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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前新疆反極端主義的思考

      2016-01-31 20:57:28戴艷梅
      社會科學 2016年3期
      關鍵詞:極端化極端主義勢力

      王 娜 戴艷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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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前新疆反極端主義的思考

      王 娜 戴艷梅

      極端主義界定和理論學說的多元化并不否定極端主義本質(zhì)上的統(tǒng)一性,應當在極端主義一般性和特殊性的視野中審視新疆“三股勢力”“三位一體”、境內(nèi)外勾結(jié)、危害嚴重的“極端化”基本態(tài)勢。既有的“去極端化”建議和反極端主義模式,都沒有將反極端主義作為獨立的命題。極端主義和反極端主義應當有獨立的價值和定位,不應當依附于宗教、民族、恐怖主義、極端分子等問題來討論。中國新疆的“去極端化”應當置于中國反極端主義的整體戰(zhàn)略框架中予以考慮,其先導性的意義可以超越其特殊性和區(qū)域性的特征,但是不能取代其特殊性和區(qū)域性的特征。中國的反極端主義戰(zhàn)略應當從政策模式走向法治模式,在國際層面和國內(nèi)層面的法治建設框架中,構建多元化有層次的系統(tǒng)化策略,形成中國的反極端主義法治體系。

      “去極端化”;極端主義;反極端主義;新疆;法治

      在新疆,隨著暴恐態(tài)勢的發(fā)展,打擊“三股勢力”的基調(diào)不斷強化。“三股勢力”就是暴力恐怖勢力、民族分裂勢力和宗教極端勢力?!叭蓜萘Α敝g有本質(zhì)區(qū)別,又相互融合,在新疆形成“三位一體”之態(tài)。我們應當挖掘凝聚暴力恐怖勢力、民族分裂勢力和宗教極端勢力背后的根本因素,才能比較好地應對暴恐活動,解決好民族問題和宗教問題。筆者認為,“三股勢力”背后的共同根源是極端主義,因此,新疆的“去極端化”問題更迫切更重要?;诖耍疚膹睦碚搶用?、事實層面予以探討,并嘗試提出應對之策。

      一、 理論之辯:何為極端主義?

      (一) 極端主義的多元化界定

      在漢語語境中,從字面意思來看,“極”是頂端、最高點、盡頭的意思;“極端”是事物順著某方向發(fā)展到頂點;“主義”是指對事情的主張,形成系統(tǒng)的理論學說或思想體系。對極端主義的界定,有兩種:第一,以政治內(nèi)容為核心的界定,如有的學者提出,極端主義是指政治主張偏激、且采取極端手段實施具有政治目的的活動*李琪:《中亞地區(qū)安全化矩陣中的極端主義與恐怖主義問題》,《新疆師范大學學報》2013年第2期。;第二,排除政治因素的界定,如有的學者指出極端主義是“任何個人或者組織為實現(xiàn)其某種嚴重脫離社會公認的價值觀,并排斥與之不一致的任何理念,而針對其自身或第三者采取暴力或其他非暴力的手段,從而造成嚴重社會后果的行為”*盧有學、吳永輝:《極端主義犯罪辨析——基礎理論與立法剖析》,《西南政法大學學報》2015年第2期。。《蘇聯(lián)大百科全書》*[蘇]伏維金斯基主編:《蘇聯(lián)大百科全書》第48卷,莫斯科國家科學出版社1957年版,第427頁。將極端主義界定為,通常對于激進觀點和手段的極度傾向。維基百科則認為,“極端主義是一種遠離社會主流態(tài)度或違反公共道德標準的意識形態(tài)(特別是政治或宗教)。極端主義有很多表現(xiàn)形式,包括政治的、宗教的和經(jīng)濟的”*http://en.wikipedia.org/wiki/Extremism.。

      由此,極端主義主要是描述那些與現(xiàn)存標準不一致的觀點和思想,將某些危及現(xiàn)存標準和社會規(guī)則的極端思想界定為極端主義,通過標簽化,從而打上否定性評價的烙印。極端主義一詞的適用范圍是非常廣泛的,包括政治領域、經(jīng)濟領域和宗教領域等。極端主義詞語適用的廣泛性與各領域極端主義思想的多樣化相結(jié)合,催生的結(jié)果就是界定極端主義是十分困難的。就極端主義內(nèi)含的核心要素“極端化”而言,通俗意義上很好理解,即與主流標準或者一般標準相去甚遠,但是,如何認定主流標準或者一般標準,這是個價值判斷問題,也是個主觀認定問題,甚至是政治問題。

      Dr. Peter T. Coleman和Dr. Andrea Bartoli明確指出,極端主義界定中存在的問題:第一,由于界定者的價值觀、政治立場、道德標準以及界定者本身與極端主義者的關系等不同,同樣的極端行為,有人認為是正義的、合乎道德標準的,有人認為是非正義的甚至是反社會的恐怖主義。第二,權力的差異也是界定極端主義的重要影響因素。在沖突中,與堅持維持現(xiàn)狀的高權力群體成員相比,低權力群體成員的類似行為更容易被界定為是極端的;另外,邊緣群體將參與更規(guī)范的沖突形式視為對自身的封鎖和偏見,他們更傾向于極端行為;統(tǒng)治集團通常也使用極端行為。第三,極端行為經(jīng)常采用暴力手段,盡管極端主義集團在暴力與非暴力的策略方面偏好不同,如暴力的使用水平和暴力的首選目標等方面。而且,低權力群體成員更傾向于采用直接的、偶發(fā)的暴力手段(如爆炸式自殺),統(tǒng)治集團更傾向于采用結(jié)構性的和體制式的暴力手段(如酷刑和警察粗暴的非正式懲罰)。第四,極端的個人和組織(如哈馬斯和伊斯蘭圣戰(zhàn)組織)常常被認定為是持續(xù)性的一貫邪惡,但是,很重要的是要認識到,作為個體,他們可能存在沖突、可能存在心理上的矛盾,并且在群體中,包含著大量的差異性和沖突,如哈馬斯的成員在與巴勒斯坦分歧談判的意愿上有很大不同。最后,極端主義的核心問題是在曠日持久的沖突中活動性(盡管暴力、創(chuàng)傷的升級是顯而易見的)降低,極端主義的態(tài)度更加封閉、僵化、偏狹,以及隨之而來的是抗拒改變*⑦ Andrea Bartoli and Peter T. Coleman, “Dealing with Extremists”, http://www.beyondintractability.org/essay/dealing-extremists.。

      就極端主義理論而言,其多元性多面態(tài)更是顯而易見。在政治領域,有左派極端主義、右派極端主義,甚至Seymour Martin Lipset提出了“中心極端主義”,認為“中心極端主義”是法西斯主義的根基*G. M. Tamás, “On Post-Fascism”, Boston Review, Summer, 2000.。在宗教領域,有宗教極端主義、宗教激進主義、宗教原教旨主義等。有學者從心理學角度對極端主義進行解讀,如Dr. Kathleen Taylor提出,伊斯蘭原教旨主義是精神疾病,是可以治愈的*Simon de Bruxelles, “Science ‘May One Day Cure Islamic Radicals’”, The Times, London, 2013-05-31.。Arno Gruen指出,極端分子缺乏自我認同,這是自我毀滅自我憎恨的結(jié)果,導致對生命本身的復仇情結(jié),并強制殺死自己的人性。因此極端主義不是戰(zhàn)術,也不是一種意識形態(tài),而是一種毀滅生命的病理性疾?、?。

      (二) 極端主義的一般性和特殊性

      那么,極端主義的統(tǒng)一界定是否可能?有的學者并沒有放棄這種努力,如Ronald Wintrobe指出,很多極端主義運動,盡管秉持的意識形態(tài)完全不同,但是,依然共享一系列相同的特點,并以“猶太原教旨主義者”(Jewish Fundamentalists)和“哈馬斯極端分子”(The Extremists of Hamas)為例,提煉出兩者的共同之處:兩者都反對與對方有任何妥協(xié);兩者都非常確定自己的立場;兩者都倡導并使用暴力實現(xiàn)目標;兩者都是民族主義者;兩者都無法容忍自己組織內(nèi)部的不同意見;兩者都妖魔化對方*Ronald Wintrobe, Rational Extremism: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Radicalism,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6. p.5.。

      筆者認為,盡管極端主義的理論學說繁多,界定極端主義有困難,但是,還是有必要提煉極端主義的核心要素。從一般意義上來看,被冠名為極端主義的思想或者理論,一定具備兩個基本要素:一是思想導向或者追求目標的單極化;二是思維路徑的偏狹性。這兩者相結(jié)合,在行動上推崇到極端,就必然導致暴力手段的使用。所以,暴力是極端主義的必要組成部分。在現(xiàn)代文明世界的語境中,對“人”身體和生命的尊重和保障是最基本的價值,也是不可突破的底限。全面廢止死刑和和禁止酷刑已經(jīng)在國際社會達成共識,就是這種價值訴求的體現(xiàn)。極端主義不可避免地使用暴力,突破了社會承受的底限,也是其“極端化”的表現(xiàn)。

      從特殊性角度來看,不同地區(qū)不同領域不同流派的極端主義是不同的。就中國而言,極端主義是上海合作組織框架內(nèi)的法定范疇,《打擊恐怖主義、分裂主義和極端主義上海公約》(2001年)(以下簡稱《上海公約》)明確規(guī)定了極端主義的概念,“極端主義是指旨在使用暴力奪取政權、執(zhí)掌政權或改變國家憲法體制,通過暴力手段侵犯公共安全,包括為達到上述目的組織或參加非法武裝團伙,并且依各方國內(nèi)法追究刑事責任的任何行為”。從規(guī)范意義來看,中國和上合組織認定的極端主義有三個特征:第一,目標是奪取政權、執(zhí)掌政權或者改變國家憲法體制;第二,使用暴力;第三,應當追究刑事責任。簡單來說,是通過暴力手段推翻政權的刑事犯罪。極端主義既是意識形態(tài)也是暴力犯罪。

      另外,單從極端主義本身的界定來分析其特征是不夠的,《上海公約》同時明確規(guī)定了恐怖主義、分裂主義和極端主義,因此,要在三者相互區(qū)分的語境中理解極端主義??植乐髁x是指:“一、為本公約附件(以下簡稱“附件”)所列條約之一所認定并經(jīng)其定義為犯罪的任何行為;二、致使平民或武裝沖突情況下未積極參與軍事行動的任何其他人員死亡或?qū)ζ湓斐芍卮笕松韨?、對物質(zhì)目標造成重大損失的任何其它行為,以及組織、策劃、共謀、教唆上述活動的行為,而此類行為因其性質(zhì)或背景可認定為恐嚇居民、破壞公共安全或強制政權機關或國際組織以實施或不實施某種行為,并且是依各方國內(nèi)法應追究刑事責任的任何行為。”分裂主義是指:“旨在破壞國家領土完整,包括把國家領土的一部分分裂出去或分解國家而使用暴力,以及策劃、準備、共謀和教唆從事上述活動的行為,并且是依據(jù)各方國內(nèi)法應追究刑事責任的任何行為。”恐怖主義的特征是:第一,針對平民或者居民使用暴力進行傷害、恐嚇;第二,破壞公共安全或者威脅政權機關或國際組織;第三,應當追究刑事責任。分裂主義的特征是:第一,破壞國家領土完整;第二,包括使用暴力;第三,應當追究刑事責任。

      比較《上海公約》對恐怖主義、分裂主義和極端主義的界定,這“三個主義”的目標不同,這是它們的本質(zhì)區(qū)別,相同之處都包含“暴力”元素,都是要追究刑事責任的犯罪。因此,相對于一般意義上的極端主義,上海合作組織框架內(nèi)的極端主義具有特殊性,該特殊性獲得中國認可,新疆的極端主義也是納入該框架內(nèi)予以打擊,有必要進一步探究新疆極端主義的客觀情狀。

      二、 事實探求:新疆極端主義如何?

      (一) 新疆極端主義的范圍

      從客觀事實的角度來看,新疆的極端主義如何?需要首先明確新疆極端主義的范圍。廣義說認為,極端主義是當今世界的一股政治濁流,有三種主要類型——民族極端主義、宗教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極端主義是超常規(guī)的政治現(xiàn)象……作為政治現(xiàn)實中的客觀現(xiàn)象,極端主義包括非常規(guī)的觀念和暴力行為兩個方面。……可以把極端主義視為一種激進行動為外形,以反社會、反政府為內(nèi)核的政治現(xiàn)象”*王嘎:《極端主義對中亞政治穩(wěn)定的威脅》,《寧夏社會科學》2002年第5期。。按照這種說法,中國新疆地區(qū)的“三股勢力”都屬于極端主義的范圍。狹義說是在新疆地區(qū)“三股勢力”劃分基礎上的特殊指向,即暴力恐怖勢力、民族分裂勢力和宗教極端勢力之間是有區(qū)別的,新疆的極端主義就是宗教極端主義,或者更明確一點,就是伊斯蘭宗教極端主義。

      筆者主張應當同時兼顧廣義說和狹義說,為了便于區(qū)分,對廣義說的極端主義表述為“極端化”,對狹義說的極端主義表述為極端主義。一方面,新疆的“極端化”融合了民族分裂主義勢力、宗教極端主義勢力和恐怖主義勢力,拋開這三者中的任何一個,都無法全面正確認識另一個;另一方面,新疆的“三股勢力”是不同的,只有在相互區(qū)分的基礎上才能更清楚地認識和應對新疆的宗教極端主義。

      (二) 新疆“極端化”的基本態(tài)勢

      1. “三股勢力”“三位一體”

      “新疆‘三股勢力’指的是民族分裂勢力、宗教極端勢力、暴力恐怖勢力。他們?nèi)灰惑w,打著民族、宗教的幌子,煽動民族仇視,制造宗教狂熱,鼓吹對‘異教徒’進行‘圣戰(zhàn)’,大搞暴力恐怖活動,殘殺無辜,挑起暴亂騷亂。他們的目標就是把新疆從中國版圖中分裂出來,建立所謂的‘東突厥斯坦伊斯蘭國’?!?吳福環(huán):《新疆“三股勢力”是各族人民的共同敵人》,《光明日報》2009年7月25日。正是因為“三股勢力”打著“東突厥斯坦伊斯蘭國”的旗號,也被稱為“東突勢力”?!皷|突”運動將泛突厥主義和泛伊斯蘭主義作為其兩大意識形態(tài)基礎,并衍生出民族分離主義和恐怖主義的極端表現(xiàn)形式*段志丹:《“東突”運動是極端民族主義和極端宗教主義的產(chǎn)物》,《新疆社會科學》2007年第6期。。

      “三股勢力”密切聯(lián)系、相互交融的狀態(tài),并不抹殺民族分裂主義、宗教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之間的區(qū)別,相反地,恰恰是這三者之間的本質(zhì)區(qū)別構成了“三位一體”的基礎。

      首先,從橫向靜態(tài)上來看,就理論而言,民族分裂主義是民族主義極端化的表現(xiàn),民族主義的理論根基是民族自決原則,民族主義極端化體現(xiàn)為較強的排斥性和激烈性,在一個主權獨立、領土完整的國家內(nèi)部,少數(shù)民族的極端勢力通過暴力活動等表達獨立建國的政治訴求,既是對現(xiàn)有政權的否定也是對國家領土的分割;宗教極端主義本質(zhì)上不是宗教,而是打著宗教的旗號,不惜一切手段(主要是暴力),推翻現(xiàn)有政權統(tǒng)治,恢復神權統(tǒng)治,建立政教合一的國家;恐怖主義是故意制造恐慌的暴力行為,其本質(zhì)是暴力元素不可或缺。上合組織堅持分裂主義、極端主義、恐怖主義三者相互區(qū)分的立場(見前述),相對于新疆的民族分裂主義和宗教極端主義而言,上合組織框架內(nèi)的分裂主義和極端主義在外延上更廣泛,打擊力度更大,作為刑事犯罪來應對。

      其次,從縱向動態(tài)上來看,新疆的民族分裂主義就深受“泛突厥主義”和“泛伊斯蘭主義”的影響。萌發(fā)于19世紀70年代的“泛突厥主義”,亦稱為“泛奧斯曼主義”、“土蘭主義”、“烏古斯主義”,這是一種主張將土耳其、俄羅斯、伊朗、阿富汗、中國以及中亞諸國境內(nèi)所有操突厥語的民族聯(lián)合為一體,建立“大突厥斯坦”的跨國民族主義思潮和運動。隨后,“泛突厥主義”被激進的民族主義勢力所利用,成為民族分裂的理論工具*《中國反恐的基本態(tài)勢與戰(zhàn)略措施》,載《第三屆全球化時代犯罪與刑法國際論壇論文集》,2011年,第4頁。。十九世紀中期產(chǎn)生于西亞的泛伊斯蘭主義提出:政治上,全世界的穆斯林聯(lián)合起來,強化哈里發(fā)的領導,遵循《古蘭經(jīng)》的教誨,建立一個伊斯蘭教法基礎上的超國家、超民族、超地域的伊斯蘭共同體,反對歐洲殖民主義;宗教上,強調(diào)“認主獨一”,伊斯蘭教應是適應于一切時代和一切地域*參見金宜久、吳云貴《伊斯蘭與國際熱點》,東方出版社2001年版,第426頁。。由于新疆所處的地理位置和宗教情感的歷史淵源,“雙泛”思想一直以不同的方式滲透至新疆發(fā)揮影響力,并成為新疆“東突”運動主要的意識形態(tài)基礎?!?0世紀80年代,隨著伊斯蘭復興運動的興起,在原有泛伊斯蘭主義的基礎上接受了伊斯蘭原教旨主義,推崇‘圣戰(zhàn)’,其意識形態(tài)基礎明顯地極端化。20世紀90年代‘東突’組織惡性膨脹,暴力恐怖事件頻發(fā),其極端行為宣告了泛伊斯蘭主義中的激進主義元素已經(jīng)開始并同恐怖主義理念相結(jié)合,并指導其行為模式走向極端。”*段志丹:《“東突”運動是極端民族主義和極端宗教主義的產(chǎn)物》,《新疆社會科學》2007年第6期。

      最后,從當下的結(jié)構形態(tài)來看,新疆的民族分裂主義、宗教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三者之間相互交融,其中,宗教極端主義處于樞紐地位。民族分裂主義是新疆少數(shù)人借助于“民族”權利的幌子將具有血統(tǒng)關系的人員聚集起來建立自己的政權,從而達到分裂新疆的目的,恐怖主義是推崇暴力手段,而將這兩者深度凝聚在一起的是宗教極端主義,宗教極端主義為民族分裂主義和暴力恐怖主義的“正當化”有機結(jié)合提供了強大的心理基礎和理念支撐。正是在宗教極端主義思想的蠱惑下,三者共同達成“極端化”的總態(tài)勢。在新疆,“三股勢力”實施的六類主要恐怖活動案件,包括爆炸、暗殺、縱火、投毒、制造打砸搶騷亂事件、制造暴亂事件等??傊褡宸至阎髁x、宗教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三者分別從政治、宗教和現(xiàn)實等層面構筑了新疆“三位一體”的“極端化”。

      2. 境內(nèi)外勾結(jié)

      新疆“三位一體”“極端化”的態(tài)勢,與國際因素密切相連。中國新疆的“極端化”,是中亞“極端化”乃至世界“極端化”的組成部分,呈現(xiàn)出內(nèi)外勾結(jié)的明顯特征。

      首先,就新疆“東突”勢力的發(fā)展而言,在政治層面,新疆的“極端化”發(fā)展過程中,始終伴隨著國際勢力的身影。1933年,“東突厥斯坦伊斯蘭共和國”是在英國的支持下,由泛突厥主義分子穆罕默德伊敏和沙比提大毛拉等炮制建立的*王克平:《新疆民族分裂主義溯源及嬗變》,《湖北科技學院學報》2013年第10期。?!皷|突厥斯坦伊斯蘭運動”、“東突厥斯坦解放組織”、“世界維吾爾青年代表大會”、“東突厥斯坦新聞信息中心”等恐怖組織的成立及活動均與境外敵對勢力密切相連。

      其次,就中亞的整個局勢來說,“極端化”的態(tài)勢比較明顯,已經(jīng)成為世界上關注的焦點地區(qū),“在不遠的將來,中亞會成為伊斯蘭極端分子向西方文明宣戰(zhàn)的策源地”*《獨立報》,2001年9月14日。。中亞民族的多樣性、宗教信仰的多樣性以及民族、宗教問題的跨國性,使得中亞的民族、宗教問題呈現(xiàn)復雜化的特征;中亞各國在蘇聯(lián)解體以后,政治意識形態(tài)方面的真空狀態(tài)為“極端化”思想和勢力的生長提供空間,而社會轉(zhuǎn)型時期出現(xiàn)的經(jīng)濟、社會、民生等問題為“極端化”思想和勢力的擴張?zhí)峁C會。問題和矛盾的復雜化,是沖突頻現(xiàn)的根本原因。另外,由于中亞地處東西方世界的交匯處,無論從歷史傳統(tǒng)還是從當下的現(xiàn)實狀況來看,霸權主義、新干涉主義等國際勢力在該地區(qū)的影響力比較活躍。

      最后,就整個國際社會而言,經(jīng)濟全球化推動資源、人員、資金的全球性流動和配置,使得資源效益優(yōu)化的同時,也使得緩慢于全球化發(fā)展步伐的國家和地區(qū)呈現(xiàn)邊緣化的態(tài)勢。另外,冷戰(zhàn)思維在全球化過程中仍在延續(xù)。因此,“極端化”的思潮和勢力,在東西文明的交流對抗中、在全球化發(fā)展的進程中,抬頭復興。國際社會對本·拉登本人的摧毀和對基地組織的打擊,并沒有毀滅極端勢力,“伊拉克與黎凡特伊斯蘭國(ISIS)”成為“后拉登時代恐怖主義的新標志”,是“當今世界最危險的恐怖組織”,“‘ISIS’對世界的危險遠遠高于塔利班,其影響已經(jīng)突破區(qū)域局限,成為全球性的威脅”*陳憲忠等:《揭秘“伊斯蘭國”組織:世界“最富”的恐怖集團》,《環(huán)球時報》2014年6月16日。。2015年11月13日發(fā)生在巴黎的暴恐襲擊已經(jīng)證實了這種判斷。

      新疆“極端化”分別在區(qū)域?qū)用嫔虾蛧H層面上呈現(xiàn)內(nèi)外極端勢力勾結(jié)的特點,無論是宗教極端主義思想的傳播、民族分裂主義勢力的培植,還是恐怖主義活動的策劃、實施,國內(nèi)外因素相互交織。例如近幾年,我國一部分新疆維吾爾族非法偷渡出境,經(jīng)由土耳其前往敘利亞、伊拉克等地,參加所謂的“圣戰(zhàn)”,有的返回中國境內(nèi)繼續(xù)策劃、實施暴恐活動*參見《10名土耳其人組織新疆渉恐人員偷渡出境被批捕》,《環(huán)球時報》2015年1月14日。。

      3. “極端化”危害嚴重

      新疆極端勢力主要通過“認主獨一”對抗政府、“圣戰(zhàn)”殺人論、“殉教升天堂”論、“伊吉拉特”論、泛“清真”論、不戴面紗者“非伊斯蘭法”論等方式予以運作,自2014年以來,新疆極端勢力的活動呈現(xiàn)出新特點,包括“跳出新疆,暴恐活動外溢”、“濫殺無辜,殘忍之極,無以復加”、“組織和預謀”、“視頻洗腦、網(wǎng)絡動員、小團伙作案”、“暴恐成員低齡化、且有女性參加”等*潘志平:《鼓勵宗教去政治化2014極端勢力活動“外溢效應”明顯》,《人民論壇》2015年1月20日。,危害嚴重性趨強。

      就“極端化”的危害性而言,在狹義語境中,主要側(cè)重于宗教極端主義的危害性,如有論者指出,宗教極端主義在新疆傳播的危害性主要表現(xiàn)在:宗教極端主義勢力與民族分裂勢力和暴力恐怖勢力相勾結(jié),從事煽動破壞活動,危害社會政治穩(wěn)定;宗教極端主義勢力宣揚宗教極端思想、危害社會秩序的活動不利于新疆的經(jīng)濟發(fā)展;宗教極端主義的泛濫影響團結(jié)和睦的民族關系;破壞新疆地區(qū)正常的宗教活動*施東穎:《淺析宗教極端主義對我國新疆地區(qū)的影響》,《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學報》2004年第2期。。有的論者指出,宗教極端主義的危害表現(xiàn)為:危害國家安全;制造不同信教群體之間的仇視和斗爭,撕裂族群與社會;危害社會穩(wěn)定和人民生命財產(chǎn)安全;毒化宗教氛圍,摧毀宗教形象和聲譽*馬品彥:《宗教極端主義的本質(zhì)和危害》,《新疆社會科學》2008年第6期。。

      在廣義語境中,是指“三股勢力”的危害性,如有的論者指出,民族極端主義、伊斯蘭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的活動,對中亞國家的社會穩(wěn)定產(chǎn)生嚴重影響,干擾中亞國家的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進程,對中亞地區(qū)的安全構成威脅*陳聯(lián)璧:《三個“極端主義”與中亞安全》,《東歐中亞研究》2002年第5期。。有的論者認為“三股勢力”的危害主要是:妄圖分裂祖國、破壞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嚴重危害新疆和周邊地區(qū)安全與穩(wěn)定,肆意踐踏新疆人民生命財產(chǎn)安全,破壞民族團結(jié)、策動民族分裂,嚴重干擾新疆的經(jīng)濟發(fā)展*徐步軍:《鏟除危害國家統(tǒng)一、民族團結(jié)、社會穩(wěn)定的毒瘤——“三股勢力”》,《統(tǒng)一論壇》2015年2月23日。。

      雖然論者角度不同,但是,基于“三股勢力”“三位一體”的構架,宗教極端主義的危害性和“三股勢力”的危害性是不可割裂的。因此,從廣義的角度,立足于中亞的整體形勢來看待新疆“極端化”的危害性更為合適。新疆的“極端化”對國家政治、經(jīng)濟、民族宗教、文化、公民個人的生命財產(chǎn)等社會各方面各領域造成全面的嚴重危害,并給周邊地區(qū)的安全穩(wěn)定甚至國際社會的安全穩(wěn)定帶來威脅。鑒于“極端化”的嚴重社會危害性,因此,采取什么策略“去極端化”就尤為重要。

      三、 應對之策:如何“去極端化”?

      (一) 新疆“去極端化”之既有建議

      就新疆“去極端化”的策略而言,目前,主要有以下幾種觀點:

      第一,專門針對宗教極端主義提出的應對之策。如有的論者指出,新疆宗教極端主義打著伊斯蘭旗號以奪取政權,其本質(zhì)并不是宗教,基于神權政治論、宗教至上論、異教徒論和圣戰(zhàn)論,其極端性表現(xiàn)在三個方面:思想上極端,將某些宗教觀點極端化,反對世俗政權;政治上極端,主張政教合一;手段上極端,主張用各種暴力手段來實現(xiàn)目的*張英彪:《打擊宗教極端主義的策略探討》,《才智》2014年第30期。。據(jù)此,提出“分層次有針對性的策略”,即將維吾爾穆斯林分為四種社會群體,分別為文化穆斯林、世俗穆斯林、保守穆斯林和極端穆斯林,從而制定有針對性的策略,即培養(yǎng)文化穆斯林、提倡穆斯林世俗化、教育保守穆斯林、打擊極端穆斯林*張英彪:《打擊宗教極端主義的策略探討》,《才智》2014年第30期。。有的論者指出我國遏制宗教極端主義中存在問題,如打擊宗教極端主義的立法不夠清晰,限制宗教極端主義思想傳播的法律制度落后,宗教管理也存在一定缺陷等,從而提出應當完善我國遏制宗教極端主義的立法及相關制度,包括:落實我國的宗教政策,劃定宗教自由的法律邊界,加強國家意識和正確宗教觀的教育,完善打擊宗教極端主義的相關立法,完善互聯(lián)網(wǎng)的相關立法*⑧⑩ 胡田野:《借鑒與完善:遏制宗教極端主義的立法研究》,《政法學刊》2013年第10期。。有的論者提出,防范和遏制宗教極端主義,在新階段要大力促進經(jīng)濟發(fā)展,改善人民生活,針對“禍水東漸”推進“戰(zhàn)略西進”;要全面貫徹黨的宗教基本方針,保護信教群眾的宗教信仰自由,發(fā)揮宗教人士的積極作用;要嚴厲打擊那些制造、傳播宗教極端主義的不法分子;要審時度勢,認清禍水源頭,強調(diào)宗教極端主義是一切民族、一切宗教的公敵*葉小文:《防范和遏制宗教極端主義》,《中央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15年第1期。。

      第二,針對宗教極端主義和民族分裂主義提出的應對之策。如有的論者指出,打擊宗教極端主義和民族分裂主義勢力的活動,維護民族地區(qū)的社會政治穩(wěn)定;依法加強對宗教事務的管理,制止非法宗教活動;堅決抵制境外敵對勢力利用伊斯蘭教對新疆的滲透破壞活動;加快民族地區(qū)的經(jīng)濟和社會發(fā)展,鏟除宗教極端主義的土壤*施東穎:《淺析宗教極端主義對我國新疆地區(qū)的影響》,《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學報》2004年第2期。。

      第三,針對恐怖主義提出的應對之策。有的論者立足于宗教“去極端化”對反恐的意義,提出打一場反暴恐、“去極端化”的人民戰(zhàn)爭,在戰(zhàn)略上,引導宗教與社會主義相適應,以先進文化引領、鼓勵伊斯蘭教回歸文化宗教、道德宗教,推進社會世俗化進程;在戰(zhàn)術上,發(fā)展教育、以文化人*潘志平:《鼓勵宗教去政治化2014極端勢力活動“外溢效應”明顯》,《人民論壇》2015年1月(下)。。有的論者直接指出,新疆的反恐斗爭策略是:教育上,針對新疆特別是南疆地區(qū)少數(shù)民族青少年的教育問題,提出要國家托管、免費教育;針對宗教問題,要加強立法、規(guī)范管理;針對貧困問題,要強化對口援疆、政策扶持等,不斷改善少數(shù)民族的生活狀況*劉剛、趙宇:《新疆地區(qū)宗教形勢和去極端化》,《山西警官高等??茖W校學報》2015年第1期。。有的論者提出遏制極端恐怖主義的戰(zhàn)略系統(tǒng):深入暴露宗教極端恐怖主義的邪教實質(zhì);支持、鼓勵開展合法的宗教儀式和宗教活動;廣泛開展國際間合作、打擊恐怖主義;積極開展少數(shù)民族文化知識教育;大力發(fā)展民族地區(qū)多樣化經(jīng)濟;堅決打擊恐怖主義組織和恐怖主義活動*胡東武等:《遏制極端恐怖主義的戰(zhàn)略系統(tǒng)論研究》,《廣州市公安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14年第4期。。

      前述論者的立場和角度不同,基本觀點有或多或少的重合。鑒于新疆的“極端化”呈“三股勢力”“三位一體”、境內(nèi)外勾結(jié)的情狀,新疆的“去極端化”策略設計應當統(tǒng)籌考慮,不可偏廢。

      (二) 外國“去極端化”的戰(zhàn)略

      1. 限制宗教自由戰(zhàn)略。目前,歐洲和美國“去極端化”的思路漸趨一致,都是立足于宗教和暴力之間的聯(lián)系,對宗教自由進行限制。歐洲各國出臺相關法律進行規(guī)制,有的通過出臺或者修訂其他法律對宗教自由進行限制,包括嚴格審查宗教組織,直接干涉宗教信仰本身,限制宗教結(jié)社的特權等,限定宗教自由的非公共性,如法國禁止在公共場合穿戴宗教標志的服飾等;有的直接將其作為反恐法的一部分納入其中,如“在英國的立法中,將宗教認定為恐怖主義活動的動因”⑧。美國對宗教極端主義的暴力行為,納入反恐法中進行規(guī)制,對于非暴力的極端主義言論及其傳播,是美國司法機關的一個難題,要在憲法修正案規(guī)定的言論自由和遏制極端主義之間進行艱難的取舍。目前,言論入罪過分嚴格的立場*美國聯(lián)邦最高法院在判例中設定的言論入罪必須滿足的三個標準:言論發(fā)布者必須有引起騷亂或者暴亂的明確意圖(Intent);該騷亂或者暴亂是緊迫的,即將到來的(Imminence);該言論必須是具備導致騷亂或者暴亂的“可能性”(Likelihood)。受到批判⑩,應當對極端主義宗教言論和結(jié)社等行為進行限制的思想抬頭。

      2. 應對極端分子戰(zhàn)略。該戰(zhàn)略將“去極端化”聚焦于如何應對極端分子,沙特采納這樣的戰(zhàn)略模式。沙特在2003年發(fā)起一個“預防、康復和善后關注”(Prevention, Rehabilition and After-Care)戰(zhàn)略,專門針對極端主義分子,分別采取預防措施盡可能清除極端主義思想的影響、改造極端分子使其盡快融入社會、并進行對極端分子監(jiān)督管理和社會追蹤、社會支持防止極端分子再誤入歧途*胡雨:《國際反恐斗爭中的去極端化研究——以沙特PRAC戰(zhàn)略為個案的分析》,《國際論壇》2012年第5期。。

      3. 全面戰(zhàn)略模式。俄羅斯采納這樣的模式。俄羅斯于2002年7月25日出臺《反極端主義活動法》,該法在近年進行了大量修訂與完善,對極端主義的封堵越來越嚴密。2014年11月20日,俄羅斯國家安全會議通過了《俄羅斯聯(lián)邦在2025年之前反極端主義戰(zhàn)略》,2014年11月28日,俄羅斯總統(tǒng)發(fā)布該戰(zhàn)略,作為俄羅斯聯(lián)邦國家機關和地方政府打擊極端主義的基本文件,該戰(zhàn)略把恐怖主義視為極端主義的極端表現(xiàn)。在恐怖活動得到有效控制后,目前,俄羅斯把反恐的重點放到消除恐怖主義根源上,即消除各種形式的極端主義。《反極端主義活動法》規(guī)定了一些概念、原則、方向、組織基礎,將恐怖活動列入極端主義的組成部分?!?025年前俄聯(lián)邦反極端主義戰(zhàn)略》規(guī)定了本領域的核心概念,分析了現(xiàn)代俄羅斯極端主義威脅的主要來源,指出了打擊極端主義的目的、任務和基本方向及戰(zhàn)略的實現(xiàn)機制。該文件通過以上四個部分基本上架構了俄羅斯反極端主義的基本框架。該戰(zhàn)略的目標與國家安全戰(zhàn)略一致,仍然是在國家、社會、個人三個層次保持安全與穩(wěn)定,實現(xiàn)這一目標依靠從中央到地方各級實施的組織性與法律性措施。戰(zhàn)略確定了國家在反極端主義方面的任務是:建立統(tǒng)一的國家監(jiān)控系統(tǒng);完善立法;形成全社會反極端主義的合力,尤其是在輿論宣傳領域。打擊極端主義的基本方向包括立法、執(zhí)法、公共政策、移民政策、媒體監(jiān)控、教育與青年政策、國家文化政策、國際合作八大方面。該戰(zhàn)略具有很強的操作性,規(guī)定了實現(xiàn)目標,完成任務的三個階段:2015年是在計劃與組織方面完成準備工作;2016年—2024年全面執(zhí)行并監(jiān)控戰(zhàn)略實施,預測極端主義發(fā)展,建立互聯(lián)網(wǎng)等媒介防極端主義滲透的系統(tǒng);2025年總結(jié)并提出新方案?!斗礃O端主義活動法》在立法上規(guī)定了極端主義領域的違法界限;《2025年前俄聯(lián)邦反極端主義戰(zhàn)略》則旨在構建國家反極端主義的系統(tǒng),涵蓋了堵截極端主義的八大方向,方向之下的措施詳細具體,便于聯(lián)邦主體與市一級制訂落實的方案。在建立了有效的反恐體系后,俄羅斯將關注重點放到清源,可以想象,俄羅斯國內(nèi)反恐形勢會進一步好轉(zhuǎn)。

      (三) 新疆“去極端化”的法治戰(zhàn)略構想

      鑒于極端主義理解和界定上多元化、一般性和特殊性兼具的特征,當代新疆“去極端化”問題的定位不能過于簡單化也不能過于復雜化,不能過于宏大也不能太微觀,應當立足于極端主義在全世界的發(fā)展趨勢,從中國和新疆的具體情況出發(fā),構建“去極端化”戰(zhàn)略。因此,有必要反思既有的對策,綜合國內(nèi)外的戰(zhàn)略模式,提出中國的“反極端化”戰(zhàn)略。前述新疆“去極端化”建議和國外的反極端主義模式,立足于不同的具體情況,從不同角度來探討,有一定的合理性,均有可取之處。但是,將極端主義問題視為宗教問題、恐怖主義問題甚至極端分子的問題,是不全面的,沒有將反極端主義作為獨立的命題。本文認為,極端主義和反極端主義的討論,應當有獨立的價值和定位,盡管與宗教問題、民族問題、恐怖主義問題等密切相連,但是,不應當依附于宗教問題、民族問題和恐怖主義問題來討論。因此,新疆的“去極端化”策略應當置于中國反極端主義戰(zhàn)略構建視野中予以論述。

      第一,“去極端化”的定位。需要先厘清兩個關系,即反極端主義與“反恐”的關系、新疆“去極端化”與中國反極端主義的關系。首先,就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的關系來說,作為現(xiàn)實問題,二者之間相互交融,但是,從本質(zhì)上來看,兩者又有區(qū)別。在反極端主義和“反恐”的策略上,存在不同的關系模式,即反極端主義和“反恐”相互獨立的模式、反極端主義包含“反恐”的模式、“反恐”包含反極端主義的模式。鑒于本文前述關于極端主義的分析,筆者認為,在廣義層面上反極端主義包含“反恐”,在狹義層面上反極端主義和“反恐”相互區(qū)別,這是比較符合邏輯的。因此,不贊同“反恐”包含反極端主義的定位。其次,就新疆“去極端化”和中國反極端主義的關系而言,鑒于中國極端主義問題的現(xiàn)實情況,新疆“去極端化”問題在中國反極端主義問題中具有特殊性和不可取代的先導性。但是,無論從地域上來看還是從問題本身來看,新疆“去極端化”問題屬于中國反極端主義的一部分,兩者不能等同。

      第二,“去極端化”的模式選擇。從整體上來看,“去極端化”的模式主要有法治模式和政策模式兩種類型。法治模式是通過構建完整統(tǒng)一的法律框架,將反極端主義納入整個國家法治體系中。目前,俄羅斯是這方面的典型代表:在國內(nèi)專門制定“反極端主義活動法”,并制定“去極端化”的國家戰(zhàn)略,在該戰(zhàn)略中,反極端主義的全面法治化是近期基本目標。政策模式是為了短期利益或者解決急迫問題的需求,將反極端主義作為其中的一個具體措施或者步驟。目前,中國采取的就是這種模式:在國內(nèi)的刑事立法修訂中,為了滿足反恐立法的需要,規(guī)定部分反極端主義的罪名*《刑法修正案》(九)新增的罪名包括:宣揚恐怖主義、極端主義、煽動實施恐怖活動罪,利用極端主義破壞法律實施罪,強制穿戴宣揚恐怖主義、極端主義服飾、標志罪,非法持有宣揚恐怖主義、極端主義物品罪。;在國際合作中,為了維護地區(qū)安全穩(wěn)定,提出以打擊宗教極端主義和網(wǎng)絡恐怖主義為重點,建議在上海合作組織框架內(nèi)商簽“反極端主義公約”*參見2014年9月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理事會第十四次會議各元首共同簽署并發(fā)表的《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元首杜尚別宣言》。。

      政策模式盡管具備靈活性、即時見效的特征,但是,與法治模式的系統(tǒng)性、確定性特征相比,其碎片化、模糊性和不確定性使得“去極端化”的效益大打折扣。因此,中國的反極端主義應當從政策模式走向法治模式,構建反極端主義戰(zhàn)略,在國際層面和國內(nèi)層面同步推進,融入法治建設的整體框架中,從而全面實現(xiàn)反極端主義的法治化。

      第三,“去極端化”的策略選擇。就反極端主義的策略而言,根據(jù)著眼點是聚焦于“人”還是“事”、目標是徹底“消除”還是進行“調(diào)解”轉(zhuǎn)化而有所區(qū)別。一、隔離、根除的策略。該策略將極端分子和極端組織作為打擊的重點,通過簡單地運用信息、法律和武力來識別、定位、逮捕(或者摧毀)極端分子或者極端組織的頭目,斬斷極端組織的經(jīng)濟來源,損害極端組織的結(jié)構和功能,并竭盡全力使公共的主要群體遠離極端成員,譴責他們的行為。二、滲透、分化的策略。該策略是組織一定的社會團體或者成員滲透極端組織,盡可能爭取其中溫和成員的支持,通過損害其最為珍視的遵從和凝聚力,達到瓦解極端組織的目標。三、“反激進化”策略。該策略將恐怖主義“激進化”簡單地表述為這樣的過程:個體或者群體由于種種原因懷有不滿或者怨恨情緒,在接受了極端思想或者意識形態(tài)的情況下,逐漸發(fā)展成為恐怖主義者,與“激進化”相對應,以接受極端思想為界,“反激進化”也可以劃分為兩個階段,即先“反”后“去”的過程*沈曉晨、楊?。骸对囄觥胺纯植乐髁x激進化”的三個關鍵維度——基于英國“預防戰(zhàn)略”的案例分析》,《歐洲研究》2014年第3期。。四、綜合策略。該策略提出要同時綜合運用不同的策略,包括徹底根除的策略和調(diào)解分化的策略等。五、和平建設的策略。該策略目的是處理培育極端主義的潛在條件,在兩個層面上提出行動要求。宏觀社會層面的要求:減少不公和壓迫,保護人權,弱化極端主義意識形態(tài),減少軍國主義、種族主義和男性至上主義,促進政治授權、社會團體之間的寬容、合作、非暴力沖突解決方案;民主化和參與治理;強化民權社會。在微觀社會層面,要求減少陳規(guī)舊習和敵對影像,提升同感、關心、文化之間的理解,為年輕人提供經(jīng)濟和社會支持*Andrea Bartoli and Peter T. Coleman, “Dealing with Extremists”, http://www.beyondintractability.org/essay/dealing-extremists.。

      很明顯,隔離、根除策略和滲透、分化策略是聚焦于“人”的策略,將極端分子與社會公眾予以嚴格區(qū)分,并進行敵對化的界定,前者是消除極端分子,后者是爭取更多的社會成員與極端分子疏遠?!胺醇みM化”策略是著眼于事態(tài)發(fā)展過程的策略,綜合策略與和平建設策略是立足于解決問題的聚焦于“事”的策略。從效益上來看,隔離、根除策略可以直接去除個別組織或者人員,但是,不能解決極端主義的深層次問題,還有可能激發(fā)更激烈的反抗,甚至提升對極端主義的同情。滲透、分化策略不能排除反彈效果,可能適得其反,反而被極端組織利用。“反激進化”策略以恐怖主義是可以預防的命題為基礎,以是否接受極端思想為界,采取預防措施,但是,“反對什么、怎么反對、如何反對”這些涉及“反激進化”實施過程中的關鍵問題仍然沒有很好地解決*沈曉晨、楊?。骸对囄觥胺纯植乐髁x激進化”的三個關鍵維度——基于英國“預防戰(zhàn)略”的案例分析》,《歐洲研究》2014年第3期。。綜合策略與和平建設策略是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但是,“雄心勃勃的計劃和令人沮喪的日常工作事項,常常因為期限太長、太過于樂觀而不夠現(xiàn)實而被極端主義分子拋棄。建設和平進程的緩慢步伐也疏離了那些本身還不是極端主義分子而又倡導積極對抗的社會階層”*Andrea Bartoli and Peter T. Coleman, “Dealing with Extremists”, http://www.beyondintractability.org/essay/dealing-extremists.。鑒于此,任何單一策略都是不夠的,“去極端化”的策略選擇應當立足“人”,著眼于解決“事”,兼顧思想、理念、行為、社會環(huán)境,形成有區(qū)別有層次的多元化系統(tǒng)策略。

      綜上,一方面,新疆極端主義的現(xiàn)實特征是中國構建反極端主義戰(zhàn)略的事實依據(jù);另一方面,中國新疆的“去極端化”應當置于中國反極端主義的整體戰(zhàn)略框架中予以考慮,其先導性的意義可以超越其特殊性和區(qū)域性的特征,但是不能取代其特殊性和區(qū)域性的特征。中國的反極端主義戰(zhàn)略應當從政策模式走向法治模式,在國際層面和國內(nèi)層面的法治建設框架中,構建多元化有層次的系統(tǒng)化策略,形成中國的反極端主義法治體系。

      (責任編輯:瀟湘子)

      Thinking about Anti-Extremism in Contemporary Xinjiang

      Wang Na Dai Yanmei

      In spite of the diversity of the definition and theory of Extremism, the nature of the Extremism should be studied. In Xinjiang, three phenomena exist including “Three Forces” (the Terrorist Force, the Ethnic Separatist Force and the Religious Extremist Force) in the Trinity, collusion between domestic and foreign forces, serious damage caused by Extremism. The characteristics of Extremism in Xinjiang should be examined in the perspective of the general and special nature of Extremism. The existing Anti-Extremism models show that Anti-Extremism is attached to the issues of religion, nationality and terrorism. In fact, the independent value and position of the issue of Anti-Extremism should be emphasized. Anti-Extremism in Xinjiang should be taken into consideration in the overall strategic framework of China’s Anti-Extremism which should be built in the international level and the domestic level according to the rule of law instead of the policy.

      “Removal of Extremism”; Extremism; Anti-Extremism; Xinjiang; Rule of Law

      2015-11-27

      D635

      A

      0257-5833(2016)03-0041-10

      王 娜,上海政法學院刑事司法學院副教授、上海政法學院檢察制度比較研究中心負責人 ;戴艷梅,公安部研究員、博士 (上海 20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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