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奇跡會開花

趙梓沫

Chapter1.

初冬，剛下過雨的夜晚滿是潮濕的冷意，陸嘉禾坐在病床上，看著窗邊茂盛生長著的綠色植株，手上的書仍停留在一個小時前的那一頁。

墻上的時鐘響了9聲，一直處于電波雜音的收音機停止了聲響，直到從音響里傳出女生干凈的聲音，伴著 《Love the me》的背景音樂，陸嘉禾這才松了一口氣。

Chapter2

3天前，因為急性腸胃炎，陸嘉禾在半夜被送進醫(yī)院，因為脫水嚴重，醫(yī)生建議他住院觀察。在了解情況后，學校批了假單。連著兩天，他不得不待在床上，因為沒有辦法進食，只能靠輸液來保證水分。病房里沒有電視，沒有網(wǎng)絡(luò)，沒有信號。陸嘉禾對著簡直快失去功能的手機干瞪眼，在最后，他只好翻出手機自帶的收音機看看能不能收到一些內(nèi)容。新聞廣播、音樂節(jié)目，陸嘉禾的手指滑動著，似乎沒有得到滿意的結(jié)果。界面上的頻率持續(xù)地向前變化著，突破了88MHz的界限。36MHz，然后陸嘉禾聽見里面的聲音，她的介紹，夏念。

因為是上課期間，在這3天里，除了護士和醫(yī)生，以及偶爾來探望他的輔導員，基本上算是沒有了任何交流的人，太安靜，安靜得讓他有些煩躁。在廣播里聽見的那個聲音卻奇跡地撫平那些煩躁，連著3天，聽著廣播里夏念讀著熱心聽眾的短信，接聽點歌的電話，與他們聊天，雖然內(nèi)容似乎和自己接觸的日常不太一樣，但是電波那頭的世界是陸嘉禾所看不見的世界，也是在這個小小的空間里他能觸及的一個等待，哪怕它遙不可及。

Chapter3.

回到學校后，陸嘉禾還是保持著這樣的一個習慣，準時在晚上9點打開廣播收聽夏念的節(jié)目，一邊聽廣播，一邊寫迎新晚會的策劃。雖然對這個廣播的頻率覺得有些奇怪，但是陸嘉禾卻也沒有多想，猜想著這或許是某一個個人電臺的自擬頻率被他恰巧找到了吧。

在電腦上打下最后一個句號，夏念的節(jié)目也接近尾聲。

“如果你也想分享你的身邊生活，歡迎發(fā)送短信，說不定我就會來到你的城市……”

陸嘉禾摘下耳機，閉眼想了一會，伸手開始在手機上飛快地打字，直到光標在屏幕上閃動了兩下，顯示短信已發(fā)送成功，他才將視線移回電腦繼續(xù)進行策劃的修訂。手機停留在發(fā)送的界面上，他沒有發(fā)現(xiàn)，收件欄的那一個地方只有10個數(shù)字。

第二天，陸嘉禾拎著一袋子的顏料，咬著章魚燒站在公交站牌下。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看了他許久，終于開口：“你吃的這個，就是你發(fā)短信告訴我的章魚燒嗎？似乎很好吃的樣子?！?/p>

陸嘉禾錯愕，微微側(cè)過身看向她，淡色的紗裙以及少女紫色的眼睛，他肯定，自己遇見了非人類。

Chapter4.

陸嘉禾的母親是占卜師，他也一直知道自己能看見一些其他的東西，只是來自其他世界的種族大多不會主動向人類打招呼，所以生活也很少遇見麻煩。但是看著眼前少女似乎滿是驚奇的表情，陸嘉禾突然感覺到有些頭疼。

交談中，陸嘉禾確認了這就是他收聽到的廣播的主播，來自精靈界，而她來到這的契機就來自于他的那條短信。雖然不知道她是怎么認出自己的，陸嘉禾也知道，第一次來到人類世界的精靈大概也會有很多問題吧。

在盡可能簡單地說明了這個世界的貨幣交換和精靈的貨幣交換是不一樣后，他將夏念掏出的像是發(fā)光的玻璃彈珠的精靈貨幣放回她的口袋，認命地帶她去買章魚燒，然后看著坐在身邊吃得一臉幸福的少女，有些感嘆精靈果然是容易滿足的種族啊。

來來往往的人也會好奇地盯著夏念的紫色瞳孔看，但是因為現(xiàn)在動漫熱的原因，他們也只是將她當成狂熱的cosplay愛好者，一邊說著討論著一邊離開。

那天，在陸嘉禾將夏念送到醫(yī)院旁的那一片蘆葦叢，親眼看著她朝他揮揮手，然后消失在密密麻麻的蘆葦后。手機震動了一下，夏念的短信跳出來：章魚燒很好吃，下次見。

要不是第二天打開手機這條信息仍舊存在，陸嘉禾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場夢。而夏念說的下次見，只相隔了短短的一個星期。當夏念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的時候，陸嘉禾正在聽學長說明即將到來的迎新晚會的任務(wù)安排，雖然時間不多，但是陸嘉禾還是帶著夏念去了這個城市很有名的景區(qū)。爬到至高點，陸嘉禾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氣，還好短信里面沒有說什么去北極，不然這家伙一定會逼著他帶她去玩的。

夏念不知道陸嘉禾的想法，她只是興奮地看著滿山的楓葉，和一直是春天的精靈界相比，這樣張揚的紅色無疑是少見的。下山的時候，路過一棵極大的榕樹，下面吊著幾個秋千，夏念有些心疼，卻又沒有其他辦法，只是上前輕輕地抱住了榕樹，將自己的整張臉埋進了茂盛的樹須中。

那天晚上，夏念在電波中說著滿山的紅葉，說著榕樹，說著章魚燒，陸嘉禾這才第一次感到那個似乎遙不可及的世界與自己的聯(lián)系，距離，只隔著一叢蘆葦。

Chapter5.

“陸嘉禾，陸嘉禾，陸嘉禾?！睂儆谙哪钐厥獾穆暰€，陸嘉禾從一堆音響設(shè)備中抬起頭，他也已經(jīng)習慣了夏念每隔一個星期的打擾，在這一個月內(nèi)，他已經(jīng)帶著她跑遍這個城市的所有景區(qū)，學校附近的美食街里的特色小吃也嘗試了大半，雖然每天都在嘗試新品種，但是夏念最愛的仍舊還是第一次嘗試的章魚燒。

“我今天好像有點忙，可能沒有辦法帶你去吃章魚燒了?！标懠魏淘嚪帕艘幌侣曇簦@才開口。

“沒事啊，我已經(jīng)去過小店了，我今天來是向你告別的。”

陸嘉禾有些錯愕：“告別？”

夏念點點頭：“因為冬天要到了，所以要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到這邊來了?！本`害怕寒冷。

陸嘉禾還沒有回答，在觀眾席上響起晚會負責人的聲音：“中午了，大家去吃飯吧，下午一點半再到這集合?！?/p>

工作人員三三兩兩地離開，陸嘉禾也放下手里的控制器，開口說：“那我送你回去吧?！闭f著，帶頭朝著醫(yī)院的方向走過去。

在蘆葦叢前，夏念提著裙擺向陸嘉禾鞠躬：“謝謝你的關(guān)照，明年春天再見?！?

“再見?！?/p>

陸嘉禾明白這是精靈表示感謝的方式，他沒有裙擺，只好擺了擺手，看著少女的身影再一次消失在蘆葦叢的后面。

在晚會結(jié)束的那天晚上，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于是連著3個月，陸嘉禾沒有再看見過夏念出現(xiàn)。

而后放假回到家，也沒有辦法再收到廣播的頻率，似乎離開了那個范圍，所有的信號就被切斷了。

Chapter6.

寒假過后的回校，初春的空氣里還透著寒意，陸嘉禾整理完自己的寢室出門，在路過蘆葦叢的時候，被小聲的動靜吸引，才剛一走進，便被里面冒出來的少女嚇了一跳。

“哇，這邊的春天還是好冷啊，我好幾次都到門口了，又縮回去了。”夏念看見陸嘉禾明顯有些興奮，說完這一大句話，這才將手放在嘴巴前輕輕地呵了一口氣。

陸嘉禾拿下自己的圍巾繞過夏念的脖子，然后笑著說：“那么，我能否有幸?guī)憧匆幌挛覀內(nèi)祟惖拇禾炷?？?/p>

街道上還留著春節(jié)喜慶的顏色，夏念站在街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有潮濕的泥土氣息。她回過頭看走在身后的少年，思考了一下，終于還是開口：“陸嘉禾，我們?nèi)コ哉卖~燒吧?！?/p>

陸嘉禾一愣，繼而失笑點頭：“好啊?！?/p>

一邊吃著章魚燒，一邊在馬路上閑逛著。夏念向前跑了幾步，倒著走和陸嘉禾說話。誰知這時候，兩個穿著黑衣服的男人突然從拐角走出來，陸嘉禾伸手將夏念拉回來，卻不小心撞上兩人，險險地退了一步。

兩個男人沒有回頭，快步地消失在人流里。陸嘉禾下意識地摸口袋，這才發(fā)現(xiàn)，手機不見了。

滿臉寫著倒霉的陸嘉禾無奈地看向夏念，而對方卻若有所思地盯著那兩人離去的背影。

Chapter7.

新學年的開始卻丟掉了手機，陸嘉禾想著自己的生活估計要回到原始的生活幾天了。可是在第3天，班主任找到他，說派出所打來電話，小偷被抓住了，需要他去寫下材料，簽下字。

在拿回手機回到學校時，陸嘉禾看見夏念站在學校的門口，手里還拿著一份章魚燒，眼神里滿是小小的得意。

陸嘉禾站了許久，這才確定他沒有出現(xiàn)幻覺。

“手機拿回來了吧？”夏念探頭看著他手里握著的手機，“聽說那一整個組織都被抓走了呢?！?/p>

陸嘉禾愣住，呆呆地看向她。

“你知道嗎？我的種族是苜蓿，也就是幸運的意思。”夏念說完咬了一口章魚燒，笑容里滿是陽光的味道。

然后依舊是一個星期一次章魚燒、游玩。那年夏天的來到也帶來學校附近的那家醫(yī)院即將拆除的消息，連帶著那一片蘆葦。那時陸嘉禾還沒有想到過離開，而在蘆葦拔除的那一天，他只聽到夏念在那一期節(jié)目里面說著感謝，謝謝最好的相遇。

Chapter8.

兩年過去了，陸嘉禾再也收不到那個36MHz的頻率，發(fā)送的短信永遠顯示著發(fā)送失敗，再也沒有那個咬著章魚燒喊著陸嘉禾的身影，倏地一下子又變成了那個遙不可及的距離，兩者陌路卻再也沒有了交集。

蘆葦叢的地方開始造房，陸嘉禾看了許久終于離開，只是有些遺憾沒有說一聲謝謝以及再見。

Chapter9.

陸嘉禾一直都知道精靈是擁有翅膀的，但是卻從未看過。而此時，他看見夏念穿著淡色的紗裙，展著蟬翼般翅膀降落，她眨著紫色的瞳孔向陸嘉禾伸出手：“原本的通道被毀掉了，所以只能等花開的時候，找新的地方到這個地方來了。陸嘉禾，好久不見。”

陸嘉禾伸手接住夏念，輕聲回應(yīng)：“是啊，夏念，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