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賞讀

張英華

一自胡塵入漢關②，十年伊洛路漫漫③。

青墩溪畔龍鐘客，獨立東風看牡丹。

◤注釋

①陳與義（1090～1138），南宋洛陽人。

②一自：自從。胡塵：指金兵。入漢關：指入侵中原。

③伊洛：洛陽別名。

◤簡析

這首詩寫于紹興六年（1136年），當時作者居住在青墩（今浙江桐鄉(xiāng)縣北），距靖康二年（1127年）金兵攻陷汴京正好10年。

作為詠物詩，這首七絕的開頭兩句竟然無一字提及牡丹。入筆，詩人貌似平靜地告訴我們，從“胡塵入漢關”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10年了。10年來，“我”還未能返鄉(xiāng)，通往洛陽的路竟然是如此漫長！

此時詩人已經(jīng)用去了一半筆墨，卻還沒有提到牡丹。且看第三句吧，詩人依然沉得住氣，將一個“青墩溪畔”的“龍鐘客”形象推到了鏡頭前?！褒堢姟庇卸鄠€意項——有身體衰老，行動不靈便之意；有潦倒之意；有流淚之意。寫此詩時，詩人不到50歲，竟也身心俱疲了嗎？他擔任南宋朝廷重臣，有收復淪喪山河之志，卻不能達成心愿，失意之感由此而來嗎？

他在這溪畔所為何事？——獨立東風看牡丹！“牡丹”這一意象終于在詩歌最后一句壓軸出場。

“牡丹”二字在漢語語境中絕對算得上一個語碼，其所引起的聯(lián)想首先就是洛陽。北宋歐陽修的名句“洛陽地脈花最重，牡丹尤為天下奇”天下人皆知。而洛陽，那正是詩人的故鄉(xiāng)??！美麗可愛的故鄉(xiāng)啊！可是洛陽，早已淪為金國的領地，而且如今還在胡人的占領之下。什么時候才能驅(qū)除“胡塵”，回到日思夜想的家鄉(xiāng)？

多少思念！多少憤恨！多少無奈！多少期待！……這看似平淡的詩句中含蘊多少復雜的情感啊。

豈止如此，一個“看”字，又融入了多少辛酸？面對青墩溪畔的牡丹花開，本應好好賞花，卻無心欣賞，卻“感時”“濺淚”，種種思緒一時涌上心頭。于是，你便明白，原來，詩人一直在“看”牡丹，并因此勾起了對“胡塵入漢關”的回憶，對“伊洛路漫漫”的喟嘆……

原來，詩的前兩句均是看牡丹時所憶所思！原來，詩歌句句皆與牡丹有關！多么沉郁的詩句！多么深厚的情感！你，被打動了嗎？

◤名句欣賞

“獨立東風看牡丹”中的“看”能換為“賞”嗎？為什么？請結合全詩簡要分析。

這句詩中的“看”不能換為“賞”。因為就全詩來看，詩人看到牡丹觸發(fā)了他思念淪陷的盛產(chǎn)牡丹的伊洛家鄉(xiāng)的情感，勾起的是他痛苦的回憶與憂時傷世的情懷，此時，他必無“賞”牡丹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