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史〔組詩選三〕

大解

走失的人

就算你有勁 能夠不停地走

在我看來 也不過是在地上蠕動

如果你走得太遠(yuǎn)了 就會消失在河套里

在后面留下一大片虛空

有一次 我故意走到天空的外邊

把一切都拋在身后

但小路隨后就跟了上來 還有一股風(fēng)

尾隨我很久 被我發(fā)現(xiàn)后不歡而散

那天 我至少見過四個人

在河套里奔走 好像有什么急事

在他們走過的地方 沒有留下腳印

只有幾個身影落在地上 真人已經(jīng)脫身

先是云涌 爾后風(fēng)起

最后一道陽光在群山之巔消失

從那打著漩渦的云腳處 下沉的風(fēng)

帶來惡意 把樹冠按向地面

又揪起我的頭發(fā) 像玩弄一支毛筆

我急忙跑下山坡

在閃電裂開之前 人們心懷恐懼

從前我是否做過錯事？據(jù)說

雷霆劈開一個壞人 咔的一聲

裂成兩半 然后揚長而去

暴雨即將來臨

此刻雷聲尚在遠(yuǎn)處 云還在下沉

小路逃向深山 在我的腳下卷曲

我越來越慢 真的跑不動了

天啊 饒了我吧

就在此時 雨幕從黑黢黢的遠(yuǎn)方

懸掛著向前飄移

群山降低了高度 最后完全消失

我被天空威脅 說出了原罪

然后跪下 等待寬恕或被一陣風(fēng)輕輕扶起

個人史

時間使我變厚 它不斷增添給我的

都有用 有時我穿過一個個日夜

回到遙遠(yuǎn)的往昔 只為了看望一個人

有時我把一年當(dāng)作一頁翻過去

忽略掉小事

和時光留下的擦痕

歲月被壓縮以后擠掉了太多的水分

能夠留下的不是小幸福就是大遺憾

有時我把十年當(dāng)作一個章節(jié)

倒退五章 我能回到了幼年

人生就像一本書 當(dāng)人們讀到最后

把書卷輕輕地合上 看到我過于菲薄

我只能深深地抱歉

有時我把百年看作一世 萬年過去

我就是生命潮水退落后

留在岸上的一粒沙子

百萬年后 我才能回到神的手上

成為一粒真正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