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的陽光

文/黃自宏

高原的陽光

文/黃自宏

曾幾何時，陳曉陽心中就有個夢想，希望自己能像西藏高原的陽光一樣，把光和熱盡情揮灑在美麗樸實的大地上。

從拉薩河邊沐浴出水、咸鴨蛋黃般誘人的橘紅色晶瑩剔透的冬陽，灑下亮堂堂暖融融頗有些慵懶曖昧的陽光，讓其盡情流淌跳躍在營區(qū)道路兩旁樹梢金黃的樹葉上，折射出朦朧空靈七色的光圈，映著如洗的碧空中幾縷白孔雀翎毛般輕盈遼遠的流云，伴著偶爾盤旋的幾只蒼鷹，對面連隊樓頂?shù)谋”〉乃獌鲈陉柟鈵蹞嵯律鹧U裊的白霧，天然去雕飾，頓時構成了一幅純樸雋永油畫般的畫面。

曉陽至今依然清晰記得，2011年冬天入伍到西藏時，也是在這般純樸唯美的畫面中，同一群戴著紅花的新戰(zhàn)友，踩著一片光鮮彩霞和一道細碎的陽光，雄赳赳氣昂昂走進單位營區(qū)的，不過，當時的背景畫面的時間定格在傍晚，身后是一枚溫潤欲滴的夕陽。

早操結束，剛擦完窗戶，衣領掛著兩道“拐拐”的曉陽，一雙栗色的眼睛直勾勾瞅著窗外，他也不記得自己究竟從何時開始驚詫并習慣于每天虔誠凝神這片炫目美景的。是的，在西藏任何一個地方，隨眼望去，都是這般如夢如幻的畫面——即便在美術專業(yè)的曉陽如此挑剔和唯美的眼中。

拉薩，向來被稱作“日光城”。在這座海拔3700米的城市，每年仲秋到翌年仲春，倘若是哪天不巧陽光稀疏云層偏厚，雖然室外大氣溫度絕對值僅比晴天時低兩三度——在高原，即便在同一秒，在陽光下與陰暗處、有風與沒風的地方，絕對是四種截然不同溫度——但地面和體表感覺的溫差竟達10℃以上。滄海桑田，多年來稀薄的大氣，使得高原上的陽光和紫外線輻射異常生猛熱烈，不過也正是由于這般的生猛熱烈，才給高海拔的蒼茫雪域高原平添了一絲難得的溫暖和不容忽視的生氣——尤其是在冬天，當內地北方頻受冰凍低溫之苦、南方終日陰冷潮濕時，藏區(qū)大部分地區(qū)白天還可以愜意地盡享陽光。因此，在西藏這片土地上，多年以來，一直總流傳著各種版本關于太陽的圖騰膜拜和民間傳說。

午后，捧著剛收回的衣服，嗅著上面殘留一縷陽光的溫暖芬芳和一絲洗衣粉的檸檬香甜味，曉陽感覺特別愜意。自己名字里也有個“陽”，這是當年飽讀詩書的爺爺取的，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爺爺并沒有用“曦”“昕”“旭”之類的雅詞，偏偏用了個有些俗氣的“陽”字；加之自己姓陳，幾次竟被那個愛看《紅樓夢》的新訓排長叫做“陳曉旭”（注：1987版電視劇《紅樓夢》林黛玉扮演者），被同年兵戰(zhàn)友叫做“小羊羔”或“喜羊羊”。曉陽曉陽，曉陽不斷念叨著自己的名字——拂曉的朝陽，是否也沾染了一點高原陽光的大氣貴氣與喜氣，抑或是這高原流淌千年的陽光為自己一度迷惘混沌飄搖的青春道路上指引了一線光明？

曉陽第一次同高原的陽光結緣，其實并非2011年底入伍時，而是在當年的4月。當時還在上海某公司就職的他，從上海出發(fā)，歷時一個多月，途經(jīng)江蘇、安徽、湖北、重慶、四川，冒著5月雪、泥石流和暴風雨穿越了川藏公路，感受了山花爛漫、雪山草原和雙彩虹的壯美，一路還結識了不少同齡和跨齡的“驢友”，風餐露宿、日夜兼程地“窮游”，到達拉薩時，一張白皙了20來年的江蘇小臉釀成了“高原紅”，如期如愿修煉成一名標準的“高原圣騎士”。在西藏境內，大部分時候，陽光都與大地熱吻著，金水般的陽光漾得人眼睜不開。曉陽用相機和心靈細心記錄著每份感動，無時無刻不感受著殘垣斷墻上依稀彌散著烽火硝煙、浮光掠影的刀劍如夢和沒落土蕃王朝日漸遠去的模糊背影。蒼穹中盤旋飛舞的雄鷹和草原上呼嘯馳騁的駿馬，仿佛都向他盡情訴說著這個高原的傳奇和這個傳奇的高原。除了沿途明艷野性原生態(tài)的壯美風光，一路上隨處可見藏區(qū)部隊官兵的執(zhí)著、熱情、純樸、積極與堅守，也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在游覽令人魂牽夢縈的布達拉宮時，曉陽認識了一位同齡的藏族男孩，單名叫做尼瑪，在漢語里面，就是“太陽”的意思。曉陽打趣地問尼瑪：如果真是太陽，那你能給我多少光和熱呢？尼瑪笑道，他自己也不清楚；不過，他一定會把第一縷陽光就給出！

轉眼到了年底，曉陽參軍入伍，很巧的是，時隔半年多，他又回到了曾令自己魂牽夢縈的地方——西藏。從貢嘎機場一下飛機，沐浴著那縷熟悉的陽光，仰望一望無際瓦藍瓦藍的天空，像藍寶石一樣清澈透明，沒有絲毫雜質。曉陽突然讀懂了朝圣路上風塵仆仆信徒們三步一叩首的虔誠與執(zhí)著，其實他們同自己一樣，無非也是一種精神的向往和靈魂的皈依，自己仿佛是被高原的陽光喚回來的，他也更有種想要親吻腳下土地的沖動！當軍車車輪沿著新落成的機場高速公路，緩緩碾著夕陽下滾滾紅塵中的熟悉土地，高原明媚清涼的陽光從大篷車廂縫隙一點點滲入，溫柔地親吻著他的額頭和鼻梁，令他頓生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心底漾起一種充實和快樂。太陽漸漸西沉，天地間帶狀的藏青色山脈，像一條臥伏的巨蟒，將咸鴨蛋黃般的火球向下吸，向下吞。那天，曉陽如愿成為了拉薩某部一名戰(zhàn)士。

在線條加方塊、哨音伴口令的綠色方陣中，與之前的校園和職場生涯還是有所不同，可曉陽總感到一種前所未有莫名的充實與愉悅，自己的熱情和新鮮感就像高原的陽光一般源

源不斷；而且每逢連隊出板報或者營區(qū)節(jié)慶布置，當年在大學學的專業(yè)總能派上用場。高原的日子，總這么隨著日歷漸漸翻過，伴著靜靜的拉薩河水歡快流淌，在300多個日夜輪回、日升日落中，曉陽和戰(zhàn)友們一次次比朝陽更早、比夕陽更晚奔走在營區(qū)的大道上，也細細品味著世俗滾滾紅塵中真實的點點滴滴。眼看又一茬新戰(zhàn)友帶著青春夢想來到軍營，而自己也如期成為一名老兵。

望著這群朝氣蓬勃的新戰(zhàn)友，曉陽不禁感慨萬分。雖然多年以來早已沒有趴在灑滿陽光的窗臺寫日記的習慣了，但這一年軍營生活的點點滴滴總是歷歷在目：曉陽總能清晰記得第一次緊急集合背包帶松了，摟著被子跑了3公里的狼狽；也總忘不了在新兵營過集體生日的感動和溫馨；總記得在初春的營區(qū)看到第一片新綠嫩芽的興奮和雀躍；也總忘不了第一次在忙碌繁瑣的兵種專業(yè)訓練場，思維卡殼手忙腳亂的尷尬……有時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崗臺上的曉陽握著鋼槍，抬頭仰望高原繁星點點的孔雀藍夜空，細細品味和靜靜感悟著軍營的每一次不一樣的成長和收獲，望著東邊那片與城市燈火漸行漸遠連成一片的依稀丁點魚肚白，他總堅定而樂觀地默默告訴自己說：任何一個地方，只要陽光能照到的地方，就有歡笑、成長和希望——畢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于是，他更加珍惜軍營生活中每一次磨礪和鍛煉，也讓自己的心情更加陽光燦爛。功夫不負有心人，如今，在一年時間不懈的努力后，曉陽終于成為了連隊的訓練標兵，還得了嘉獎和優(yōu)秀士兵。

連隊門口的陽光暖暖照著草坪里那棵單薄卻倔強的格?；?，曉陽不禁有些感觸，他也希望自己像格?；ㄒ粯幽芨嘞硎芨咴柟獾挠H吻、撫摸和祝福。連隊干部和戰(zhàn)友都勸曉陽留隊，曉陽淡淡笑而不語。2013年夏天，曉陽參加了全國高考，并以西藏自治區(qū)總分前十的成績考入了西藏大學——他希望成為一名教師，在西藏支教幾年。之前他看過熱門電視劇《我們無處安放的青春》，里面幾個支邊支教的熱血青年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曉陽喜歡這里陽光普照下的山山水水、村村寨寨、漫山遍野的牛羊馬匹、煙霧裊裊的尼瑪堆和隨風飄舞的經(jīng)幡，還有藏族孩子那羞赧純潔的笑容……是的，就像高原無私的陽光一樣，也正如布達拉宮前尼瑪所言，生活在這個紛繁多彩的世界上，我們的能力都是有限的，但無論自己有多少光熱，只要真心實意把自己的光熱及時無私奉獻給別人，那無論予己還是予人，都不失為一種美差和快意。

是的，一直以來，陳曉陽心中都有這么一個夢想：希望自己能像這西藏高原的陽光一樣，把光和熱盡情揮灑在這片美麗樸實的大地上……★

責任編輯：邢玉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