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壽喜
那年,剛進(jìn)入臘月,我就盼望著大哥回家過年,期盼著除夕之夜能玩花炮。
早在一年前的除夕夜,“孩子王”祥保從集鎮(zhèn)的親戚家弄回幾枚“滿天星”花炮,我和大哥及村里所有的小伙伴在稻場上圍成一個大圓圈,看祥保的花炮表演。就見祥保站在稻場中央,耀武揚(yáng)威地叼著一根香煙,一枚接一枚地燃放“滿天星”,時不時還揮舞著手臂,讓噴出的火星流動成各種光彩的形狀……當(dāng)大哥提出自己也想燃放一枚時,祥保神氣地攤開雙手:“完了,剛好放完了,明年過年再玩吧?!蔽耶?dāng)時就大聲對已經(jīng)考上安慶商校的大哥說:“明年寒假,你一定要在安慶買許多花炮回來!”大哥點(diǎn)頭說:“一定買!”
祥保當(dāng)然也聽到了我和大哥的對話,所以一年之后,他也很關(guān)心我大哥何時回家。有一回站在墻根曬太陽,我故意炫耀說:“大哥早就來信,說回家要買好多好多花炮?!毕楸R才d奮地張嘴大笑——他的門牙很大,又從沒刷過,被陽光一照,如同金色的玉米。
臘月二十,我和弟妹們在村頭候了大半天,終于接到大包小包的大哥。我第一句話就是:“買了多少花炮?”大哥遞給我一只黃色帆布包:“這里面都是花炮,一定要輕拿輕放喲。”我當(dāng)時那個高興啊,舉著那個帆布包直蹦直跳,全然忘記了包里物品的化學(xué)成分,與董存瑞舉的炸藥包沒什么太大區(qū)別。
在我的記憶里,感覺那年的除夕夜來得最慢。做米面,蒸送灶粑,殺豬,炸糯米圓子,這些經(jīng)典的過年吃事,對一貫嘴饞的我竟然沒了什么吸引力——我把心思都放到花炮上了。
除夕夜終究還是等來了。當(dāng)大哥帶著我和弟妹奔到稻場時,祥保和一幫孩子已經(jīng)在此恭候了。我興奮地喊叫:“放花炮嘍,放花炮嘍!”竟然喊來幾位湊熱鬧的大人。我讓人群圍成圓圈,讓大哥站在中央,又喊了一字“放”,大哥便開始燃放花炮。因?yàn)樵缇脱芯苛嘶ㄅ跇?gòu)造,大哥的動作很熟練。那些花炮,有地上旋的,有向上噴的,還有空中飛的……幾乎每燃放一種花炮,都會引來一陣歡呼,其中,祥保的聲音最大。約摸一個半小時之后,花炮只剩下一枚“大禮花”了,大哥問我敢不敢放。我說不敢,但祥保叫了一聲:“我敢放!”大哥笑著攤開雙手:“明年給你放吧,今年就算了?!闭f完,他就點(diǎn)燃了“大禮花”,這枚花炮,因容量較大,竟然燃放了五六分鐘。面對大哥的“報復(fù)”,祥保倒會自我安慰:“今晚太過癮了,不用我動手,就看了這么多花炮,真是賺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