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度自制不利影響

上官關關

人們告訴我，為了達成長期目標而拒絕當下的愉悅是一種品德，他們可能是對的。心理學家稱之為“自我約束”或“自制”。自制和責任心是一項能用來合理預測一個年輕人未來的特質(zhì)（或一種應對機制），自制力較差的人最后隨波逐流的可能性更大。

即使在最惡劣的環(huán)境中，自制力最強、最有韌性的人排除萬難——貧窮、學校不好、社區(qū)治安差——而在學業(yè)和事業(yè)上取得成就的可能性也最大。只是有一點，這些孩子即使真的能成功，也會在這個過程中迅速地衰老。根據(jù)西北大學和佐治亞大學本周發(fā)表的研究成果，在此過程中他們的身體會受到不良影響，其中一點就是他們的細胞將明顯地先于年齡老去（在DNA甲基化的基礎上）。

與此同時，出身優(yōu)越的成功人士身上卻體現(xiàn)出截然不同的效果——他們的成就和健康是相輔相成的。心理學中的“約翰·亨利現(xiàn)象”（John Henryism）是指目標導向性的、追求成功的人，在缺乏適當支持和資源的環(huán)境中一直毫不停歇地工作，可能會把自己給“作”死——就像那位19世紀的傳奇人物約翰·亨利（John Henry）一樣，在一個鐵路道釘鉆孔比賽中，戰(zhàn)勝了一臺以蒸汽為動力的鉆孔機，卻在勝利后死于動脈瘤。就算沒“作死”，也離“作死”不遠了。許多健康研究人員都支持這個觀點，包括本次研究的領導人——西北大學心理學與社會醫(yī)學教授格里高利·米勒（Gregory Miller）。

在過去數(shù)年中，米勒教授和他的同事們一直在研究精神壓力與身體健康狀況之間的關系，以及自制在兩者之間的轉(zhuǎn)換作用。而對于擁有強烈上進心、取得了非凡成就的人，這樣的上進心對他們的身體會產(chǎn)生什么樣的影響呢？不久，米勒教授的研究小組揭示了上進心對于身體的危害。他們在現(xiàn)有研究的基礎上進一步提出，就弱勢群體中的青少年而言，自制力與身體不健康是有關聯(lián)的。與那些沖動的（沒有上進心的）人相比，自制力好的人血壓更高，體脂更多，應激激素皮質(zhì)醇（stress hormone cortisol）水平更高。

“我們討論的是貧困家庭的孩子，他們通常來自于單親家庭，且唯一的監(jiān)護人只有高中或更低的學歷，他們的家庭都要依靠各種政府救濟?！泵桌障蛭医忉尩?，“這些孩子都是從非常非常艱難的家庭環(huán)境中成長起來的，心理狀態(tài)很健康——不過，他們才二十歲出頭，身體的細胞看起來卻比年齡要衰老許多?！?/p>

這種現(xiàn)象涉及到一種觀點，即長期的精神壓力會影響到身體的各項進程，并且在不知不覺中引發(fā)或催化許多疾病。這兒有一個現(xiàn)成的案例，也是我們所熟悉的，要從佐治亞州農(nóng)村地區(qū)的496名黑人青少年說起，他們之中大部分人來自于貧窮的工薪家庭。從種族，地理環(huán)境到社會階層，這些孩子的成長被各種不利因素包圍。在學習成績方面，他們普遍不如美國其他地方的孩子，還存在種種精神和健康問題，并且犯罪率更高。

但是在這個群體中，卻存在著一小撥另類的孩子，研究者稱他們“不懼困難，在學校表現(xiàn)出色，心態(tài)積極向上，從不作奸犯科，也不胡亂嗑藥”。“這一小撥孩子的存在，讓所有人都為之興奮不已。”米勒說，“他們拿了一手爛牌，卻打得非常精彩，這絕對是不可思議的?！?/p>

是什么心態(tài)促使他們成功，而形成這樣的心態(tài)要付出怎樣的代價？作為一名心理學家，米勒對這些問題產(chǎn)生了興趣。同時，弱勢群體中那些沒有超強責任心的人最后并沒有成為承受高壓的“成功人士”，所以他們的身體也沒有受到不良影響。很顯然，他們不會因為上進心而身體受損。米勒教授稱：“我們的研究表明，自制和自制所帶來的成就，是要付出代價的?！?/p>

自我控制所帶來的衰老作用

在米勒所研究的細胞衰老和自制之間的關系里，反面觀點也是有可能存在的——細胞衰老和身體不健康有可能增強了自制力，而不是自制力導致細胞衰老和身體不健康。雖然米勒認為這不太可能。這種反面觀點只適用于出身優(yōu)越的孩子，他們的自制力使身體各方面都變得健康。只有在弱勢群體中才存在這樣的悖論：自制力讓孩子在行為規(guī)范、教育和心理方面都能獲得好處，卻唯獨犧牲了健康。

那么他們承受的壓力從何而來？人們提出了幾個解釋，大都歸結(jié)到生理壓力之上。

其中一個解釋是向上爬的過程耗盡了精力。要想成功，必得長途跋涉。當你來自于弱勢的階層或種族或地區(qū)，你需要比別人克服更多的障礙。你所在的學校很有可能資金短缺，或師資匱乏。你來自于小城鎮(zhèn)，沒有什么資源和機會，而你的父母每天辛苦勞作，只為解決溫飽問題。你沒有家庭教師，也不像那些富裕家庭的孩子一樣能夠享受課外資源。所以你要想達到和他們一樣的高度，比如大學畢業(yè)，必須付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米勒認為這個解釋看起來非常合理。

米勒說：“當你和這些孩子對話時，你會發(fā)現(xiàn)他們非常專注，并有著非凡的動力?！碑斈氵M入到一個競爭性環(huán)境時，比如大學，競爭只會變得更加激烈，而這些孩子能做的就是付出雙倍的努力去克服困難，變得更加專注而有毅力。無論是遭受社交排擠時，還是在進行體育活動時，甚至在改善飲食方面，他們都會比從前更加努力。他們太專注于獲得成功，以至于忽視了生活中的某些樂趣，而那些比他們過得輕松的孩子卻能自然地享受到?！傲硗膺€有別的研究成果表明，朝著目標堅持不懈地努力，也是要付出成本的?！泵桌照f道，“那些為了實現(xiàn)特定目標而全身心投入的人往往要承受損害健康的風險，我們很早就認識到這一點了?！?/p>

另一個解釋認為，成為一個群體的“另類”本身就是壓力的主要來源。除了承受歧視和排斥，在職場要應對激烈的競爭，回到家還要適應大家庭生活，這兩種場合是截然不同的，他們必須遵守不同的規(guī)范，迎合不同的期望。他們不僅要承受本群體的歧視與排斥，還要承受其他高成就群體的歧視與排斥，壓力之大無以言表。

米勒說：“雖然這當中還涌現(xiàn)出一些新奇的發(fā)現(xiàn)，但大方向已經(jīng)基本確定了，這使我們能夠理解其他研究者所觀察到的現(xiàn)象，然后把這些都揉合在一起，漸漸就能勾勒出一個故事?！惫适碌暮诵脑谟跉w屬感。他說：“我們發(fā)現(xiàn)，如果在研究時只關注那些最弱勢的孩子，就會看到那些最健康的，血壓、肥胖和細胞衰老方面最沒有問題的孩子，他們往往在學校表現(xiàn)不好，而且不時因為攻擊行為或藥物濫用而觸犯法律。”

這意味著，在最弱勢的群體中，你必須在擁有一個好身體和做一個好學生之間取舍，兩者不可兼得。所以，即便考慮到貧困和教育缺乏也是健康的風險因素，這些隨大流的孩子仍然是最健康的。這或許提示我們“永遠不要當一個另類”，但這樣的提示是沒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