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述帝國郵驛制度辨析

國洪更

(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　世界歷史研究所，北京　10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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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述帝國郵驛制度辨析

國洪更

(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世界歷史研究所，北京100006)

摘要：亞述帝國的郵驛制度尚處于初創(chuàng)階段，還存在一些需要完善之處：其一，亞述帝國的御道只修建在本土的部分地區(qū)，況且有些路段的路況不能令人滿意；其二，亞述帝國的驛站僅僅設(shè)立在邊遠地區(qū)，它們的服務(wù)尚未盡如人意。但是，亞述帝國的御道與其他道路一起構(gòu)成了貫通全國的交通網(wǎng)，為國王管理控制地域廣闊的帝國創(chuàng)造了條件。驛站是亞述帝國通信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有助于國王加強對邊遠地區(qū)的控制。亞述國王選派親信奔赴各地，他們不僅傳達國王的政令，而且可以代表國王處理行省事務(wù)?？傊?，亞述帝國的郵驛制度是國王加強統(tǒng)治的一種重要工具。

關(guān)鍵詞：亞述帝國；郵驛制度；御道；驛站；信使

薩拉米斯海戰(zhàn)后，波斯國王薛西斯一世遣使回國通報遭遇的挫折，希羅多德在記述這件事時插入介紹了波斯郵驛體系的運轉(zhuǎn)情況，并稱之為波斯人的奇思妙想*希羅多德著、王以鑄譯：《歷史》，商務(wù)印書館1959年版，Ⅷ.98。希羅多德還詳細介紹了從蘇薩到撒爾迪斯的御道及其驛站設(shè)置情況，參見希羅多德著、王以鑄譯：《歷史》，Ⅴ.52—Ⅴ.53.。其實，早在公元前2000年代兩河流域就出現(xiàn)了郵驛服務(wù)，亞述帝國時期(公元前934—前612年)西亞地區(qū)的郵驛制度就已初具規(guī)模*參見Simo Parpola,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 Letters from Assyria and the West, Helsinki: Helsinki University Press, 1987, p.xxiv note 7.，這引起了一些學(xué)者的關(guān)注。例如，芬蘭學(xué)者帕爾波拉在編輯整理亞述帝國的書信時，概述了其行政管理的通信體系，并高度評價其御道、驛站以及信使等環(huán)節(jié)*Simo Parpola, 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 Letters from Assyria and the West, pp. xiii—xiv.。加拿大學(xué)者萊內(nèi)在考察扎穆阿(Zamua，又作Mazmua)的旅行路線時，曾提到該行省驛站的設(shè)置情況*L.D. Levine,“K.4675+ — The Zamua Itinerary”,State Archives of Assyria Bulletin, Vol. Ⅲ, No. 2 (1989), p.90.。然而，德國學(xué)者凱斯勒重新解讀亞述帝國的書信等材料以后，對帕爾波拉關(guān)于亞述帝國御道、驛站等論斷提出了質(zhì)疑*Karheiz Kessler, “‘Royal Roads’ and other Questions of the Neo-Assyrian Communication System”, in S. Parpola and R. M. Whiting, eds., Assyria 1995: Proceedings of the 10th Anniversary Symposium of the Neo-Assyrian Text Corpus Project, Helsinki, September 7—11, 1995, Helsinki: The Neo-Assyrian Text Corpus Project, 1997, pp.129—136;pp.130—133.。那么，究竟孰是孰非呢？隨著亞述帝國書信的編輯整理工作接近尾聲，重新審視亞述帝國郵驛制度的時機基本成熟。本文擬重新梳理亞述帝國的書信等楔形文字文本文獻，在辨析有關(guān)學(xué)者關(guān)于亞述帝國郵驛制度論述的基礎(chǔ)上，考察驛路、驛站和信使三個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的基本情況，并評估其在帝國鞏固過程中的作用。

一、御道與交通網(wǎng)絡(luò)

在亞述帝國的文獻中，表示“道路”的詞語主要有hulu*hulu出現(xiàn)得較晚，自中亞述時期(約公元前1400年—前1050年)起，才出現(xiàn)在米坦尼王國(Mitanni Kingdom)的努茲地區(qū)(Nuzi)和亞述的文獻中。參見A. Leo Oppenheim et al.,eds.,The Assyrian Dictionary of the Oriental Institute of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Vol. H, Chicago and Glückstadt: The Oriental Institute and J.J. Augustin Verlagsbuchhandung, 1956, pp.231—232. 需要說明的是，由于一般電腦字庫中沒有拼寫阿卡德語所需的特殊符號，為了避免排版和印刷過程中出現(xiàn)亂碼，本文的阿卡德語單詞拼寫與亞述學(xué)界通用的拼寫方法有一定的出入。例如，以t代替下面有點的t，以代替下面帶點的s，元音的長短不作區(qū)分，等等。，harranu(通常拼作kaskal)*除了表示“道路”外，harranu還有“旅行”、“商隊”、“商業(yè)資本”、“遠征”、“遠征軍”、“勞役”和“服役單位”等多種意思。參見A. Leo Oppenheim et al., eds.,The Assyrian Dictionary of the Oriental Institute of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Vol. H, pp.106—113.和gerru(巴比倫尼亞地區(qū)一般拼寫為girru)*與harranu類似，gerru也是多義詞，除了表示“道路”外，該詞還有“旅行”、“商隊”、“遠征”、“遠征軍”、“旅行中的食物”等多種意思。參見A. Leo Oppenheim et al.,eds.,The Assyrian Dictionary of the Oriental Institute of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Vol. G,Chicago and Glückstadt: The Oriental Institute and J.J. Augustin Verlagsbuchhandung,1956, pp.90—93.三個，其中hulu使用的頻率可能較高，而harranu出現(xiàn)的頻率目前尚無法判定*hulu與 harranu的語義符均為kaskal，其確切的拼讀方法目前尚無定論。不過，從中亞述時期起，亞述人開始用hulu代替harranu，因此，亞述學(xué)界一般將亞述帝國時期表示道路的kaskal轉(zhuǎn)寫為hulu。，而gerru使用的頻率相對較小。在亞述帝國的各種道路中，御道尤其引人注目，它在書信中多拼寫為kaskal lugal，在法律文獻中多拼寫為kaskal man，而在王室銘文中則拼寫為gerrilugal。從字面上看，御道就是皇家大道，可謂亞述帝國的國家級大道。修建御道是亞述帝國的首創(chuàng)，后被新巴比倫王國繼承*A. Leo Oppenheim et al., eds.,The Assyrian Dictionary of the Oriental Institute of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Vol. H, p.108.在巴比倫尼亞，kaskal有時還有表示雙數(shù)的后綴指示詞。，波斯帝國的御道很可能也源于亞述帝國*W.M. Calder,“The Royal Road in Herodotus”,The Classical Review, Vol. 39, No. 1/2 (1925), pp.7—11.。

對于亞述帝國的御道，帕爾波拉與凱斯勒的觀點截然不同。帕爾波拉認為，亞述人通過連接舊有的商路和地方道路修建了御道，形成了一個連接整個帝國的交通網(wǎng)*Simo Parpola,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Part I: Letters from Assyria and the West, p.xiii.。而凱斯勒則認為，由于幼發(fā)拉底河西岸、亞述都城以北地區(qū)和巴比倫尼亞根本沒有御道，由御道組成的帝國交通網(wǎng)并不存在；同時，因為經(jīng)過阿拉泊哈(Arrapha)行省的御道竟然被長滿蘆葦?shù)暮庸茸枞?，所謂的皇家大道名不副實*Karheiz Kessler, “‘Royal Roads’ and other Questions of the Neo-Assyrian Communication System”, in S. Parpola and R. M. Whiting, eds., Assyria 1995: Proceedings of the 10th Anniversary Symposium of the Neo-Assyrian Text Corpus Project, Helsinki, September 7—11, 1995, Helsinki: The Neo-Assyrian Text Corpus Project, 1997, pp.129—136;pp.130—133.。

最新的研究表明，亞述帝國的御道既非像帕爾波拉描述的那樣可以貫通帝國的各個行省，也非像凱斯勒否定的一無是處。亞述帝國的國家檔案大部分被整理出來以后，帕爾波拉和美國學(xué)者波特繪制了亞述帝國的地圖，他們根據(jù)已掌握文獻提及的御道節(jié)點勾勒了其大致走向。亞述帝國的御道大致可以分為四條，其中三條交匯在尼尼微(Nineveh)城，分別通向其南、東南和西三個方向。尼尼微以南的御道沿底格里斯河南下，經(jīng)卡爾胡(Kalhu)，過?？ɡ瓐D(Ekallatu)，終點是帝國的宗教中心阿淑爾城(A??ur)。從尼尼微通向東南的御道穿過上扎布河和下扎布河，經(jīng)基里茲(Kilizi)，到達阿拉泊哈，然后再向東南延伸，終點為馬扎穆阿(Mazamua)行省的城鎮(zhèn)阿扎利(Azari)。尼尼微通向西部的御道先通向西北，到達哈布爾河上游的提勒(Tille)，然后向西經(jīng)過納西比納(Nasibina)和古扎納(Guzana)，到達巴里赫河上游的重鎮(zhèn)哈蘭(Harran)城，其終點為幼發(fā)拉底河上游河畔的提爾-巴爾西普(Til-Barsip)。亞述帝國的第4條御道位于幼發(fā)拉底河的支流哈布爾河流域，其北端在納西比納與尼尼微向西的御道交匯，沿哈布爾河通向南方，經(jīng)沙狄坎努(adikannu)和卡特納(Qatna)等地，南部終點是杜爾-卡特里穆(Dur-Katlimmu)*Simo Parpola and Michael Porter, The Helsinki Atlas of the Near East in the Neo-Assyrian Period, Helsinki: The Casco Bay Assyriological Institute and the Neo-Assyrian Text Corpus Project, 2001, pp.1—17.。由此可見，亞述帝國的御道僅僅局限于兩河流域北部地區(qū)，連通各個行省的御道網(wǎng)絡(luò)并未形成，帕爾波拉的論斷確實言過其實；不過，御道可以互聯(lián)互通，連通了亞述本土的大部分地區(qū)，因此凱斯勒的批評似乎過于嚴苛。

凱斯勒認為，亞述帝國道路的修建與軍事行動有關(guān)，大概完成于軍事擴張的過程中*Karheiz Kessler,“‘Royal Roads’ and other Questions of the Neo-Assyrian Communication System”, in S. Parpola and R. M. Whiting, eds., Assyria 1995: Proceedings of the 10th Anniversary Symposium of the Neo-Assyrian Text Corpus Project, Helsinki, September 7—11,1995, p.129.。從公元前883年起，阿淑爾納西爾帕二世(Ashurnasirpal Ⅱ，公元前883—前859年在位)和沙爾馬納沙爾三世(Shalmaneser Ⅲ,公元前858—前824年在位)都進行了規(guī)?？涨暗倪h征，征服了兩河流域北部的大部分地區(qū)，然而，他們的文獻并沒有提及御道的建設(shè)。目前已知亞述帝國最早的御道出現(xiàn)在公元前788年阿達德-尼拉里三世(Adad-narari Ⅲ，公元前810—前783年在位)賞賜阿淑爾(A??ur)神廟土地的敕令中*L.Kataja and R.M. Whiting,Grants,Decrees and Gifts of the Neo-Assyrian Period,Helsinki: Helsinki University Press,1995,1:9,16.。與上述兩位國王相比，阿達德-尼拉里三世的軍事成就無足輕重*Luis Robert Siddall,The Reign of Adad-nirari Ⅲ: A Historical and Ideological Analysis of an Assyrian King and His Times, Leiden and Boston: Brill, 2013, pp.61—80.，不過，這位國王鞏固先王擴張成果方面的業(yè)績非常突出。英國劍橋大學(xué)學(xué)者波斯特蓋特認為，學(xué)界一直公認的“提格拉特皮拉沙爾三世(Tighlath-pileser Ⅲ，公元前745—前727年在位)行政管理改革”應(yīng)該歸功于阿達德-尼拉里三世*J.N. Postgate, “Assyria: The Home Provinces”,in M.Liverani,ed.,Neo-Assyrian Geography,Roma: Università di Roma“La Sapienza”,1995, p.3.。由此可見，修建御道大概是阿達德-尼拉里三世鞏固先王軍事擴張成果的一種手段，凱斯勒提出的亞述道路修建于軍事征服過程中的觀點是站不住腳的。

盡管亞述帝國的國家檔案和王室銘文卷帙浩繁，但是，它們卻很少提及御道的建設(shè)情況。辛納赫里布(Sennacherib，公元前704—前681年在位)時期，一塊路碑上的碑文是目前已知唯一涉及亞述帝國御道修建的材料，它被亞述學(xué)界稱為“出自御道的銘文”：“我擴建了我的都城尼尼微，拓寬它的街道為御道，使它如日中天。我精心修建了它的內(nèi)外城墻，讓它像山一樣高，并把它的護城河擴至100阿馬圖(ammatu，通常拼寫為kù?)*阿馬圖是古代兩河流域的長度單位，1阿馬圖約等于33厘米。。我在御道兩邊樹立了路碑，這樣將來就不會有人縮減它(的寬度)了。我測量了遠至‘花園門’的御道，它的寬度為52阿馬圖。(將來)無論何時，居住在這個城市的人如果為建造新房子而拆毀舊房子時，倘若其房子的地基侵占了御道，他將會被釘死在他的房子上?！?A.Kirk Grayson and Jamie Novotny,The Royal Inscriptions of Sennacherib, King of Assyria (704—681BC), Part 1, Winona Lake, Indiana: Eisenbrauns,2012,38:13—27. 本文所引的楔形文字文本文獻均按照亞述學(xué)界的慣例僅標注其編號及其行數(shù)而非頁碼。可見，辛納赫里布在擴建都城尼尼微城時，將城中的道路拓寬成御道，并樹立路碑防止破壞。遺憾的是，“出自御道的銘文”只提及市內(nèi)御道的建設(shè)，并未涉及連接城市間御道的建設(shè)情況。

雖然辛納赫里布在尼尼微城內(nèi)修建的御道寬達52阿馬圖，連接城市之間的御道是否也如此寬闊目前尚不得而知。不過，現(xiàn)有的材料表明，作為皇家大道的御道的確有許多名不副實之處。例如，由于阿拉泊哈行省的御道路況太差，以致于阿淑爾行省總督塔伯-西爾-埃沙拉(Tab-ill-E?arra)在致薩爾貢二世(Sargon Ⅱ，公元前721—前705年在位)的信中抱怨道：“經(jīng)過阿拉泊哈的御道走起來非常費勁，(它)經(jīng)過的河谷長時間地長滿蘆葦，它正在變壞。”*Simo Parpola,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 Letters from Assyria and the West, 97: 9—11.上述情況可能并非孤立的個案，因為古扎納行省總督曼努-基-阿淑爾-勒伊(Mannu-ki-A??ur-le’i)在給薩爾貢二世的一封信中寫道：“我發(fā)現(xiàn)它就在御道邊，有一個□*亞述學(xué)界一般用“x”表示破損的楔形文字符號，但是，考慮到漢語與阿卡德語的區(qū)別，筆者未將其原封不動地移植到漢語文章中，而是采用了漢語文獻中用“□”表示缺文的方式，并結(jié)合楔形文字的特點，一個“□”相當于一個楔形文字符號。□□□它不適宜通行□□□□。”*Simo Parpola,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 Letters from Assyria and the West, 233: 9—11.此外，一位官員向薩爾貢二世指責(zé)其同僚道：“從我上訴國王我的主人之日起，他任由御道撂荒?！?Giovanni B. Lanfranchi and Simo Parpola, 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I: Letters from the Northern and Northeastern Provinces, Helsinki: Helsinki University Press,1990,233: 7—9.鑒于上述情況，亞述帝國的御道并不像帕爾波拉描述得那樣暢通無阻，至少一些路段維護得并不好。

除了御道外，亞述還有許多普通道路。尼尼微城不僅是三條御道的交匯處，而且是多條普通道路的交匯點。尼尼微向東至少有兩條道路分別經(jīng)庫爾貝爾(Kurbail)和阿拉貝拉(Arbela)，穿過扎格羅斯山，然后到達里海沿岸。尼尼微向西北有一條普通道路與向西御道平行，它自尼尼微出發(fā)，經(jīng)塔爾穆薩(Talmusa)、阿淑爾-伊齊沙(A??ur-iqi?a)，在蘇如(Suru)轉(zhuǎn)向西北，到達底格里斯河上游的圖什罕(Tu?han)和阿米蒂(Amidi)，向西北可以到達小亞細亞，向南與西向的御道相連。底格里斯河流域和哈布爾河流域的兩條御道有兩條東西向道路相連，一條路自阿淑爾向西，穿過廣闊的荒漠，終點是杜爾-卡特里穆，另一條路自尼尼微向西，經(jīng)過辛伽爾(Singar)山，在馬格利蘇(Magrisu)與哈布爾河畔的御道交匯，并向西延伸，在古扎納與西向的御道相連。以阿淑爾城為終點的御道也與一條普通道路相連，經(jīng)卡爾-沙馬什(Kar-ama?)和西帕爾(Sippar)，到達巴比倫城，將巴比倫尼亞與亞述連在一起。以阿扎里為終點的御道也連接著一條重要道路，該路經(jīng)杜爾-阿淑爾(Dur-A??ur)、尼庫爾(Nikkur)，在比特-漢阪(Bit-Hamban)向東和北兩個方向通向伊朗高原。尼尼微東南方御道的重要節(jié)點阿拉泊哈也連接著一條通向南方的道路，經(jīng)盧伯達(Lubda)、拉希如(Lahiru)，與底格里斯河畔的道路交匯；該路自梅圖爾納(Meturna)向東有兩條路與阿扎里通向伊朗高原的道路相連；該路經(jīng)德爾(Der)，還可以到達埃蘭的都城蘇薩(Susa)。尼尼微以西御道的終點提爾-巴爾西普連接地中海沿岸的兩條道路，其中一條路緊貼地中海東岸，北到小亞細亞，南達埃及，另一條幾乎平行的道路北部終點在托羅斯山，向南經(jīng)阿爾帕達(Arpadda)、阿勒頗(Aleppo)、哈馬(Hamat)、蘇帕特(Supat)、大馬士革，最終到達紅海沿岸。幼發(fā)拉底河畔貫通一條重要道路，在東邊與阿淑爾以南的道路相連，在哈布爾河與以杜爾-卡特里穆為終點的御道相連，該路有三條支路與地中海沿岸的兩條道路交匯*Simo Parpola and Michael Porter, The Helsinki Atlas of the Near East in the Neo-Assyrian Period, pp.1—17.。亞述的普通道路與御道互聯(lián)互通，構(gòu)成了貫通全國的交通網(wǎng)，帕爾波拉所說的交通網(wǎng)并非子虛烏有。

亞述帝國的主要道路與傳統(tǒng)商路的走向基本一致。自古以來，亞述就以發(fā)達的對外貿(mào)易而聞名，形成了基本穩(wěn)定的商路。亞述最重要的商路自尼尼微向西，穿過哈布爾河上游的各個城鎮(zhèn)，由舒巴特-恩利爾(ubat-Enlil))到古扎納；在巴里赫河上游的哈蘭城休整后，繼續(xù)向西在埃馬爾(Emar)城或卡爾赫美什(Carchemish)城渡過幼發(fā)拉底河，繼續(xù)前行可到達敘利亞北部的重鎮(zhèn)阿勒頗(Aleppo)。由阿勒頗向西可到達奧倫特流域和地中海岸的烏伽里特(Ugarit)城，南下可經(jīng)哈馬城(Hamath)到達大馬士革；向北過阿馬努斯山進入小亞細亞的奇里乞亞(Cilicia)地區(qū)，由此可達小亞半島西部*Geoges Roux,Ancient Iraq, London: Penguin Books Ltd.,1992,pp.13-15; A. Tuba ?kse,“Ancient Mountain Routes Connecting Central Anatolia to the Upper Euphrates Region”, Anatolian Studies, Vol. 57 (2007), pp.35—45; M.G Astour,“Overland Trade Routes in Ancient Western Asia”, in J.M. Sasson,ed., Civilizations of the Ancient Near East, Vol.Ⅲ, New York: Charles Scribner’s Sons, 1995,pp.1411—1412.。這條商路與尼尼微以西的御道及其相連的普通道路走向基本一致。亞述還有一條商路通向巴比倫尼亞，該路自尼尼微出發(fā)，沿底格里斯河南下，經(jīng)阿淑爾城，到達西帕爾城(Sippar)，再到達南方其他地區(qū)，這與尼尼微向南的御道及其相連的其他道路也是一致的。此外，亞述商人還可以經(jīng)過三條商路穿過扎格羅斯山的關(guān)口到達東方，其中中間的商路自下扎布河南岸的蘇萊曼尼亞市通向迪亞拉河上游南岸的哈拉比亞*David Oates,Studies in the Ancient History of Northern Iraq, London:Th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8, p.7.，這條商路與尼尼微通向東南的御道及其相連的道路也是一致的。哈布爾河流域的商路自哈布爾河與幼發(fā)拉底河交匯處開始，沿哈布爾河延伸到該河上游，與尼尼微向西的商路連結(jié)*M.G Astour,“Overland Trade Routes in Ancient Western Asia”, in J.M. Sasson, ed., Civilizations of the Ancient Near East, Vol.Ⅲ, p.1414.。這條道路與哈布爾河流域的御道也是基本一致的。由此可見，帕爾波拉關(guān)于亞述帝國連接原有的商路和地方道路成御道的論述是大致可信的，不過，他顯然高估了御道網(wǎng)絡(luò)的規(guī)模。

亞述帝國的都城尼尼微是交通網(wǎng)的樞紐，行省省會和附屬國的都城是交通網(wǎng)上的重要節(jié)點，四通八達的道路體系便于國王控制全國。一方面，亞述帝國道路網(wǎng)的形成有助于國王與行省總督及附屬國國王的溝通。國王的政令可以通過遍及全國的交通網(wǎng)及時地到達帝國的各個區(qū)域，行省和附屬國的各類信息可以通過交通網(wǎng)以最快的速度報告國王。另一方面，亞述道路網(wǎng)的形成有助于軍事行動。通過交通網(wǎng)，亞述軍隊不僅可以迅速地調(diào)兵平定行省和附屬國的叛亂，而且可以及時地抵御外敵入侵和遠征敵國。因此，對征服地區(qū)控制的加強促進了交通網(wǎng)的完善，而御道建設(shè)和交通網(wǎng)的形成有助于亞述國王加強對帝國的控制。

二、驛站與郵驛服務(wù)

在亞述帝國的文獻中，驛站一般用結(jié)構(gòu)態(tài)詞組betmarditi來表示，其中betu的意思是“房屋、住所和建筑”等，marditu，又作merditu，源于動詞red(“驅(qū)趕牲畜、運輸物資、戰(zhàn)利品和神像、旅行、前進、追趕”等等)*Erica Reiner and Martha T.Roth, eds., The Assyrian Dictionary of the Oriental Institute of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Vol. R, Chicago: The Oriental Institute,1999,pp.226—245.，意思是“一段路程、兩個休息地點之間的距離”等意思*A.Leo Oppenheim and Erica Reiner, eds.,The Assyrian Dictionary of the Oriental Institute of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Vol. M, Part I,Chicago: The Oriental Institute, 1977,p.278.。marditu最早出現(xiàn)在中亞述時期，隨后頻頻出現(xiàn)在亞述帝國的文獻中，不過，betmarditi僅見諸亞述帝國的文獻中*A.Leo Oppenheim and Erica Reiner, eds.,The Assyrian Dictionary of the Oriental Institute of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Vol. M, Part I,Chicago: The Oriental Institute, 1977,p.278.。marditu。在亞述帝國的文獻中，表示郵驛服務(wù)的詞語是kalliu或kall，該詞源于動詞kal(“扣留、延誤和預(yù)留”等多重意思)*A.Leo Oppenheim et al., eds.,The Assyrian Dictionary of the Oriental Institute of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Vol.K,Chicago and Glückstadt:The Oriental Institute and J.J. Augustin Verlagsbuchhandung, 1971, pp.95—104.，意思是“預(yù)留”，引申為“驛站預(yù)留的車馬”或“驛站服務(wù)”等*Simo Parpola. ed.,Assyrian-English-Assyrian Dictionary, Helsinki: The Neo-Assyrian Text Corpus Project, 2007, p.45.。

對于亞述帝國驛站的設(shè)置情況，帕爾波拉、萊內(nèi)與凱斯勒的看法截然不同。帕爾波拉認為，亞述帝國的主要道路上每隔一天的路程就設(shè)置驛站供過往的軍隊和信使休息，并提供車馬和車夫以便他們?nèi)偾斑M*Simo Parpola,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 Letters from Assyria and the West, p.xiv.。萊內(nèi)也肯定亞述帝國的郵驛制度，認為扎穆阿行省的道路有規(guī)律地分為若干段，每段為1天的路程，每段設(shè)有驛站*L.D. Levine,“K.4675+ — The Zamua Itinerary”, State Archives of Assyria Bulletin, Vol.Ⅲ, No.2 (1989),p.90.。凱斯勒認為，marditu的意思并不指驛站，驛站間的距離是否為1天的路程也需要證實*Karheiz Kessler,“‘Royal Roads’and other Questions of the Neo-Assyrian Communication System”, in S. Parpola and R. M. Whiting, eds.,Assyria 1995: Proceedings of the 10th Anniversary Symposium of the Neo-Assyrian Text Corpus Project, Helsinki, September 7—11, 1995, p.134.。

現(xiàn)有的材料表明，亞述帝國的驛站并不在御道邊，往往設(shè)置在沒有修建御道的邊遠地區(qū)。其中，蘇帕特(Supat)總督貝爾-里科比(Bel-liqbi)在致薩爾貢二世的一封信中提到了其轄區(qū)的赫薩(Hêsa)、阿爾吉特(Argite)和薩扎納(Sazan)三個驛站，它們均位于敘利亞中部*Israel Eph’al, The Ancient Arabs: Nomads on the Borders of the Fertile Crescent 9th-5th Centuries B.C.,Jerusalem and Leiden: The Magnes Press and Brill,1982, p.97.。駐巴比倫尼亞“國王的代表”(qepu?a?arri，通常簡化為qepu)馬爾-伊薩爾(Mar-Issar)在寫給埃薩爾哈東(Esarhaddon，公元前680年—前669年在位)的信中也提到了數(shù)個驛站，其中可以辨識的兩個驛站名字是卡馬納特(Kamanate)和阿姆皮哈皮(Ampihapi)*Simo Parpola,Letters from Assyrian and Babylonian Scholars, Helsinki: Helsinki University Press, 1993, 361: r.7.，前者大致位于巴比倫尼亞北部底格里斯河與拉達努河(Radanu)的交匯處*Simo Parpola and Michael Porter, The Helsinki Atlas of the Near East in the Neo-Assyrian Period, p.10.，后者位于距此不遠的底格里斯河畔?？?沙魯金(Kar-arrukin)行省總督在給薩爾貢二世的信中提到，國王命其向驛站供給馬匹*Mikko Luukko, The Correspondence of Tiglath-pileser Ⅲ and SargonⅡfrom Calah/Nimrud, Helsinki: The Neo-Assyrian Text Corpus Project, 2012,194:5—8.，相關(guān)的驛站應(yīng)該位于其轄區(qū)，因此位于扎格羅斯山南段。上述驛站所在的地區(qū)遠離亞述本土，均與御道沒有關(guān)系。

除了上述驛站外，亞述帝國的文獻還數(shù)次提及驛站之間的“路段”(marditu)，它們也與御道沒有關(guān)系。例如，大馬士革總督貝爾-杜里(Bel-Duri)在寫給薩爾貢二世的一封信中曾提到幼發(fā)拉底河西岸的“路段”的管理情況，他負責(zé)管理3個“路段”，而提爾-巴爾西普總督阿達德-伊西亞(Adad-Issija)和另一位西部行省總督貝爾-勒什爾(Bel-le?ir)只管理1個“路段”*Giovanni B. Lanfranchi and Simo Parpola, 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I: Letters from the Northern and Northeastern Provinces, Helsinki: Helsinki University Press,1990,172: r.30—r.33.，相關(guān)的“路段”均未設(shè)置在御道上。朝廷高官“納吉爾-?？ɡ铩?nagir-ekalli)*“納吉爾-埃卡里”是亞述帝國朝廷七大高官之一，除了兼領(lǐng)東北部邊境行省外，該官員還多次參與重大軍事行動。雖然一些學(xué)者將其譯為“宮廷傳令官”，但是，亞述帝國的文獻并未提及其傳令的情況。參見Raija Mattila,The King’s Magnates: A Study of the Highest Officials of the Neo-Assyrian Empire, Helsinki: The Neo-Assyrian Text Corpus Project,2000,pp.29—43.伽布-阿納-阿淑爾(Gabbu-ana-A??ur)在寫給薩爾貢二世的信中匯報了從北部山區(qū)運輸木材的情況，其中亞述駐庫穆(Kummu)的“國王的代表”阿淑爾-萊蘇瓦(A??ur-reuwa)與庫穆、烏庫(Ukku)等十位北部附屬國國王運了兩個“路段”，而該官員負責(zé)運第三個“路段”*Giovanni B. Lanfranchi and Simo Parpola, 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I: Letters from the Northern and Northeastern Provinces,117:5—14.?！凹{吉爾-?？ɡ铩钡男惺∥挥趤喪龅蹏臇|北部，上述“路段”應(yīng)該位于北部或東北部的山區(qū)。朝廷的另一高官“拉伯-沙科”(rab?aqê)*“拉伯-沙科”是亞述帝國朝廷七大高官之一，多次參與重大軍事行動。盡管一些學(xué)者將其譯為“大持杯者”，但該官員作為國王大持杯者并未得到文獻證實。參見Raija Mattila, The King’s Magnates: A Study of the Highest Officials of the Neo-Assyrian Empire,pp.45—60.納迪-伊魯(Na’di-ilu)在向薩爾貢二世匯報征兵情況時，也提到了一個“路段”*Giovanni B. Lanfranchi and Simo Parpola, 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I: Letters from the Northern and Northeastern Provinces,67:12.?！袄?沙科”的行省位于北部邊境地區(qū)，相關(guān)的“路段”與御道沒有關(guān)系。阿爾祖希納(Arzuhina)行省總督沙馬什-貝魯-烏粟爾(ama?-belu-uur)在寫給薩爾貢二世的一封信中提到了從阿爾祖希納到阿拉克狄(Arrakdi)的“路段”*Giovanni B. Lanfranchi and Simo Parpola, 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I: Letters from the Northern and Northeastern Provinces,227: r.7—r.9.，阿爾祖希行省位于下扎布河上游山區(qū)，這個“路段”也與御道沒有關(guān)系。上述“路段”也遠離亞述本土，相關(guān)驛站不可能設(shè)置在御道上，因此帕爾波拉主張的驛站設(shè)在主要道路上的觀點是沒有根據(jù)的。

一些“路段”還出現(xiàn)在一些邊境地區(qū)或新征服地區(qū)。例如，尼普爾(Nippur)行省總督伊利爾-巴尼(Illil-bani)曾向國王阿淑爾巴尼拔(Ashurbanipal，公元前668—前631年？在位)抱怨，國王分派的防區(qū)過于廣闊，竟然多達5個“路段”*Frances Reynolds, The Babylonian Correspondence of Esarhaddon and Letters to Assurbanipal and Sin-?arru-i?kun from Northern and Central Babylonia, Helsinki: Helsinki University Press, 2003, 197: 10—14.。在一封來自德爾(Der)或伊亞德布如(Iadburu)的書信中，一位官員應(yīng)薩爾貢二世的詢問匯報了新征服的埃蘭城市渾努爾(Hunnur)到比特-布納基(Bit-bunakki)的“路段”情況*Andreas Fuchs and Simo Parpola, 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Ⅱ, Part Ⅲ: Letters from Babylonia and the Eastern Provinces, Helsinki: Helsinki University Press, 2001,111: 4—r.3.。在邊境地區(qū)，尤其是新征服地區(qū)，亞述的控制力量相對較為薄弱，管理機構(gòu)不健全，只有設(shè)置驛站才能確保通信順暢。

征服敘利亞中部以后，亞述設(shè)置了蘇帕特行省*F. M. Fales,“Central Syria in the letters to Sargon II”, in U. Hübner and E. A. Knauf, hrsg., Kein Land für sich allein: Studien zum Kulturkontakt in Kanaan, Israel/Pal?stina und Ebirnri für Manfred Weippert zum 65. Geburtstag, Fribourg and G?ttingen: University Press Fribourg and Vandenhoeck & Ruprecht,2002,pp.134—152.，在健全行省機構(gòu)的過程中組建了赫薩、阿爾吉特和薩扎納三個驛站?？偠截悹?里科比向薩爾貢二世報告了驛站的情況：“我的驛站赫薩鎮(zhèn)缺少人手，那里只有‘郵驛長’(rabkall)和‘拉科蘇’(raksu)士兵*關(guān)于“拉科蘇”士兵的情況，可參考國洪更：《亞述帝國的“拉科蘇”士兵探析》，《世界歷史》2012年第1期。的指揮官(rabraksi)，他們無法正常照料它?，F(xiàn)在讓我調(diào)集30個家庭，把它們安置到那里。(但是，)郡守納布-烏薩拉(Nab-usalla)的一隊匠人正居住在那里，讓他將其遷出，把他們安置到阿爾吉特鎮(zhèn)，并分給他們耕地和田園。如果國王我的主人認可(我的建議)，讓他們給郡守納布-烏薩拉送一封信，讓我任命副手亞伊魯(Ya’iru)為那里的‘村莊巡檢官’(rabalani)，把阿達德-哈梯的總管辛-伊迪納(Sin-iddina)分派到薩扎納，他們將照料那個驛站。”*Simo Parpola,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 Letters from Assyria and the West ,177: 4—r.6.上述信件表明，驛站是亞述帝國新建行省管理機構(gòu)的重要組成部分，驛站里駐有軍隊和站戶，“郵驛長”與“拉科蘇”士兵指揮官率站戶和士兵維護驛站的正常運轉(zhuǎn)。

然而驛站并非提供郵驛服務(wù)的必要條件，一些沒有設(shè)置驛站的地區(qū)也存在與郵驛服務(wù)有關(guān)的人員，并可以提供郵驛服務(wù)。例如，阿淑爾城的副祭司穆塔基-阿淑爾(Mutakki-A??ur)和市長伊薩爾-納迪(Issar-na’di)曾向薩爾貢二世控訴一些軍官的暴行：“他們抓住了向阿淑爾神廟運送木材的西努人(Sinnean)，收取了他們18米那銀子?！]驛長’打開了他們的鐐銬，他們逃走了，現(xiàn)在這里沒有郵驛服務(wù)了。”*Steven W. Cole and Peter Machinist, Letters from Priests to the Kings Esarhaddon and Assurbanipal, Helsinki: Helsinki University Press,1998,33:r.13—s.3.薩爾貢二世在給參與杜爾-沙魯金(Dur-arrukin)建設(shè)的100位制磚師傅的信中也提到了一個郵驛人員(lúkalliu)*Simo Parpola,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 Letters from Assyria and the West,25: r.2.。尼普爾總督伊利爾-巴尼曾在致阿淑爾巴尼拔的一封信中提及文件的傳遞情況：“我向委派到尼普爾傳遞蓋印的文件的郡守阿淑爾-貝魯-塔欽(A??ur-belu-taqqin)和國王的信使提到了蓋印的文件以及在尼普爾停留了三四天的國王的仆人，(可是)他卻置之不理。”*Frances Reynolds, The Babylonian Correspondence of Esarhaddon and Letters to Assurbanipal and Sin-?arru-i?kun from Northern and Central Babylonia, 192: 8—12.可見，郡守阿淑爾-貝魯-塔欽是尼普爾城負責(zé)郵驛服務(wù)的官員，但是，他并沒有駐守驛站。在行政管理機構(gòu)健全的地區(qū)，驛路沿途城鎮(zhèn)的官員負責(zé)為過往的使節(jié)提供郵驛服務(wù)，這大概是亞述帝國核心地區(qū)不設(shè)驛站的重要原因。

正如帕爾波拉所說，亞述郵驛服務(wù)的主要內(nèi)容是為過往的人員提供車馬。例如，尼尼微行省總督馬赫德(Mahde)在致薩爾貢二世的一封信中匯報了向過往的使節(jié)提供車馬的情況：“關(guān)于我們提供的郵驛服務(wù)，趕來的御前侍衛(wèi)傳達國王的命令說，他將去沙比萊舒(abire?u)。他用光了我手中的□□□□國王我的主人應(yīng)該知道我再也沒有到沙比萊舒的車馬了，那套去那里的車馬還沒有回來。國王我的主人應(yīng)該知道我的車馬都用光了。我們讓從卡爾胡來的車馬，包括車輛、牲畜和車夫與御前侍衛(wèi)納布阿(Naba)一起趕赴沙比萊舒，讓他們放過去沙比萊舒的車馬。”*Giovanni B. Lanfranchi and Simo Parpola, 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I: Letters from the Northern and Northeastern Provinces,74:4—r.5.阿爾祖希納總督沙馬什-貝魯-烏粟爾在致薩爾貢二世的一封信中報告了郵驛服務(wù)的情況：“國王我的主人通過阿爾貝拉玉(Arbailayu)寫給我的信中提到：‘為什么那里沒有郵驛服務(wù)？’當他和御前侍衛(wèi)烏伯魯-哈蘭(Ubru-Harran)向我進發(fā)時，我在他們到來之前在阿爾祖希納套了兩頭騾子供烏伯魯-哈蘭使用。他把它們帶到了阿拉泊哈，我又套了兩頭騾子供阿爾貝拉玉使用，他去了馬扎穆阿。請國王我的主人詢問(他們)我有沒有在杜爾-塔利提(Dur-Taliti)準備一套騾子，另一套在塔伽拉吉(Tagalagi)？當他離開阿爾祖希納時，從一個驛站到另一個驛站，直到阿拉克狄，一直有兩套騾子可供他使用?！?Giovanni B. Lanfranchi and Simo Parpola,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I: Letters from the Northern and Northeastern Provinces,227: 4—20.

帕爾波拉與萊內(nèi)對于驛站間隔的論斷也是可信的，兩個驛站之間的距離大概是1天的路程。高官“拉伯-沙科”納迪-伊魯在向薩爾貢二世匯報其征兵情況時，提到：“我將用1天的時間走完從□□到□□的‘路段’?！?Giovanni B. Lanfranchi and Simo Parpola,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I: Letters from the Northern and Northeastern Provinces,67：12—e.14.無獨有偶，附屬國穆薩西爾(Muair)的國王烏爾扎納(Urzana)覲見薩爾貢二世時，每天只能走一個“路段”。亞述的副“納吉爾-?？ɡ铩笔鏍柲?貝里(ulmu-beli)向薩爾貢二世匯報了他的行程：“10日，烏爾扎納住在阿拉穆(Alamu)；11日，他將到達希普圖納(Hiptuna)；12日，他將到達穆什(Mu?i)；13日，他將到達伊塞特(Issete)；14日，他將到達阿爾貝拉(Arbela)?！?Giovanni B. Lanfranchi and Simo Parpola,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I: Letters from the Northern and Northeastern Provinces,136：4—9.烏爾扎納很可能按照亞述國王的要求每天前進一個驛站的路程，上述一些地點很可能是供信使歇息的驛站。

上文提到，亞述帝國的驛站由行省總督及其所屬的官員負責(zé)管理維護，但是驛站官員的任命需要獲得國王的同意。亞述的郵驛服務(wù)處于國王的掌控之中，其運轉(zhuǎn)需要國王的督促。上文提到，阿爾祖希納總督沙馬什-貝魯-烏粟爾在致薩爾貢二世的一封信中提到，國王通過阿爾貝拉玉寫信給總督詢問該省沒有提供郵驛服務(wù)的原因。上文還提到，卡爾-沙魯金行省總督在給薩爾貢二世的信中稱，國王命其向驛站供給馬匹。可見，亞述帝國的驛站和郵驛服務(wù)都掌控在國王手中，是其治理帝國的一種手段。

三、信使與帝國巡查

在亞述帝國的文獻中，信使通常稱為mar?ipri*主要拼寫為dumu ?ipri、lú.a. ?ipri和lú.a.kin等，參見A. Leo Oppenheim and Erica Reiner, eds., The Assyrian Dictionary of the Oriental Institute of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Vol. M, Part I, Chicago: The Oriental Institute,1977,pp.260—264.，有時也稱為?apru*Erica Reiner et al., eds.,The Assyrian Dictionary of the Oriental Institute of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Vol. , Part I,Chicago: The Oriental Institute, 1989,pp.480—481.。輕裝部隊(kallapu)的士兵也可以充任信使，他們被稱為kallap?ipirti*A.Leo Oppenheim et al., eds.,The Assyrian Dictionary of the Oriental Institute of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Vol.K,Chicago and Glückstadt: The Oriental Institute and J.J. Augustin Verlagsbuchhandung, 1971,p.77.。國王的使節(jié)一般稱為mar?ipri?arri，通常拼寫為mar?iprilugal。帕爾波拉指出，國王的重要書信通常由宦官組成的侍衛(wèi)來傳遞，有時士兵也充任信使來確保重要的信息能夠快速傳遞*Simo Parpola,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 Letters from Assyria and the West,p.ⅩⅣ.。帕爾波拉對亞述帝國信使的判斷并不準確，且沒有說明使節(jié)的職責(zé)。其實，擔(dān)任國王信使的侍衛(wèi)(?a-qurbute，簡稱qurbutu，有時拼寫為qurrubutu和qurubtu)、宦官(?are?i/ ?utre?i，通常拼寫為lú.sag/ ?utsag)、“國王的代表”和“拉科蘇”士兵等多類人員還可以扮演多重角色。

侍衛(wèi)是亞述國王身邊的一種低級軍官，他們不但可以充作國王的扈從，而且經(jīng)常奉國王之命執(zhí)行多種任務(wù)*Tamás Dezsc?,The Assyrian Army: I. The Structure of Neo-Assyrian Army as Reconstructed from the Assyrian Palace Reliefs and Cuneiform Sources: 1. Infantry, Budapest: E?tv?s University Press, 2012, pp.115-119,123—142.。國王之所以選擇身邊的侍衛(wèi)傳達命令，是因為他們是國王信任的人。埃薩爾哈東時期，杜爾-沙魯金總督擅自撕掉封條，拿走了神廟的財物，駐巴比倫尼亞的“國王的代表”馬爾-伊薩爾在寫給國王的信中寫道：“請國王我的主人派一位可信的(taklu)侍衛(wèi)來調(diào)查(這件事)?！?Simo Parpola,Letters from Assyrian and Babylonian Scholars, 369:r.10—r.12.無獨有偶，總驅(qū)魔師馬爾都克-沙金-舒米(Marduk-?akin-?umi)在給埃薩爾哈東的信中稱：“侍衛(wèi)馬爾都克-沙如-烏粟爾(Marduk-?arru-uur)是一個可信和可靠的(takluummuru)人?！?Simo Parpola,Letters from Assyrian and Babylonian Scholars, 253:r.13—r.15.需要指出的是，亞述帝國的一些侍衛(wèi)的確由宦官充任*參見Simo Parpola and K. Watanabe, Neo-Assyrian Treaties and Loyalty Oaths，Helsinki: Helsinki University Press, 1988, 6: 321; Ivan Starr,Queries to the Sungod: Divination and Politics in Sargonid Assyria, Helsinki: Helsinki University Press,1990,105:3。，但是，所有侍衛(wèi)是否都由宦官充任尚有待于更多材料的證實。

除了上述兩類人員外，亞述國王還選擇“國王的代表”作為自己的使節(jié)?！皣醯拇怼币采钍車醯男湃?，其名稱源于形容詞qepu，本義為“值得信賴的、可信的”*參見Simo Parpola, Assyrian-English-Assyrian Dictionary, Helsinki：The Neo-Assyrian Text Corpus Project,2007,p.88.?！皣醯拇怼笔莵喪龅蹏俗⒛康墓賳T，他們通常駐守附屬國和行省，監(jiān)管貿(mào)易和祭祀活動，承擔(dān)行省總督和附屬國國王的部分管理職責(zé)，還參加國王的遠征。一般情況下，“國王的代表”并沒有多少權(quán)力，每一次活動都需要國王授權(quán)，他們執(zhí)行短期任務(wù)時實質(zhì)上相當于擔(dān)任國王的信使*Peter Dubovsky,“King’s Direct Control: Neo-Assyrian Qepu Officials”, in Gernot Wilhem, ed., Organization, Reprensation and Symbols of Power in the Ancient Near East: Proceedings of the 54th Recontre Assyriologique Internationale at Würzburg 20—25 July 2008, Winona Lake,Indiana: Eisenbrauns,2012,pp.449—460.?！皣醯拇怼敝苯訉醣救素撠?zé)，并不接受所駐附屬國國王和行省總督節(jié)制，因此也是國王控制地方的一種工具。

亞述國王有時使用“拉科蘇”士兵充任信使*阿淑爾總督塔伯-西爾-埃沙拉在致薩爾貢二世的信中提到：“送信到比拉圖(Biratu)的‘拉科蘇’士兵已經(jīng)帶著一封信回來了，現(xiàn)在我派他到國王身邊?！盨imo Parpola, 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 Letters from Assyria and the West,85:6—13.。國王之所以選擇“拉科蘇”士兵作信使，是因為他們是宦官總管麾下近衛(wèi)軍(kiir?arri)中不同尋常的士兵?！袄铺K”士兵一般由被征服地區(qū)居民和俘虜組成，他們是亞述常備軍的精銳，平時在宦官總管的率領(lǐng)下駐守都城維護國王的安全，戰(zhàn)時隨國王遠征。他們因為戰(zhàn)功顯赫而備受國王寵信，他們的土地被豁免國家的賦役*國洪更：《亞述帝國的“拉科蘇”士兵》，《世界歷史》2012年第1期。。

由此可見，亞述帝國各類信使的共同點是都深受國王的信任，他們在傳達國王命令時還可以執(zhí)行巡視地方、查辦案件、征調(diào)賦役、運送人員和物資、出使附屬國等任務(wù)。

傳達國王的命令是亞述帝國的信使最重要的使命，有關(guān)的例子不勝枚舉。例如，總督曼努-啟-阿爾貝拉(Mannu-ki-Arbail)在致薩爾貢二世的信中寫道：“請國王派遣一位使節(jié)，命其向我們傳達命令?！?Giovanni B. Lanfranchi and Simo Parpola, 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I: Letters from the Northern and Northeastern Provinces, 194: 9—11.馬扎穆阿總督沙如-埃穆蘭尼(arru-emuranni)在寫給薩爾貢二世的信中稱：“我正在等候國王我的主人的使節(jié)，國王我的主人的命令是什么？”*Giovanni B. Lanfranchi and Simo Parpola, 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I: Letters from the Northern and Northeastern Provinces, 199: r.5—r.7.薩爾貢二世時期，一封涉及軍事行動的書信寫道：“侍衛(wèi)辛-科努-烏粟爾(Sin-kenu-uur)趕來對大人們命令道：‘出發(fā)，前進！’”*Giovanni B. Lanfranchi and Simo Parpola, 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I: Letters from the Northern and Northeastern Provinces, 34: 2—6.“國王的代表”阿淑爾-萊蘇阿在致薩爾貢二世的信中寫道：“御前侍衛(wèi)阿達德-阿普魯-伊丁納(Adad-aplu-iddina)給我?guī)砹?國王)蓋印的命令。”*Giovanni B. Lanfranchi and Simo Parpola, 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I: Letters from the Northern and Northeastern Provinces, 98: 4—5.

使節(jié)們經(jīng)常奔赴各地，可以借機調(diào)查核實當?shù)氐那闆r，巡視各地成為他們的一項重要使命。薩爾貢二世時期，一封涉及馬匹草料供應(yīng)的書信寫道：“請國王我的主人派一位信使來看看□□那樣他就可以去報告國王我的主人(這里的情況了)。”*Simo Parpola,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 Letters from Assyria and the West,108: 6—r.5.無獨有偶，一位官員在涉及供應(yīng)俘虜大麥的書信中寫道：“國王我的主人派遣信使看他們的房屋和儲藏室吧，他們已經(jīng)把我拖垮了，無論我怎么說，他們都拒絕聽我的話?！?Simo Parpola,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 Letters from Assyria and the West,260: 8—17.一位占星師在致埃薩爾哈東的信中提到：“這里有云，大概由于云的緣故，我們在這里沒有看見月亮。請國王我的主人派使節(jié)到‘內(nèi)城’(libbiali，通常拼寫為uru ?à uru)*“內(nèi)城”是阿淑爾城的別名，意思是“城中之城”。自中亞述時期(約公元前1400—公元前1050年)起，阿淑爾城開始被稱為“內(nèi)城”。參見I.M.Diakonoff,“Agrarian Conditions in Middle Assyria”,I.M. Diakonoff, ed.,Ancient Mesopotamia: Socio-economic History：A Collection of Studies by Soviet Scholars, Moscow:“Nauka” Publishing House,1969,p.210.和阿爾貝拉，命他們查證這件事，(然后)速報國王我的主人?！?Simo Parpola, Letters from Assyrian and Babylonian Scholars, Helsinki: Helsinki University Press, 1993, 151:1—r.2.一場地震給阿淑爾城造成嚴重的破損，該城書吏納布-舒穆-卡因(Nab-?umu-ka’in)在報告災(zāi)情的信中寫道：“國王的宦官應(yīng)該來這里看一看。”*Mikko Luukko and Greta van Buylaere, The Political Correspondence of Esarhaddon, Helsinki: Helsinki University Press, 2002, 100: r.17—r.18.巴比倫人阿美爾-納布(Amel-Nab)的祖?zhèn)鞲乇蝗似茐?，他致信薩爾貢二世稱：“請國王我的主人的使節(jié)來這里看看曼努-啟烏爾貝爾(Mannu-ki-Urbail)是如何把我父親的耕地——國王已將它們賜給了我——變成不毛之地的?！?Manfried Dietrich, The Babylonian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and Sennacherib, Helsinki: Helsinki University Press, 2003, 48: 8—12.

除了查看各種情況外，國王還授權(quán)使節(jié)赴各地審理案件。例如，埃薩爾哈東或阿淑爾拔尼拔曾命令烏魯克(Uruk)城的官員報告該城的反叛情況，他們匯報稱：“以上是我所聽到的有關(guān)國王的所有情況，一位國王的信使應(yīng)該來審問他們?！?Frances Reynods, The Babylonian Correspondence of Esarhaddon and Letters to Assurbanipal and Sin-?arru-i?kun from Northern and Central Babylonia, Helsinki: Helsinki University Press, 2003, 83: r.2—r.3.古扎納行省的書吏、祭司、總會計等官員曾聯(lián)名檢舉該省總督的犯罪行為，他們在致國王的信中寫道：“國王我的主人派到古扎納的信使聽到塔爾西(Tarsi)及其妻子的些許申訴了嗎？”*Mikko Luukko and Greta van Buylaere, The Political Correspondence of Esarhaddon, 63: r.22—r.24.一位官員的總管和書吏聯(lián)名檢舉阿拉泊哈總督侵占其主人的房屋，他們因提起訴訟而遭到迫害，于是致信埃薩爾哈東：“請國王隨便委派一位扈從，他會在國王面前講述我們的事情。此外，請派一位御前侍衛(wèi)到他的仆人的房屋，他可以審理這間房屋的訴訟。”*Mikko Luukko and Greta van Buylaere, The Political Correspondence of Esarhaddon, 42: r.9—s.1.一位祭司在給埃薩爾哈東的信中寫道：“侍衛(wèi)涅爾伽爾-沙如-烏粟爾(Nergal-?arru-uur)帶著拉希如(Lahiru)行省副總管援引國王的命令，罷黜了西帕爾、庫塔(Cutha)、胡爾薩格卡拉馬(Hursagkalama)和狄爾巴特(Dibat)神廟的代表?！?Simo Parpola, Letters from Assyrian and Babylonian Scholars, 364: r.4—r.8.公元前694年，五個人在偷盜時當場被抓，在送尼尼微的“蘇卡魯”(Sukallu)*“蘇卡魯”是亞述帝國朝廷七大高官之一，一般譯為“大維齊爾”，該官員不僅經(jīng)常與大法官一起審理案件，而且參與巴比倫尼亞事務(wù)的管理。不過，“蘇卡魯”在亞述帝國行政管理體系中的作用尚難確定。參見Raija Mattila, The King’s Magnates: A Study of the Highest Officials of the Neo-Assyrian Empire, pp.91—106.和“薩爾提努”(Sartinnu)*“薩爾提努” 也是亞述帝國朝廷七大高官之一，在案件審理中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學(xué)界將“薩爾提努”譯為“大法官”基本符合歷史事實。參見Raija Mattila, The King’s Magnates: A Study of the Highest Officials of the Neo-Assyrian Empire,pp.77—90.審判前，御前侍衛(wèi)伊薩蘭-澤如-伊博尼(Issaran-zeru-ibni)、伊薩爾-納伊德(Issar-na’id)和副總督吉里圖(Girittu)趕去進行了預(yù)審*Theodore Kwasman and Simo Parpola, Legal Transactions of the Royal Court of Nineveh, Part I: Tiglath-Pileser III through Esarhaddon，Helsinki: Helsinki University Press, 1991,133:1—8.。一封涉及“阿卡德夫人”(dGa?an?aa.ga.dèki)耕地糾紛的書信提到：“國王我的主人派來審理案件的御前侍衛(wèi)到了□□□□他們對他一派胡言，因此他沒有給我主持公道。”*Frances Reynolds, The Babylonian Correspondence of Esarhaddon and Letters to Assurbanipal and Sin-?arru-i?kun from Northern and Central Babylonia, 42: r.2—r.8.

雖然亞述帝國的賦役通常由以總督為首的行省各級官吏負責(zé)征調(diào)*J.N. Postgate,Taxation and Conscription in the Assyrian Empire, Rome: Biblical Institute Press, 1974,pp.200—237.，但是，國王有時也委派信使參與征調(diào)賦役。例如，馬扎穆阿總督沙如-埃穆蘭尼在給薩爾貢二世的信中寫道：“請一位國王的信使來運走我們征集的谷物稅?！?Mikko Luukko,The Correspondence of Tiglath-pileser Ⅲ and Sargon Ⅱ from Calah/Nimrud,39: r.16—r.18.官員舒爾穆-貝利-拉什梅(ulmu-beli-la?me)在給薩爾貢二世的信中寫道：“國王我的主人應(yīng)該問問御前侍衛(wèi)曼努-基-阿赫(Mannu-ki-ahhe)這里是否有大麥，他正在此征收‘谷物稅’(nuahe)?！?Giovanni B. Lanfranchi and Simo Parpola,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I: Letters from the Northern and Northeastern Provinces,82:r.9—r.13.埃薩爾哈東安撫了新征服的城鎮(zhèn)，并免除了其稅收，但是，該城的居民向國王申訴道：“侍衛(wèi)澤如圖(Zerutu)和他帶的信使抓住我們說：‘我要征收你們10塔蘭特銀子！’”*Frances Reynolds, The Babylonian Correspondence of Esarhaddon and Letters to Assurbanipal and Sin-?arru-i?kun from Northern and Central Babylonia,114: r.7—r.9.沙狄坎努總督薩姆努哈-貝魯-烏粟爾(Samnuha-belu-uur)曾向薩爾貢二世抱怨國王的工作是一種沉重的負擔(dān)，他在初冬讓手下的人休息，但是，相關(guān)人員都躲進據(jù)點逃避勞役，他懇求國王道：“請委派一位御前侍衛(wèi)把他們帶出來，讓他們來做國王的工作！”*Simo Parpola, 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 Letters from Assyria and the West,224: 10—14.

亞述的信使有時還受命運送各種人員和物資。例如，巴比倫人舒馬-伊丁(uma-iddin)稱兩位叛逃的宦官從亞述逃到了波爾西帕(Borsippa)，他致信埃薩爾哈東道：“如果這樣安排使國王滿意，請國王的信使在他們聽到消息逃到他地之前把他們帶走?！?Steven W. Cole and Peter Machinist, Letters from Priests to the Kings Esarhaddon and Assurbanipal, 178: r.10—r.15.阿淑爾總督塔伯-西爾-埃沙拉奉薩爾貢二世之命征調(diào)了修建?？ɡ瓐D宮殿的人員，他在給國王的信中寫道：“請一位御前侍衛(wèi)或一個國王的衛(wèi)兵來，于是我就可以把這些人交給他，他們就可以去做國王的工作了。”*Simo Parpola,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 Letters from Assyria and the West, 99: r.17—r.20.馬扎穆阿總督阿達德-伊西亞(Adad-issiya)奉薩爾貢二世之命檢閱本省的軍隊，他向國王報告稱：“我(這里)總共有1430名士兵，包括先前在這里的和御前侍衛(wèi)帶來的士兵。”*Giovanni B. Lanfranchi and Simo Parpola, 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I: Letters from the Northern and Northeastern Provinces, 215:23—r.2.一位名為涅爾伽爾-埃提爾(Nergal-etir)的官員在致薩爾貢二世的信中提到侍衛(wèi)運輸馬匹的情況：“侍衛(wèi)在2月6日來到我這里，(他運的)馬匹在2月7日就啟程了?！?Andreas Fuchs and Simo Parpola, 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Ⅱ, Part Ⅲ: Letters from Babylonia and the Eastern Provinces, 65：8—r.5.埃薩爾哈東駐巴比倫尼亞的代表馬爾-伊薩爾在給國王的信中寫道：“同樣在5月26日，侍衛(wèi)納布-萊伊(Nab-le’i)帶給我國王的26枚蛇眼石和王太后的1米那金子，我收到時記錄的印文原封未動?！?Simo Parpola, Letters from Assyrian and Babylonian Scholars,348:11—14.

此類設(shè)計方法的缺點是相對比較保守，因為將零層板荷載考慮全部由樁承臺承受。而實際情況中，零層板荷載由地坪樁與土共同承擔(dān)。優(yōu)點是可以簡化后面的地坪樁計算，適用于廠區(qū)面積不大且地面荷載小的情況，對工期緊任務(wù)重的工程有一定的實踐指導(dǎo)意義。

除了奉命處理各種國內(nèi)事務(wù)外，信使還參與外交事務(wù)。御前侍衛(wèi)等信使有時奉命引領(lǐng)外國使節(jié)。例如薩爾貢二世在寫給官員納布-杜如-烏粟爾(Nabu-duru-uur)的信中寫道：“現(xiàn)在我就派御前侍衛(wèi)曼努-基-阿淑爾到烏拉爾圖(Uartu)密使處，他要把他們帶到烏爾祖希納(Urzuhina)?！?Simo Parpola,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 Letters from Assyria and the West,10: 2—5.阿淑爾總督塔伯-西爾-埃沙拉在寫給薩爾貢二世的信中提到：“密使一到，他們就把條約泥板帶到‘內(nèi)城’；侍衛(wèi)和‘納吉爾-埃卡里’的使節(jié)一起去，把它迎進神廟的庭院中?！?Simo Parpola,The Correspondence of Sargon II, Part I: Letters from Assyria and the West, 76: 13—r.7.亞述使節(jié)還奉命出使附屬國。例如，埃薩爾哈東曾打算遣使到附屬國胡布什基亞(Hubu?kia)，他的占卜師在占卜文件中寫道：“根據(jù)大神太陽神沙馬什的偉大神性和對你有利的判斷，亞述國王埃薩爾哈東應(yīng)該派遣使節(jié)到胡布什基亞嗎？”*Ivan Starr,Queries to the Sungod: Divination and Politics in Sargonid Assyria, 24: 5—6.占卜師在另一份占卜文件中寫道：“亞述國王埃薩爾哈東應(yīng)該派使節(jié)到卡爾卡什(Karka??i)的附屬國國王卡什塔里圖(Ka?taritu)那里嗎？如果亞述國王埃薩爾哈東根據(jù)顧問的建議遣使到卡爾塔里圖那里，他會抓住、審問、甚至殺死那個使節(jié)嗎？”*Ivan Starr,Queries to the Sungod: Divination and Politics in Sargonid Assyria, 57：2—7.

總之，亞述國王委派親信擔(dān)任信使，不僅有利于將各種政令及時地傳達到各地，而且可以通過信使準確地了解各地的情況，審理各種案件，還可以通過委派使節(jié)參與賦役的征調(diào)和適時調(diào)配人員與物資，并通過授權(quán)使節(jié)協(xié)調(diào)與附屬國及其他民族的關(guān)系來維護亞述的利益?？梢?，亞述帝國國王委派使節(jié)巡視全國也是其管理和控制地方政權(quán)的一種策略。

結(jié)語

通過辨析和考察亞述帝國的御道與交通網(wǎng)絡(luò)、驛站與郵驛服務(wù)以及信使及其使命，我們對其郵驛制度有了一定的認識。首先，亞述帝國的郵驛制度尚處于初創(chuàng)階段，還存在一些需要完善之處。盡管亞述帝國的交通網(wǎng)絡(luò)基本形成，但是，它的御道只修建在本土的部分地區(qū)，況且有些路段路況不能令人滿意。保障郵驛服務(wù)的驛站僅僅設(shè)立在邊遠地區(qū)和新征服地區(qū)，有關(guān)官員的抱怨表明它們的服務(wù)尚未盡如人意。國王及相關(guān)官員的使節(jié)通過郵驛系統(tǒng)傳遞信件表明，它具有明顯的官辦、官用性質(zhì)。盡管如此，亞述帝國的郵驛制度奠定了新巴比倫王國和波斯帝國郵驛制度發(fā)展的基礎(chǔ)，是古代近東郵驛制度發(fā)展史上一個不可或缺的階段。

其次，亞述帝國的郵驛制度是國王鞏固政權(quán)的一種手段。雖然亞述帝國的御道僅僅分布在統(tǒng)治較為鞏固的兩河流域北部地區(qū)，但是，它們與普通道路一起構(gòu)成了以都城為中心的交通網(wǎng)，為管理和控制地域廣闊的帝國創(chuàng)造了條件。盡管亞述帝國的驛站僅僅設(shè)立在邊遠地區(qū)和新征服地區(qū)，但是，它們是維護通信體系正常運轉(zhuǎn)的重要保障，有助于國王加強對邊遠地區(qū)的管控。國王選派親信巡視各地，他們不僅及時傳達國王的政令，而且可以代表國王處理各種事務(wù)，成為國王加強統(tǒng)治的一種工具。

再次，亞述帝國郵驛制度的建立表明，亞述統(tǒng)治階級并非僅僅是一群肆意擴張、嗜殺成性的軍人，而是一個善于治國安邦的集團。公元前1000年代前期，亞述人不僅統(tǒng)一了整個兩河流域，而且征服了周邊的廣闊區(qū)域，建立了一個地跨西亞、北非的帝國。為了治理這個龐大國家，亞述統(tǒng)治者陸續(xù)建立健全了各種制度，諸如行省制度、賦役制度和官僚制度等*P.R. Bedford,“The Neo-Assyrian Empire”,in I. Morris and W. Scheidel, eds.,The Dynamics of Ancient Empires: State Power from Assyrian to Byzantium,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9, pp.47—59.，因此，建立郵驛制度也是他們?yōu)橹卫韲叶M行的一種積極探索。由此可見，亞述統(tǒng)治者不僅熱衷于開疆辟土，而且深諳治國理政之道，其國家稱雄西亞、北非地區(qū)絕非偶然。

[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古代兩河流域的社會公正思想研究” (15BSS007)的階段性成果。]

責(zé)任編輯：汪謙干

The Postal System in the Assyrian Empire

GUO Hong-geng

(Institute of World History，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Beijing 100006，China)

Abstract:The postal system in the Assyrian empire was on its initial stage, and there was still room for improvement: For one thing, the royal roads were merely paved on some regions of Assyria proper, and some stages were not desirable; for another, the postal stations were only established in the outlying districts, and their service was not satisfactory. The royal roads and other roads, however, constructed a traffic network leading all the directions, which facilitated the king to administrate his expansive empire. The postal stations were vital for the Assyrian administrative communication system, it could be beneficial for the king to dominate the outlying areas. The Assyrian kings always chose their trusted followers as messengers, who could convey king’s orders and handle provincial affairs on the king’s behalf. In short, the postal system in the Assyrian empire was an important tool for the king to consolidate his rule over the empire.

Key words:the Assyrian Empire；postal system；royal road；postal stations；messengers

中圖分類號：K377.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605X(2016)03-0119-11

作者簡介：國洪更(1974- )，男，山東巨野人，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世界歷史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