，從村莊里奔出來，支援雪兒。

故事

《火印》的故事靈感，源于作者一次隨手翻看蕭紅的作品《曠野的呼喚》。說是在一個風(fēng)沙彌漫的天氣里，主人公看到有幾匹馬向他這個方向艨艨朧朧地跑了過來，他心想應(yīng)該是有客人騎馬來這里，沒有將韁繩系牢，讓馬跑了。于是他呼喚馬，好在馬跑過來時一把抓住?？墒钱?dāng)馬跑到眼前，他伸手去抓韁繩時，手卻立刻縮了回去——他看到馬的身上烙著日本軍營的圓形火印。

這些文字讓曹文軒心中一顫，一部與馬匹身上火印有關(guān)的故事在他心中慢慢拉開了卷軸。一匹馬、一個孩子、一個村莊、一支日本軍隊、一場戰(zhàn)爭……故事的卷軸緩緩打開，最后呈現(xiàn)在他眼前的就是一個故事——《火印》。

一個名叫野狐峪的村莊里，有一個叫坡娃的放羊娃。他從野狼群里救回了一匹小馬駒，取名雪兒。雪兒和坡娃一家過著寧靜的田園生活，直到1939年，戰(zhàn)火燒到了這個村莊。雪兒被日軍強行征用，身上烙下了一枚日本軍營的火印。雪兒不肯接受日本軍官的駕馭，它的不屈和對抗，使其被淪為拉大炮的戰(zhàn)馬，母子分離飽受凌辱。與此同時，野狐峪的村民也因日軍炮火攻擊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歷經(jīng)戰(zhàn)火和苦難，坡娃和雪兒回到野狐峪，但它身上的火印卻成為它終身的恥辱。它自此不再嘶鳴，沉默不語，不再抬頭，低頭前行，直到它在抗日戰(zhàn)場上贏得尊嚴(yán)。

情感

《火印》里，有人對馬的愛，有人對人的愛，也有馬對人的愛，馬與馬之間的愛。

坡娃及其父母，還有坡娃的伙伴、野狐峪的村民，無疑都是愛馬的，這種愛，十分純粹。河野和稻葉，其實也是愛馬的，只可惜因為戰(zhàn)爭橫亙在他們面前，使得他們對馬的愛最終造成了對雪兒的傷害，這種愛，有些無奈。

坡娃對雪兒的愛，由最初在狼群中不忍丟下它的憐愛，到兩闖軍營為奪回雪兒的不舍，到愿為雪兒心理上得到安慰而一同獨居在后山的理解，到最后看著雪兒悄然離去踏上尋子之路的祈福。隨著他對雪兒這匹馬的愛一步步成熟，他自己也在一步步成長。

幾個小伙伴之間的愛，不僅僅是愿意分享快樂，還包含著愿意一起扛起尋回雪兒的使命以及在困難面前彼此之間的關(guān)心和照顧。在外出尋找雪兒的那段日子，坡娃不愿伙伴吃他人咬剩的食物，他脫了褂子為朋友換回一籠熱乎的包子。

而文中最讓人難以忘懷的愛，是雪兒對坡娃、對野狐峪村民的愛。

雪兒對坡娃的愛，無論是戰(zhàn)前的快樂與共，還是戰(zhàn)時在軍營里對坡娃心有靈犀的暗中保護，都是一種動物與人之間的默契和心靈上的交融。尤其是當(dāng)坡娃在戰(zhàn)后找到被丟棄的雪兒時，雪兒因為身上烙著日軍火印、因為曾被迫拉著日軍大炮而自責(zé)，遲遲不肯抬頭，不肯與坡娃一同離去?！把﹥旱椭^，仿佛頭上壓了一塊千斤重的石頭，永遠也抬不起來了?！弊x到這里，眼前看到的哪里是一匹馬，明明就是一個在低頭贖罪的人。雪兒愛著那個把它從狼群里解救出來的坡娃，所以當(dāng)它看到一條褲腿空蕩蕩地在自己眼前晃著的坡娃，它的心里壓著千斤重石，埋著萬千愧疚。

雪兒對村民的愛，是對坡娃愛的放大。那一枚火印印在它的身上，卻像印在它的心上一樣。坡娃領(lǐng)著它回到野狐峪時，它一直低著頭，低著頭，不看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也不看身邊的任何一處景。它是愧疚是自責(zé)，正如草靈的父親所說的一樣：“你若是把自己當(dāng)畜生看了，你也就不會總低著頭了……”

所以當(dāng)雪兒背著中國戰(zhàn)士小哥，對河野進行了一夜追擊，它奔向懸崖，在“恢恢”的嘶鳴中，把河野誘到懸崖邊，親眼看著他沖向了無底深淵。

最后的最后，當(dāng)一切硝煙慢慢散去，當(dāng)野狐峪的人民又過上了相對安靜的日子，雪兒在一個清晨悄悄走了。它去尋找那不滿月就被迫和自己分離的骨肉去了。它沒有忘記把自己的愛，留給自己的孩子。

一本《火印》，讓我們看到了烙刻在一匹馬心上的傷，也讓我們看到了那傷疤下滾燙的血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