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聯(lián)濤
新年伊始,對中國經濟下滑的擔憂導致全球市場動蕩,可謂出師不利。但一片愁云慘淡中也有一線陽光,那就是印度。
在近代,印度文化對東南亞產生影響則是因為英國將大量印度南部泰米爾工人帶去馬來亞修鐵路或在橡膠園里勞作。同時英國在亞洲和非洲,包括在香港設立的所有自由港都能看到印度商人、金匠和放貸人的身影。
印度的發(fā)展可謂占盡天時地利。2015年印度以7.3%的增速取代中國成為增長最快的經濟體,預計2016年增速在7.5%左右。印度也是油價和大宗商品價格下跌的最大受益者之一,而且由于出口占印度GDP的比重僅為16.5%,因此受外部需求放緩的影響相對較小。
因此當世界在尋找新的增長市場時,印度憑借巨大的國內市場,廉價勞動力,名聲在外的技術能力和合理的宏觀經濟政策框架,對外國投資者越來越具有吸引力。
不同于中國和東盟國家,印度增長的局限在于缺少高質量的基礎設施和臭名昭著的“牌照制度”,復雜的官僚主義規(guī)章和法律問題,讓企業(yè)往往無所適從。
但另一方面,印度的增長有兩個主要原因:第一是良好的人口結構,印度人口年齡中值只有25歲,比中國(37歲)和日本(45歲)都要年輕得多。第二是英國殖民時代的遺產:普及的英語,普通法系和英式治理技能。西方將擁有十幾億人口的印度視為本世紀唯一一個能夠與之結盟并且抗衡中國的國家。
到訪印度和中國不難發(fā)現(xiàn)兩國基礎設施質量的差距。因此打造世界級基礎設施是莫迪政府的首要任務。
印度的中產階級規(guī)模較大,并且在不斷增長,他們愿意購買西方最好最新最流行的產品,這吸引了外國投資者。但為了獲得經營許可,外國投資者需要辦理各種復雜的手續(xù)。印度行政機構的核心組織印度行政服務局雖然是精英機構,但具體事務卻由官僚思想非常嚴重的地方官員處理。被刺殺的拉吉夫·甘地任總理期間,印度發(fā)生了信息技術服務革命。人們常說,如果當時的官僚們懂技術的話,信息技術革命就不會成功。今天,隨著互聯(lián)網和信息通訊技術與金融化、全球化的結合,與硅谷的密切聯(lián)系讓受過英式教育的印度精英階層獲益匪淺。
印度進入21世紀以來的發(fā)展有兩大特點。首先是自下而上的方式,人們深知,如果不改善構成印度社會核心的村落,印度就無法發(fā)展。第二是愿意利用技術,從而跳躍式超越其他新興市場的傳統(tǒng)發(fā)展軌跡。
莫迪2014年出任首相時,他首先取消了規(guī)劃委員會。這個委員會當時正在設計印度第十二個五年計劃(2012年-2017年),相當于中國的“十三五”(2016年-2020年)。取而代之的是印度國家轉型委員會(NITI Aayog),首先就是讓各邦政府也一起“重新想象印度”。
但莫迪政府最值得稱道的創(chuàng)新在于對發(fā)展的再思考,提出要通過創(chuàng)新和創(chuàng)業(yè),自下而上地推動印度的改變。自我就業(yè)人才利用(SETU)計劃就是用技術、金融、孵化和協(xié)助等來支持所有領域初創(chuàng)企業(yè)和自我雇傭的企業(yè),包括農村和第一產業(yè)。
前印孚瑟斯公司(Infosys)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和CEO尼勒卡尼(Nandan Nilekani)和沙阿(Viral Shah)寫的《重啟印度》最近在印度非常暢銷。書里說,印度改變的時機已經成熟,因為它現(xiàn)在擁有世界上第二大的移動網絡(9億用戶)和第三大的互聯(lián)網用戶。利用技術,以透明度、低門檻和包容性為驅動,讓公民能以最便捷的方式獲得政府和商業(yè)服務,而不是以傳統(tǒng)方式改變政府。
尼勒卡尼還是印度身份證管理局(Unique identification ?authority)的創(chuàng)始主席,該機構給每個印度人分配一個唯一的社會身份識別碼,即Aadhar。隨著全球法人機構識別編碼和區(qū)塊鏈技術的普及,印度將能夠迅速、大規(guī)模地提供可信任的電子服務,從而避免一個大國的政府、公司和社會企業(yè)提供服務時會遇到的很多問題。
雖然擁有種種優(yōu)勢,我們仍應看到印度面臨巨大的發(fā)展問題。2015年印度GDP總量為2.2萬億美元,相比之下中國為10.3萬億美元,而只有6億人口(相當于印度人口一半)的東盟GDP總量也達到了2.5萬億美元。
未來十年,世界上發(fā)展最快的不是“中-印經濟體”(Chindia),而是“中-印-東盟經濟體”(Chindasean)。對此我深信不疑。它們彼此的競爭以及相互的貿易投資往來將決定全球的發(fā)展。
作者為香港大學亞洲全球研究院高級研究員、香港證監(jiān)會前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