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艷芳
(鄭州大學 新聞與傳播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0)
2013年,在第85屆奧斯卡頒獎禮上,紀錄片《尋找小糖人》以迷人的音樂和充滿故事性的講述方式在眾多紀錄片中脫穎而出,一舉摘下奧斯卡最佳紀錄片的桂冠。這部紀錄片最大的特點就是采取故事化的創(chuàng)作手法,將影片的記錄性與故事性結合起來,使紀錄片的觀賞性大大增強。我們知道,大多數(shù)記錄片易陷入一個誤區(qū):過分遵循所記錄的現(xiàn)實,僅限于拼貼素材。因而很多紀錄片容易使觀眾陷入一種冗長乏味的感覺中。紀錄片《尋找小糖人》在遵循紀錄片創(chuàng)作規(guī)律的基礎上,采取故事化創(chuàng)作手法,使整個影片充滿懸念、跌宕起伏,引人入勝。
所謂故事化,一般指在堅持紀錄片非虛構的前提下,移植和借鑒劇情片的結構方式,有意識地塑造人物、設置情節(jié)、設計高潮與懸念,并在后期剪輯中打亂原先的拍攝次序和采訪節(jié)奏,使事件的發(fā)展進程顯現(xiàn)出明顯的戲劇效果。這種敘事方式主要用于表現(xiàn)正處于進行狀態(tài)的懸而未決的事件。紀錄片敘事中不虛構情節(jié),但并不排斥情節(jié)化敘事;它雖然不為觀眾制作“虛擬現(xiàn)實”的夢境,但并不單純地敘述現(xiàn)實生活的片斷[1]。故事片與紀錄片是電影的兩種形態(tài),充分的利用故事片的優(yōu)勢是紀錄片發(fā)展的趨勢。電影誕生之初,就是以一種記錄形式出現(xiàn)的。電影的發(fā)明者盧米埃爾最初拍攝的電影僅限于記錄,觀眾最初還感到新奇,后來熱情就明顯減退了,是法國人梅里埃拯救了電影,他用戲劇的手法拍電影,使電影充滿了故事性。
紀錄片的鼻祖弗拉哈迪早在1915年就開始拍攝他的關于愛斯基摩人家庭的人種學紀錄片。當他返回多倫多剪輯他的影片時,不慎使得三萬尺膠片起火燃燒。但他仍然保留有一部分負片,他籌錢重拍時一直放映這些膠片,這使他認識到他從前的素材是多么得平淡無趣。于是他認為自己必須以講述故事的方式重新拍攝[2]。
中國廣電總局副局長張宏森曾說:“我們的記錄電影之所以較難進入院線,是因為這些影片在敘事方式和作品形態(tài)等方面都存在著某些局限性,如風格的相對統(tǒng)一和保守,尚未呈現(xiàn)出活躍的、開放的、多樣化的表達方式?!盵3]17
2010年,上海白玉蘭國際紀錄片影展主席應啟明在分析國產紀錄片的狀況時指出:“紀錄片的‘故事化’和故事片的‘記錄化’其實是當今電影發(fā)展進程中的兩股潮流。讓中國的紀錄片善于講故事,這不僅僅是一種拍攝手法,更是符合現(xiàn)代人審美需求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盵3]33
由此可見,故事性對于紀錄片來說同樣重要。而這與紀錄片的真實性并不相悖,所謂紀錄片的真實性是指:影片制作者用真實的素材編織成一個完整的故事,并努力使這個故事在保留真實性的同時也具有強烈的感染力,而這種感染力要遠遠超出將故事各要素相加之和所產生的效果[3]4。“現(xiàn)實事件在變?yōu)榭蓚鞑サ氖录?,必須要變成一個‘故事’。”[4]因而在遵循紀錄片創(chuàng)作規(guī)律的基礎上,將真實的素材進行藝術的加工,選取適當?shù)臄⑹路绞絹斫Y構影片,增加紀錄片的故事性和可看性是紀錄片工作者應考慮的問題。在紀錄片《尋找小糖人》中,導演就深諳這個道理,這部紀錄片以巧妙的敘事結構來增加影片的故事性,以動人的音樂來營造故事氛圍,以有張力的人物語言來結構故事情節(jié),同時在細節(jié)中彰顯出這個“故事”的真實性。
所謂敘事結構,是創(chuàng)作者根據(jù)主觀體驗感受和客觀生活規(guī)律,按照一定的原則和要求,有步驟、有層次地將所選素材加以安排,進而形成的支撐紀錄片各個部件的統(tǒng)一框架,作為影片中呈現(xiàn)出來的框架,敘事結構決定了影片整體的結構順序[5]。
與一般紀錄片采用線性的因果順序敘事不同,《尋找小糖人》采取的是從果到因,層層推進的敘事方式。這種敘事方式為影片設置了懸念,使影片的故事性大大增強。
通常,電影若想營造神秘氛圍,都可以將故事中的原因暫時隱藏下來,而只在情節(jié)中交代事件的結果[6]85?!傲_德里格茲的這張唱片,《冷事實》發(fā)行了40年了,在南非,這是一張非常受歡迎的專輯,那是當時最火爆的專輯之一,但問題是,我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誰,其他的搖滾歌手我們都對其各種信息了如指掌,但是他呢?一片空白,然后我們了解到他是自殺了,他在舞臺上把自己點著,在眾目睽睽之下活活燒死了自己。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這已不僅僅是自殺,這大概算是搖滾史上最詭異的自殺了?!庇捌凇袄咸恰钡倪@段敘述中開始,在這段敘述中,我們了解到這部影片也許是要帶我們去探尋一位已故藝人的生平亦或他的死因。然而羅德里格茲是誰?他又為什么自殺?這些我們無從得知。這種在片頭便讓我們知道了“果”(羅德里格茲最后自殺了),之后再跟隨影片去尋找“因”(為什么自殺)的敘事結構顯然為影片增加了懸念,也使羅德里格茲充滿了神秘性。
隨后影片時空從南非回到美國密歇根的底特律,背景選擇的則是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冷事實》的聯(lián)合制作人丹尼斯·科菲和麥克·希爾多回憶初次見到羅德里格茲時的情境:“你只能看著他的背,他就在角落這么唱著”,“大霧彌漫的夜晚,有霧笛聲傳來,眼前都是看不穿的濃霧,還有如此的歌聲,或許這可以迫使人們仔細聽歌詞,因為你完全看不到他的臉?!辩R頭隨著他們的敘述呈現(xiàn)出一個霧氣蒙蒙的夜晚和一個模糊的背影,這種氛圍使影片看起來像偵探片一樣使人緊張,也使羅德里格茲的神秘性再一次提升。
丹尼斯說:“那個時代,唯一與其媲美的作家歌手,或許只有鮑勃·迪倫了,只有他才能寫得這么棒?!绷_德里格茲第二張專輯《從現(xiàn)實中來》的制作人斯蒂芬·羅蘭德認為:“他不僅僅是有才華,他就像一位智者,一位先知,遠遠多于一個音樂人的概念?!睆乃麄兊臄⑹鲋形覀兊弥@并不是要講一個俗套的關于懷才不遇的故事。但為什么沒成功呢?觀眾和片中人物一樣充滿疑問。
“他就是這城市中游走的孤魂”,“我聽說他幫人修屋頂,做一些施工的活”,“跟無家可歸的人沒什么兩樣”。這是底特律的酒保丹·迪馬吉奧對羅德里格茲的描述。這樣,在這些人對于羅德里格茲的敘述中,一個逐漸清晰卻仍然充滿神秘的形象逐漸形成。
在美國的采訪結束后,影片帶領觀眾來到南非,然后是唱片行老板“老糖”、音樂人威廉·莫勒談及羅德里格茲的音樂在南非的影響。與在美國的失敗恰恰相反,在這里他的專輯倍受歡迎,不過敘事仍在推進,因為至此影片仍沒有說明羅德里格茲為何自殺。伴隨著“老糖”和音樂記者克雷格“尋找”羅德里格茲的過程,故事也在層層推進,而到高潮部分才得知羅德里格茲并沒有死。這時所有的謎底才解開,影片也已經進行了大半部分。之前羅德里格茲都是以一個“自殺者”的身份出現(xiàn)的,觀眾對于故事的所有期待都是限定在“他為什么自殺”這個已知的疑惑中,而帶著這樣的好奇去“尋找”,結果卻發(fā)現(xiàn)是導演為我們設置了一個“陷阱”。
不過在羅德里格茲本人在鏡頭上出現(xiàn)以后,影片的敘事并沒有陷入乏味和平淡,而是通過他的三個女兒對父親日常生活的描述和羅德里格茲回南非開演唱會的影片資料來擴展影片的內容,使羅德里格茲的形象更加飽滿地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并逐漸揭示了影片的主題:一個人該怎樣對待生活?你可以有自己的選擇。
敘事通過將劇情推向高潮來解決因果關系中的問題[6]85。高潮是影片情緒的最高點?!秾ふ倚√侨恕穼τ诟叱钡陌才磐瑯邮值那擅?,可以說是出現(xiàn)了兩次高潮。兩次高潮出現(xiàn)的時間和背景并不相同。第一次高潮伴隨“羅德里格茲并沒死”這一真相大白而出現(xiàn),第二次高潮則是對影片所要表達的情感和意義的一種升華。
在第一個高潮之前,也就是“老糖”和克雷格找到羅德里格茲之前,影片的整個敘事充滿了懸念,因而這個高潮無疑是作為解答懸念而出現(xiàn)的,是整個故事的高潮也是結尾。但影片卻沒有僅僅止步于此,另一個故事才剛開始。在羅德里格茲打開窗子出現(xiàn)在鏡頭里后(這也是羅德里格茲本人在影片中初次露面),影片開始從他本人以及他的親人的述說中進一步挖掘羅德里格茲的人物形象。盡管由于前半部分設置的懸念的解開,影片已經沒有步步推進的偵探式的快感,但在這些平靜的敘述中,影片的深度意義開始呈現(xiàn),從女兒們對父親的描述中,我們認識到這樣一個人,“他總是支持為人民做實事,那些聲音或許會被埋沒的人,或者沒有機會站出來說話的人”,“做一些別人都不愿意做的事情,他會帶著一身的塵土和木屑回到家里,在長長的一整天工作以后”,“他沒有享受各種服務設施之類的,也沒有睡在那個超大的床上,我發(fā)現(xiàn)他蜷縮在椅子上睡,他只是覺得沒有必要讓別人再多整理一張床”。在女兒們對他的敘述中,我們看到了這位傳奇人物在生活中是怎樣的人,這是一位善良的、為生活辛苦勞作卻沒有怨言的人。這時候觀眾甚至會忘記影片前半段對羅德里格茲傳奇的描述,與那位可以與鮑勃·迪倫相并提的音樂人相比,這是另一段傳奇的人生,就像他女兒所說的:“爸爸說他有兩個人生,就像馬車變成南瓜車一樣?!碑斢捌胤帕_德里格茲重回南非開演唱會時的現(xiàn)場錄像時,伴隨著現(xiàn)場狂熱的氣氛,整部影片再次被帶到高潮。
“他的臉上都是寧靜,就像他終于到達了那個地方,他一生都在尋找的地方?!摇谟谀闶欠裾J同它,這個人住在地球的另一邊,完全不同的地方,但卻像是他在這里找到了家。”這時,影片的主題得到升華,這位在美國無人問津的音樂人默默地度過自己的生活,在地球的另一邊——南非,他的音樂卻影響了一代人,到歲月蹉跎之際,他重新登上舞臺為癡迷他的歌迷演唱?!拔蚁胨麖囊粋€流浪者變成了他真正的樣子。因為他又找回了自己過去的樣子,舞臺上的音樂人為歌迷演唱?!倍@也是影片告訴我們的——你可以有自己的選擇。
《尋找小糖人》整體上是沿著一條縱向的敘事線,遞進式地推進故事的發(fā)展,這條線大致就是羅德里格茲的唱片在美國無人問津,在南非卻倍受歡迎→唱片發(fā)行商“老糖”得知這一奇怪的事實開始追尋羅德里格茲的信息,但卻一無所獲→一次偶然的機會聯(lián)系到音樂記者克雷格,倆人共同尋找→發(fā)現(xiàn)羅德里格茲并沒死→聯(lián)系到羅德里格茲并邀請他去南非開演唱會。
這條縱向敘事線是隨著時間和事件的進展而遞進的,與此同時,內容橫向地擴充使故事更加的飽滿。首先,在影片前段通過羅德里格茲以前的各個制片人的敘述,得知羅德里格茲的音樂之前在美國的境遇并不樂觀,當鏡頭轉向南非時通過“老糖”的敘述得知羅德里格茲的音樂在這里非?;鸨?,具有強大的影響力,這不僅僅是事件的推進,也是一種橫向的比較,這種強烈的對比賦予了這件事以傳奇性。而在尋找羅德里格茲的過程中,橫向敘事又加入了南非反種族隔離這段政治歷史,告知觀眾羅德里格茲的音樂在南非受歡迎的原因,擴充了故事的內容。而影片的最后部分,“老糖”講述了在這個過程中,羅德里格茲的大女兒與保鏢結婚了并且有了一個孩子,而他本人曾經是一名珠寶商,現(xiàn)在來到開普敦開了一家音樂店。這些也只是“題外話”,但是就像“老糖”所說:“我們的生活都有了很多改變,但除了一個人以外,那就是羅德里格茲。對他來說,一切都未曾改變。過去的生活就是現(xiàn)在的生活?!边@也形成一種橫向對比,也算是對于羅德里格茲現(xiàn)狀的一個交代。
無論是倒敘式的敘述方式、高潮的設置或是縱橫交錯的敘事脈絡,巧妙的敘事結構無疑是《尋找小糖人》吸引觀眾和致勝的關鍵。這同時也是如何安排紀錄片素材,營造故事性的關鍵,顯然,合理地安排敘事結構是講一個好故事的基礎。
一部電影的情節(jié)構成可以是多樣的,畫面、人物動作、人物語言等等都可以作為故事的情節(jié)推動事件的進程。紀錄片的情節(jié)構成也不例外,直觀的畫面表現(xiàn),旁白的解說,人物采訪等等都可以作為情節(jié)元素來結構影片。在紀錄片《尋找小糖人》中,由于是在追溯一件事情,所以沒有直觀的畫面呈現(xiàn),這時候人物的語言填充了這些缺失的畫面。在這部紀錄片中,情節(jié)主要是由人物語言構成的,影片以此來完成追溯事件的過程。
人物語言講述故事是最生動的,也是最難把握的。因為紀錄片中的人物是日常的即興講述,口語的表達往往易于陷入一種拖沓、瑣碎的狀態(tài),而每個人的性格又難以把握,因而在選擇人物語言作為情節(jié)構成推進故事發(fā)展時,對于語言張力的把握就十分重要了。當然,如果能夠把握好這些因素,用有張力的人物語言來結構紀錄片會比旁白的使用更加具有真實性和張力。《尋找小糖人》時長1小時26分鐘,大篇幅都是對于人物的采訪。這部紀錄片拍攝了整整六年的時間,人物采訪是從大篇幅的拍攝中摘出來的,語言非常精煉。它們充當了故事的主要情節(jié),并且深化了影片的內涵。
影片從“老糖”的敘述中引出羅德里格茲,到羅德里格茲的制片人對他的描述,這位音樂家的形象在這些人的語言描述中逐漸形成,“我們覺得他就是城市里的詩人,把所見所聞寫成詩放進音樂里”,“他不僅僅是有才華,他就像一位智者,一位先知,遠遠多于一個音樂人的概念”。像這種通過相關人物來描述羅德里格茲的語言比直接表現(xiàn)他本人的日常生活更有張力,并且符合本片的敘事結構,即營造懸念。敘事可以通過控制故事內容的信息范圍而達到強有力的效果。限制型敘事易于給觀眾創(chuàng)造出更大的好奇和驚訝[6]93。運用多個敘述者來傳達故事信息擁有許多功能,它提供了真實的描述,并且呈現(xiàn)出羅德里格茲飽滿的人物形象。這個策略暗示了本片的形式結構,當不同的敘述者講述他們對于羅德里格茲的印象時,影片一方面用他們的語言來傳達故事信息,同時也隱藏了故事信息,因為這使我們了解到沒有任何說法能夠解釋這件事情并且說清羅德里格茲的一生。
而影片的結尾是在羅德里格茲的同事瑞克·埃莫森的敘述中結束的:“他告訴我們的是,你可以有自己的選擇,他承受所有的煎熬和痛苦,所有的困擾和疑惑,把這些痛苦變成美好的事物。他就像一只蠶,有了這些原料,對他們進行加工改變,然后得到以前沒有的東西,那些美好的、永恒的、超然的東西。他做了這些,代表著一種人類的精神,告訴你什么是可能性,你可以有自己的選擇,這是我的選擇。”這段人物語言升華了影片的主題,絕不遜色于旁白解說。由此可見,人物語言在這部影片中占據(jù)了絕對的位置,即作為情節(jié)配合敘事結構,構成故事進程,深化故事主題,增強故事的飽滿度。
在紀錄片里,音樂可以成為全片結構的組成元素,與影像共同完成紀錄的傳達和表現(xiàn)。當紀錄對象呈現(xiàn)的情感達到某個爆發(fā)點時,如果能夠恰當?shù)丶尤胍魳?,那么音樂參與敘事的表現(xiàn)力也就出現(xiàn)了。同時,音樂在紀錄片中的合理運用可使紀錄片本身產生節(jié)奏。恰當?shù)墓?jié)奏不僅僅使其敘事結構更加嚴謹,而且使觀眾對敘事脈絡也有更透徹的了解,從而更有利于觀眾的解讀和欣賞[7]。
在紀錄片《尋找小糖人》中,本身講述的就是一名音樂人的故事,所以音樂的作用貫穿始終,它不僅直接參與敘事,也營造了講述故事的氛圍。影片的開始就伴隨著“老糖”播放的《糖人》開始,斯蒂芬·羅蘭德在說到羅德里格茲時認為:“他不僅僅是有才華,他就像一位智者,一位先知,遠遠多于一個音樂人的概念?!边@時他放了一首羅德里格茲的《因為》,他說這是羅德里格茲錄過的最后一首歌,就像歌詞中所唱:“因為我丟了工作,就在離圣誕兩周前?!绷_德里格茲在圣誕前兩周被解聘了。在這里,音樂直接參與了敘事,他的歌就好像帶有某種預知性,與現(xiàn)實事件接壤,“因為他們告訴我,每個人都要付清欠款”。這首悲傷的歌以及生活化的歌詞讓我們體會到當時的羅德里格茲并不樂觀的境遇和無比壓抑的心情。在插入南非反種族隔離這個政治事件的時候,羅德里格茲的音樂《反體制藍調》直接參與并影響了這場運動,“我打開窗戶聽新聞,耳邊只有體制下的音樂”。他給被封閉的南非人傳來了自由的聲音,“影響了南非人,那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從南非白人圈內發(fā)出了反體制的聲音,這些年輕的南非人,他們會告訴你,他們是受羅德里格茲的影響的”。另外還有像“老糖”尋找羅德里格茲的過程中,從他的歌《無法逃離》等等歌詞中尋找信息線索。當他的女兒說到貧窮是階級和偏見的來源時,直接響起羅德里格茲的《最惡心的歌》。在影片呈現(xiàn)羅德里格茲走在雪地的長鏡頭時,音樂《街頭男孩》“街頭男孩,你在外太久了,街頭男孩,是時候回家了。街頭男孩,你這樣會孤獨終老……”仿佛在訴說著他此時的心境。而影片最后,羅德里格茲回到南非開演唱會,音樂再一次帶觀眾走向故事的高潮。
除了直接的敘事,音樂還能對故事氛圍營造直觀的感受。從羅德里格茲以前的制作人的口述中我們得知羅德里格茲在美國的境遇并不樂觀,在這部分,選取的音樂如《你的苦惱》《因為》也是憂郁的,而當時空轉換到南非時,一首輕快的《我在想》直接將影片基調又帶向樂觀,而這與羅德里格茲的音樂在南非倍受歡迎這樣一個事實相映成趣。
另外,背景音樂也在營造故事氛圍方面起了很大的作用。如影片開頭制作人丹尼斯·科菲和麥克·希爾多在講到初次見到羅德里格茲時,整個敘事和畫面是一種神秘的、充滿懸念的氛圍,而這時似偵探片的背景音樂使這種氛圍更加濃烈,成功地營造了一個類似偵探片的開場。而影片中部,當羅德里格茲本人出現(xiàn)在鏡頭上時,背景音樂是寧靜舒緩的《桑德瑞文小夜曲》,這也烘托了此時的羅德里格茲平靜的內心。
綜上所述,通過對情節(jié)、敘事結構以及音樂的安排,《尋找小糖人》在紀錄片的基礎上采用故事化的創(chuàng)作手法,成功地講述了一個充滿懸念、意味深刻的故事。當然,這種故事化創(chuàng)作手法與故事片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故事化創(chuàng)作手法是在紀錄片的基礎上,也就是在遵循客觀現(xiàn)實的基礎上所進行的創(chuàng)作,是為了使紀錄片增強可看性,影片中真實的錄像資料以及現(xiàn)場訪問的鏡頭也在提醒我們,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傊?,探索適宜觀眾審美接受的創(chuàng)作手法是紀錄片發(fā)展所必須考慮的,《尋找小糖人》對于紀錄片故事化創(chuàng)作方式的探索值得國內紀錄片工作者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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