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翰林
(吐魯番學研究院,新疆吐魯番838000)
明代西域經(jīng)略
——以《明史·西域傳》為中心
茍翰林
(吐魯番學研究院,新疆吐魯番838000)
明朝時期,為了加強對西域的控制,明朝中央政府運用了一系列可行的方法。從《明史·西域傳》(以下簡稱《傳》)的記載可知。在軍事上,堅決打擊擾亂貢道的行徑,并且設立衛(wèi)所加強管控;外交上,積極派遣各類使臣出使各國,加強官方交流;經(jīng)濟上,運用朝貢貿易對西域各國、各部落加以制衡;文化上,遵循各地不同的信仰、民俗風情統(tǒng)治各地。這些方法的運用為明朝有效的經(jīng)營西域,防御蒙古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明朝;西域;經(jīng)略;邊疆
《明史·西域傳》是我國二十四部正史中七部《西域傳》中的最后一部。它記錄了14世紀中葉至17世紀中葉西域各國、各部落的歷史,是研究明代西域歷史非常重要的史料之一。但是,對《明史·西域傳》本身的研究還顯不足,基于此,筆者試從本傳中提煉明代經(jīng)略西域使用的方式、方法,并對這些方式、方法形成背景試作解讀,以求方家指正。
明軍在攻占大都后,在徐達和常遇春的統(tǒng)帥下繼續(xù)向西進攻,先后攻下山西和陜西,并指派馮宗異出擊西域重鎮(zhèn)臨洮,元將李思齊不戰(zhàn)而降,兵不血刃取得進出西番的重要通道。同時,徐達攻取定西州、會州等地。然而,由于常遇春參加開平之戰(zhàn)后暴卒,而徐達又在京之際,擴廓帖木兒趁機回軍蘭州等地,給明朝造成了重大的威脅。為此,朱元璋決心在甘肅和北面的大漠與北元勢力決戰(zhàn)。此戰(zhàn)明軍取得了重大勝利,把北元勢力逐出關隴地區(qū)。隨后洪武五年,朱元璋兵分三路出擊河西地區(qū),雙方互有勝負,最后明軍擊敗河西的北元軍隊,并率軍進入瓜、沙二州,打敗駐防的殘元軍隊。經(jīng)過幾次大戰(zhàn)役,明軍基本控制了關隴、河西地區(qū),并開始經(jīng)營該地區(qū)。并把此地區(qū)變成進取西域、抵御蒙古軍隊侵擾和防止蒙古與藏族聯(lián)合的一個決定性的戰(zhàn)略基地。
明朝雖掌控了此地區(qū),但不時的叛亂和擾亂貢道的行為卻為明政府所不能容忍。永樂二十二年,明政府派遣中官喬來喜、鄧誠出使西域,“安定指揮哈三孫散哥及曲先指揮散即思等率眾邀劫之,殺朝使,盡奪駝馬幣物而去。仁宗大怒,敕都指揮李英偕康壽等討之?!盵1]8551此戰(zhàn)的戰(zhàn)果為“擊敗之,斬首四百八十余級,生擒七十余人*中華書局1986年出版的黃云眉的《明史考證》第八卷,第2625頁所證,“按生擒七十余人,哈密附考作七百余人。史李英專稱‘俘斬千一百余人’,則亦以生擒七百余人為確矣。本傳必誤,當據(jù)改”。,獲駝馬牛十四萬有奇”。此戰(zhàn)給予了安定和曲先兩衛(wèi)毀滅性打擊,使之“不敢還故地”。宣德五年,因曲先衛(wèi)散即思率部眾邀劫往來貢使,梗塞道途,明朝派大將史昭率西寧諸衛(wèi)及安定、罕東諸部伐曲先。史昭長驅至曲先,“諸將縱兵擊之,殺傷甚眾,生擒脫脫不花及男婦三百四十余人,獲駝馬牛羊三十四萬有奇,自是西番震慴?!盵1]8555曲先衛(wèi)因而衰落,名存實亡。成化五年,由于岷州番寇縱橫,兵部言“請諭邊臣,向化者加意撫綏,犯順者克期剿滅?!盵1]8543在此,還不得不提一次規(guī)模雖小,但是意義重大的戰(zhàn)役,馬文升經(jīng)略甘肅時,對占領哈密的土魯番軍隊發(fā)動了一次夜襲戰(zhàn),這戰(zhàn)役的意義在于“自明初以來,官軍無涉其地者,諸番始知畏”,[1]8519而土魯番首領阿黑麻亦欲還陜巴。
雖明朝對西番用兵較多,但也非濫用,而是先給予其警告后,如若不聽從中央政府,再堅決給予軍事打擊。這樣得到的結果是,明朝在西番既建立了軍事上的優(yōu)勢又為西番各族所敬畏。如正統(tǒng)五年敕陜西鎮(zhèn)守都督鄭銘、都御史陳鎰曰:“得奏,言河州番民領占等先因避罪,逃居結河里,招集徒黨,占耕土田,不注籍納賦,又藏匿逃亡,剽劫行旅,欲發(fā)兵討之。朕念番性頑梗,且所犯在赦前,若遽加師旅,恐累及無辜。宜使人撫諭,令散遣徒黨,還所掠牛羊,兵即勿進,否則加兵未晚。爾等其審之?!盵1]8542而番人服之。正統(tǒng)七年再敕鄭銘及都御史王翱等曰:“得鎮(zhèn)守河州都指揮劉永奏:往歲阿爾官等六族三千余人,列營歸德城下,聲言交易,后乃鈔掠屯軍,大肆焚戮;而著亦匝族番人屢于暖泉亭諸處,潛為寇盜。指揮張瑀擒獲二人,止責償所盜馬,縱之使去。論法,瑀及永皆當究治,今姑令戴罪。爾等即遣官偕三司堂上親詣其寨,曉以利害,令還歸所掠,許其自新,不悛,則進討。蓋馭戎之道,撫綏為先,撫之不從,然后用兵,爾等宜體此意?!盵1]8542番人亦輸服。
幾次大的戰(zhàn)役之后,明朝為了防止蒙古與西番結盟,并且在北擊蒙古與控制西域中占有主動地位,建立了軍事重鎮(zhèn)——甘肅鎮(zhèn),以“以北拒蒙古,南悍諸番,俾不得相合”。[1]8540又在此鎮(zhèn)的轄區(qū)內設立了哈密和被稱為“關西七衛(wèi)”的安定、阿端等八個羈糜衛(wèi)所。衛(wèi)所中的各級官員都由部落各級首領擔任。在烏思藏及東部朵甘思藏族聚居的邊遠地區(qū),明朝設立羈糜、維系性質的衛(wèi)所和沿用元朝的土司制度,未作太大的變動。“攝帝師喃加巴藏卜及故國公南哥思丹八亦監(jiān)藏等于六年春入朝,上所舉六十人名。帝喜,置指揮使司二,曰朵甘,曰烏斯藏,宣慰司二,元帥府一,招討司四,萬戶府十三,千戶所四,即以所舉官任之”[1]8587七年,明朝設西安行都指揮司于河州,以韋正為都指揮使,下轄河州、朵甘思、烏思藏三衛(wèi)。不久,升朵甘、烏思藏二衛(wèi)為都指揮使司。而后,喃加巴藏卜返烏思藏招諭各諸部,又遣使舉薦土官56人。于是明廷增置朵甘思慰司及招討司6、萬戶府4、千戶所17。
在設置衛(wèi)所時,明中央也是考慮了防務重點。讀《傳》可知,明中央雖在河西和藏區(qū)都大量的設置了羈糜衛(wèi)所,但是防御的重點卻放在兩個方向,一個是哈密,一個是西番。為何如此,就其主要原因還是這兩個方向在明朝邊疆防御的戰(zhàn)略地位甚高而至。哈密位于塔里木東北,天山東段。“其地,北瓦剌,西土魯番,東沙州、罕東、赤斤諸衛(wèi)”[1]8514,東“去嘉峪關一千六百里”,[1]8511扼西域之咽喉,是中原地區(qū)與中亞、西亞諸地進行政治、經(jīng)濟、文化聯(lián)系的樞紐,并常是北方草原游牧民族進入中原地區(qū)的重要通道。既是交通要道,又是四戰(zhàn)之地,明政府在戰(zhàn)略上給予充足的重視是不奇怪的。西番,“其散處河、湟、洮、岷間者,為中國患尤劇?!盵1]8539為了防范該地區(qū),漢武帝建“河西四郡”;東漢時頻繁對此地用兵,而后東北鮮卑族拓跋部吐谷渾遷入此地,隋朝煬帝對其大量用兵才得以使其臣服;隨后的吐蕃一直把此地作為北上東進的重要基地,和唐朝反復爭奪此地;北宋時間該地的唃斯啰政權又是戰(zhàn)爭各方爭奪的重點對象;一直到元朝中央政府接受藏傳佛教,和此地的居民信仰一致。針對當時的實際情況和古時的教訓,加強此地的防務符合明朝的利益。
利用當?shù)氐淖诮毯兔袼讓ζ溥M行統(tǒng)治,以禮相待,以俗相通,盡量用和平的方式解決邊疆民族糾紛,加強民族團結。明朝時期,在民間傳播的宗教有佛、道、伊斯蘭、基督、祅等,還有其它各種形式的民間信仰,可謂“宗教非?;钴S,同時呈現(xiàn)十分突出的多元性特征?!盵2]23這種特征首先在于諸多宗教信仰同時同地并存,而其信仰的要旨之差異并不引起明顯的宗教沖突?!盵2]23作為民族地區(qū)的西域地區(qū),宗教對于安定邊疆、團結邊疆百姓、促進邊疆和中原的文化交流都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宗教是一種社會凝聚力量”[2]25這一特點在藏傳佛教地區(qū)有了更高的體現(xiàn)。自佛教創(chuàng)于印度,傳教至西藏地區(qū),和當?shù)氐谋浇滔嘟Y合形成了有自己特色的藏傳佛教體制——政教合一。這種體制就決定了宗教和行政的高度統(tǒng)一,宗教領袖也有很大的世俗領導權。明朝統(tǒng)一全國后,為了緩和社會矛盾,增強宗教習俗對社會管理的輔助性作用,“國家對于下層社會的宗教信仰和實踐,實行‘因俗而治’的寬松的管理政策”[2]26。“洪武初,太祖懲唐世吐蕃之亂,思制御之。惟因其俗尚,用僧徒化導為善?!盵1]8572不但如此,太祖皇帝對賞賜于西藏地區(qū)宗教首領的物品也是很嚴格。洪武六年賜予熾盛佛寶國師玉印“玉人制印成,帝眎玉未美,令更制,其崇敬如此?!盵1]8572永樂六年,土魯番“番僧清來率徒法泉等朝貢。天子欲令化導番俗,即授為灌頂慈慧圓智普通國師”。[1]8529明朝不但冊封當?shù)氐氖最I為官,尊重當?shù)氐拿袼缀妥诮绦叛?,還幫助當?shù)亟ㄋ略骸:槲涑跄?,西寧番僧為書招罕東諸部,請建佛寺于碾白南川,并請敕護持,賜寺額?!暗蹚乃垼n額曰瞿壇寺”[1]8541。嘉靖二十四年,把鞏昌府在洪武年間岷西極邊之地的流官撤除,恢復土官,其原因就是“自設州之后,徵發(fā)繁重,人日困敝。且番人戀世官,而流官又不樂居,遙寄治他所”[1]8545。同樣是嘉靖年間,即使是青海丙兔以建寺為名,實乃長久駐扎的行為。明政府也是“以鼓其善心,而杜其關外之請。況中國之御戎,惟在邊關之有備。戎之順逆,亦不在一寺之遠近”[1]8546的大局觀念處理此事,并賜名仰華寺。永樂十六年,別失八里發(fā)生內亂,弒君自立者歪思改國號為亦力把里,“帝以番俗不足治,授速哥為都督僉事,而遣中官楊忠等賜歪思弓刀、甲胄及文綺、彩幣,其頭目忽歹達等七十余人并有賜”[1]8608。對于別失八里的內亂,明政府采取不干預的態(tài)度,得到了“自是奉貢不絕”的友好回應。
在冊封當?shù)氐母髯迨最I為土官時,明朝也重點考查當?shù)厥最I的血統(tǒng),以尊重血統(tǒng),尋求統(tǒng)治階級內部繼承的合法性。如在哈密的王位繼承人上,馬文升言“番人重種類,且素服蒙古,……非得蒙古后裔鎮(zhèn)之不可。”[1]8518天順四年,哈密王卒,無子嗣,哈密大臣請封脫歡帖木兒之外孫把塔木兒為王,但“王母謂臣不可繼君,而安定王阿兒察與忠順王同祖,為請襲封?!盵1]8515,至使“無王者八年”,直到各個頭目、首領都請封把塔木兒為王時,明朝政府才“擢把塔木兒為右都督,攝行國王事,賜之誥印”[1]8516。在充分尊重了當?shù)刈诮绦叛龅幕A之上,對于當?shù)亟y(tǒng)治階級也是給予情感上的關懷和照顧。成化五年,哈密“王母陳老病乞藥物,帝即賜之。”[1]8516永樂九年冬,別失八里馬哈麻母親和弟弟相繼去世,“帝愍之,命安赍敕慰問,賚以彩幣”。[1]8608永樂十五年,別失八里將嫁女撒馬兒罕,本只是請以馬市嫁妝,然而成祖“命中官李信等以綺、帛各五百匹助之”。[1]8608永樂十二年,因何鎖南普自歸附明后,努力幫助明政府招諭西番諸部,明政府借何鎖南普和劉溫“以家屬來朝,宜加禮待”[1]8541。
“自漢武帝以來,‘四夷賓服,萬國來朝’便成為歷代儒家學者減否帝王、衡量一個王朝強盛與否的標志”[3]?!白猿勺嬉晕涠ㄌ煜?,欲威制萬方,遣使四出招徠”[1]8625。為了穩(wěn)定西北邊疆,明朝政府多次派遣使者通達西域,或行招諭,或禮送他國使臣,或行出使,或行祭奠。包括明朝時期通使中亞的兩大外交使者傅安和陳誠,效命明王朝的蒙古族外交官員劉貼木兒和白阿兒忻臺,都指揮馬全、海榮、白全,中官魯安、李貴、郭敬、楊三保,僧人智光等一大批外交使節(jié),為維護西北邊疆的穩(wěn)定和西域的穩(wěn)定做出了應有的貢獻。事實上,從《傳》中的記載也可得出,正是由于這些使節(jié)的工作,才使得西域的國家、部落頻繁向明朝朝貢,與明朝貿易。在成祖大量派出使者的同時,西域使團也陸續(xù)來到中國,正如“成祖欲遠方萬國無不臣服,故西域之使歲歲不絕”[1]8614。永樂十一年,白阿爾忻臺奉使,遍詣了撒馬兒罕、失剌思、哈實哈兒諸國,“賜之幣帛,諭令入朝,諸酋長咸喜”,且各遣使來貢。仁宗時期,仁宗聽從大臣呂震等人的建議,不想再“疲中國而事外番”而“不勤遠略”,“宣宗承之,久不遣使絕域,故其貢使亦稀至”[1]8610。從以上兩例可得,正是由于明朝大量外派使臣,才使得西域諸國也向明朝大量外派使臣,一旦使臣不再外派,其聯(lián)系也就會變的稀少。即使是正統(tǒng)七年,英宗意識到外番朝貢越來越少,而派出使臣赍璽書、彩幣往諭,但也是“來者頗稀”[1]8611。
在這里不得不提及的就是西域來使的態(tài)度,《傳》中所記來看,西域來使對明政府的態(tài)度是比較惡劣的,完全沒有體現(xiàn)出一國來使的慎重和尊嚴。他們違反明朝法令、輕視明政府有關外交的規(guī)定。成化十九年,撒馬爾罕使者怕六灣在回國時,“其使者不由故道赴廣東,又多買良家女為妻妾”[1]8600,而陪同的中官韋洛并不禁止其行為。弘治八年,闡化王來貢僧還,在回去的途中遇到了大乘法王的貢使,兩隊貢使不但多日殺牲縱酒,還阻攔他國使臣上岸。當?shù)刂茞鹈瑔T和驛站人員加強防備,不想“諸僧持兵仗呼噪擁而入”且“為所傷者甚眾”。[1]8581宣德年間,闡化王使臣居然殺害驛站官員的兒子,皇帝居然論其無知,只是“敕王戒飭而己”[1]8580。雖然我們無法以現(xiàn)代人的思想臆斷古人的思維,但是這種縱容貢使(雖有些是商人充當)的行為必定會讓明朝官員、士人、百姓有被輕視之感。
使臣不但作為國家與國家之間正式交往的一條紐帶,也是傳遞各民族文化、風俗的重要渠道?!秱鳌酚?,洪武三十年,太祖皇帝遣北平按察使陳德文等人出使西域,前后共歷時十二年。在這十二年時間里,陳德文不但游說諸國酋長入貢,亦在沿途“采諸方風俗作為歌詩”[1]8609獻給成祖,“帝嘉之,擢僉都御史”[1]8609。永樂十三年,出使西域十七國的陳誠“悉詳其山川、人物、風俗,為《使西域記》”[1]8605*陳誠三次出使西域,留有《西域行程記》、《西域番國志》、《陳竹山文集》等,書中記述了他往返于中亞的行和和見聞,介紹了西域諸國的史地資料。正文中所列只是《傳》中提到的。獻給成祖。
明朝與周邊國家和部落建立的這種朝貢經(jīng)濟關系是一脈相承的,是中國古代外交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為歷代王朝所重視。以明廷為核心的朝貢體系可分為各級地方政府的朝貢、少數(shù)民族土官的朝貢、屬國的朝貢、其他國家和地區(qū)的朝貢?!盵3]朝貢對雙方都是互惠互利的。明朝的統(tǒng)治者要利用朝貢實行對西域各國的羈縻,使各國“臣服”,并借以保障其國防安全,這是從政治角度上考量。經(jīng)濟方面,明朝也需要西域的一些物產(chǎn),如馬匹、玉石等。對西域各國和羈糜部落來說,和明朝保持較頻繁的經(jīng)濟來往,主要是達到經(jīng)濟目的:得到比朝貢物品價值高出很多的回賜。長而久之,“歲時頒賜,庫藏為虛”[1]8626,而且“番使多賈人”[1]8614,往往借朝貢之名,行貿易之實。再從《傳》的記載來看,多次提到蕃人是為利而來中國。馬文升就認為“番人嗜利”[1]8518,正德九年,因土魯番奪哈密城印,明中央派彭澤往經(jīng)略,而彭澤抵達甘州“謂番人嗜利,可因而款也”[1]8521,在評價西番入貢時也使用了“番人素以入貢為利”[1]8582和“諸番戀貢市之利,且欲保世官,不敢為變”[1]8589,正是因為“諸蕃貪中國之財帛,且利市易”才“絡繹道途”[1]8614。
番人嗜利為主的特性,為明朝在經(jīng)略西域各地區(qū)時,多次使用經(jīng)濟手段維護自己的利益提供了條件。再者,也是由于明朝制約西域諸王的手段有限,不得不以“閉關”的經(jīng)濟政策制約。弘治元年,因土魯番阿黑麻屢抗天子命,并且復破哈密城,奪其城印,輕視明朝,孝宗“薄其賜賚,或拘留使臣,卻其貢物”[1]8517的方式逼土魯番讓步,于弘治五年歸還哈密城印。萬歷八年,丙兔率其部眾掠內地人畜,“詔絕其市賞”[1]8547,其父聽聞過后,不但嚴厲的批評丙兔,還捉拿惡首,自罰牛羊。
在使用經(jīng)濟手段控制西域諸蕃的同時,明政府對西域所貢物品并沒有嚴格的規(guī)格限制,至使有很多西域使臣所貢物品不堪使用,但明政府還給予了適當?shù)幕刭n。景泰三年,別失八里“貢玉石三千八百斤,禮官言其不堪用,詔悉收之,每二斤賜帛一匹”[1]8608;景泰七年,撒馬爾罕所入貢的玉石“堪用者止二十四塊,六十八斤,余五千九百余斤不適于用,宜令自鬻”[1]8600*中華書局1986年出版的黃云眉的《明史考證》第八卷第2638頁所證,“按景泰七年三月實錄云:‘擇其所貢玉石一千余塊,重六千余斤,堪中者止七塊耳?!伴喫脑聦嶄洠瑒t所言與傳同,蓋擇之稍寬矣”。,但是貢使臣堅決要求進貢,并且要求每五斤賜絹一匹,皇帝也給予了批準。弘治二年*查《咸賓錄》記載為三年。,撒馬爾罕使臣從海道來貢獅子、鸚鵡等動物,大臣們認為,所貢之物無所用,禮官耿裕*查《咸賓錄》此條記載為“三年,由南海貢獅子。禮官倪岳言:‘南海非西域貢道,請卻之?!钡茸嗾埢实蹍s之,而又有禮官言“海道固不可開,然不宜絕之已甚,請薄犒其使,量以綺帛賜其王,制可”??梢娒鞒瘜τ谪曃镔|量并無規(guī)定,只要進貢而來,都會給予回賜。
明朝經(jīng)營西域所使用的方法除了經(jīng)濟、軍事、派遣外交使節(jié)、設立管理機構和羈糜衛(wèi)所、因俗而治等幾個主要的方法以外,還使用了其它的方法。
一是使用了質子的方法:因拜牙即嗣職,見明朝扶植哈密決心較大,“乃卑詞求貢,以還弟為名”但大臣建議“我留其弟,正合古人質其親愛之意,不可遽遣。帝從之?!盵1]8521萼以前獄未竟,必欲重興大獄,請留質牙蘭,遣譯者諭其主還侵地。使臣復言赤斤諸衛(wèi)素與有仇,乞遣將士護行,且謂阿力雖得哈密,止以物產(chǎn)充貢,愿質使臣家屬于邊,賜敕歸諭其王,獻還城印?!耙艘蚨鴵嶂?,或俾之納馬,或令其遣質,或授官給印,建立衛(wèi)所,為我藩籬,于計為便。”
二是培養(yǎng)親明的勢力:如“脫脫自幼俘入中國,帝拔之奴隸中,俾列宿衛(wèi),欲令嗣爵??制鋰粡?,遣官問之,不敢違,請還主其眾”[1]8512。永樂二十年,被別失八里所逐的尹吉兒察到了京師,“天子憫之,命為都督僉事,遣還故土。尹吉兒察德中國,洪熙元年躬率部落來朝”[1]8529。
三是給予羈糜衛(wèi)所或歸附之民糧食、種子等:成化二年,哈密有男女二百余人來乞食,“命人給米六斗、布二疋”。成化十九年,因野乜克力大掠赤斤衛(wèi),“其酋長訴于邊臣,給之栗”[1]8558。宣德元年,沙州衛(wèi)困即來因歲荒人困,請貸谷種百石,秋收過后還于官?!暗墼唬骸思次崛?,何貸為?’命即予之”[1]8560。而“七年又奏旱災,敕于肅州授糧五百石”。[1]8560
《明史·西域傳》所記載明朝經(jīng)營西域是法漢武帝“斷匈奴之右臂”而防備北方蒙古勢力。唐朝時期也是用的這一方法,前期是為了防備突厥,后期是為了防御吐蕃。運用這種方法經(jīng)營西域的前提條件是統(tǒng)一西域,把西域完全置于中央政府的統(tǒng)治之下。漢朝時期設置的西域都護府,唐朝時期設置的安西都護府、北庭都護府都是為了達到這一目的。由于明朝實力和統(tǒng)治界域所限,并未把今新疆和中亞地區(qū)納入到自己的版圖范圍,雖然也同樣使用此方法,但是有自己的特點:
第一,明朝在經(jīng)營西域初期,北方還有殘存的北元,雖此部內部矛盾不斷,但還是具備與明朝在北方對抗的實力。北元后來分裂成多股勢力,但每股勢力的實力也不容小覷,隨時都有可能南下?lián)屄樱踔林苯游kU明朝統(tǒng)治的核心地區(qū),所以,防備北方草原的殘元和后起的蒙古各部勢力才是明朝邊防的重中之重。由于防御蒙古耗費了明朝很多的國力,對西域的經(jīng)營無法達到全盛時期的漢唐,這是整個明朝時期都必須面臨的狀況。故在對待西域各國、各部落的戰(zhàn)略方針上用的是以經(jīng)濟安撫為主,以軍事征伐為輔的策略。
第二,出嘉峪關往西的地區(qū),是明王朝沒有直接控制的地區(qū),雙方之間的來往也只是通過朝貢貿易聯(lián)系起來,但這一地區(qū)卻是傳統(tǒng)上的西域地區(qū)。除明朝一度直接控制的哈密外,今新疆和中亞地區(qū)實際處于地方割據(jù)、戰(zhàn)亂不斷的狀態(tài)。主要的地方政權有哈密王國、東察合臺汗國、土魯番王國、葉兒羌汗國等。而明朝的主要防備對象是北方的瓦剌和韃靼,無力對這一地區(qū)實行大規(guī)模的、直接的軍事干預或統(tǒng)一戰(zhàn)爭。與此同時,明朝采用了多封多納、不干涉西域各國的內政、不促其統(tǒng)一的策略,即使別失八里發(fā)生內亂,明朝也不對其進行干預,采用悉聽遵便的態(tài)度。對其因內亂逃往明朝的西域國家的官員或酋長,明朝在經(jīng)過審查后,給予其官職,有的派回西域,以此來培養(yǎng)親明勢力。還有,對于西域國家的進貢,除了在經(jīng)濟制裁時期不受貢以外,來貢者不拒。運用這些策略的目的就是防備西域統(tǒng)一為一股力量,以求得西域邊境平靜和穩(wěn)定,達到防守目的。
第三,經(jīng)營西番的直接目的就是“北拒蒙古,南捍諸番,俾不得相會”[1]8549,又由于在歷史上“其散處河、湟、洮、岷間者,為中國患尤劇?!盵1]8539鑒于此,明朝在西番設立諸多衛(wèi)所,并在此駐軍,一方面鞏固了對當?shù)夭孔宓慕y(tǒng)治,另一方面強化了對藏地的威攝,成為了防御蒙古的“第二防線”,為整個甘肅防御體系提供了較為強大的防御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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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高 銳]
On Ming Dynasty's Management of the Western Regions:Taking “theWesternRegionsHistory”of“HistoryoftheMingDynasty”as the Center
GOU Han-lin
(Academia Turfanica,Turpan 838000,Xinjiang)
During the Ming Dynasty, the central government of the Ming Dynasty used a series of feasible method in order to strengthen the control of the western regions,which was showed from the book “theWesternRegionsHistory”of“HistoryoftheMingDynasty”.In the military, the Ming government resolutely crack down on acts of disrupting the Gong Road,and set up a lot of guarding post to strengthen management and control; in the diplomacy, the Ming government actively sending envoys to all countries to strengthen the official communication; in economic aspect,the Ming government used tribute trade to balance Western countries and tribes; in culture, the Ming government follow the different beliefs,customs of the country to rule them,which had laid a solid foundation for the Ming Dynasty to effectively manage the western region and defend Mongolia.
The Ming Dynasty; the western regions; slightly pass; frontier
2015-03-19
茍翰林(1986—),男,四川廣元人,吐魯番學研究院中級研究員。
K248
A
1004-9975(2015)03-0069-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