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男人想靜靜時

●艾小羊

當男人想靜靜時

●艾小羊

1

30歲以前，小敏過得順風順水。她在一個中等城市生活，離父母很近，有穩(wěn)定的工作，后來遇到現(xiàn)在的丈夫大鵬，結婚生子?；楹笃甙四?，小敏還跟大鵬手牽手出門看電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熱戀的小情侶。

忽然有一天，大鵬告訴小敏，他投資磷礦失利，不僅虧掉了所有的錢，連家里的房子都要抵押給銀行貸款還債。小敏心想，這沒什么，只是抵押，又不是沒房子住。然而看著大鵬的臉陰了一晚上，小敏覺得自己有必要讓他寬寬心，于是臨睡前她打開衣柜，笑著說，幸虧以前敗家，以后3年不買衣服都沒問題。大鵬沒說話，只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從那以后，小敏暗暗收緊口袋，只是在吃飯上從不虧待一家人。小敏覺得，一個家庭，只要三餐豐盛，便很容易制造出某種繁榮，讓人覺得這戶人家小日子過得不錯。

變化出在大鵬身上。過去每個星期全家出去吃一次飯，現(xiàn)在憑小敏的工資也吃得起，大鵬卻死活不愿意去；過去小敏在廚房做海鮮，大鵬像貓一樣，東聞聞西嗅嗅，如今他冷眼旁觀，即使坐在桌子上，筷子也不碰海鮮；吃完晚飯，小敏說：“咱們?nèi)ド⑸⒉桨??！贝簌i拒絕了。小敏心想，你生意是做虧了，但散步不用花錢吧？

曾經(jīng)熱愛生活的大鵬不見了，小敏想盡一切辦法，希望能夠向他證明，即使他不是一個成功的商人，她與家人也愛他，并且一家人依然可以過上愉快的生活。然而，似乎小敏越是努力，大鵬越不領情。

那段時間，小敏很苦惱，她把自己幻想成了心理醫(yī)生，想去治愈大鵬。大鵬表現(xiàn)出來的問題越多，她越是像打了雞血一樣給他灌輸各種正能量，希望他振作如初，并告訴他就算她養(yǎng)他，一家人照樣可以過上幸福的生活。

“那是你理解的幸福，不是我的?！苯K于，大鵬這樣說，然后轉(zhuǎn)身去上網(wǎng)了。

2

幾個月后，小敏終于下定決心不管大鵬，起初當然是負氣，慢慢卻發(fā)現(xiàn)，當她不去過度地關心大鵬，大鵬反倒平靜了。小敏也不再刻意粉飾太平，每周一次的家庭外出聚餐自然而然取消了，大家覺得在家里吃也很好；比較貴的菜，小敏也會買，但比過去的分量減半，如果大鵬不吃，她也不往他的碗里塞。

小敏將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不錯，即使沒有大鵬陪在身邊，她也每天晚上去散步，偶爾看電影，臨睡前跟大鵬講當天發(fā)生的趣事。她不再逼著大鵬與她談心，不再問你今天怎么樣，也不再討論如果大鵬的生意徹底垮掉，家庭生活該如何安排。

小敏幾乎放棄了所有計劃，只是開開心心地過好每一天，好像這個家還像以前一樣，即使天塌下來，也有大鵬撐著。

當小敏變得粗枝大葉，不再理會大鵬微妙的心理活動，大鵬偶爾也會故意抱怨一句：“我怎么覺得你不關心我啊？”小敏作驚訝狀，說我覺得你一切都能搞定，再說又不是什么大事，股市還有起起伏伏呢。

3

當然，也有特別尷尬的時候。小敏的一個親戚，上門向小敏推銷保險，被拒絕后，親戚當著大鵬的面，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家大鵬賺那么多錢，你怎么這么小氣？”小敏順勢撒嬌說：“您看著我長大，我從小就小氣，您又不是不知道?！庇H戚轉(zhuǎn)頭對大鵬說：“你老婆太厲害了。”

親戚走后，小敏準備出門散步，大鵬破天荒地說：“我陪你吧?！闭谴禾?，小敏一路上跟大鵬講小區(qū)里的植物，還帶他去一個偏僻的角落里看一株小小的花椒樹?！拔野l(fā)現(xiàn)的，沒人知道。9月份花椒就熟了，新鮮的花椒做水煮魚片特別好吃?！彼闹芗澎o，小敏響亮地咽了一口口水，大鵬嘲笑她饞嘴，兩人邊打嘴仗邊往回走，大鵬憋在心里的那句“對不起”一直沒有機會說出來。等進了家門，他想，也好，既然生活可以輕松一點兒，又何必非要說那些沉重的話題。

大鵬第一次強烈地感受到自己是這個家庭的男人，他因為自己經(jīng)受住了孤獨的考驗，沒有將太太同時拖入萬劫不復的憂傷而感到無比自豪與自信，從這一天起，大鵬不僅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奪回城池，更覺得即使奪不回來，日子也不會過得太差。而后面這個觀點，小敏曾經(jīng)磨破了嘴皮向他灌輸，當時他恍惚覺得眼前這個女人是20年前自己的母親，那時的他正處于青春叛逆期，就算母親說的是對的，他也不想聽，因為他想做自己。

對于青春期，大鵬再也不想來一次了，那真是一場噩夢。幸好，后來小敏開始忙自己的事，好像忘記了大鵬正處于非常時期。

當男人說想靜靜時，他真的只是想靜靜，所以這個時候，給他留出一定空間，讓他靜靜地自我修復吧。

（摘自《女報·seaside》2015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