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猩猩也有一顆柔軟的心

龔細鷹

1990年，一張照片將英國動物保護學家達米安·阿斯皮諾爾推向了風口浪尖，但在他眼中，那只是一張很普通的照片——達米安18個月大的女兒坦西·阿斯皮諾爾被一只體格健壯的大猩猩親密地摟在懷里。許多人指責他不應該把如此幼小的孩子與動物放在一起，少年兒童救助委員會的工作人員甚至打來電話，聲稱要取消他對女兒的監(jiān)護權(quán)，達米安友善地邀請他們來自己的動物園參觀。

第二天，他將少年兒童救助委員會的工作人員帶到動物園。晨霧輕籠著大地，清新的空氣中流淌著青草與野花的清香，動物們在自己的領(lǐng)地走動，一切顯得如此安詳。在一群大猩猩中，一個金發(fā)小女孩的身影尤其醒目，那正是坦西，她把手中的橘子一一分給身邊的大猩猩。一只大猩猩親昵地把她抱在懷里，如同抱著自己的孩子。所有的大猩猩都對坦西非常友善，沒有一只做出攻擊她的行為。

達米安與少年兒童救助委員會的工作人員一直在旁邊看著這溫馨的一幕，他說：“在這里，沒有一只大猩猩會對我女兒構(gòu)成威脅，它們都把她當成自己的朋友，坦西從出生起就與它們呆在一起?！庇H眼目睹這一切后，少年兒童救助委員會的工作人員才放心地離去。

達米安有著殷實的家境，父親約翰·阿斯皮諾爾是一個動物管理員，出于對動物的愛，創(chuàng)立了阿斯皮諾爾基金旨在保護動物。他長大后繼承了父親的事業(yè)，在肯特及利姆建立了兩個野生動物園。了解到黑犀牛被世界自然保護聯(lián)盟列為極度瀕危物種，而坦桑尼亞的姆科馬濟國家公園內(nèi)的黑犀牛數(shù)量卻銳減，2012年，達米安將自己動物園中3只珍貴的黑犀牛捐贈給了姆科馬濟國家公園。達米安的人生目標是撫養(yǎng)大猩猩，最終將它們放歸自然，他撫養(yǎng)了130多只大猩猩，并將80多只放生。

奎比是達米安撫養(yǎng)的一只大猩猩，長大后被送到了加蓬的熱帶雨林。2008年，達米安前往加蓬看望離別5年的奎比，但是他忐忑不安?？纫呀?jīng)10歲，5年的叢林生活會讓它變得野蠻且危險嗎？它是否還能認出自己？小船在熱帶雨林的河流中行駛，達米安大聲呼喚著：“奎比，來吧！”茂盛的樹林中，一只大猩猩向他走來，奎比出現(xiàn)了?？鹊膫€頭比5年前長高了兩倍，已然是一個威武健壯的小伙子。

達米安走上岸，在奎比身邊輕輕坐下，奎比用鼻子在他身上聞著、輕蹭著，然后伸開雙臂，愛撫地擁抱著達米安。時隔5年，達米安的形象并未在奎比的腦海中抹去，這令他非常感動?？认蛏砗蠼辛藥茁暎恢淮菩尚珊鸵恢荒暧椎男⌒尚陕吡诉^來，它用眼神向達米安介紹道，這是它的妻兒?？粗腋５囊患易?，達米安欣慰地笑了，看來奎比不僅完全熟悉了叢林生活，還順應了大自然的生存法則。

晚上，達米安在叢林中安營扎寨，奎比一家也未離去，它們選擇了離他幾米遠的一棵大樹做為休憩之所。第二天，達米安向奎比告別，它的眼中流露出依依不舍及離別的憂傷，當小船離岸時，奎比始終在岸邊追隨著小船并行。小船漸行漸遠，達米安看見奎比依然站在岸邊，久久地向他眺望，那一刻，達米安的眼睛濕潤了。

或許，5年的分離不算長，所以奎比尚能認出達米安，那么12年的分離會不會磨滅大猩猩所有的記憶？帶著這樣的疑惑，2014年7月，達米安帶著女兒坦西再次重返加蓬的叢林。大猩猩達家拉和比姆斯兄弟在肯特動物園出生，是坦西形影不離的好朋友。12年前，達米安將它們送到加蓬的熱帶雨林后再也沒見過它們。在坦西一聲聲深情的呼喚中，達家拉和比姆斯走到河邊，凝望著坦西。時隔12年的凝望讓坦西瞬間淚雨紛飛，12年的時光未能阻隔她與達家拉兄弟對彼此的思念。盡管12年前的那個小女孩已長成了25歲的大姑娘，但是一聲呼喚，就讓它們認出了自己的發(fā)小。

達米安向世人講述了大猩猩鮮為人知的一面，用詳盡的事實證明了大猩猩不僅有驚人的記憶力，更是一種溫和善良的動物。他告訴人們，大猩猩像人類一樣有豐富的情感，它們彼此相愛，也懂得忠誠、嫉妒、孤獨。達米安目睹過新生兒出生時大猩猩所表現(xiàn)出的喜悅，當親人離世時，它們也會陷入深深的悲傷與痛苦中。“當我與女兒在加蓬和大猩猩久別重逢時，我看到它們眼中充滿了溫情。其實，大猩猩并不像其外貌那般可怕，它們也有一顆柔軟的心?！?/p>

然而，一張照片卻深深刺痛了達米安的心，照片里一只名叫湯米的幼年猩猩被關(guān)在幾尺見方的籠子里。狹小的籠子、冰涼的水泥地，是湯米的棲身之所，它的眼中有孤獨更有痛苦。達米安憤怒地斥責道：“這種純粹為娛樂而圈養(yǎng)動物的行為是不合法的，動物也有尊嚴。我希望賦予類人猿人格，更希望大家都加入到保護動物與地球的行列?！?/p>

令人欣慰的是，西班牙的馬略卡島和巴利阿里群島已經(jīng)通過了法案，賦予類人猿人格。2008年，西班牙議會進一步批準了三項重要的人權(quán)“生命、自由、遠離肉體和精神上折磨的自主”應該延伸至黑猩猩、大猩猩和猩猩物種上。

“我相信會有更多的國家像西班牙一樣，給予類人猿足夠的尊嚴?！边_米安滿懷憧憬地望著遠方，眼前已是春暖花開。

陳蘄摘自《山東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