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慢

汪亭

從前慢，但讓人懷念。

從前，日子慢。一次寒暄，坐半個上午；一聲問候，得走幾里路。慢慢的日子里，你我不慌張，大家不急躁。

從前的早餐，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粥，就著小菜，吃上個把鐘頭。從前的報刊少而薄，編輯們愛惜每一頁紙張，讀者連一個標(biāo)點符號也不愿錯過。從前的夢想十分單純執(zhí)拗，歷經(jīng)時光的打磨雕琢，依舊溫暖心田。

猶記兒時去南京，從故鄉(xiāng)西郊的山村出發(fā)，清晨起早翻山，上午趕到鎮(zhèn)上坐車，下午才到渡口。上船后，次日晌午方可抵達。

一天一夜的行程，擱今天，半日就能到。因為那時日月慢，旅途長，沿路順江的風(fēng)景，一幕幕深深烙印心底。山路蜿蜒，叢林墨綠，風(fēng)兒穿堂而過。破舊的客車，司機開得緩慢。車內(nèi)寥寥無幾人，大包小包的行李可放至客座上。三兩大人聚坐一起，閑談春種、秋收，仿佛坐在自家庭院里，隨和可親。

坐一夜的輪船，吹一宿的江風(fēng)，聽一晚的汽笛聲，這才是兒時去南京的初衷。不趕時間不著急，恨不得船行幾日，看盡江岸片片朝霞點點漁火。

從前的汽車輪船搭載的過客，攀談歡笑，不拘泥、不提防，各自閑說家鄉(xiāng)暢聊俚俗；現(xiàn)如今的飛機高鐵上多的是睡客，一上來就閉眼睡覺，謹慎小心，受不得半點風(fēng)吹草動。

從前的旅途，不只為了抵達，每一時辰每一條路都存下美好記憶，留以咂摸。一如那時的情感，筆墨交心，信紙傳情，清淡而綿長。

高中時候，與友人通信3年，未見一面。他在縣城，我在鄰鎮(zhèn)，也只隔一小時車程。可彼此從未前往對方的小鎮(zhèn)看望。只需一封信，穿山越嶺，溫存友情。

一封信，兩三頁紙，貼上八角錢的郵票，跑到鎮(zhèn)上，小心翼翼地塞進郵筒。而后剩下等待，十天也罷，半月也行，時光慢得使等待都變成美好。那時候，人人寫信，寫給發(fā)小、親人，寫給同學(xué)、筆友，寫給朦朧的愛情……

信如夏日蒲扇、冬天暖壺，似在年少的黑白相冊里穿插一頁彩色的書簽，鮮活了寡淡的青春。就如同現(xiàn)在大家聊QQ、刷微博、玩微信一樣。只不過，那時光陰如蝶，紛飛輕緩；而當(dāng)下日月如梭，稍縱即逝。

從前慢，似乎也沒那么多著急的事兒?，F(xiàn)在快，火車提速，信件快遞。快時代，流水生活。飲食太快，來不及回味，增加了腸胃負擔(dān)，不利于身體消化吸收；言行太快，來不及思索，旁人較難領(lǐng)會，不容易彼此交流傳達。

生在快時代，你追我趕，丟三落四，仔細咂摸一下，還是從前好，從前慢，慢工出細活，慢品出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