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玲
于夢決定跟李柯走。
臨走之前,于夢認認真真地把家里打掃了一遍——住了七年的房子,就這樣離開,心里是放不下的,但放不下也是要走的。有些事情,不開始便罷,一旦開始,就比所有的事都迫不及待,都重要。
李柯看著于夢,仿佛眼睛里裝著整個秋天般深遠遼闊又千帆過盡,他說,等了你這么多年,總算沒有讓我白等。于夢的臉一熱,心里也一熱,她承認自己讓他等得有些久。她是個什么事都要拎清楚的人,有這個家,她就不允許跟李柯有絲毫曖昧,要選擇李柯,她就一定要和這個家撇清關(guān)系。李柯總是能看透她的心,知道她需要什么。
說實話,最初遭遇李柯的糾纏時,于夢是相當反感的。那時候,她在這個家里已經(jīng)生活了四年,是她的生活最平靜安逸的時候。她調(diào)任新的部門剛滿半年,也是她在工作上最得心應手的時候。于夢珍惜生活的平靜安逸以及工作的得心應手,她對半路殺出來的李柯唯恐避之不及,從來對他都是客氣到冰冷。
那個秋天的氣候有些忽冷忽熱,于夢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突然發(fā)病的,開始的時候,是隱隱的不舒服藏在身體里,不影響吃和睡,卻讓人的心情異常煩躁不安,臉色也越來越差,于夢沒有訴苦,她的不舒服便完全被忽視。既然被忽視,于夢更是賭氣似的干脆什么也不說,有些東西,如果非要用爭取來得到,實在是太沒有意思了——比如此時她所需要的,被最在意的那個人悉心呵護,沒有,她是斷然不會去要的。
到了晚上,于夢心里是窩了火的,不窩火才怪。而一窩火,她就感覺腹痛難忍。家里又是空蕩蕩的,那個人還沒有從酒桌上回來。于夢準備自己去醫(yī)院,臨出門,她忍著痛在微信里發(fā)了一句:如此的疼痛,去醫(yī)院的路究竟有多遠。發(fā)過后,剛剛步出門電話便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說:“你馬上下樓,我送你去醫(yī)院?!便读税胩?,于夢還沒有明白這句話來自誰。耳邊又聽到一句:“我,李柯?!蹦菚r候,于夢心里又失落又委屈地嘀咕了一聲:該出現(xiàn)的人怎么不出現(xiàn),不該出現(xiàn)的卻來得挺快。嘀咕完,她輕輕地回一句:“謝謝,不用?!北銙炝穗娫挕?/p>
于夢捂著肚子艱難地走到樓下時,還是看到了李柯,仿佛他一直都等在那里。那天的情況是于夢想象不到的危急——宮外孕導致大出血,醫(yī)生說,如果她再晚來一會兒,可能就沒命了。在醫(yī)院的那幾天,于夢漸漸意識到,她與李柯已經(jīng)認識兩年了,而更不應該的是,她居然一點點回憶起兩年來,這個人對她的各種默默關(guān)注與看似無意的幫助,雖然來自他的那些幫助于她來說都是無足輕重的,但心里依然是溫暖的,那種她試圖逃卻逃不開的溫暖,突然有些打動她,但也僅僅是一瞬,那一瞬間過去,她想,她準備給他的,只能是如冰般冷的客氣。
如果不是于夢后來對這個家真的失望了,她的生活中應該永遠不會有李柯什么事兒。最近半年,那個人回家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了,甚至有時候一個月都難得見到他幾次。很多時候,于夢面對自己親手經(jīng)營的這個家,心里的委屈便會如潮水般涌來,為什么越是看重的就越容易失去。
晚上七點三十五的火車,還有三十五分鐘,也許李柯已經(jīng)等在火車站了。于夢穿上外衣拿上背包出門,包里裝著一份離婚協(xié)議,半個月后,她會寄回自己剛剛走出的這個地方。
于夢醒來時眼前晃著幾個白色的身影,細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圍著醫(yī)生和護士,“我怎么了?”
“你在火車站廣場暈倒了,現(xiàn)在感覺怎樣?”面前的女醫(yī)生回答。
“哦!我的包呢?”于夢此時徹底清醒了,自己應該是躺在救護車上。
“我們到時沒有看到包,只看到你手里握著這個?!迸t(yī)生從白大褂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機,“我們在你手機中找到你老公的號,已經(jīng)給他打過電話了?!?/p>
于夢的老公是在凌晨一點趕到醫(yī)院的,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他時常要全國各地的跑,回家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了,這一次,他是從深圳坐了兩個多小時的飛機趕過來的。而李柯呢?后來于夢報案尋找那天丟失的行李,警察調(diào)出了視頻,于夢看完視頻得出結(jié)論:她那天暈倒后是李柯打的120,也就是說,在危機關(guān)頭,李柯把她交給了醫(yī)生才離開的。
也許,她應該在心里感謝他!
可是。于夢皺著眉不甘心地想,生活究竟出了什么差錯,為什么該出現(xiàn)的人總是會缺席。
【創(chuàng)作意圖】之所以叫她于夢,緣于女人對愛情的夢想,就像一朵不凋零的花。于夢這個人物是有原型的,她是我生活中不甚相熟,卻遇到了,認識了,便不會再忘記的一個人?,F(xiàn)實中的她簡單純真,品行端正,只想守一份相濡以沫的溫暖,用盡她那個年紀最干凈最徹底的勇氣去愛一份屬于自己的愛。然而,生活就像屋子里的家具,用得久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出差錯了。好在,經(jīng)歷過失去后,她依然簡單純真執(zhí)著如初。所以,我相信她會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