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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詩“非民歌說”平議

      2016-02-13 16:55:25廖越
      天水師范學院學報 2016年3期
      關鍵詞:國風國人貴族

      廖越

      (天水師范學院 歷史文化學院,甘肅 天水 741001)

      《風》詩“非民歌說”平議

      廖越

      (天水師范學院 歷史文化學院,甘肅 天水 741001)

      關于《詩經(jīng)·國風》作者群體的身份判斷問題,歷來存在著兩種不同的看法,即“民歌說”與“非民歌說”。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持“非民歌說”意見的學者們重新開始了他們對“民歌說”的批判。他們通過考察《國風》詩文中所出現(xiàn)的器物、《國風》的文學藝術水平、先秦時代各禮儀場合中貴族賦詩言志等細節(jié)問題,認為《國風》應為貴族階級所創(chuàng)作?!胺敲窀枵f”是通過對于歷史的考察來證明其正確性的,但其對于先秦時代歷史的認知——如先秦時人的解詩方式、平民階層的受教育情況和生活水平等問題——卻多有舛誤。故此,“非民歌說”認定《國風》必定出于貴族階級手筆的觀點仍然是有待商榷的。

      《詩經(jīng)》;《國風》;非民歌說;平民階級

      關于《詩經(jīng)·國風》究竟是否屬于“民歌”范疇,古今學者們的判斷并不統(tǒng)一,大體上可以分為兩派,即“民歌說”與“非民歌說”。司馬遷在《報任少卿書》中這樣寫道:“《詩》三百篇,大抵圣賢發(fā)憤之所為作也?!庇袑W者認為,據(jù)此可以認定司馬遷在《國風》作者爭論中屬于“非民歌說”一派,表明了司馬遷“認為包括《國風》在內(nèi)的全部《詩經(jīng)》作品都是‘圣賢’所作,其作者在社會身份上屬于上層統(tǒng)治階級?!保?]然而,這種判斷未免失之武斷了。盡管我們知道,漢人治學,主張通經(jīng)致用,將《詩經(jīng)》三百五篇皆當做諫書看待。如《漢書·儒林傳》中記載:

      (王)式為昌邑王師。昭帝崩,昌邑王嗣立,以行淫亂廢。昌邑群臣皆下獄誅,唯中尉王吉、郎中令龔遂以數(shù)諫減死論。式系獄當死,治事使者責問曰:“師何以亡諫書?”式對曰:“臣以《詩》三百五篇朝夕授王,至于忠臣孝子之篇,未嘗不為王反復誦之也;至于危亡失道之君,未嘗不流涕為王深陳之也。臣以三百五篇諫,是以亡諫書。”使者以聞,亦得減死論,歸家不教授。[2]3610

      既然三百五篇皆是諫書,自然應是“圣賢”所作而不屬民歌了。此種觀點,于一般儒生口中說出,固然可以理直氣壯。只是司馬遷作為一代史學巨子,又生活在儒學獨尊的元、成之世以前,故而在表達這種缺乏依據(jù)的觀點時仍然留有余地。其言:“《詩》三百篇”,而不言:“《風》百六十篇”;言:“大抵圣賢發(fā)憤之所為作也”,而不言:“皆圣賢發(fā)憤之所為作也”,其間區(qū)別,可謂一目了然。我們還可以做進一步的推測:司馬遷之所以要將《詩經(jīng)》的作者大抵歸于“圣賢”,也無法排除是為了以“倜儻非?!钡氖ベt們?yōu)榘駱?,勉勵自己發(fā)憤著述的緣由。身為“每念斯恥,汗未嘗不發(fā)背沾衣”的刑余之人,通過心理暗示的方式從“意有所郁結”的先賢們身上獲得鼓勵與安慰,又何嘗不在情理之中?

      到宋代,朱熹重拾早已存在于《禮記》、《公羊春秋傳解詁》等古書中的“采詩”之說,在其《詩集傳·序》中提出:“吾聞之,凡《詩》之所謂風者,多出于里巷歌謠之作。所謂男女相與詠歌,各言其情者也”[3]2的觀點后,“古今學者……確立了民間作者作為《詩經(jīng)》中國風的創(chuàng)作主體的觀點。”[4]進入20世紀后,在顧頡剛等人“疑古”思想的影響下,《國風》“民歌說”更加深入人心,成為19世紀《詩經(jīng)》研究中的主流思想。但與此同時,也有學者對“民歌說”提出批判,堅持《國風》“非民歌說”。筆者認為,無論“民歌說”與“非民歌說”,在觀點的論證上,都存在著不夠嚴密的地方。本文僅就其中“非民歌說”的部分觀點進行檢查,并提出自己的看法。

      在討論《國風》究竟是否屬于民歌的概念之前,我們首先應該對“民歌”作出合理的定義。魯洪生在《關于〈國風〉是否民歌的討論》中指出:“民歌的含義有狹義、廣義之分。其狹義乃是指‘勞動人民的集體口頭創(chuàng)作’,若用這個標準去衡定,莫說《國風》,就是兩漢魏晉南北朝的樂府民歌,乃至今世的民歌集《紅旗歌謠》中也沒有幾首是道地的勞動人民的集體口頭創(chuàng)作。”[5]由于這個原因,魯洪生主張以廣義的民歌概念進行討論,其特征主要表現(xiàn)在四個方面,分別是:音樂、藝術形式、作者與內(nèi)容。其中作者與內(nèi)容兩項標準,已為魯洪生自己所否定,認為前者“已不是判定是否民歌的決定因素”,后者“已很難籠統(tǒng)地將民歌與文人詩加以區(qū)別”,故筆者于此不再討論?,F(xiàn)將魯文中關于音樂與藝術形式的表述抄錄于下:

      “首先是音樂,民間樂調節(jié)奏明快,輕松活潑,不同于朝廷正樂的雍容典雅,也不同于宗廟祭歌的板滯凝重?!?/p>

      “其次是藝術形式,民歌語言通俗、淺近,結構句法多重章疊句,修辭手段多套語比興,風格自然質樸,活潑清新,不同于文人詩的使事用典、煉字煉義的精巧細密,委婉含蓄,絢麗華貴?!?/p>

      眾所周知,《詩經(jīng)》原本配有樂舞?!抖Y記·樂記》云:“金石絲竹,樂之器也;詩,言其志也;歌,詠其聲也;舞,動其容也”,[6]582即是此意。以今日而論,與《詩》配套的樂舞固然早已失傳而不可復得,然《史記·孔子世家》有言:“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7]1936《雅》《頌》正為魯氏所謂“雍容典雅”、“板滯凝重”者,已不待言。而所謂《韶》、《武》者,則又分別為“舜樂”與“武王樂”,即《論語·八佾》所謂:“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武》:‘盡美矣,未盡善也?!保?]68既然三百五篇皆合于此四樂之音,或合于以此四樂為代表的官方音樂,則魯洪生“風是相對于朝廷雅樂祭歌而言的‘民俗歌謠’”的說法,恐怕是不合適的。至于藝術形式這一標準,魯洪生所列舉的民歌與文人詩的特點,乃是建立在文人詩不能學習、借鑒民歌這一假設上的。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評價李煜詞道:“詞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變伶工之詞而為士大夫之詞?!保?]7然而讀其《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相見歡·林花謝了春紅》、《菩薩蠻·花明月暗籠輕霧》諸篇,則可知“士大夫之詞”未嘗不可以“語言通俗淺近”、“風格質樸清新”。至于結構句法上的重章疊句,則與樂章的推進、反復有關,并不能作為民歌獨有的特點。

      由此可知,廣義的民歌定義,其邊界過于模糊。對于一首詩是否屬于民歌的判斷,其理由往往東拼西湊:某項標準用與不用;所選標準孰主孰次,并沒有統(tǒng)一的、嚴格的規(guī)定,不能排除研究者本身情感、立場等主觀因素的影響,不適合作為學術判斷的標準。反觀狹義的民歌定義,概念簡明而嚴格,合之則是,不合則非,絕無主觀臆斷之可能。鑒于《國風》“民歌說”與“非民歌說”兩派的爭論,集中在《國風》作者從身份上來說是否屬于貴族階級這一問題上,我們不妨為這場論戰(zhàn)中的“民歌”定下這樣的標準:作者身份低于貴族階級(具體到西周春秋時代,則為平民、農(nóng)奴、奴隸等)的作品,屬于“民歌”;貴族所作作品,則不屬于“民歌”。唯有如此,才能避免學術上因判斷標準不同而引發(fā)的“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式的“論戰(zhàn)”,且同時能解決魯洪生所提出的狹義民歌定義極大壓縮民歌邊界的擔憂。下面,筆者將對持《國風》“非民歌論”學者的部分觀點分別列出并進行檢查。至于某些已經(jīng)被批駁過的觀點,則不再討論。

      一、民歌地位低下,且無教化、為政功能

      在先秦時代,貴族在宴飲、外交等場合常常賦詩言志;在朝堂上往往引述《詩經(jīng)》內(nèi)容來進行勸諫或發(fā)表評論。同時,《詩經(jīng)》也是友教貴族弟子的教材,以此對其進行道德教育,并可作為其日后為政的參考。故而有學者認為,《詩經(jīng)》“是實行教化的重要工具?!蹲髠鳌分写罅坑涊d了諸侯君臣賦詩言志的事例。稱引詩句,來諷諫勸戒,評論抒情,在上層人際交往中是十分普遍的現(xiàn)象,而諸子百家在著述中引詩,也很常見?!瓘倪@些功能來看,很難想象,一個嚴肅的朝廷之上會唱民歌,一個嚴肅的祭祀場所,會用民歌祭祀神祖,一個禮樂規(guī)整的外交場所,官吏們大唱民歌?!鬃诱姷哪康氖且墒┯诙Y義’的,民歌顯然不適合”。[10]

      然而,這種觀點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古人解詩、賦詩的方式與今人不同。我們可以引《論語·子罕》中的一段材料來說明問題:

      子曰:“衣敝缊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終身誦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8]115

      在衣著華貴的人面前,子路雖然穿著破舊的袍子,卻并不因此而感到羞恥,正符合孔子所教導的:“士志于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保ā墩撜Z·里仁》)[8]71故而孔子引《詩經(jīng)·邶風·雄雉》“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句來稱許子路不追求虛榮。我們再將此詩原文抄錄于下,以作對比:

      雄雉于飛,泄泄其羽。我之懷矣,自詒伊阻。

      雄雉于飛,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實勞我心。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遠,曷云能來?

      百爾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3]

      依此詩原意,乃是一女子因丈夫外出建功立業(yè),久不歸家,以致心中有怨?!安烩宀磺螅斡貌魂啊眱删?,是希望丈夫不要追求功名,老實回家過安穩(wěn)的日子。而孔子曾問眾弟子“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子路說:“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論語·先進》)。[8]129-130子路之志,與《邶風·雄雉》中女子所批評的“君子”,實一般無二,都渴望在功業(yè)上有所成就,而不是安心于日常的家庭生活。此外,孔子也曾當著子路的面,說只有自己和顏淵能做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論語·述而》)。[8]95可見,孔子引詩贊美子路“不忮不求”,與《邶風·雄雉》原詩中的“不忮不求”,并不完全是同一個意思。

      若在上面這個例子中,引詩者之意與原詩還稍有相通之處,不能完全說明古人解詩時并不看重原詩詩意,而更強調對其所作的解釋的話,我們還可以再舉一例:

      瞻彼旱麓,榛楛濟濟。豈弟君子,干祿豈弟。

      瑟彼玉瓚,黃流在中。豈弟君子,福祿攸降。

      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豈弟君子,遐不作人?

      清酒既載,骍牡既備。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瑟彼柞棫,民所燎矣。豈弟君子,神所勞矣。

      莫莫葛藟,施于條枚。豈弟君子,求福不回。[3]

      此詩為《大雅·旱麓》,是歌頌周文王的詩篇。其中“鳶飛戾天,魚躍于淵”兩句,屬于“興”,即“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詞也”,[3]1并無太多實際意義。然而《中庸》有言:“君子之道費而隱。……《詩》云:‘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保?]22-23這番解釋,與原詩全無相干,不過借用原詩詩句而已,可謂斷章取義之典范。對此,筆者認可李山先生的觀點:“正是因為經(jīng)學對《詩經(jīng)》作了一番政治、倫理的闡釋,對后來文化的發(fā)展才產(chǎn)生了很大作用。這就是一部經(jīng)典的作用。如果想要了解我們這個民族的精神發(fā)展歷程,就必須重視這些經(jīng)典在各歷史時期所起的作用。這已不再是文學史的話題,而是進入了思想史、精神史、文化史的領域?!对娊?jīng)》作為一部經(jīng)典的文化著作,在幾千年間就是這樣參與了民族精神的構建的”。[11]29《詩經(jīng)》除了是一部文學作品外,也是華夏文明的經(jīng)典。明白了這一點,我們就可以理解古人解詩時對詩句作斷章取義乃至牽強附會的解釋這一行為。至于原詩是否具有教化、資政等作用,并不是古人所關心的重點。同理,無論是否為貴族所作,如果不能被理解為“可施于禮義”或有資于治道,也會在孔子刪定《詩經(jīng)》時被刪除。如《論語·子罕》中有逸詩:“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室是遠而”。對此,孔子駁斥道:“未之思也,夫何遠之有?”[8]116或許是因為口是心非的緣故,這首詩在孔子刪定《詩經(jīng)》時被刪去了。

      二、平民無法創(chuàng)作《國風》

      持此種觀點的學者主要有兩方面的考慮。其一,在《詩經(jīng)》產(chǎn)生及編訂的時代,“民”這一群體“被限定在‘國’(即都城)之外,……孔子和他的門徒,當時會把很多遠離社會政治中心的‘民’所創(chuàng)作的歌謠編入《詩經(jīng)》么?換言之,當時的‘在野’之‘民’,有機會參與和了解屬于統(tǒng)治階級范圍內(nèi)發(fā)生的‘大事’,進而寫出因被孔子學派乃至后來歷代統(tǒng)治者尊為‘經(jīng)典’而流傳百世的著名詩篇么?答案不言而喻應當是否定的?!保?2]其二,“就國風的藝術成就來看,……沒有文化修養(yǎng)的庶民百姓,是難以創(chuàng)作出來的。……如果說風詩來源于民間,經(jīng)過了文人或樂師的修改潤色,這正說明文人善于作詩?!呵飼r代的都城文人和鄉(xiāng)間百姓相比,究竟誰擅長于作詩,還用得著爭辯么?我們所說的‘文人’,指國君、貴族、官吏等有文化修養(yǎng)的人,……。在春秋前期,文化被統(tǒng)治階級壟斷,書寫條件極端困難,勞動人民的口頭創(chuàng)作,是不可能被書之竹簡流傳后世的?!保?3]

      要解釋這兩個問題,我們就必須弄清楚西周春秋時代平民階層的構成情況。西周春秋時期,在我國歷史上屬于貴族政治時期。在世卿世祿制下,貴族們掌握著政權。而為了維護政權的穩(wěn)定,宗法制——尤其是其中的嫡長子繼承制——為當時各項制度起著保駕護航的作用。由于必須區(qū)分出大宗與小宗,使得越來越多的貴族子弟身份不斷下降,其子孫后代逐漸淪為喪失貴族身份的平民。鄭志強之所以認定“民”這一階層沒有機會參與《詩經(jīng)》的創(chuàng)作,就是因為沒有搞清楚“國人”、“民”的身份。他認為“至少在孔子講學時代,‘民’和‘人’還是兩大不同的階級?!恕饕纲F族階級中的人,連最低一級的‘國人’,也多是‘都人士’、‘庶人之在官者’,并不是我們今天概念中的民;而今天的‘民’,在那個時代則以‘戎丑’、‘丑類’、‘鄙夫’、‘黔首’、‘蒼頭’、‘小人’稱之,不過是被限制在‘國’(即都城)之外、生產(chǎn)生活于廣袤田野上的‘野人’、‘群氓’,是‘老農(nóng)’、‘老圃’、‘播民’以及‘輿’、‘隸’、‘仆’、‘臺’這一階層中的一部分人。”

      那么,在孔子的時代,“人”與“民”真的是如鄭志強所描述的那樣么?我們舉《論語》中的例子來檢查:

      子貢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堯舜其猶病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論語·雍也》)[8]91-92

      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保ā墩撜Z·泰伯》)[8]102

      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保ā墩撜Z·顏淵》)[8]134

      季康子問政于孔子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論語·顏淵》)[8]138

      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發(fā)左衽矣?!保ā墩撜Z·憲問》)[8]153

      從上述五條引文中可以看出,“民”即“全民”,并不特指野人與奴隸。否則的話,何以只有“民”要稱贊泰伯,又何以只有“民”才受管仲功業(yè)之賜?這類的例子在《論語》中還有很多,此處就不一一列舉了。

      再來看“國人”的概念。朱東潤在《國風出于民間論質疑》中認為,國風不是平民而是統(tǒng)治階級所作,“國人二字之的訓,實為最關重要之事?!瓏藢嵟c國之君子,國之士大夫同義,亦為統(tǒng)治階級之統(tǒng)稱”。

      然而,朱東潤的論證過程,不過是列舉出《詩經(jīng)》中四處包含大夫與士階層的“國人”的例子,以此即認定“國人”與“統(tǒng)治階級”同義。但是,實際的情況卻并非如此。所謂“國人”,即生活在國都中的人,是一個“兼有仕、農(nóng)、兵、工、商的職業(yè)階層”。且“至少在春秋中期以前,……,偶爾有將大夫雜入國人的記載”。[14]可見,在西周春秋時期,“國人”這一概念下既包括著貴族,也包括著平民?!耙蛭髦芡菩凶诜ㄖ?,分封的貴族非嫡系子孫的后代血緣關系越來越疏遠,源源不斷地被拋入非貴族階層,構成國人中的上層”。[15]如果因為某些記載中,大夫、士被劃入了國人的行列,即斷言國人與大夫、士同義,那么張正明在《春秋楚國庶人淺析》一文中指出,“楚國的貴族在文獻中也可以被稱為‘民’”。[16]難道我們可以據(jù)此得出結論稱,“民”與楚國的貴族同義?顯然是不可以的。

      同時,貴族后代除了因為宗法制的原因而淪為平民外,由于社會動蕩,處于貴族階級最底層的士,其地位也不能得到完全的保障。我們可以引《史記·孔子世家》中的一段文字說明這個問題:

      孔子要绖,季氏饗士,孔子與往。陽虎絀曰:“季氏饗士,非敢饗子也?!笨鬃佑墒峭恕#?]1907

      從出身來說,孔子無疑屬于士這一階層。然而因為幼年失怙,家道中落,以至于其貴族身份也遭人否定,無法出席季氏舉辦的士這一階層皆可參加的宴會。若非孔子好學且學禮有成,以至于獲得孟僖子與魯昭公的認可,或許就自此泯然于平民之中,而其貴族身份終不被人所承認了。類似的例子還有《史記·管晏列傳》中管仲的一段自白:

      管仲曰:“始吾困時,嘗與鮑叔賈,分財利多自與,鮑叔不以我為貪,知我貧也。……吾嘗三仕三見逐于君,鮑叔不以我為不肖,知我不遭時也。吾嘗三戰(zhàn)三走,鮑叔不以我為怯,知我有老母也?!保?]2131-2132

      “貴族的疏屬已淪為平民,但一旦顯示才能,有功于國,便可重新踏進貴族的門檻,不過在春秋時代,還首先要取得貴族的資格。”[17]我們完全可以想象,如果管仲以經(jīng)商終老,或戰(zhàn)死沙場,其貴族身份得不到社會承認,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再來看沒有獲得貴族身份的平民:

      (僖公)三十三年春,秦師……及滑,鄭商人弦高將市于周,遇之。以乘韋先,牛十二犒師,曰:“寡君聞吾子將步師出于敝邑,敢犒從者。不腆敝邑,為從者之淹,居則具一日之積,行則備一夕之衛(wèi)。”……孟明曰:“鄭有備矣,不可冀也。攻之不克,圍之不繼,吾其還也。”滅滑而還。[18]406-407

      弦高是鄭國的商人,經(jīng)商途中偶遇前來偷襲鄭國的秦軍。情急之下,假冒鄭國使臣,入秦軍勞軍。而秦軍統(tǒng)帥在與其交談的過程中,并未發(fā)覺其真實身份。則弦高雖為商人,其必受過教育,具備貴族間交往所應具備的基本禮儀素質,殆無可疑。又如《論語·憲問》有言:

      子擊磬于衛(wèi)。有荷蕢而過孔氏之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己知也,斯已而已矣。深則厲,淺則揭。”子曰:“果哉!末之難矣?!保?]158-159

      又如《論語·微子》:

      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長沮曰:“夫執(zhí)輿者為誰?”子路曰:“為孔丘。”曰:“是魯孔丘與?”曰:“是也?!痹唬骸笆侵蛞?。”問于桀溺,桀溺曰:“子為誰?”曰:“為仲由?!痹唬骸笆囚斂浊鹬脚c?”對曰:“然?!痹唬骸疤咸险咛煜陆允且?,而誰以易之?且而與其從辟人之士也,豈若從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輟。[8]184

      由這些記載我們可以推知,當時一般平民并非皆如某些學者所想象的那樣,手胼足胝而胸無點墨。失去貴族身份的貴族子孫,固然有從事體力勞動以謀生的可能,但未必丟失其文化與教養(yǎng)。這些在文化水平上并不輸于貴族的平民,既有機會“參與和了解屬于統(tǒng)治階級范圍內(nèi)發(fā)生的‘大事’”,又不是“沒有文化修養(yǎng)的庶民百姓”。既然如此,參與到《風》詩的創(chuàng)作中來,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順便提一點,盡管朱熹在《詩集傳·序》中提出“吾聞之,凡《詩》之所謂風者,多出于里巷歌謠之作。所謂男女相與詠歌,各言其情者也”的說法,但這句話本身并不能說明問題。且不說朱熹并未提供說這話的依據(jù),僅僅“吾聞之”三字是沒有多少說服力的。而即便是生活在“里巷”中的人,其身份也是不能確定的。如孔子為貴族而行教于闕里,顏淵為平民而居于陋巷。這也是學者們在支持或反對朱熹的說法時,所應當注意的。

      三、詩中器用非民間所能有

      有學者認為,《國風》許多詩篇中所提到的器物,平民是不可能擁有的。如朱東潤在《國風出于民間論質疑》中寫道:“《竹竿》此詩相傳為衛(wèi)女思歸之詩,諸家無異詞。四章,‘駕言出游,以寫我憂’,則此詩衛(wèi)女所自作也。三章,‘佩玉之儺’。按佩玉為統(tǒng)治階級之習尚,《禮記·云藻》云:‘古之君子必佩玉’;又云:‘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德焉?!优逵瘢瑒t其妻女亦必佩玉可知?!边@是典型的“想當然耳”了:

      齊桓公好服紫,一國盡服紫。當是時也,五素不得一紫?;腹贾?,謂管仲曰:“寡人好服紫,紫貴甚,一國百姓好服紫不已,寡人奈何?”管仲曰:“君欲止之,何不試勿衣紫也?謂左右曰:‘吾甚惡紫之臭?!庇谑亲笥疫m有衣紫而進者,公必曰:“少卻!吾惡紫臭?!逼淙嗽唬骸爸Z!”于是日,郎中莫衣紫;其明日,國中莫衣紫;三日,境內(nèi)莫衣紫也。[19]394

      有道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抖Y記》中說的是:“古之君子必佩玉”,卻并沒有說“古之小人必不得佩玉”。豈能因為君子佩玉,便推導出佩玉之人必為君子?平民模仿貴族,群眾模仿明星,實在是一種極其常見的社會現(xiàn)象,又豈能說明佩玉者的身份?那么,平民有財力佩玉么?

      夫絳之富商,韋藩木楗,以過于朝,唯其功庸少也,而能金玉其車,文錯其服,能行諸侯之賄,而無尋尺之祿,無大績于民故也。[20]476

      由此可見,“無尋尺之祿”的富商們,其財力何止于佩玉,甚至“金玉其車”亦可。況且詩人作詩,所寫之物未必即所用之物:李白詩中每言“金樽”,未必只有真持金樽時方能如此寫詩;言“玉碗”,也未必唯以玉碗飲酒時方得寫“玉碗”。朱文以詩中有“瓊華”、“瓊英”等物即言必為統(tǒng)治階級無疑,又焉知詩人不能指燕石而稱瓊英?

      朱文又說:“《擊鼓》三章,‘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按春秋有車戰(zhàn)而無騎士,舊說四丘為甸,甸六十四井,出長轂一乘,馬四匹,牛十二頭,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據(jù)此知一車四馬,甲士三人,此三人者,一為車右,一為御,一為中軍,與《清人》詩所謂‘左旋右抽,中軍作好’者合。詩人自言‘爰喪其馬’,其位置必不在甲士之下可知,則亦統(tǒng)治階級也。”此處所謂“四丘為甸,甸六十四井”云云,應是出于《周禮》。只不過現(xiàn)今版本的《周禮》卻并非周公所作。春秋“有車戰(zhàn)而無騎士”不假,“步卒七十二人”卻不是事實,此點早為錢穆在《讀史隨札》之《春秋車戰(zhàn)不隨徒卒考》一文中考證過,此不贅言。[21]況且國人亦得參軍為甲士,如:

      冬十二月,狄人伐衛(wèi)。衛(wèi)懿公好鶴,鶴有乘軒者。將戰(zhàn),國人受甲者皆曰:“使鶴,鶴實有祿位?!保?8]222

      西周春秋時代的國人,每每參與到政治斗爭與軍事沖突中。從西周的國人暴動驅逐天子,到春秋時各國國人驅逐國君或幫助國君向卿大夫的軍隊作戰(zhàn),皆然。故而詩中人的身份,實不能簡單地因其是否為甲士即判斷其是否為統(tǒng)治階級。

      四、結 語

      在評論詩作時,我們常說詩人是“感于哀樂,緣事而發(fā)”。然而我們讀《國風》則會發(fā)現(xiàn),詩人們往往一味地抒情,對于那些引發(fā)自己詩興、靈感、情緒波動的事件本身,卻少有交代。換言之,詩人作詩,重在抒情而非敘事,這一點大大增加了后人判斷詩人身份的難度。今日的我們與《詩經(jīng)》的時代之間,已經(jīng)遠隔了兩千五百年以上的歲月。在材料不充分的情況下,我們沒有必要強行斷言《國風》中的詩篇究竟是出于哪一階層古人的手筆??鬃诱f:“多聞闕疑,慎言其余”,實是我們今日學習、研究《詩經(jīng)》所必須具備的治學態(tài)度。

      [1]檀作文.20世紀以來的《國風》“民歌說”與“非民歌說”之爭[J].中國韻文學刊,2006,(1).

      [2]班固.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3]朱熹.詩集傳[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4]錢志熙.從歌謠的體制看“《風》詩”的藝術特點——兼論對《毛詩》序傳解詩系統(tǒng)的正確認識[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5,(2).

      [5]魯洪生.關于《國風》是否民歌的討論[J].重慶師院學報(哲社版),1996,(2).

      [6]朱彬.禮記訓纂[M].北京:中華書局,1998.

      [7]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75.

      [8]朱熹.四書章句集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3.

      [9]王國維.人間詞話[M].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2007.

      [10]孫麗娟.“《詩經(jīng)》沒有楚風”論釋疑——兼論《詩經(jīng)》中沒有民歌[J].山西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1).

      [11]李山.風詩的情韻——李山講《詩經(jīng)》[M].北京:東方出版社,2014.

      [12]鄭志強.《詩經(jīng)》沒有“民歌”論[J].中州學刊,2005,(6).

      [13]翟相君《國風》非民歌說——邶鄘衛(wèi)非民歌考論[J].鄭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8,(2).

      [14]蔡鋒.國人的屬性及其活動對春秋時期貴族政治的影響[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7,(3).

      [15]張兢兢.從“國人”身份地位的變化略窺周代社會形態(tài)的演變[J].湖北經(jīng)濟學院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4,(5).

      [16]張正明.春秋楚國庶人淺析[J].江漢論壇,1984,(8).

      [17]沈星棣.春秋戰(zhàn)國時代平民參政的社會潮流[J].江西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1,(4).

      [18]杜預,等.春秋左傳集解[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

      [19]《韓非子》校注組.韓非子校注[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1982.

      [20]左丘明.國語[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21]錢穆.讀史隨札[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1.

      〔責任編輯王小風〕

      Comments on the Idea that the Poems in National Customs are not Ballads

      Liao Yue
      (School of Chinese History and Culture,Tianshui Normal University,Tianshui Gansu741001,China)

      There have always been two different opinions about the identity of National Customs:ballads or non-ballads.Since 1980s the non-ballads believers restarted their criticism of ballads idea,and came to think that National Customs should be created by the nobility.The paper believes that this idea is questionable and is open to discuss.

      The Book of Songs;National Customs;non-ballads;third estate

      I207.22

      A

      1671-1351(2016)03-0078-06

      2016-03-02

      廖越(1990-),男,湖南郴州人,天水師范學院歷史文化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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