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西 風(福建)
久違青紗帳
文 西 風(福建)
到了南方,就再也見不到青紗帳了。推窗望去,舒緩的山嵐長滿了莽莽蒼蒼的山林。那是松林,是秀竹,或別的樹種,而不是家鄉(xiāng)那令人魂牽夢繞的青紗帳。望著望著,就有一串思鄉(xiāng)的淚珠從臉腮飄然而下,朦朧濕潤的淚光中,幻化出詩意般的東北大平原。那是鋪展著無邊無際的綠意和夢幻的大平原,那里有我久違而溫馨的家鄉(xiāng),那里有生機無限的蓬蓬勃勃的青紗帳。
當思念的藤蔓開始深情地舒展,我就夢回了故鄉(xiāng),回到了故鄉(xiāng)的童年和少年。那個炎熱如火的夏天,村莊和世代生息在村莊里的人們,正在被綠色的田野溫情地簇擁。廣袤肥沃的田野上,有低矮的大豆、谷子、棉花,但更多的是大片大片的玉米和高粱。到了艷陽高照的仲夏,它們發(fā)育成熟了,就如到了激情澎湃的青春期。這些可愛的高大的綠色植物,像親密無間的手足兄弟,又像操場上整齊列隊的士兵。是它們,正是它們風情無限地編織了家鄉(xiāng)的青紗帳。
那是神秘的飽含玄機的田野,那是沒有邊際的綠色海洋。無風之時,它們靜若處子,默默拔節(jié)生長;當風兒輕撫著玉米稈和高粱稈,它們便扭動著腰肢,寬碩的葉子婆娑著,發(fā)出美妙的沙沙的樂音。那種輕歌曼舞和浩瀚的綠意,給平原上的孩子帶來了無限的驚奇與樂趣。我記得自己曾多次鉆進密不透風的青紗帳,在這神秘的綠色海洋里,盡情舒展一個鄉(xiāng)村少年的夢想和希望。
每次鉆進青紗帳,都會收獲一些意想不到的驚喜。在高大的綠色的屏障里,并不乏其他植物的頑強生長。它們只是被遮蔽了,所以當這些低矮的植物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中時,總會帶來些許的心靈震撼。一朵又一朵灰綠的苦菜,是我苦苦追尋的目標,我將它們剜走,裝進圓形的柳條筐里,它們是喂豬的上好飼料。然而,我期待的是另外一種發(fā)現(xiàn)。這是一叢叢茂密的甜甜秧,上面掛滿了暗紫色圓潤飽滿的甜甜,只要伸出手去采擷,就可以品嘗到甜甜的甘美了;一根根曲曲彎彎伸展的藤蔓,上面結(jié)了一個個碗口大的野瓜,順手摘下砸開啃咬著,雖然有些苦澀,但吃著吃著便狼吞虎咽了。如果發(fā)現(xiàn)了一棵長錯了地方的果樹苗,我會用菜刀小心翼翼地剜起來,下面捎帶著一團濕潤的泥土,喜滋滋地帶回家移植在菜園里,過不了幾年,一家人就可以吃到甘美如飴的時令水果了……穿行在幽深的青紗帳里,我眼里和心里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無限向往。
那年的秋天,我借助木梯站到自家的屋頂上,放眼望去,天空是如此的湛藍,田野是如此的墨綠??斓侥呵飼r節(jié),田野里的莊稼開始醞釀著豐收的氣息。玉米如襁褓中的嬰兒,高粱頂著火紅的果穗,讓我的雙眼充滿了深深的感激之情。想到這是和家鄉(xiāng)青紗帳的告別,心里便掠過了一絲絲感傷與失落。我知道在煙雨蒼茫的江南,將再也看不到如夢似幻的青紗帳……
云起云飛,日出日落,有20多個年頭沒有回到故鄉(xiāng)的青紗帳了。我多么想在一個艷陽高照的夏日,回到久違的炊煙漸起的村莊!我知道,只要我悄然地轉(zhuǎn)過身去,就會掉進青紗帳溫情的海洋,讓那一簾難以發(fā)芽的幽夢,長出翠綠的葉片——故鄉(xiāng)的青紗帳,你是伸展在我心田上壯麗的綠色詩行。
責編/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