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 翔
論簡·奧斯丁小說的女性覺醒意識
龍 翔
內容提要:簡·奧斯丁小說在英國文學史上享譽良久。作品以獨特的女性視角表現了18世紀末至19世紀初英國女性掙脫傳統(tǒng)牢籠,尋求個人幸福的自我覺醒意識。本文以女性生命個體的獨立,以及在逐漸蘇醒的自我意識的理智指導下所萌發(fā)出的新的婚戀意識和獨特的情感體驗,論述其小說中的女性覺醒意識,并認為女性是文學發(fā)展中不可或缺的內容。
簡·奧斯丁 女性覺醒意識 理智 情感
簡·奧斯?。?775—1817)生活在18世紀末、19世紀初的英國。那個時代,婦女的地位十分低下,流行的社會理論是:“男女之間無平等可言”,“家庭生活是婦女最適合的天地”,社會對理想女性的要求是無私、平淡、沒有欲望、沒有獨立思想的“木頭人”。西方文化塑造著西方人,西方社會歷史關于婦女的傳統(tǒng)神話與宗教學說具有異乎尋常的滲透彌漫性影響。夏娃不僅由于她的過失導致了人類祖先被逐出伊甸園而備受譴責,而且作為“多余的肋骨”生性就低劣于亞當,女性作為“第二性”一直套著沉重的枷鎖,這種思想在很長歷史時期影響著女性對自身的認識。她們作為社交、家庭、倫理、被征用的角色出現,沒有獨立自主的社會地位,在經濟上徹底淪為男人的附庸,“嫁人”幾乎是唯—向女人開放的體面“職業(yè)”,女人可以借此確立或提高自己的社會地位。正是在這樣的社會文化背景下,簡·奧斯丁從事著一個女性作家的工作。她的小說主要展現鄉(xiāng)村生活場景,內容多為中產階級或紳士階層的生活側面,青年男女的感情婚姻糾葛,重點刻畫女人的愛,年輕人的煩惱與歡樂,男人和女人感情理智的沖突。她的作品總能把人帶到僻遠的英國鄉(xiāng)村的小路上,帶到茶余飯后的閑談中,涉及的生活面雖然談不上宏偉,卻有真實的生活軌道,故事情節(jié)雖不算跌宕起伏,卻不斷蕩漾著“茶杯里的風波”。讓人在看似平淡無奇的娓娓敘述中看到新的女性形象,不再是單純的理想化觀念;是現實社會沖突中活生生的人,不再是男主人公的配角,并且有意使女性擔當起生活的主角。在她的作品中,女性逐漸從朱麗葉般美的幻想中跨越出來,開始了現實而真切的抗爭。所以說,簡·奧斯丁的小說中已經具有了女性覺醒的意識,它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這是奧斯丁女性覺醒意識的首要表現。西方人關于女人的概念源于夏娃這個“多余的肋骨”,從此女人不只是罪惡的根源,也是男人的部分和附庸,女性作為人類整體中的一半,卻強烈地依附于另一半,盡管在這個整體中是彼此相互需要的。這種差異主要不是生理因素而是社會因素,男人在“做人”與“做男人”之間并無差異,而女人在“做人”和“做女人”之間卻存在著深刻的矛盾,“做女人”往往意味著放棄“做人”的權利。在這種矛盾面前,女性試圖尋找解脫的途徑:她們結婚生孩子,在做母親的驕傲中體驗女性的生命意義;或者去社交舞會,在艷麗的裙裳中表現對男性著裝單調的鄙視。然而,這些途徑不但無法自救,反而以放棄自我退出世界為代價??傊?,婦女沒有真正獲得“做人”的權利,沒有獨立的自我,雖然尋求自由的途徑千差萬別,卻殊途同歸為依附于男人而存在。
奧斯丁正是站在“人”的角度,對女性進行研究,從否定男女之間的智力差異表達男女平等的觀念。在18、19世紀傳統(tǒng)的英國社會中人們普遍的看法是:“男女之間無平等可言,為了改善人類的社會組織,男人們要做立法者,天賦的理智就要多一些?!币虼?,歧視女性的觀點滲透于社會的各個領域。然而奧斯丁卻勇敢地站了出來,肯定了女性的理智和獨立的人格。雷金納德·法勒曾談到了“光輝燦爛、冷酷無情的奧斯丁”,他說:“‘理性’幾乎成了她的最高贊頌之語,這并不是無緣無故的……作為女性來說,她討厭‘高貴的女子’。她概括出來的理想女性,不是性情溫厚,感情真摯的姑娘,而是‘明事理的平凡人’?!眾W斯丁在《傲慢與偏見》(1813)中明確指出,頭腦機靈、智力發(fā)達不僅僅是男性的特點,愚蠢拙笨、智力低下也并非女性的專利。男性與女性一樣,都是“人”,同樣都具有“人”的優(yōu)點與缺點?!栋谅c偏見》就是以奧斯丁所賞識的女主人公伊麗莎白為中心,刻畫兩類人在交往、生活中暴露出的優(yōu)點與缺點,可笑之處與可愛之處。伊麗莎白、達西等屬于見識高明、機智靈活的人,而本奈特太太、柯林斯等則屬低劣、愚蠢的一類。這兩類人同時出現在作品中相得益彰,并沒有體現出優(yōu)劣,而是客觀地展現了人性的優(yōu)點與弱點。伊麗莎白是奧斯丁生前最喜歡的主角,“她最喜愛的人物總是既聰明,又善良的年輕女性,‘聰明’十‘善良’指一個人不僅智力健全、深明事理,而且思想活躍、性格開朗,既不會因廣泛的同情心而失去清醒的判斷,又不會為了思考復雜問題而失去敏感的直覺和豐富的感覺”。她的這種女性觀,使作品中女主角有獨立的自我意識和平凡人的美好品質。她們用聰明和善良在家庭中獨立自主地生活,掌握自己的命運,日常善解人意,促成好事,并快樂地為未來做好各種準備。于是,我們能從奧斯丁的小說中看到很多不徒有高貴外表的美麗女性,她們有著同男人無差異的智力和對女性生來低劣于男性的否定。這就使她進一步完善了人的特權和人的獨立、自由,在此基礎上才有男性和女性的區(qū)別。
18世紀末、19世紀初,英國正處于資本主義經濟逐步走向發(fā)達的時期,英國婦女處于無權地位的不合理社會現象,日益受到資產階級革命和工業(yè)革命的沖擊,但由于英國特殊的政治形勢:特權階層——貴族階層的社會地位,等級制度雖受沖擊,但仍然森嚴。在這種復雜情況下,單純根據家庭和血統(tǒng)來劃分社會地位的傳統(tǒng)發(fā)生了動搖。這種社會影響對于男性和女性是不同的。就男性而言,即使是沒有繼承權的“小”兒子,憑著貴族身份仍可與出身低微的新資產階級結親,而女性則不同,若沒有親屬的遺產可繼承,則必須選擇嫁一位有錢的丈夫才是出路,若沒有錢做后盾,再美的女子也難找到如意郎君,因此,女性的處境十分可悲。在小說《愛瑪》(1815)中,奧斯丁通過愛瑪、赫瑞特等女性的遭遇,展示了沒有經濟基礎保障的女性所面臨的嚴峻現實;在《諾桑覺修道院》(1814)中美麗善良的少女凱瑟琳因沒有數目可觀的財產而一度被迫與愛人分離;同樣在《傲慢與偏見》中,賓格雷小姐雖出身商家,但因財產使她被認為“有資格攀上一門好親”,夏洛蒂雖是爵士的女兒,但卻身無分文而無人問津,聰明俊俏的伊麗莎白因僅有1 000英鎊財產而備受非議。錢,幾乎成為書中敏感的字眼,正因為財產的無比重要性,簡·奧斯丁就以獨特的眼光描寫了現實社會以財產為基礎門當戶對的婚姻,以及青年女性在逐漸蘇醒的自我意識的指導下所萌發(fā)出的新的婚戀意識,有人認為這正是簡·奧斯丁小說的真正價值之所在。
在以男權為中心的西方傳統(tǒng)文化中,女性始終處于被動低下的配角地位,缺乏表達自我的主體資格,即便有所表達,也跳不出男權中心的范圍,傳達的不過是男性化了的女性的聲音?,F實常常被男性所支配,女性則習慣于接受常識、成見和被告知的現實,很少獨立思考自己的真實處境。她們更多的是把自己作為社交、家庭的角色,而不是真正獨立的作為女性的角色,簡·奧斯丁輕輕揭起了女性沉默的面紗,描寫女性的親身體驗,表達女性獨特的心理,成為她作品中一抹亮麗的底色。
奧斯丁的小說雖然未被劃歸為心理小說,但她的心理刻畫細膩、深刻、匠心獨運。通過女性直白的心理描述重新解釋了女性世界?!独碇桥c情感》(1811)中姐妹倆分別代表“理智”和“情感”兩種意識,表面上反映兩個人物的心理沖突,但實際上小說反映女性自我的兩種意識,外在的理智與潛在的情感在婚戀等方面的矛盾、交鋒及至消融,是女性自我實現的心理歷程。姐姐埃麗諾明智、冷靜,但不免呆板、功利,她的成功不在于確切意義上的理智,而在于她世故地抑制了感情,適應了社會;妹妹瑪麗恩浪漫、輕率,但坦誠、熱情,充滿青春的活力和激情,她的失誤不在于濫用情感,而在于對玩弄人自然感情的理智社會毫無警惕??梢?,兩姐妹的沖突反映了女性自我面對社會作婚戀抉擇時兩種意識的沖突:要么抑制感情,適應社會;要么放縱感情,為社會玩弄。其中表現了簡·奧斯丁作為女性作家對社會的獨特思考,女性在這樣的社會到底該處于怎樣的地位,到底要何去何從?
同時,作品還通過女性細膩的心理活動表現了女性的自我認同和對以財產、地位為中心的男權社會的反抗。女性在社會一致的“理智”規(guī)范下,開始注重自己的個性情感。在奧斯丁的作品中,人們常常能聽到一種與主旋律不協(xié)調的聲音,那是古老的女性意識開始覺醒的標志,這種聲音來自女性的心靈深處,在與外部世界的不斷斗爭消融中,使得女性的眼光和思維方式從自身內部世界向外部世界拓展,從而開拓了女性世界,使女性由封閉走向開放,也從狹小的家庭走向社會。
綜上所述,簡·奧斯丁從對女性的認識,從女性的婚戀觀和心理體驗中分析了18世紀末19世紀初英國女性的被動的社會地位,反映了她對現實的獨特思考,處處充滿了理智與情感的爭執(zhí),體現了她作為女性作家的思想性,但同時也流露出了古典主義重理智輕感情思想對她的影響。比如她在打開婦女精神生活窗口的同時,只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冷靜地看著人們的表演”,她在極力推崇以感情為基礎的婚姻的同時,并沒有描寫過真正激情的戀愛場面,而且她筆下的愛情也更多停留在男女主人公的“一見鐘情上,很少深入男女主人公的靈魂深處,缺乏對愛情本質的探討”,她也并沒有突破女性家庭化的牢籠。但是她所關注的是女性的幸福,她一直在追求女性的獨立以及與女性密切相關的真摯的愛情婚姻,她寬容地把女性的一切——理智或感情,優(yōu)異或不足,抗爭或妥協(xié)都顯現于筆端,她雖然不是旗幟鮮明的女權主義作家,但她作品中關于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卻有其獨特的價值,是女性文學發(fā)展中不可或缺的內容。
引用作品【Works Cited】
[1][英]比阿特麗斯·基國·西摩:《勸導(附)》,南海出版公司1997年版,第42頁。
[2]張丹丹:《倔強的靈魂—一略論簡·奧斯丁的女大義主義思想》,載《當代文壇》2001年第2期。
[3][美]魯賓斯坦:《英國文學的偉大傳統(tǒng)——從莎士比亞到奧斯丁》,上海譯文出版社1986年版,第442頁。
[4]潘一禾:《故事與解釋——世界文學經典通論》,學林出版社1998年版,第267頁。
[5][6]劉曉文:《建立女性的“神話”——論維多利亞時代的女性文學》,載《外國文學評論》1989年8月,第62、66頁。
Jane Austen novels in the history of British literature enjoys a good reputation for a long time. Works with unique female perspective shows in the late 18and early 19century British women from conventional cage, seek personal happiness sense of selfawareness. Based on the women's individual life of independence, and the gradual awakening of self-consciousness of reason under the guidance of the sprouting of new marriage consciousness and unique emotional experience, discusses the women's awakening consciousness of the novel, and think that women is indispensable contents of literature development.
Jane Austen Female Consciousness Awakening Rational Emotion
Long Xiang is from Xi'an Railway Vocational and Technical College. The Research Direction is the Chinese and Foreign Literature.
龍翔,西安鐵路職業(yè)技術學院,研究方向為中外文學。
Title: On Female Consciousness Awakening in Jane Austen's Nove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