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琪
(青海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青海西寧810007)
試論《追風箏的人》的圓形敘事結構
許琪
(青海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青海西寧810007)
《追風箏的人》是美籍阿富汗現代作家胡塞尼的處女作,書中細膩真摯的感情刻畫打動了無數讀者的心。除此之外,小說對于主人公阿米爾和哈桑以及與他們父輩之間的愛、背叛與救贖的敘述,運用了諸多圓形敘事結構而格外引人注目。通過在圓形敘事模式展開的故事情節(jié)中,小說的敘事散發(fā)出無窮的魅力。本文試圖從敘事學的角度,分析小說獨具特色的圓形敘事藝術。
《追風箏的人》;圓形敘事;鏡像結構
《追風箏的人》這部小說涉及到三對父子之間命運的輪回,主要講述了移居美國的阿富汗少爺阿米爾成年后,回憶自己在成長過程中與仆人哈桑以及和父親之間發(fā)生的一系列關于愛、忠誠、背叛與救贖的故事?!拔摇痹谝淮物L箏比賽后目睹哈桑遭受欺侮,卻沒有像哈桑平時保護我一樣為他挺身而出,反而因內心愧疚陷害哈桑,并逼走了他和他的父親阿里。因為自己的背叛“我”始終不能釋懷,后來得知哈桑其實是“我”同父異母的兄弟,多年以后的“我”最終選擇面對一切,踏上了救贖之路,并救回了哈桑的兒子索拉博。
小說中除了真摯的感情刻畫,其圓形敘事結構的特色也尤為突出。所謂圓形敘事是指:文本敘事由起點出發(fā),經過一個敘事過程過渡到敘事終點,但敘事由起點到終點并不是一個按時間順序自然發(fā)展而成的直線式敘事,而是終點又回歸到原點,形成一個近似的“圓”。即故事從這里開始也從這里結束,最終又回到了這里,形成了一個敘述的圓形。它不是簡單封閉的圓形,而是一個超越升華的“圓”。小說在這樣一個圓形的敘述中揭示了人性起伏以及精神救贖的主題。
小說開篇以一種回憶體式的口吻拉開故事序幕,從主人公童年時居住在阿富汗的經歷開始講述,故事便按照“來——去——來”的敘事結構依次展開,形成了一個敘述的圓形。作者在回憶中回到了過去又與現在的生活對接,表現的是現在對過去的救贖。小說主人公在原來居住的地方生活(功能1);為了實現某一目的(或者沒有具體的目的)離家出走(功能2);主人公再次回到原來居住的地方(功能3)。比如,分析小說主人公阿米爾和仆人哈桑的人生經歷等,大致都屬于這一圓形敘事結構。
(一)阿米爾
主人公阿米爾是一位富家少爺,他與仆人哈桑情同兄弟,童年時期一直與父親生活在阿富汗首都喀布爾,但此時的阿富汗還未經歷戰(zhàn)爭(功能1)。后來阿米爾因為對哈桑的背叛一直良心難安,所以產生了逃離的想法。之后便因為戰(zhàn)爭,阿米爾離開故土隨父親移居美國(功能2)。多年以后,阿米爾在美國成家立業(yè),但始終無法原諒自己當年的背叛行為,于是阿米爾再度回到闊別多年的故土,踏上了自我救贖之路(功能3)。由此,阿米爾的主要人生經歷以及自我救贖的心路歷程便在“來——去——來”的敘事結構中貫穿起來。通過對小說圓形敘事結構的分析,我們對主人公的人生經歷及救贖心路更為清晰。
(二)哈桑
哈桑是阿米爾家忠心耿耿的仆人,陪伴了阿米爾的童年時光,最初也是生活在阿富汗喀布爾的阿米爾家里(功能1)。在后來的一次風箏比賽中,他為了幫阿米爾追到風箏慘遭阿塞夫的侮辱,阿米爾因自己沒有出手相救而被愧疚感折磨,便設計陷害哈桑并逼走了他,于是哈桑就和父親阿里離開了阿米爾的家(功能2)。哈桑長大之后也娶妻生子,建立了自己的家庭。由于阿米爾隨父親移居美國,遺留在阿富汗的房子無人看管,阿米爾父親的好友拉辛汗便找到哈桑,并向其說明了情況。哈桑一家為了報答阿米爾父親的恩情,答應回去幫忙照看廢棄的房子,于是哈桑又重新回到自己當年居住過的地方。后來由于戰(zhàn)亂,哈桑一家為了保護阿米爾的房子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功能3)。于是哈桑的生活經歷和個性特征就在“來——去——來”的圓形敘事結構中得以凸顯,一個善良無私、勇敢忠誠的形象便被勾勒出來。
小說通過來與去的空間循環(huán),講述了命運的聚散無常,呈現了一個個飽滿鮮活的人物,進而讓讀者深入領略人物內心之間的情感起伏與心理變化。
在小說圓形敘述模式的構建過程中,作者胡塞尼還突出運用了“鏡像結構”。鏡像理論由拉康提出,而所謂鏡像結構是指:人物之間或人物自身前后行為的相同、相似或某種特殊聯(lián)系,使故事的前后情節(jié)如鏡像一般互相映照。作者在寫作的過程中,不想一次性揭示人物的完整性格特征或情節(jié)的全部,往往會使用鏡像結構。先將事件全部打碎,然后再通過不同的人物關系、意象特征、環(huán)境條件和時空的復現等方式和手段引發(fā)讀者的想象和聯(lián)想,通過作者的深入揣摩和仔細思考,將這些情節(jié)或細節(jié)拼接成一個完整的整體。
(一)重復互映的意象
小說中運用了包括風箏、彈弓、兔唇、石榴樹等多個意象,這些意象不斷地重復對比出現并貫穿文本,形成了內容的前后呼應。同時,這些反復出現的意象本身也構成了一種圓形的敘事內容。
1.風箏意象
小說起于風箏,止于風箏。阿米爾曾說過,風箏算是他和父親之間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因為父親總不滿阿米爾的懦弱,只有風箏是阿米爾擅長并能表現勇氣的運動,能夠得到父親的認可和肯定。童年時期,哈??偸瞧幢M全力幫我追回風箏,也因為風箏我犯下了錯誤而一直深受良心譴責,同時也可以說,正是風箏化解了三代人之間的心靈之墻,也化解了阿米爾內心的糾結和罪惡感。小說結尾,阿米爾努力為自閉的索拉博追風箏,仿佛所有在故事中發(fā)生的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原點。風箏意象不斷在小說中出現、前后互映,貫穿主人公由小到大的成長記憶,形成了一個圓形的敘事內容。
2.兔唇意象
兒時的哈桑總是對我微笑,微笑的兔唇從中間裂開就像燃著火一樣燦爛。而阿米爾內心卻嫉妒哈桑因兔唇的缺陷得到父親的關愛,竟也產生了希望自己也有兔唇這一想法。后來阿米爾的父親請來醫(yī)生幫助哈桑修復了兔唇,于是哈桑從此便沒有了兔唇。但因為風箏比賽之后我對哈桑的不友好,哈桑在整容后卻不再微笑了。成年之后的阿米爾依舊難逃良心譴責,鼓起勇氣救回索拉博,但在與阿塞夫的搏斗過程中,阿米爾的嘴唇被撕裂,就像哈桑的兔唇一樣。兔唇最后循環(huán)出現到阿米爾身上,暗示了阿米爾的成長以及與哈桑不可分割的血緣關系。小說的結尾,我因自己打動了自閉的索拉博而唇上掛著一個像潘杰希爾峽谷那樣大大的微笑,微笑的兔唇意象再次出現,反映出阿米爾與哈桑、索拉博已心意相通,阿米爾找到了自我救贖之路。
(二)互為鏡像的命運
在小說整個人物命運的圓形循環(huán)之下,作者胡塞尼主要設置了三對父子之間命運的輪回,這種相似的命運如同鏡子一般在人物之間相互映照,使小說在一定程度上帶有宿命色彩。小說主要人物阿米爾及父親、哈桑、阿里、索拉博的形象并置對照,如同“參照系”一般互為定義、對稱和補充,由此形成人物的“鏡像”對照關系,他們從彼此身上反射出自身的形象,并不斷確立自我,形成自己的認識成長指向,走向救贖與升華。
阿米爾的父親與阿里互為鏡像,都曾遭到妻子的背叛。阿米爾的母親索拉雅在年輕時候行為放蕩、離經叛道,曾與男人私奔有過不堪回首的往事。在與阿米爾父親結婚后,表現出一個溫柔賢惠的妻子形象,她的這種體貼何嘗不是對自己行為的贖罪;而阿里的妻子也曾背叛他,與阿米爾的父親有私情并生下患有先天兔唇的殘疾孩子哈桑。
哈桑和父親阿里互為鏡像,他們對自己的主人忠心耿耿卻遭到主人的背叛,但即使如此依然不改忠心。阿里竟然可以忍受自己妻子與阿米爾父親的私情,并且對兩人所生的孩子哈桑視為己出,最后卻被陷害而離開;哈桑不在乎阿米爾對自己的背叛依舊毫無保留地付出,最后甚至為了保護阿米爾的家園而奉獻了生命。伴隨著這種背叛而產生的救贖同樣發(fā)生在阿米爾及其父親的人生中,阿米爾父親因對阿里的背叛而待他親如兄弟,關心哈桑甚至讓阿米爾都嫉妒,熱心幫助窮人,樂善好施,以此來完成自我的救贖;阿米爾也因背叛自己最忠誠的朋友哈桑多年來飽受良心譴責,最終鼓起勇氣重回故鄉(xiāng)救出哈桑的兒子索拉博,并對他視如己出,完成自我的救贖。
除此之外,哈桑和他的孩子索拉博也表現出了互為鏡像。那照片中一模一樣的臉龐,那善良溫順的眼神,對彈弓出神入化的掌握,以及那與生俱來的對阿米爾的忠誠與依戀,索拉博就是哈桑的再生。索拉博繼承了哈桑善良忠誠的品質并與父親有一樣的愛好——彈弓,卻不幸遭到阿塞夫比對待哈桑還要悲慘的侮辱。索拉博代替哈桑給了阿米爾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阿米爾后悔當初對哈桑沒有挺身而出,所以拼死也要救索拉博。在阿米爾與阿塞夫殊死搏斗時,索拉博像當年父親哈桑保護阿米爾一樣,舉起彈弓將阿塞夫打成了獨眼龍。最后,阿米爾替代哈桑幫索拉博追風箏,并對索拉博重復了哈桑曾經對他說過的話“為你,千千萬萬遍”。
總之,小說中的圓形敘事結構還表現出了人性善惡循環(huán)的圓形,由忠誠到背叛再到救贖的圓形,甚至還可以說包含了死亡與再生的圓形。同時鏡像結構在圓形敘事結構中的使用,使敘事起點、敘事過程和敘事終點各部分之間聯(lián)系、銜接得更為緊密,形成前后的相互映照與呼應。人物命運之間互為鏡像構成復雜的疊加,豐富了小說的敘事層次,使小說產生了極大的張力,形成了特殊的審美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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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046(2016)10-019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