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個盜墓客

◎菊韻香

最后一個盜墓客

◎菊韻香

一、越界咖啡屋

女人談?wù)摫I墓，是不是感覺很恐怖，也很荒誕？天生麗質(zhì)的秦小雅卻偏愛此道，每次聊起都喋喋不休，眉飛色舞。就像此刻，在城郊的一家以越界為主題的咖啡屋里，面對動過無數(shù)次刀的人造美女丹鳳眼，秦小雅滔滔不絕，從紅唇里接連蹦出的話題直驚得對方起了一身又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知道盜墓客進入墳?zāi)?，最怕遇到什么嗎？”秦小雅呷了口咖啡潤潤嗓子，又拋出一個重口味。丹鳳眼的眼底再次含滿了驚懼，慌亂回道：“我不想知道。秦小姐，你請我來，到底想談什么？”

“當然是盜墓?！鼻匦⊙派衩刭赓獾卣f，“有人稱，最怕遇到粽子。粽子是什么，你清楚吧？”

丹鳳眼繼續(xù)搖頭：“是……端午節(jié)吃的那個吧？”

秦小雅一聽，禁不住“咯咯”大笑：“這個可不能吃。你想想看，墓中什么東西包裹得像粽子？”說著，秦小雅突然加重了語氣，“沒錯，是旱魃，也叫僵尸—”

“真惡心！”丹風眼頓時臉色驚變，一激靈站起，“對不起，如果沒別的事，再見?！?/p>

“別走啊，我還沒說完呢。你看，又來一位熱心聽眾?！鼻匦⊙炮s忙拽住丹鳳眼，抬手指向門口。

在服務(wù)生的引領(lǐng)下，一個身材高挑、腰如水蛇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秦小雅很是熱情，主動邀請兩人入座。水蛇腰斜脧著她，不冷不熱地問：“我們認識嗎？你約我來這兒，究竟有什么重要事？”

秦小雅收起笑容，一本正經(jīng)地回道：“我要說的，無比重要。你們看，這張長條咖啡桌像什么？”

水蛇腰和丹鳳眼不約而同地看向褐色的大理石桌。秦小雅壓根沒給兩個人開口的機會：“像不像棺材？我覺得，盜墓客最怕撞上的既不是粽子，也不是老鼠，而是另一個盜墓客！”

話音未落，燈光瞬間黯淡下來，隨著疹人的“咔咔”聲起，咖啡桌動了，桌面緩緩移開，黑黢黢的桌洞像極了殮尸的棺槨！水蛇腰和丹鳳眼驚恐不已，拔腿要逃，卻又如被施了定身術(shù)般呆住了。

短短半分鐘不到，兩個人都像打了雞血似的紅了眼，暴跳抓撓，撕扯得不可開交。優(yōu)雅與高貴在此刻全見了鬼，散作一地雞毛。

二、龍哥哥來電

這家咖啡屋的主題是越界，自然會遵照客人的要求營造出種種詭異、陰森的氛圍。見鳳、蛇彼此都掛了彩仍無罷手之意，秦小雅扔下句“兩位，慢慢聊，我買單”，起身走向門外。前腳剛邁出咖啡屋，就見一個女人快步奔來，急切問道：“小雅，怎么樣了？”

是平素親如姐妹的閨蜜周玫。秦小雅得意回道：“我給她倆上了一堂盜墓課，效果還不錯。玫姐，我為你立下了汗馬功勞，是不是該請我搓頓大餐？”

“你不怕發(fā)胖啊？新交了男朋友，小心肥膘卷土重來?！敝苊荡蛉さ?。

秦小雅屬于那種喝涼水都長膘的類型。去年，她的體重還居高不下，每次從飯店前經(jīng)過，她都要緊閉雙眼喊幾聲革命口號：打倒美味，消滅零食，排除萬難，去爭取愛情。經(jīng)過艱苦不懈的努力奮斗，總算革命成功，并贏得了一個闊老板的好感。

“不怕，大吃一頓，再餓三天，這叫有得必有失?！毕露Q心，秦小雅拉著周玫去了大飯店。進了雅間點完菜，秦小雅直奔洗手間，準備放空肚子盡情享受一回?？伤澳_走，放在包里的手機便“愛到心碎也不悔”地叫個不停。周玫也沒多想，取出手機正要給秦小雅送去，卻發(fā)現(xiàn)來電顯示的是“龍哥哥”。

我的老公姓龍，秦小雅的男友也姓龍，還真是巧。一念及此，周玫頓如觸電般渾身一顫—不是巧合，就是一個人，秦小雅套上手的居然是我老公龍向北！隨手一劃，屏幕上又出現(xiàn)了一張張秦小雅和龍向北的親昵合影，相擁的，親吻的，黏黏糊糊宛若嚼過的口香糖貼乎上了狗皮膏藥。

震驚之中，秦小雅笑逐顏開地走來，邊走邊樂得合不攏嘴：“玫姐，真逗。我讓咖啡屋老板把咖啡桌弄成棺材狀，棺蓋一開，丹鳳眼就成了斗雞眼，那模樣真滑稽—”

“啪”，周玫將手機重重拍到桌上，屈辱的眼淚登時洶涌而出：“真滑稽的是我吧？秦小雅，你太過分，太不要臉，虧我還一直拿你當親妹妹看。行，今天我再最后當一回姐，把那個渾蛋讓給你！”“玫姐，你胡說什么呢？”話到嘴邊，秦小雅也瞥見了自己手機上的親密照，一時間傻了眼。

三、古墓洞房

一轉(zhuǎn)眼，一周過去。這天傍晚，秦小雅正躺在沙發(fā)上做面膜，極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響了。

一長兩短，是龍向北。秦小雅慵懶地打開門，但沒讓他進入：“都解決利索了？我最討厭狗扯羊皮夾纏不清?！?/p>

“利索了利索了，這幫女人，鬧得我焦頭爛額，恨不得跳樓?！饼埾虮奔辈豢赡偷厝ケ匦⊙?，秦小雅卻搡開他，追問是如何解決的？龍向北硬擠進客廳，從包里掏出一沓沓協(xié)議，氣咻咻地說，這年頭，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是幾個女人？丹風眼和水蛇腰，一個跟了我兩年，一個三年，她們不在乎名分，只想多撈點錢。好說歹說，一年10萬，勉強搞定。50萬哪，說沒就沒了。這是分手協(xié)議，從此兩清。至于老婆周玫，結(jié)婚五六年，一向溫柔賢惠，大事小事全是我說了算，這次卻固執(zhí)得像母狼叼住了小肥羊，死活不松口，非要分走家產(chǎn)的一半，少一分都不行。小雅，為了你，我可豁出去了，把老婆和情人全給打發(fā)了。說著，龍向北亮出了他和周玫的離婚證：“我們啥時結(jié)婚？不結(jié)婚你不讓我碰，我都快急死了?！?/p>

這正是秦小雅的高明之處。她深知像龍向北這號男人，要饞他、釣他，但絕不能讓他得口。對他們來說，輕易到手的，同樣會隨便丟掉。如今，外圍已徹底清除干凈，也該談?wù)務(wù)铝恕?/p>

“龍哥哥，你對我真好。我最喜歡什么，你心里有數(shù)？”

“是鉆戒，對吧？是女人都喜歡，明天就買。”

秦小雅眸光流轉(zhuǎn)，嗲聲嗲氣地叫道：“不是。我最愛盜墓，特刺激，特讓人興奮。你知道盜墓客最怕什么嗎？”

“怕什么？”龍向北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盜墓筆記》里說，是粽子?！?/p>

“錯啦，是其他盜墓客。費盡心機好不容易盜到手，卻又讓別人下黑手搶去，多窩火。”秦小雅不勝嬌羞地倒向龍向北的懷里，“老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要斷了賊的念想，最好把寶貝給毀了。龍哥哥，你不是想結(jié)婚嗎？今晚咱們就洞房花燭。”

活落，燈暗，房間里忽地卷起陣陣涼颼颼的陰風。不等龍向北醒過神，秦小雅已拽著他踏進了臥室。那張大床亦“吱吱呀呀”從中裂開，活脫脫就是只棺??！

“這是我想出的點子，叫古墓婚禮。龍哥哥，進去吧?！鼻匦⊙盘绞纸胰ッ婺ぃ仨恍?。一束白光適時追來，映入龍向北眼底的，分明是一顆白森森的骷髏頭。更可怖的是，不知何時，身后竟多出了一對伴郎伴娘。他們的裝扮和模樣，都如同來自十八層地獄。

“婚禮要開始了，上床，進去呀。腿別哆嗦，這都是我弟弟幫忙布置的，像不像真的？”

秦小雅沒撒謊，地處城郊的那家主題咖啡屋是他表弟經(jīng)營的，棺槨臥室也是他的杰作。盡管如此，龍向北還是嚇破了膽，戰(zhàn)戰(zhàn)兢兢奪門而逃。

四、祝你遷墳快樂

第二天，秦小雅搭上了開往老家的列車。列車啟動后，她給周玫發(fā)了條長短信：“婚姻是愛情的墳?zāi)?，第三者就是盜墓客。相信我，我永遠都感激你，愛你，還有干媽。我盜你的墓，是想讓你看清龍向北的丑陋嘴臉。你那座墓已被盜得千瘡百孔，聽我一句勸，還是另建一座吧。祝遷墳快樂?！?/p>

早在多年前，秦小雅就和周玫情同姐妹。秦小雅家的條件不好，父母又疾病纏身，能讀完大學，周玫和母親沒少幫她。每次去周玫家里，她都管周攻的母親叫干媽。去年，從干媽的嘆息聲中，她聽出周玫生活得一點都不幸福。緣于感恩，她忍饑挨餓瘦身、并施展千般風情故意接近龍向北，得知這渾蛋竟仗著兜里有幾個子兒，同時腳踩多只船。在咖啡屋，丹鳳眼和水蛇腰之所以打成一團，是因為放在棺材桌里的電腦正循環(huán)播出龍向北分別和兩個人勾搭連環(huán)的不雅照。那些照片，是秦小雅請表弟雇人偷拍的。盜墓客碰上盜墓客，要不火并才怪。雖說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可周玫的婚姻已名存實亡，與其痛苦不堪地死守荒墳，倒不如丟掉幻想，早獲解脫。而恰是秦小雅故意存在手機里、經(jīng)過PS的照片，促使周玫做出了就此一刀兩斷的決定。

不一會兒，周玫的回復(fù)到了：“謝謝你的一片苦心。告訴你一個我不知道是糟糕還是該開心的消息，昨夜，他被車撞了，四肢完好，只傷到那個部位，聽說很嚴重?！?/p>

唉，這也許是報應(yīng)吧。秦小雅暗嘆：盜墓客經(jīng)常出沒于至陰之地，難免會邪氣侵身。常和她們打交道，哪會得好？

（原載《民間故事》2015年第1期 福建呂麗妮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