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圣藍拓數控技術有限公司總經理 宋 松
注重產品品質 尊重客戶感受
——《中國制造2025》的核心內容之一
■ 北京圣藍拓數控技術有限公司總經理 宋 松
近兩年來,《德國工業(yè)4.0》和《中國制造2025》是制造業(yè)乃至經濟界的一個“熱詞”,特別是我國經濟發(fā)展已經進入新的運行模式,即:低端制造業(yè)不斷受到來自越南、馬來西亞等東南亞國家低制造成本的擠壓,加之原有粗放式規(guī)模經濟對資源、環(huán)境的壓力,迫使我們產業(yè)結構調整必須邁向高端制造,否則我們的實體經濟無法支撐國民經濟有序運行,更難保住我國經濟中高速發(fā)展的目標。因此,我國政府將其升至為國家戰(zhàn)略高度。
但是,如何實現《中國制造2025》,如何跟蹤德國工業(yè)4.0?不同版本的解讀、不同的聲音,真可謂百家爭鳴,就連我們制造業(yè)內從業(yè)人員都有點不知所措。筆者在基層從事數控機床維修與再制造之技術工作30余年,從本企業(yè)這個“點”談一點對《中國制造2025》和智能制造的期望。
目前在媒體上我們聽到的聲音大都是互聯網+、機器人、智能制造和智慧工廠。從技術路線上講,沒有錯,這些都是智能制造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是智能制造、智慧工廠是從工業(yè)1.0、2.0一步步走過來的。試想,連螺釘、軸承和齒輪這些基礎件都做不出一流的質量,我們熱衷于談互聯網+、智能制造,就好比百米高樓建在沒有基礎的沙灘上。例如,目前國內機器人產業(yè)過熱,之所以過熱是全國注冊生產機器人的企業(yè)上千家(遠比機器人強國日本和德國的數量多),但是機器人系統(tǒng)、伺服電動機特別是機器人關節(jié)減速器,仍然依賴進口。多數機器人企業(yè)目前只能生產個手臂或組裝,然后在市場上打價格戰(zhàn)。而重要的機器人關節(jié)基本上被日本“帝人”壟斷,中高端機器人關節(jié)上用的伺服電動機也是日本的。
2015年11月22日央視經濟頻道對話節(jié)目的題目是“圓珠筆挑戰(zhàn)高端制造”(http://cctv.cntv.cn/ lm/duihua/),看后體會頗深,我們日常生活會有體會,質量欠佳的圓珠筆不是漏水、漏油就是寫不出字來,而那些書寫流暢的國產水筆或圓珠筆,其背后的制造裝備是來自瑞士的高端設備。目前,中國一年要生產將近400億根筆,但是國內生產圓珠筆的產業(yè)現狀可以用以下幾個簡短的中心詞概括:缺乏核心技術,產量巨大、價低、利潤薄,一只筆的產品利潤才幾厘人民幣。
我們機床行業(yè)何嘗不是如此?關鍵功能部件基本上是進口的:如中高檔機床滾珠絲杠和直線導軌選用的是日本THK或者德國施耐博格,以及博士力士樂的;高精度主軸軸承選用SKF或NSK的;靜壓導軌多頭泵是德國VOGEL的;甚至好一點的電纜拖鏈都要選擇德國IGUS的;就連配電柜,很多用戶點名非德國威圖(RITTAL)品牌不要;數控系統(tǒng)更不用說,中高檔機床基本被國外壟斷。而這些功能部件的選用從客戶訂購機床的時候就要求如此配置,機床制造商為了拿到合同,只能盡量滿足客戶提出的要求。
而配置國產部件的中低端機床,在市場上基本沒有利潤,特別是進入2015年,中低端機床產能過剩,庫存量猛增。“十二五”期間,我國僅數控機床的年產量達20萬余臺(2014年國內機床廠消化數控系統(tǒng)數量大致為:廣數年銷量10萬余套、北京FANUC年銷量4萬余套、北京凱恩帝年銷量4萬套左右、西門子年銷量2~3萬套、日本三菱年銷量2萬套左右,其他數控系統(tǒng)合計數萬套),加上非數控機床我國機床產量超過30萬臺。北京凱奇常年與俄羅斯機床廠合作,為俄羅斯提供全功能數控系統(tǒng),其董事長王恒智先生(也是原北京機床研究所所長,業(yè)內的老前輩)談及俄羅斯也是金磚國家,近年來比較重視發(fā)展制造業(yè)。眾所周知俄羅斯對武器制造仍然很重視,但是俄羅斯一年的機床購買量也就在1萬臺的數量級,自產一部分,進口一部分。所以業(yè)內同仁曾戲言,如果不論質量,僅以數量論,中國一年的機床產量足夠全球用10年。
制造業(yè)是古老的產業(yè),是實體經濟,是需要用心經營的產業(yè),特別是在經濟、技術高速發(fā)展的今天,制造企業(yè)只有向社會提供高品質產品,才可以生存、立足和發(fā)展。它與互聯網的發(fā)展模式大相徑庭,互聯網的平臺是開放的、互聯網的資金可以是風投的、互聯網產業(yè)鏈上下游也是松散開放的。但是制造業(yè)不同,蘋果和特斯拉也是成功的制造企業(yè),但是我們知道他們對上下游供應商的考察和選定是非常嚴格的,特斯拉在加州建立了自己的生產基地,并在內華達州建立了超級電池工廠Gigafactory(見圖1),預計2017年投產。我們需要借鑒互聯網思維,但切不可只顧玩兒概念,玩兒高大上,忽視基本的基礎工作。
圖 1
話題仍然回到央視對話“圓珠筆挑戰(zhàn)高端制造”中,請來的三位嘉賓代表的都是制造業(yè)大佬,一個是設備用戶——格力空調,兩個是裝備制造商——某機床集團、某機器人公司。珠海格力電器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董明珠在節(jié)目中談到,由于國產裝備滿足不了格力空調上萬個零部件的加工組裝,她不得不帶領團隊研制各種制造設備,從機器人到其他裝備,包括沖壓設備。值得深思的是,這個用戶并不買那兩個國內頂尖大佬的設備,而是自己帶隊研發(fā)!
從中筆者的體會是:《中國制造2025》的最終動力是客戶需求、市場驅動,市場需要高品質、服務優(yōu)良和價格合理的產品。在經濟社會中,推動技術進步和工業(yè)革命進步的源動力不是政府,更不是學者,而是市場這只無形的手。從福特1913年為T系列車的組裝發(fā)明了第一條生產流水線到20世紀60年代,由于美國汽車工業(yè)需要進行大規(guī)模的技術改造和設備更新,1968年美國通用汽車公司(GM)提出使用新一代控制器的設想,從用戶的角度考慮,該公司對新一代控制器提了10點要求,為各大公司提供了明確的開發(fā)目標——PLC控制,這兩次工業(yè)技術革命被譽為工業(yè)1.0(機械制造時代)、2.0(電氣化與自動化時代)版。這兩次工業(yè)革命均是由企業(yè)家發(fā)起的,源動力來自市場變革的需要。
而工業(yè)3.0(電子信息化時代),我國在技術上走得并不晚,如果關心制造業(yè)技術發(fā)展的中老年工程師應該知道,1994年11月14日(20年前)美國制造工程師學會(SEM)將該年度“大學領先獎”(University LEAD Award)和“工業(yè)領先獎”(該獎被譽為“制造業(yè)的諾貝爾獎”)授予了坐落在清華大學的國家CIMS(Computer Integrated Manufacturing SYSTEM)中心和北京第一機床廠(見圖2)。這個集自動化、信息化于一體的CIMS車間,就建在北京第一機床廠大北窯的中小件車間。另外,20世紀80年代末,長春55所CIMS生產線、北京機床研究所柔性線,均在技術上與國際水平同步。這三條CMIS線筆者都去過,特別是55所的CMIS線,筆者維修過其中的數控設備。但是由于這三個項目“國”字背景濃厚,從投資到項目實施均不是市場行為,因此北京第一機床廠那條獲獎的CIMS生產線隨著北一的搬遷完成了其使命,北京機床研究所的柔性線也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停止運行。CIMS始終未能在我國制造業(yè)全面推開。
圖2 清華大學教授吳澄接受SME頒發(fā)的University LEAD Award
下面講兩個正能量的案例。第一個是服裝行業(yè)的案例:在我們不經意的行業(yè)和企業(yè),雖然沒有大張旗鼓地宣傳,但是在工業(yè)4.0方面卻邁開了可喜的步子。2015年中旬和紡機協會的工作人員出差,得知我國青島紅領集團初步實現了工業(yè)4.0的理念,從客戶海外量身(三維激光掃描、手機APP影像)形成數字化關鍵尺寸數據,ERP實現遠程下單,實現了研發(fā)設計程序化、自動化和市場化的初步智能體系,系統(tǒng)結構采用計算機系統(tǒng)建模、智能匹配,可滿足99.9%消費者個性化需求。數字化3D模式,全程數據驅動,來自全球的所有信息、指令、語言及流程等通過智能體系轉換成計算機語言。一組客戶數據驅動所有的定制、服務全過程,無須人工轉換、紙制傳遞、數據完全打通和實時共享傳輸。而青島紅領集團的企業(yè)背景是一家1995年成立的民營企業(yè),由于市場競爭激烈,另辟蹊徑,搞起了互聯網+模式,可以實現西服個性化訂制,7天全球交貨,其智能化生產模式接近了工業(yè)4.0。
另一個案例是我們的客戶:西安瑞基,也是一家民營企業(yè),在溫州有多年的液壓閥類精密件制造經驗,看好智能制造這條路,2010年就開始在西安投資,準備機器人關節(jié)減速器關鍵部件的研發(fā)、生產(見圖3)。老板先后多次去美國、歐洲考察,投資數百萬元,看設備、學工藝,購置了一定量的高精度磨床?,F在該企業(yè)基本完成了機器人關節(jié)RV減速機的生產工藝研發(fā),特別是擺線齒輪和針齒的工藝研發(fā),2015年已經有客戶意向訂貨,預計在2016年將可小批量生產,產品精度、表面粗糙度達到了日本“帝人”的產品水準。
圖 3
綜上所述,回顧我們工業(yè)3.0的CIMS,以及近幾年我們制造業(yè)、特別是制造裝備產業(yè)走過的路,我們是否對工業(yè)4.0和《中國制造2025》的內涵應該有更深層次的理解和期待?!吨袊圃?025》不是有了互聯網+和ERP就可以實現智能制造,我們更期望在實現《中國制造2025》的過程中,看到我們制造業(yè)對質量意識的提升、對客戶滿意度的提升。所謂智能制造的核心就是為了滿足客戶的個性化需求,不惜投入大量資金,建立數字化、智能化生產鏈,最終的驅動力還是客戶、市場。
最后具體到我們的工作中,不但要追捧技術路線的高大上,跟蹤新的發(fā)展動態(tài),更要注重眼前的工作細節(jié),腳踏實地地做事。當我們認真地做好每一顆螺釘、每一個軸承,編寫好每一段控制程序,當我們的高鐵全部使用自己生產的軸承,當我們的大飛機用上自己生產的導航、控制盤和發(fā)動機時,我們才真正走進了工業(yè)4.0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