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約奧運會中國體育報道中性別意識的研究

郝彥惠，李江霞

性別意識是指對男女兩性之間的差別(包括生理、心理、社會、文化等諸層面的差異)的自覺反省。根據誕生于20世紀80年代的社會性別理論,社會性別是指男女兩性之間存在的社會性差異和社會性關系，即在一個特定社會中，不是由生理因素而是由社會因素形成的男性和女性的群體特征、角色、活動等差異[1]。社會性別受到社會政治、經濟和文化的影響, 社會性別的認同會隨著時代和環(huán)境的變化而變化?，F(xiàn)代體育因為女性的廣泛參與而煥發(fā)出更強大的生命力和活力。但正如前奧委會主席薩馬蘭奇先生所說:“婦女在體育運動中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并不意味著在奧林匹克運動中女子同男子己經平等”，事實上還存在著很大的差距[2]。固有的性別觀念仍制約著女性對體育運動的參與,同時影響著體育新聞的報道。奧運新聞報道作為體育新聞的一種，除了具有一般體育新聞的特點外，還具有自身的特點：它是體育界的頂級賽事、賽事安排比較集中、全球媒體都在關注、男女參賽運動員人數與參賽項目的比例較其他賽事相對均衡[3]。當今社會傳媒深刻地影響著受眾的思考方式和行為方式，所以受眾眼中的奧運其實就是媒體傳播的奧運。媒體選擇什么角度、什么方式、怎樣去報道奧運，會直接影響受眾對奧運乃至體育的感受和印象，甚至影響到體育文化的構建和傳播。里約奧運會中國代表團共收獲26枚金牌、18枚銀牌、26枚銅牌，共70枚獎牌，其中女運動員收獲14枚金牌、11枚銀牌、16枚銅牌，共41枚獎牌。女運動員獲得的優(yōu)異成績充分證明了女性在體育領域的突出表現(xiàn)，但是在體育報道中女運動員是否受到和男運動員同等的關注，里約奧運會體育新聞報道是否存在有差別的性別意識是本文關注的重點。筆者試圖通過分析，對里約奧運會體育報道中的性別意識有更全面、深入的了解，同時為促進媒體樹立正確的性別意識，為體育報道中的性別平衡發(fā)展貢獻綿薄之力。

1 研究對象與方法

筆者以CCTV5、《體壇周報》《人民日報》《騰訊體育》為研究對象，選取這四家媒體2016年8月6日—8月22日期間的體育新聞報道數據進行統(tǒng)計分析，其中對中國男女運動員的報道是關注對象。這四家媒體在電視、報紙、網絡媒體領域具有代表性和強大影響力。CCTV5擁有里約奧運會的獨家轉播報道權，是最權威的電視媒體；《體壇周報》是中國發(fā)行量最大的綜合體育類專業(yè)報紙，是中國體育類報刊中影響力、公信力最強的媒體；《人民日報》是中國第一大報，是中共中央機關報(筆者主要選取奧運期間人民日報奧運特刊兩個版面內容進行分析)；《騰訊體育》作為中國奧委會唯一的互聯(lián)網服務合作伙伴，擁有2016年里約奧運會賽事在中國大陸地區(qū)網絡播映權(筆者主要選取騰訊網奧運首頁報道內容進行分析)。

本研究主要采用內容分析法。內容分析法是媒介以及傳播研究中一種非常重要的方法，是一種對傳播內容進行客觀、系統(tǒng)和定量描述的研究方法，內容分析研究模式有推理模式和比較模式兩類[4]。在研究模式上，本論文以男女的比較模式為主，同時采用文獻資料法，搜集與本論文相關的文獻資料進行分析研究。

2 里約奧運會期間中國主要媒體體育報道中性別意識的描述性統(tǒng)計

2.1 里約奧運會中國代表團取得的成績

從圖1可以看出里約奧運會中國代表隊中女運動員取得的成績明顯優(yōu)于男運動員。

圖1里約奧運會中國男女運動員成績對比圖

2.2 報道數量和報道位置上的性別差異

2.2.1四大媒體報道數量上的性別差異從表1可以看出，《人民日報》和CCTV5在報道數量上男女無明顯差異，而《體壇周報》和《騰訊體育》奧運新聞報道數量上男性明顯多于女性。媒體在取材時關注的比賽項目、賽程、選手的范圍越廣、頻率越多,關注的角度越多樣，最后累積的報道篇數也就越多[5]。通過表1可以看出，四大媒體在對男運動員的關注范圍、頻率、角度上是超過女運動員的。

表1 四大媒體里約奧運會體育報道數量統(tǒng)計表

對CCTV5《體壇快訊- 全景奧運》《體育新聞- 奧運新聞》及《五環(huán)英雄》等新聞節(jié)目男女播報數量進行了統(tǒng)計分析，結果如圖2。

圖2CCTV5新聞節(jié)目報道數量統(tǒng)計圖

從圖2可以看出CCTV5里約奧運會的新聞播報中對女性的報道數量與男性相比雖無明顯的差異，但是女性所受到的關注與里約奧運會女性參賽人數和取得的成績相比仍不相符。雖然女性成績優(yōu)于男性，但是在五環(huán)英雄的評選中男性仍是多于女性，說明體育報道中媒體在性別意識上更偏向于將男性視為英雄人物。

2.2.2報道位置上的性別差異頭條新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對于受眾而言是最能吸引眼球的地方，所以頭條新聞往往是最重要最具有新聞價值的。筆者對各個媒體的頭條新聞進行統(tǒng)計，結果如表2。

表2 里約奧運會體育報道頭條位置的數量統(tǒng)計

從表2可以看出，除人民日報外，里約奧運會體育報道中占據最重要“頭條”位置的依舊是男性所占比例較大。例如《體壇周報》8份報紙中除了中國女排這樣具有突出貢獻的女性運動隊出現(xiàn)在頭條中外，其余頭版頭條全部為男性，或者為開幕式這樣綜合性的報道。在8月4日、8日、11日連續(xù)三期的報道中孫楊蟬聯(lián)三期的頭版頭條，而中國奧運軍團首金獲得者張夢雪卻只在11日的第六版出現(xiàn)過一次。這說明，里約奧運會體育報道中對男性關注程度明顯高于女性。

2.3 報道方式上的性別差異

硬新聞、軟新聞是新聞業(yè)務中經常出現(xiàn)的兩個基本概念。張威在《硬新聞和軟新聞的界定及其依據》一文中從寫作方式的角度描述了硬新聞與軟新聞的區(qū)別。硬新聞直接了當，簡明扼要，形式簡練，具有直接性；軟新聞樣式復雜，細節(jié)描寫和記者感情色彩占據重要地拉，具有間接性[6]。體育報道中硬新聞是指強調運動員訓練刻苦、意志品質堅定取得優(yōu)異運動成績等富有勵志和正能量的新聞；軟新聞是指強調感性、美麗、柔軟等富有娛樂性、生活性的新聞。

在傅園慧事件的新聞報道中可以明顯看出，游泳女運動員傅園慧因為在賽后接受采訪時表情搞怪、性格樂觀豁達而迅速成為各媒體報道的紅人。然而細觀各媒體的大量報道可以發(fā)現(xiàn)，媒體對傅園慧的報道都側重于她的日常生活形態(tài)，生活中的開心果、段子手之類富有娛樂性的新聞，甚至還稱傅園慧為“傅爺”“漢子”等具有明顯男性標志的稱號。而媒體對于傅園慧飽受傷病困擾，依舊刻苦努力堅持訓練的這種拼搏精神卻很少報道。相比之下，媒體對另一位游泳運動員孫楊的報道方式則完全不同，孫楊在400米自由泳輸掉比賽后媒體更多的是支持性的報道，強調孫楊在年初訓練時右腳骨折卻只臥床三天就下水訓練，強調他頑強拼搏的意志。在200米自由泳奪冠后媒體對孫楊的報道更是贊賞孫楊超越自我，超越極限的奧運拼搏精神，更有媒體人給予孫楊“肩膀扛起亞洲游泳的擔當”這樣的高度評價。同樣，在其他項目也存在類似的現(xiàn)象，例如媒體對吳敏霞戀情的大肆曝光，強調杜麗人妻、人母的家庭角色，強調女運動員淚水等感性的一面。對女性運動員的報道更多的是感性的具有娛樂性的，而對男運動員的報道更多的是強調他們能承受住壓力和他們的頑強拼搏以及他們取得的優(yōu)異成績等理性的肯定性的報道和評價，這與我國長期處于封建男權社會的歷史背景有關。

2.4 報道內容上的性別差異

里約奧運會體育報道中的性別意識差異不僅體現(xiàn)在報道數量和報道方式上，報道內容上也存在明顯的性別失衡。從比賽觀賞性的角度來說，大部分競技運動女子比賽遜色于男子比賽，受眾更愿意欣賞男子比賽，因此在商業(yè)利益的驅動下，體育媒介的焦點自然更傾向于男子比賽。新聞報道受市場的影響，報道中都是男子的比賽，最明顯的就是田徑比賽和足籃排三大球的比賽。

男性在力量和速度以及對抗性上具有明顯的優(yōu)勢，因此媒體在報道中明顯偏向于田徑、男籃、男足等適合男子的項目。例如包括央視體育頻道在內的的各大媒體基本每日的新聞報道中都會提及男籃和男足，即使是在中國男籃五連敗和男足沒有中國隊參加的情況下。再如《體壇周報》每期都會用專欄對男足和男籃進行詳細而全面的報道，相反，中國女籃和女足成績雖然更為優(yōu)秀，但是所受到的關注程度卻明顯不如男籃和男足。另一方面，在對國外運動員的報道中也是偏向于博爾特、菲爾普斯等男性運動員。在賽程安排上，最后一日的比賽項目全部為男性的，因此媒體的轉播、報道都是關于男性的。這也說明了不僅是媒體方面，在整個奧運會比賽中都存在“重男輕女”現(xiàn)象。

對女性運動員的報道中，媒體更偏向于體現(xiàn)女性優(yōu)雅、柔軟、美麗的體操、花樣游泳等項目。報道過程中存在過分渲染女性“外在美”和過度娛樂化的現(xiàn)象。例如騰訊體育在對俄羅斯田徑女運動員報道中寫到“俄羅斯田徑隊只來1個人，是最美的那個”，在圖片的選擇上也偏向于性感、艷麗的。媒體將女性運動員當作了滿足男性消費和觀賞的的對象，說明女子沒有得到和男子相同的尊重。雖然女排運動員受到了極高的關注，但也是因為中國三大球中女排是唯一一個可能站在最高領獎臺的球隊。媒體對女排的關注，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是國人對三大球給予的期望，并不能說明是媒體對女運動員的關注程度提高了。在對女排的報道中《騰訊體育》也存在“最美女排私照曝光，性感顏值高”等這樣色彩旖旎的標題。

2.5 官方媒體和非官方媒體報道中的性別差異

從圖3可以看出CCTV5、《人民日報》這兩個官方媒體與《體壇周報》《騰訊體育》這兩個非官方媒體在奧運新聞報道上有一定的區(qū)別。

圖3奧運新聞數量統(tǒng)計圖

從報道數量上看《人民日報》奧運新聞報道中男女所占比例為30%和29%；CCTV5奧運新聞報道中男女所占比例為45%和49%。整體來看兩家官方媒體對男性和女性的報道比較平衡。而《體壇周報》奧運新聞報道中男女所占比例為44%和26%；《騰訊體育》奧運新聞報道中男女所占比例為49%和34%。非官方媒體報道中男性明顯多于女性。從中可以看出：官方媒體奧運新聞報道中的性別意識無明顯差別，而非官方媒體奧運新聞報道中存在性別差別，在一定程度上存在性別失衡。

從報道內容上看官方媒體奧運新聞報道中相較于非官方媒體也更理性、公正。以上內容說明：官方媒體在里約奧運體育報道上更客觀，從而反映出國家層面對女性體育的支持和重視，有利于女性主體意識的構建和促進女性參與體育運動，也有助于改善男女在體育報道領域的失衡現(xiàn)狀。

3 結論與建議

3.1 結論

(1)里約奧運會中國女運動員的參賽人數和參與項目普遍多于男運動員，且取得的成績也優(yōu)于男運動員，但體育報道中卻存在著明顯的性別差異，男女報道存在失衡現(xiàn)象。其根本原因與我國悠久的歷史文化背景密不可分，也與近年來傳媒過度娛樂化和商業(yè)化有關。(2)女性在體育領域所遭受的不公平對待依舊存在，男性依然主宰著體育的話語權。但同時我們也看到媒體尤其是一些官方媒體正在做出努力，并取得了很大進步，官方媒體的奧運體育新聞報道正走向理性、客觀和公平。

3.2 建議

3.2.1發(fā)揮傳媒的導向功能體育新聞應代表先進文化的發(fā)展方向，避免因過度娛樂化、商業(yè)化而走向庸俗化。體育新聞應當遵循客觀、真實、理性的精神，為推動和諧、平等的體育文化氛圍貢獻力量。

3.2.2加強媒體從業(yè)人員專業(yè)素養(yǎng)和性別平等意識應進一步加強媒體從業(yè)人員的新聞專業(yè)素養(yǎng)和思想道德培訓，促使他們形成正確的新聞價值觀。傳媒主管單位應有計劃地對媒體從業(yè)人員進行性別意識的培訓，促使其樹立正確、平等的性別觀念，使其在體育新聞報道上能做到真實、全面、客觀、公正，杜絕陳腐性別觀念的影響和滲透。

3.2.3做好輿論監(jiān)督，制定并完善相關法律法規(guī)通過制定相應的法規(guī)、政策規(guī)范和管理體育報道中的性別失衡和性別偏見現(xiàn)象。對虛假新聞報道者追究法律責任，加大對女性參與體育運動積極、公正的宣傳力度，使女性體育運動、體育健身享有與男性體育運動平等的報道權。

3.2.4提升女性的主體意識女性主體意識是女性作為主體對自己在客觀世界中的地位、作用和價值的自覺意識。女性主體意識是其能動性、自主性的基礎，也是創(chuàng)造性的來源，是女性對自身價值的認可和追求的理性起點。媒體應該加強措施，加強女性受眾和女性從業(yè)者主體意識的培養(yǎng)。在用人政策上積極鼓勵和支持女性從事新聞行業(yè)，切實擴大女性媒介參與程度，提高女性在媒介管理層中所占的比例，增強女性對傳媒的影響力。

[1] 趙靜.中美體育報道性別意識的比較研究[D].武漢：武漢體育學院,2012.

[2] 呂品.倫敦奧運特刊報道中的女性形象解讀[D].成都：成都體育學院,2013.

[3] 郭慶光.傳播學教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

[4] 徐娜.中日體育報道性別意識研究[D].山東:山東大學,2010.

[5] 林景.女性主義視野下中國體育傳媒報道中的性別失衡[D].武漢：武漢體育學院,2008.

[6] 羅文.報紙新聞報道中的女性歧視探論[J].新聞三昧,2007(8):4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