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心情侶”：我要陪伴她余生的旅途

張宇昕

布達拉宮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宮堡建筑，在這里，藏王松贊干布曾迎娶了文成公主。而2015年7月5日晚上，一位穿著西裝的男子鄭重地站在這里，在眾人的見證和祝福下，手持代表幸福的格?；?，向他對面那位美麗的伴侶第二次正式求婚。坐在輪椅上穿著紅衣的她難掩心中的感動，流下了幸福的眼淚……他們就是被大家稱作“走心情侶”的丁一舟和賴敏。

柳州到拉薩3000多公里的路程，這對情侶走了半年。與眾不同的是，他們的出發(fā)本身就是一個關(guān)于愛的美麗故事。

不如去看看田園、山川和日出

今年28歲的賴敏性格活潑開朗，為人善良，是丁一舟的小學同學，同時也是他的初戀對象，后來因為高中不在一個學校，慢慢失去了聯(lián)系。命運捉弄人，15年后，丁一舟重新聯(lián)系上了她，但是此時的賴敏已經(jīng)是一名“企鵝病——小腦共濟失調(diào)癥”患者，也因為這個病，相戀7年談及婚嫁的男朋友和她分手了。不僅如此，賴敏的直系家人也全都因意外離開了人世。出于同情，加上當時個人經(jīng)濟尚可，丁一舟把賴敏從南寧接到了柳州的家中。日久生情，二人最終確立了戀愛關(guān)系。

賴敏的病是基因變異造成的遺傳性疾病，只能勉強維持生命，而且治療效果非常不明顯，一旦惡化就是不可逆的。開始丁一舟還能維持她每個月基本的治療，但這種病只能使用昂貴的神經(jīng)替林類藥物，他慢慢入不敷出，甚至負債數(shù)萬。為了照顧她的生活起居，丁一舟辭掉干了多年并且收入較高的老本行，換做時間相對自由但是薪水浮動較大的營銷行業(yè)，每天為了維持生活而奔波。

丁一舟說：“她的笑容很燦爛，左臉頰上有一個可愛的小酒窩，人很堅強善良。我每天疲于應對現(xiàn)實，但是每次回到家中，她甜美的聲音總能讓我重新對明天抱有希望。后來，她對他說：“與其等死，不如出去到處走走，用照片的形式把我們留在大地的每個美麗的角落。”

這話引起了丁一舟的反響：“這樣每日煎熬，生命也始終會走到盡頭，不如在生命完結(jié)之前讓它綻放另一種美麗！”于是，丁一舟決定帶著賴敏出去轉(zhuǎn)轉(zhuǎn)，讓她的人生不留遺憾。出去至少可以看到田園、山川、美麗的日出，哪怕只活5年。

有些人質(zhì)疑他們?yōu)楹尾贿x擇在家養(yǎng)病，丁一舟回應說：“這是罕見病，致病原因是遺傳基因sca出錯，導致小腦細胞萎縮死亡，是基因決定了她的生命。所以是無藥可治的，連有效控制都做不到。這個病沒有在家養(yǎng)的價值?！薄皩Π。矣植皇腔艚?。”賴敏也會在一旁玩笑般地打趣道，眼角綻放出樂觀的光亮。

“我們的路程初步計劃是在地圖上畫出一個桃心，但還是要看她的身體狀況能否堅持，我們的旅程基本上沒有終點。如果她的病情不幸惡化，我就帶著她的骨灰，做成戒指或是項鏈帶在身邊，然后自己一個人走，橫豎也要把這個旅程走得有始有終?！倍∫恢壅f。

這個旅途沒有終點

2015年元旦，丁一舟推著一輛單車，和愛犬“阿寶”一起拉著一輛輪椅，載著賴敏在柳州開始了環(huán)游前的“熱身”。1月3日上午，背著幾十斤重的行李，打包好帳篷、衣物、藥品、犬糧等，這對情侶正式踏上了環(huán)游中國的旅程。第一站，他們計劃去南寧。

丁一舟說：“出行的時候，我身上只有200塊錢現(xiàn)金，因為治病花光了積蓄，但是我想，沒關(guān)系，路上不夠的話，還可以到城鎮(zhèn)擺攤，以前我做過理發(fā)師，可以給人理發(fā)，或者做短工，總能掙到往前走的路費。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是家?！?/p>

1月3日是他們旅行的第一天，丁一舟帶著賴敏只走了13公里。朋友們不放心，一直跟著他們，但丁一舟并不讓他們幫著推車，更不愿搭乘別人的便車。在他們看來，不趕時間、一步一步地前行，才是旅行的意義所在。當晚，他們就在路邊搭帳篷露營。國道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帶起陣陣冷風，刺耳的轟鳴聲不絕于耳，但丁一舟和賴敏倒也自得其樂，走得不慌不忙，愛犬阿寶歡快賣力地在右側(cè)拉著輪椅前行。遇到平路或者下坡，丁一舟就騎行;遇到上坡路段，他就下來慢慢拉著輪椅向前走。累了倦了，就停下來坐在路邊休息，吃一塊面包，看看風景?？粗∫恢鄱号?，輪椅上的賴敏笑得合不攏嘴。

由于朋友們紛紛在微信朋友圈等網(wǎng)絡(luò)平臺上發(fā)布丁一舟“一家子”的故事，很快，這對情侶吸引了大批路人和媒體前來“圍觀”。對于媒體的追訪，他們雖有不適但并未反感，唯有不斷表示“感謝”。丁一舟在微信上寫道：“兩只鳥在談戀愛，其實愛情很簡單，在一起就行。”

“我們的目標是云南，到了之后再視身體情況決定是否進藏?！倍∫恢廴绱擞媱澬谐??！拔覀兊穆猛局挥衅瘘c沒有終點?！眴柶鹦凶叩穆肪€圖，賴敏滿臉憧憬地說。

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

由于旅館不接收犬類，丁一舟和賴敏便在野外搭帳篷露營。丁一舟說：“帳篷里很溫暖，兩個人在一起就是家?！痹谒麄兛磥?，精神上的愉悅遠遠超過了對物質(zhì)的追求。

1月24日，在丁一舟27歲生日當晚，幾個要好的朋友特意從柳州趕到南寧，跟他一起“密謀”求婚。他把紅絲絨盒子掛在阿寶的脖子上。阿寶興奮地跑到賴敏身邊，一切水到渠成。無需過多的誓言，他把戒指戴在了她的手指上。他們的愛情就像他們的旅行一樣，無論外界如何干擾，無論別人如何評說，他們的內(nèi)心深處始終保持著那份簡單、執(zhí)著，并且毫不動搖。

在南寧的這些天，丁一舟的生活很豐富。在小區(qū)附近幫人理發(fā)，賴敏也沒閑著，朋友給她送來了許多手工唇膏，并教她制作的方法，她打算一邊旅行，一邊販賣這些小東西。她還打算繡一幅中國地圖的十字繡：“希望能把我們的足跡都繡在上面?！彼麄冞€收養(yǎng)了一條剛滿月的小狗，取名為“阿吉”。“一家3口”又變成了“一家4口”。

當然，路人的出手相助，也給了他們莫大的支持。一位愛心人士給他們捐贈了一輛電動三輪車，到了南寧之后，丁一舟換下輪椅，開始“三輪之行”。之后，從南寧出發(fā)，丁一舟和賴敏將沿著324國道繼續(xù)前行。面對賴敏的身體狀況還能堅持多久這些問題，丁一舟表示他都考慮過。他說，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堅持一定要走“心形”路線，如果條件不允許，他們可以不去西藏，將帶著賴敏一路向北，然后再從北京返回。

雖然前路未卜，但丁一舟仍是信心滿滿。他準備了彈弓、工兵鏟等許多戶外用品。他說：“有了車子后，我們不必匆匆趕路。喜歡哪個地方，就在那里待久一點，看看風景，在野外搭個帳篷，用鏟子挖紅薯……”悠然愜意的田園，正是他們心中的向往。他們一路走走停停，在風景優(yōu)美的地方安營扎寨，小住幾天。

他們基本上都選擇露營，賴敏睡在車子上，丁一舟帶著兩只狗在車旁扎個帳篷，守護著她?！梆I了，就用車上裝備的電飯鍋煮飯燜菜，味道還挺好……偶爾也吃些罐頭臘肉。有時會路過一些廢棄的農(nóng)莊，我們就在那里休整洗漱。”丁一舟笑呵呵地介紹一路上的生活安排。他說他們的開銷不大，一個月花不到600元錢。而這些錢，都是他在旅途中為客人理發(fā)賺來的，加起來也有幾千元。

越往昆明的方向走，風景越美麗，到達羅平的時候，望著金燦燦的油菜花海和那片純凈透亮的湖水，他們都舍不得離開，丁一舟說了4個字：“不虛此行?！比绻麄兞粼诩抑校^續(xù)封閉在狹隘的世界里，是永遠看不見這般美景的。丁一舟說：“旅行能讓我思考，路上遇見的人們也讓我明白，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睍r至今日，丁一舟和賴敏依然很享受他們的旅行，“在路上”已經(jīng)成為她和賴敏的生活常態(tài)，他們彼此相守，奔向那些夢想中的地方。

她燦爛的笑顏彌足珍貴

雖然一路行程都很順利，但丁一舟沒料到，賴敏的病情惡化比他想象的來得更快?！八碾p腿肌肉萎縮，變得只有我的胳膊那么細?！倍∫恢壅f，“她已經(jīng)完全不能行走了，她全身的肌肉都開始萎縮。醫(yī)生說她的頸椎也開始萎縮并壓迫到血管，整個病情都惡化了。賴敏做足了心理準備，她還是那么天真樂觀，可丁一舟卻感嘆時間不夠用：“接下來她可能會癱瘓，也許過些年，也許在路上……所以她現(xiàn)在快樂的情緒，她燦爛的笑顏，對我來說都彌足珍貴?！?/p>

離開云南后，他們將從香格里拉轉(zhuǎn)道成都，走317國道進入西藏。在他們這次環(huán)游全國的旅行中，丁一舟多次更改了行進路線，但進入西藏始終是他們未變的方向。他只希望賴敏的病情能發(fā)展得慢一些，再慢一些，他會充當她的手腳，領(lǐng)著她去見識更廣闊的天地。賴敏則把丁一舟當成了她生命的全部，“心形”路線在他們足下一點一點蔓延。對他來說是“不虛此行”，而對她來說卻是“不枉此生”。

在賴敏心中，她其實一直想給他生個小孩。但丁一舟卻說：“生孩子對我們來講非常嚴肅，我們決定不生，因為疾病的遺傳率有50%以上甚至更高，我不愿意用她的身體去賭博。其實，我只是付出了生命的十分之一甚至二十分之一去陪她，她卻用她剩下的所有余生來陪我，對于我來說是一件不可辜負的事情。得妻如此，夫復何求?！甭猛局?，看著最愛的男人在奮力前行，她內(nèi)心的溫暖或許常人無法體會。那時，賴敏無疑是最幸福的女孩。而對丁一舟來說，賴敏早已是他的靈魂伴侶，一生摯愛。因為沒有誰會再像他們這樣，共同經(jīng)歷了這么多風雨，達到這樣的精神默契。或許漫漫旅途還會有更多的艱險在等待，但他們?nèi)詴y手走得義無反顧。

（責編 懸塔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