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偉
(西藏民族學院 陜西 咸陽 712082)
在中華歷史演化過程中,西南地域和西南文化被納入中原王朝體系是同步進行的,漢承秦制對該區(qū)域進行再次開拓和經營,因此形成的區(qū)域文化制度體系,成為了歷代王朝對其進行經略的可靠基石。
1.西南地區(qū)對漢朝建立的貢獻
在秦朝進行大一統過程中,不僅僅局限于武力因素活躍于其中,而且伴隨著向巴蜀地區(qū)的歷史性移民,移民成分層次不齊,有罪之臣,普通百姓,富商大賈等皆在其中。然而對于該區(qū)域而言,這些不速之客的到來,卻對此地區(qū)的發(fā)展做出了重要貢獻,并且將“化內”性嫁接式的引入了地方民族的融合過程。正是基于此狀況,漢朝欲想在此實現有力的政治經略便擁有了深厚的基礎,或者一定意義上可以說,漢朝江山因巴蜀而得以圖天下。秦末戰(zhàn)爭中,鑒于項劉勢力對比懸殊,漢高祖劉邦因勢力較弱屈尊被封漢王,項劉矛盾瞬間得以爆發(fā)并呈現蔓延之勢。劉邦因不服,欲與項羽決戰(zhàn)而定奪天下,大臣蕭何舉良策而勸言到:“臣愿大王王漢中,養(yǎng)其民以致賢人,收用巴蜀,還定三秦,天下可圖?!睗h王劉邦善于納諫,遂率軍入關中,與當地百姓約法三章。依史載內容可知,巴蜀地區(qū)在劉邦平定天下的過程中充當了極為重要的角色,功不可沒。“漢高帝滅秦,為漢王,王巴、蜀……帝將討關東,賨民皆思歸。帝嘉其功而難傷其意,遂聽還巴?!薄昂我载┫嗔羰瞻褪?,填撫諭告,使給軍食?!薄爸T侯之兵四面而至,蜀漢之粟方船而下?!鄙鲜鍪妨细攀龅氖?,在劉邦進行平定中原的過程中,巴蜀之地無論是從人力還是物力上都給予了很大的幫助,可以理解為巴蜀之地成為了其重要的戰(zhàn)略物資基地,發(fā)揮了“戰(zhàn)爭大后方”的積極作用。
2.漢朝的開疆擴土和初步管理
平定中原,漢朝建立之后,中央政府推行了休養(yǎng)生息之策,蓄養(yǎng)民生國力,以圖增強綜合國力。漢武帝在位時期,漢朝已經基本上實現了兵強馬壯的國家宏偉藍圖,“一展雄心,開疆拓土”成為了漢武帝的畢生使命?;谶@樣宏偉的社稷構想,西南夷問題也必是其不可或缺的構建部分?!敖ㄔ辏ü?35年),大行王恢擊東越,東岳殺王郢以報……南越以財物役屬夜郎,西至同師,然亦不能臣使也’,蜀人司馬相如亦言西夷邛、筰可置郡。使相如以郎中將往喻,皆如南夷,為置一都尉,十余縣,屬蜀?!睋妨峡芍?,漢朝時期,東越、南越、夜郎之間的部落聯盟,一方面,從本質上并不想輕易放棄自己的地方統治權,但是有基于物質欲望的引誘和漢朝武裝力量的震懾,不得不表現出愿意臣服、委曲求全之態(tài);另一方面,反應出的是其部落本身僥幸心理的存在,認為即使區(qū)域狀態(tài)上他們的臣服,但是由于中央王朝與西南西域的實際距離,不可能一直將其致力于全面有力的監(jiān)控之下,可以視其為“換湯不換藥之舉”。正是基于這樣的大歷史背景之下,西南區(qū)域便成為了郡縣制醞釀、產生、并且延續(xù)的沃土。
國家和人同性相出,同樣會受到物質欲望的驅使,何況是“君權神授”的催化。張騫出使大夏后,漢武帝基于強烈的物質欲望,于是派使者前往西南地區(qū)探尋消息?!疤熳幽肆钔跞挥?、柏始昌、呂越人等,使間出西夷西,指求身毒道。至滇,滇王嘗羌乃留,為求道西十余輩。歲余,皆閉昆明,莫能通身毒國?!睋妨巷@示,在整個西南行程之中,因被昆明族人所阻攔,未達到通往印度的目標。但是這也為后來漢武帝再次開拓西南夷奠定了基礎。“誅且蘭,邛君,并殺筰候,冉駹皆振恐,諸臣置吏。乃以邛都為越嶲郡,筰都為沈犁郡,冉駹為汶山郡,廣漢西白馬為武都郡?!鄙鲜鍪妨嫌浭隽藵h朝在西南地區(qū)進行開疆擴土,設置郡縣的過程。而“開拓”一詞詞性也無水到渠成之意,必然會有不肯降服因素的存在,滇國因自視勢力強大,便充當了如此角色,漢朝不得不對其實行武力征服“發(fā)巴蜀兵擊滅勞浸、靡莫、以兵臨滇……于是以為益州郡,賜滇王王印,復長其民?!边@樣漢朝一度將滇國收復,建立了益州郡,擴展了漢朝的疆域和政治統治。
因先前打通印度要道未果,遂漢廷再次“遣使柏始昌、呂越人等歲十余歲,出此初郡抵大夏……衛(wèi)廣等往擊昆明之遮漢使者,斬首虜數萬人而去。其后遣使,昆明復為寇,竟莫能得通?!彪m然此次武力征服,在一定程度上有所進展,但是仍然未能打通通往印度的道路,并且昆明族再次成為了阻礙因素。但是進行的戰(zhàn)爭征服必然也會有一定量上的收獲,漢王朝的勢利伴隨著它的武力擴張一直延伸到滇西地區(qū),因此該地區(qū)出現了“嶲唐(今云龍西部至保山縣北部)、不韋(今保山)、比蘇(今瀘水、云龍連接地帶)、邪龍(今巍山、南澗、漾濞)、云南(今祥云)、葉榆(今大理、洱源)等六縣,屬益州郡”。正如這般,雖未能實現預期的戰(zhàn)略目標,卻進一步開拓了自己的行政勢利范圍,擴大了漢朝版圖,為后世在該區(qū)域施行有力統治增添了政治資本。
自此之后,漢朝對于西南地區(qū)的行政治理,再無能夠堪比上述性質的重大歷史活動。
漢王朝是以農業(yè)文明為基礎的封建國家,國家的經濟基礎和國家性質決定了其國家政策的傾向性,也必然是漢化封建性質的。因此決定了無論是漢王朝對其他地區(qū)開闊疆土還是實行統治,首要因素和條件也必然是能否適合農業(yè)生產力的發(fā)展或能夠將農耕文化植入該區(qū)域。
通過戰(zhàn)爭和誘降,西南地區(qū)已經納入了漢王朝的中原王朝體系之中,那下一步必然是如何將該區(qū)域進行有效經略。西南地區(qū)無論是從地域調教還是民族成分而言,與中原王朝肯定是大相徑庭的。在西南地區(qū),不僅僅存在著農業(yè)文明,而且還有游牧文明與之相伴。從社會發(fā)展情況來看,層級分化嚴重,發(fā)展程度更是極不平衡,總體基本上仍然處于部落社會狀態(tài)。雖然在秦朝時期,中央政權便在西南地區(qū)就開始推行郡縣制,但是想要真正將這一套行政體系,完全推行到西南地區(qū)每個角落,是履步維艱的。因鑒于此,漢王朝在總結前朝對該區(qū)域實行統治經驗的基礎上,因地制宜,因俗而置地推行了郡縣制和羈縻制并行的措施。
“羈,馬絡頭也。縻,牛疆也。《漢書儀》‘馬云羈,牛云縻。’言制四夷如牛馬之受羈縻也。”該體制本質上就是,在推行國家郡縣制度的基礎上,因俗而異,將“部落”也納入了基層單位的體系之中。在基本保持原有的社會組織制度不變的情況下,進行以夷治夷。漢朝對西南地區(qū)推行制度革新的同時,在地方官員任免上,依據各部落首領勢利的大小對其進行分封,讓其據守一定的地方,自然也有相當部分的朝廷官員也隨之下放。如若遇上重大事項,則漢族官員通過依仗朝廷權威來對土著王侯進行節(jié)制與調動,來進行行政處理和實行基本統治。
漢朝通過前期的開疆擴土,以及一些政治制度的推行,必然會產生一些或多或少的重要影響?!耙嬷荽淌妨簢燧o,好立功名,慷慨有大略。在州數歲,宣示漢德,威懷遠夷……舉種奉供,稱為臣仆?!鄙鲜鍪妨?,講述的就是漢朝在西南地區(qū)推行漢化政策取得的直接成果,也是在政治經略西南地區(qū)方面產生重要影響的有力證明。
西南地區(qū)和民族在存在的最初狀態(tài)時,其本不屬于秦朝和漢朝的管轄范圍。當中原王朝以武力威逼或利誘方式進入該地區(qū)后,其實已經伴隨著意識形態(tài)的不斷碰撞,矛盾的累積量開始激增。在政局基本穩(wěn)定后,漢朝對該地區(qū)的長期政治經略,將兩種社會組織制度進行再次柔和,兩種不同的制度必然會不相適應,在本質上表現為兩種社會文明的對抗,形式上則表現為土著民族對中原王朝經略途中的激烈反抗。
“孝昭始元元年(公元前86年),益州廉頭、姑繒民反,殺長吏。牂柯、談指、同并等二十四邑,凡三萬余人皆反……明年,復遣軍正王平與大鴻臚田廣明等并進……上曰:‘鉤町侯亡波率其邑君長人民擊反者,斬首捕虜有功,其立亡波為句町王。大鴻臚廣明賜爵關內侯,食邑三百戶?!鄙鲜鍪妨现v述在漢初,益州等邑民反,多次平反未果,最終以大鴻臚田廣明借助鉤町侯的勢力,才得以將整個益州的土著族民反抗鎮(zhèn)壓住。漢朝為震懾該區(qū)域,因此封鉤町侯為鉤町王,田廣明為關內侯,對其功績予以表彰。但是從側面透析出,如此重要的封賞有力說明了此次土著民族反叛的厲害程度和鎮(zhèn)壓其叛亂的不易程度,以及制度對抗的不斷加劇。
“至成帝河平中(公元前28至前25),夜郎王興與鉤町王禹、漏臥侯俞更舉兵相功……及至牂牁,諭告夜郎王興,興不從,立請誅之……鉤町王禹、漏臥侯俞震恐,入粟千斛,牛羊勞吏士……蠻夷共斬翁指,持首出降。立已平定西夷,征詣京師。”從上述史料顯示,我們雖然可知最終結果以漢朝勝利而告終,但是也反映出了不僅在漢初西南西區(qū)設郡的形式繁雜,而且難以控制和極難管理。不時的會出現各種土著民族或是土著上層對中央王朝統治的反抗。究其本質而言,漢初設郡,派遣漢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是形同虛設的,在當地根本無法全面的進行有效管理,以及對中央政策的全面貫徹,這也就成為了兩種制度之間不相融合的一種特殊表現形式。但是透過現象看本質,這樣地方性的民族沖突和戰(zhàn)爭,實質上帶來的是民族之間的大融合以及漢化過程的加速,是一種走向“化內”的急速式。最終,中原王朝權威必然會在該區(qū)域內建立自己的有效機制或社會秩序,對其實行版圖或行政上的強力控制,上述表現只是民族歷史進程中不可逾越的部分而已。
“三邊蠻夷愁擾盡反,復殺益州大尹程隆。莽遣平蠻將軍馮茂發(fā)巴、蜀、犍為吏士,賦斂取足于民,以擊益州……始至,頗斬首數千,其后軍糧前后不相及,士卒饑疫,三歲余死者數萬。而粵嶲蠻夷任貴亦殺太守枚根。自立為邛谷王?!鄙鲜鍪妨戏从吵?,在西漢末年,國力衰退,民生凋敝,王莽伺機篡位,預想更改漢制,在西南夷地區(qū)革新政治,開始實行所謂的大民族主義政策,但是復雜的社會狀況卻一度激起了以“貶鉤町王為侯”為導火線的民族戰(zhàn)爭。從那開始一直到新朝滅亡,此段時期內該區(qū)域的民族反抗就一直沒有停止過,這無疑是制度和文化沖突驟變的表現。
“建武十八年(公元42年),夷渠帥棟蠶與姑復、楪榆、弄棟、連然、滇池、建憐、昆明諸種反叛。殺長吏……明年正月,追至不韋,斬棟蠶帥,凡首虜七千余人,得生口五千七百人,馬三千匹,牛羊三萬余頭,諸夷悉平?!贝舜螢闁|漢時期,以夷渠帥棟蠶為首,聯合其他諸族進行的大規(guī)模反抗活動,規(guī)模之大,程度之深都不輸于歷次對抗。這樣的反叛活動在漢朝歷史上并不稀奇,最終結果都以中原王朝的勝利而結束,這也就說明了在華夏土地上多民族統一之式勢不可擋。事實如此,這樣的民族沖突在本質上促進了民族融合,對于整個歷史進程而言也是不可或缺的階段。
綜上所述,西南地區(qū)在這場統一潮流中首當其沖,漢朝在秦朝的基礎上,又開始以武力手段對其征服,并且因俗而治在西南區(qū)域實行郡縣制和羈縻制度并行的經略措施。然而在進行有效治理過程的伊始,則有各種大小規(guī)模的地區(qū)民族沖突伴隨而生。在因制度差異而產生的民族沖突和戰(zhàn)爭中,民族融合卻在潛移默化地進行著,成為譜寫多民族統一國家進程歷史的重要一筆,也同時為中華民族大實體的形成,以及中華文明的多樣性增添了有效的元素和色彩。
[1]《漢書》中華書局標點本[M].北京:中華書局,1962.
[2]《華陽國志》載劉琳校注《華陽國志校注》[M].四川:巴蜀書社,1984.
[3]《資治通鑒》中華書局胡注本[M].北京:中華書局,1956.
[4]《史記》中華書局標點本[M].北京:中華書局,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