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王大偉是在電視上,因為經常看他做的法制節(jié)目。在節(jié)目中,他將普法教育編成歌謠警語。比如:“男人只帶一百元,不帶今天不用錢。可憐多少英雄漢,敗在露富這一關。”“一人在家放暑假,生人敲門不應答。問路送奶查電表,決不開門我當家?!钡鹊??!傲私狻蓖醮髠?,是通過他的博客和微博,因為是他的“粉絲”,所以關注他的博客微博動態(tài)。久而久之,便產生了想要采訪他的念頭。但他太忙了,一直沒約上。直到最近,才與他聯(lián)系好采訪的時間。
在采訪他的前一天,他還錄制了七場節(jié)目。采訪當天上午,他不但做了一期現(xiàn)場直播節(jié)目,還接受了一個訪談,直到下午兩點結束才吃午飯。在3點半后,他接受了我的專訪。
面前的王大偉與電視上他的一模一樣,他的神情顯得有些疲憊,但談起他的過往經歷時,便忘記了疲勞,偶爾會發(fā)出爽朗的笑聲。他的笑容非常容易感染人,也許曾經的過往都是這樣笑對的!正如他所講:我沒有所謂的童年,我童年的課堂在醫(yī)院,我的出生是上帝的一個錯誤,痛時在心底就唱歌,但我——有我的夢想!
我的出生是上帝的一個錯誤
“我從小患嚴重的心臟病與其他疾病,從小事事不如人。小時候常羨慕殘疾人,認為他們雖然殘疾,但沒有生命危險。”王大偉開門見山地說,小時候因為得了嚴重的病,身體弱,又沒有“謀生的本領”,就成了這個樣子:不說話、不會交往、困在家中只知道讀書。
他還打趣道:一棵小草被壓在石頭下,從石縫中發(fā)出一支芽,被牛羊吃了,再發(fā)芽,這就是生命。風呼叫著,云高高地卷曲,全身發(fā)冷,這本來只是童年的感受。今天才知道這竟是一生的縮影。
“直到我上了電視,看電視中的自己,發(fā)現(xiàn)并不丑。”王大偉說,小時候一出生,母親就說我長得丑,說多了,我也覺得自己丑,從來沒有人說過我漂亮。我小時候有鼻炎,所以可能會長得像鼻涕蟲那種樣子。削鉛筆時,可能會削一下,吸一下鼻涕…… 這個“丑”給我?guī)砹藝乐氐淖员靶睦?,所以我甚至不愛笑,只要一笑,就顯得很丑。
1957年5月4日,王大偉出生在山東省濟南市文化東路山東醫(yī)學院省立二院。母親生下王大偉不久,回到了山東醫(yī)學院上課。一天,正在上課的母親聽到教室外有人喊她,便走出教室。一個同學說:“你兒子出事了,快去吧,在大門口?!?/p>
母親見外祖母抱著三個月大的王大偉,失神地站著,一把搶了過來。而王大偉臉紫唇青、高燒抽風,已昏死過去。她見此情節(jié),抱著王大偉向醫(yī)院門診室跑去,上臺階時一腳踩空,母子倆一起,摔下樓梯…… 然而,一聲凄涼的哭聲,王大偉又一次活過來了!
在醫(yī)院檢查時,結果又一次讓人吃驚,“這孩子的心臟是圓的!”
王大偉說,醫(yī)生管這個叫:先天性心臟病——二尖瓣缺損。由于這顆圓形的心,醫(yī)生宣布了我終生殘廢。父母則認為我是保不住了,所以萌發(fā)了生我弟弟的想法。
長大后,王大偉曾打電話問他母親,關于他出生的事,他母親說:“你的出生是上帝的一個錯誤?!?/p>
醫(yī)院成了我的“課堂”
在王大偉六個月的時候,母親帶著他回到了北京。母親是調干到了軍事醫(yī)學科學院,當了一名軍醫(yī),也是我國首批宇航員的醫(yī)生。而父親是軍事醫(yī)學科學院的醫(yī)生。在王大偉三歲時,父親被公派去蘇聯(lián)基洛夫軍事學院學習。體弱多病的王大偉只能靠母親照顧。從此,醫(yī)院成了王大偉常常光顧的地方。
“上幾節(jié)臺階也要氣喘,嘴唇青紫,所以母親把我送進了301醫(yī)院?!蓖醮髠フf,其實,我對醫(yī)院很熟悉,遠比對幼兒園的感覺要好得多。我從三歲開始,曾多次從幼兒園逃跑,卻沒有一次從醫(yī)院逃走。
那天晚上,母親去醫(yī)院看王大偉。王大偉伸出自己瘦小的胳膊對母親說:“媽媽,醫(yī)生叔叔把我胳膊上的毛都刮干凈了,明天要給我插管手術?!?/p>
母親果斷地中止了插管術,保全了王大偉的生命。因為遠在圣彼得堡的父親獲知這一消息,用快信叫停手術,信中有這樣一句話:“死生由命,富貴在天,看這孩子的命吧!”
在王大偉六歲時,弟弟降生了。王大偉被母親送回山東老家讓姥姥照看。在姥姥家呆了一年后,王大偉被父母接到身邊開始上小學。
“其實,從六歲到十四歲,我七進七出醫(yī)院?!蓖醮髠フf,我的童年最熟悉的地方是醫(yī)院,刺鼻的來蘇水的氣味是我全部的記憶。疾病讓我恐懼,醫(yī)院讓我知道了死亡。七歲時,有一次病得快要死了,醫(yī)院把ATP、人血蛋白等當時最貴重的藥都用上了,才把我從死神的手中奪了回來。
“我的英語是在醫(yī)院學的。”王大偉說,醫(yī)院里有一個瘦瘦的大眼睛叔叔每天給我上課,教材是軍事醫(yī)學科學院編的成人教材,正值文革,第一課是:Long life Chairman Mao!毛主席萬歲!同時,醫(yī)院讓我懂得了友誼,同時也讓我懂得凡事靠自己。有一次,我生病住院期間,一個小戰(zhàn)士,進來時全身是黃疸,不能下床,我可高興了,可以為他倒尿壺,這在文革年代是學雷鋒的具體體現(xiàn);還有一次,我獨自一人去解放軍301醫(yī)院割扁桃腺。女醫(yī)生是劉伯承元帥的女兒。我坐在椅子上,頭上被布罩上,只露著張開的嘴。先是往嗓子里打麻藥,接著一刀一刀地割。每割一刀,我數(shù)一個數(shù),大概數(shù)到200下,實在數(shù)不下去,太痛了,在心里唱起了那首南斯拉夫電影《橋》中的插曲《啊,朋友,再見》。
手術做完了,王大偉是一把鼻涕一把淚。身體的疾病對成長中的他來講,是一種折磨,也是一種考驗。他恐懼疾病,但不得不面對它。正如王大偉講,我沒有所謂的童年,我的童年基本上是在醫(yī)院度過的。整個小學初中期間,我基本上沒怎么到學校上過課,而我所學的知識都是在醫(yī)院獲得的。
小學期間,王大偉背了不少名著:《黃帝內經》、《名賢集》、《孫子兵法》。中學他上的是十一學校,但因正逢“文革”時期,所以沒上什么課,全靠自學。對他最有影響的書是《安徒生童話》、《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三部曲”、《誰是最可愛的人》、《可愛的中國》、《放歌集》等。
弱者沒有失敗的權利
“弱者最大的悲哀,是不承認自己是弱者?!蓖醮髠フf,如果你認識到自己是個弱者,你就應該感到慶幸,因為上天會給弱者更多的生存機會;因為弱者會有超乎常人的生存欲望;因為弱者常常是置于死地而后生!
王大偉說,在七十年代,對于中國的青年人而言,最好的出路是當兵與當上工農兵大學生。那個時代,穿一身國防綠軍裝的小伙最光榮;穿一身國防綠軍裝的姑娘最美麗。
王大偉看著周圍的朋友一個個當兵走了,他也想當兵去。于是在一個夏天的傍晚,他找到了軍事醫(yī)學科學院的一個領導,說:“叔叔,您能讓我去當兵嗎?”對方說:“行啊,廣州軍區(qū)要會打籃球的,有多少要多少?!蓖醮髠ヌ煺娴貑枺骸罢娴膯幔俊薄罢娴?,明天早上就坐火車走,回家與父母商量一下吧?!?/p>
王大偉回憶說,我當時連回家商量的勇氣也沒有。一個一天體育課都沒上過的“病包子”,別說打球了,兩天軍訓就能要了我的小命。
當一道幸福之門關上時,另一道門會隨之打開。1977年,王大偉高中畢業(yè)后,在公安部第一研究所做工人,每天扛木頭。忽然有一天,人們在說要恢復高考。王大偉說,“那簡直是久旱逢甘露,黑暗中見到了明燈。”得知這一準確消息到高考只有四十一天時間,王大偉借了中學的二十一本書。他白天扛木頭,晚上六七點鐘到家,在母親做晚飯的時間,趁機睡覺,醒來開始徹夜背書。為了抓緊時間,他甚至將兩次小便合到一起,珍惜一寸光陰一寸金。
“從進考場的那一刻起,我的心臟就在劇烈跳動,就像一個人終于登上了人生舞臺?!蓖醮髠フf,那年文科的錄取率是五十比一。所以進考場,就意味著你要打敗同一考場的另外四十九人。據說那時中國連印考卷的紙都沒有,還是鄧小平把印“毛選四卷”的紙改印了考卷。最終,王大偉考上了夢寐以求的北京師范大學教育系。
外警學引進第一人
1979年,在王大偉大二的時候,想研究一下為什么名人能夠成才,于是就想給他們做個性格心理測試。他到國畫大師李苦禪、電影導演夏衍、詩人臧克家、作家蘇叔陽、趙大年、著名舞蹈家陳愛蓮、歌唱家馬國光等500個名人,通過一個個的做心理測試,他得出了一個規(guī)律——“逆境出人才”。1982年,王大偉大學畢業(yè)后被分配到公安部工作。1985年,通過日本國際事業(yè)協(xié)力團贊助,公安部派王大偉到日本東京學習。1986年,王大偉立志考過國家公派留學考試:VST,英國的“雅思”。1991年,王大偉在英國艾克賽特大學學習警察學。作為首批去英國學警察學的三個學員之一,王大偉與其他同學希望送給祖國一份禮物——把警察學引進中國。由于那些書非常貴,他們想了一個辦法,把所有能找到的書,全都復印下來。王大偉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將它們復印好。在裝訂時,由于沒有錢,他們便用錐子錐出眼后,用麻線把書裝好。
“我們像唐僧取經一樣將這些書帶回了國?!蓖醮髠フf,這些書有70多公斤,為了搬回,他們把能扔掉的東西都扔了。由于這些書全都是英文版的,回國后,他用了整整四年時間才翻譯出來,隨后重新建立了一個體系。1995年出了《英美警察科學》一書,這是我國警察科學系統(tǒng)理論框架下的第一本書。1996年,王大偉在公安部第四研究所外警室任副主任、《世界警察參考》副主編。后來決意放棄行政職務,一生從事公安與警察科學研究,于是回到了公安大學。兩年后,他去了芬蘭赫爾辛基歐洲犯罪研究所留學一年。
1999這一年
1999年應該說是王大偉的幸運年。這一年,王大偉剛從芬蘭回來,被公安大學派到一個派出所掛職鍛煉,負責一片的治安。白天巡查值勤,但晚上就沒啥事了。為了利用好晚上的時間,王大偉想到了考博。那時,派出所的住房緊張,王大偉向派出所領導申請一間房時,領導說:“有一間廢棄的廁所,如果你不介意,湊合著住吧?!蓖醮髠フ襾韴蠹?,把廁所里的便池和墻上的尿堿糊了起來。在這幾平米的廁所里,他順利地考上了北京師范大學的博士,攻讀教育法學。
這一年,王大偉看了中央電視臺的《今日說法》節(jié)目,他覺得這節(jié)目不錯,也想上電視把先進的西方的警察學介紹給大眾。于是他主動聯(lián)系了欄目組。欄目組的負責人姓張,聽了他的想法后,答應了他的請求。
過了幾天,王大偉接到了張先生的來電,說有個節(jié)目,叫《立案回告制》,請你做嘉賓,要錄七分鐘的節(jié)目。王大偉接到這個任務,很是興奮,認真寫稿,并把稿子背了下來,還掐準時間,做足準備。第二天上午十點,他信心滿滿地走進了神圣的中央電視臺的演播室,主持人是張紹剛。節(jié)目中他問王大偉:“王老師,你怎么看立案回告制?”這么一問,讓第一次在電視上做節(jié)目的王大偉緊張不已。所幸的是,這7分鐘的內容他已背得滾瓜爛熟了。
三天后,王大偉再次接到《今日說法》打來的電話,讓他再來當嘉賓,說他“說得太溜了,后期根本不用剪”。說起那段首次“觸電”的經歷,王大偉的臉上有著欣慰的笑容,他說,這個節(jié)目后來還得了個大獎呢!
說“順口溜”的電視明星
有了那次“觸電”經歷,王大偉上電視做節(jié)目一發(fā)不可收。十多年來,除了教學外,他在各個電視臺做過數(shù)不清的節(jié)目。他把每一次的節(jié)目都當成第一次,做足準備。有的時候編歌謠,有的時候起來表演,有的時候拿潘家園買來的古董做道具。
王大偉說,有一次,他去逛古玩市場,一個賣古董的人看到他說:“王老師,過去別人都認為你是法學家,在我們老百姓看來,你就是一個說順口溜的?!碑敃r一聽,我就樂了,沒錯,自己就是一個說順口溜的。海歸、博士、公安大學教授,這些頭銜都不如這個說順口溜的。這也是老百姓對他的喜愛!
王大偉編的童謠,瑯瑯上口,比較好記,同時,更具有教育和指導警示意義。比如:針和剪子不要玩,玩具槍不對人眼,照相不看閃光燈,放炮大人要看管。積累多了,便結集出了一本書,名字叫《平安童謠》。其實,王大偉的學術成就碩果累累,出版有《英美警察科學》、《世界警察理論研究綜述》、《芬蘭刑事司法制度》、《中小學生被害》、《弱者沒有失敗的權力》、《人生的二十五個雷人陷阱》、《平安成長比成功更重要》等專著、譯著。
“食”是家的味道
在娓娓道來自己的人生故事的同時,王大偉也透露了他最喜歡的食物:玉米餅、白米粥、白菜。
雖有人生一半是美食之說,但在王大偉看來,“對吃什么其實沒有任何要求,所有的食物中,我最喜歡的可能應該算是玉米餅,其次是米飯、白菜?!蓖醮髠フf,小時候,在山東姥姥家,姥姥做的玉米餅非常好吃,也可能是那時糧食緊張,反正經常吃玉米餅,這一嗜好保持至今,有時自己也親手做玉米餅吃上幾天。
偶爾,王大偉也會偷著“樂”地給自己做一餐白米粥加圓白菜蝦皮的晚餐。王大偉說,小時侯,白米是好東西。山東農民是吃不上白米的。記得姥姥挖了一小碗白米,送給鄰居的一個老漢。老漢高興,逢人就說:“我喝了兩平碗稀飯!”多大的享受呵!白菜更是好東西。在英國上學時,一棵白菜1英鎊。許多中國學生都舍不得吃。那時我一棵白菜能吃七天,說起來你都不信,蝦皮就更嬌貴了,從中國帶到英國,更是舍不得亂加的。蝦皮含在嘴里,整一個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