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印新一軍公墓亟待搶救

麥婉華

新一軍，抗日戰(zhàn)爭正面戰(zhàn)場的王牌軍隊，參加了兩次緬甸作戰(zhàn)。他們打敗日軍，打通了中印公路，為國內(nèi)抗戰(zhàn)生命線的暢通提供了保障。戰(zhàn)后，廣州馬頭崗建造了面積超10公頃的新一軍公墓，1.7萬英魂埋葬于此。然而，現(xiàn)在公墓藏匿于鬧市中，早已面目全非。

來到廣州市沙河濂泉路與廣園東路交叉處、白云山馬頭崗南坡下一帶，附近服裝批發(fā)市場林立，只見其車水馬龍，人流絡(luò)繹不絕。在廣園東路的一側(cè)，隱約看到林蔭大樹下有半截柱子，上面的花紋已有些不清晰。而在附近的菜市場中，有一個建造精美的涼亭，現(xiàn)已被歇息的老人或擺攤的小販“占領(lǐng)”。不遠處，還有一座民國風格的大樓，大門被緊緊關(guān)閉。

“很少人知道這些建筑的來歷?！敝麣v史研究者盧潔峰說：“在廣州這座‘歷史名城’的東北方，曾有一座占地10.05公頃的大型公墓——陸軍新編第一軍印緬陣亡將士公墓。那些建筑正是遺留下來的部分。1 .7萬名印緬抗戰(zhàn)陣亡將士的英魂埋葬于此?！?/p>

從遠征軍到駐印軍新一軍

時光倒流73年，1941年12月8日，日本偷襲美國珍珠港。當天下午美國正式對日本宣戰(zhàn)。當時日本已占領(lǐng)了越南、緬甸、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菲律賓各國及香港和東印度群島，并企圖截斷當時盟軍向中國抗日戰(zhàn)場、運送物資的唯一通道——滇緬公路（中國昆明—緬甸仰光）。日本若成功阻斷仰光出海口，中國就不能從當?shù)氐玫接⒚捞峁┑奈镔Y。

“其實早在1941年末時，中國政府已有意向讓中國遠征軍到緬甸作戰(zhàn)。但一直拖到1942年2月，日本從泰國攻入緬甸，英國才答應(yīng)讓中國入緬協(xié)戰(zhàn)。當時，根據(jù)戰(zhàn)地記者的《東方撤退》記載，中國最精銳的部隊200師，軍隊工資低且裝備不足，但他們?nèi)灶B強作戰(zhàn)。最后，中國軍只能鎩羽而歸?！北R潔峰說。

1942年10月，中國遠征軍敗退到印度的軍人被改編為駐印軍新一軍。1943年6月29日，中國駐印軍總指揮部才正式成立。

那時，中國駐印新一軍反攻緬甸時的主要對手是參與過南京大屠殺的日軍王牌軍第18師團。18師團是來自日本北海道的礦工，他們最擅長挖坑，在巖山里修工事，因此很難消滅。當時新一軍運用了最新式的火焰噴射器，把坑道的兩端堵死，然后找一個口往里面噴射，就是這樣一塊一塊陣地把日軍趕走。

盧潔峰描述當時在緬甸原始森林作戰(zhàn)士兵的情況。有一次戰(zhàn)斗，由于指揮官判斷失誤，只派了新38師的112團進入敵人陣地，卻發(fā)現(xiàn)日軍的數(shù)量眾多。最后，130多名士兵在空投物資不定時的情況下堅守了34天，讓對手都為之驚嘆。

中國駐印新一軍與日本軍隊展開生死較量，歷時整整兩年多，創(chuàng)下了世界戰(zhàn)爭史中連續(xù)作戰(zhàn)17個月的記錄。最終他們打敗了日軍，打通了中印公路，鋪設(shè)了中印輸油管。為國內(nèi)抗戰(zhàn)生命線的暢通提供了保障。

新一軍與廣州的不解緣

1945年夏天，在緬甸的戰(zhàn)事結(jié)束以后，中國駐印新一軍回國，并于9月6日奉命進駐廣州，接受日軍投降。

中國駐印新一軍幸存老兵楊一立在《關(guān)于廣州受降及新一軍公墓重要口述史》中講道，他們搭乘日船行經(jīng)珠江，船直接駛?cè)霃V州的沙面英租界，下船處就是日軍最高指揮所。他與日軍指揮所代表洽談接收廣州事宜后，立刻帶人前往日軍設(shè)在廣州“臺灣銀行”旁邊一個日軍倉庫去接收。他與日方相約規(guī)定：“不論日本人或中國人都不得進入，以免有人趁火打劫?！庇捎陔p方都信守承諾，使得廣州地區(qū)未因物資搶劫而發(fā)生動亂。

“1945年9月16日，新一軍在廣州市中山紀念堂受降，日軍投降的代表正是與新一軍在緬甸交戰(zhàn)的指揮官田中九一。典禮結(jié)束后，孫立人將軍邁出禮堂，走在園區(qū)草坪上，對著身旁的李鴻將軍說：‘我們要在廣州建公墓?！顜熼L去研究辦法?！睏钜涣⒈硎?。

當時，孫立人乘坐軍用飛機，用印緬戰(zhàn)場上高空偵察的方法，三次在廣州上空盤旋為公募選址。最后選擇了白云山麓馬頭崗之陽這塊地方，即現(xiàn)今濂泉路、廣園東路一帶。

盧潔峰講解，當年為湊錢買下了馬頭崗10.05公頃的土地建筑新一軍公墓，官兵們共同捐出了1個月的薪餉。公墓在1945年11月奠基興建。孫立人讓戰(zhàn)俘營每天輪流派出600名日本戰(zhàn)俘，從珠江南岸過珠江北岸行走到公墓工地，挖山移土平整地基。

楊一立補充，孫立人向美國調(diào)借了當時世界最大的C-47-2型運輸機，直接從緬甸密支那空運1.7萬名戰(zhàn)士的骨骸抵廣州，下葬到公墓。在公墓的一處，孫立人為自己預(yù)留了一塊1.5m×3.0m的墓地。“孫將軍的遺言是：‘死后要與印緬抗日陣亡將士在一起。’說這句話時，地點是在臺灣臺中市向上路18號，孫將軍的公館?？上?，此愿終未能成。”

1.7萬英魂的公墓藏匿鬧市

1947年9月6日，廣州新一軍公墓舉行落成典禮。當天上午11點，新一軍派汽車在廣州文德路接送參觀人員、廣州市民到公墓，約2000多人參加。其中，公墓落成典禮的司儀是新一軍第50師副師長兼政治部主任楊溫的大女兒楊錦珍，做接待的則是其四女兒楊錦媛。

現(xiàn)在楊錦媛已是年過八旬的老人，她回憶道：“當時父母帶著我們9個兄弟姐妹一起參加落成典禮，我負責為來賓插鮮花在衣襟上。典禮過后，孫立人將軍親自接見了我和大姐。因為我們父親已經(jīng)北上了，他就很親切地問我們有什么困難，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當時孫立人將軍和新一軍公墓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們都是懷著很崇敬的心來看待公墓的?！?/p>

然而，現(xiàn)在的新一軍公墓藏匿于鬧市中，早已面目全非。整個公墓的格局被市政道路、樓房、菜市場等分割得四分五裂，一些建筑或裝飾甚至已被破壞。墓園的核心建筑四柱紀念塔的四根石柱表面的白色大理石全部被剝除，只剩下清水混凝土的碑體。塔中間的銅鷹更是在上世紀50年代就已被盜。

楊錦媛對現(xiàn)在公墓情況也是心痛不已，她說：“成萬英魂埋葬在此，他們都是為國家犧牲的、救國的將士。但他們的公墓如今卻落得如此田地，真讓人唏噓。如果不把公墓恢復(fù)，我真的非常心疼。”

也是歷史見證人的楊錦媛七弟楊運彰則說，當時他雖然年少，但對新一軍公墓的印象非常深刻?！坝∠笾校乱卉姽沟拿娣e非常大，比廣州黃花崗七十二烈士墓地也大很多。現(xiàn)在中國能夠這么好，跟新一軍戰(zhàn)亡將士的功勞是密不可分的?！?/p>

2015年是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70周年，但新一軍公墓何時才能恢復(fù)原狀，重見天日？

4月21日，廣東省文化廳廳長方健宏在做客廣東民聲表示，對新一軍公墓目前的保護很不滿意。廣東省文物局副局長、文物保護與考古處處長曹勁說，長期以來，針對公墓的保護問題，一直有原址保護還是遷移保護兩種意見。2013年3月，廣東省文化廳和文物局才明確原址保護。

廣東省政府參事王則楚說，早在抗戰(zhàn)60周年時，民革省委、市委便以民主黨派名義正式提出提案。但是長期以來，文物保護的費用偏低，且一直保護不力。廣州市文廣新局副局長趙冀韜則回應(yīng)，目前已制訂了新一軍公墓的文物保護和環(huán)境整治的方案，待批準后便可立即實施。

編輯/陳標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