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險家”落網記2015上海警方“獵狐”紀實

樓尹菁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名著《雙城記》的開篇語形象地道出了“獵狐2015”角逐的雙方身處境內外截然不同的心情。

上海警上，切實提升對境外緝捕工作重要性的認識，建立了每名逃犯“一人一檔”的偵查檔案，因人施策、因案施策、有的放矢，找到了追逃的最佳路徑。在諸警合力聯動下，近期成功抓獲及勸返了五名境外逃犯。

戴“假面”仍落網

歷史上，大上海曾經被稱為冒險家的樂園。改革開放國門打開之后，與國際接軌的經濟領域，同樣闖進了各式“冒險家”，就拿“獵狐2015”專項行動近期抓獲的潛逃加拿大近10年的犯罪嫌疑人連某來說，他擁有五個身份，為的是模糊視線；他持有加拿大護照，以新加坡公司上海辦事處名義，只身與波蘭公司駐上海代表處做轉口外貿，以先期履行小額合同為誘餌，騙取該公司斷絕了與大額服裝出口訂單。在收取60余萬美元貨款后人去樓空。當他于2006年9月攜款外逃后，他斷絕了與國內的所有聯系，除了一個出入境記錄。警方甚至很難查到他的真實身份。

1992年，連某以他的原名簽證來上海；第二次入境，他已改為加拿大身份，并改換了第二個名字。當時，美國、歐盟對于中國紡織品出口仍采用“配額”制。國內企業(yè)在“配額”用完之后，只有通過國內市場購買其他企業(yè)的剩余“配額”用于出口，或干脆繞開上述“配額”限制，先于第二國企業(yè)簽訂貿易合同，再由該第二國企業(yè)借用世貿組織內其他國家的“產地證明”，將紡織品出口至美國、歐洲。

連某看準了中國這個紡織品生產大國的市場。2005年9月16日，他持加拿大護照先在新加坡注冊成立貿易公司，隨后即在上海設立代表處，從事國內紡織品“轉出口”業(yè)務。他以自己新加坡公司的名義，與A公司上海代表處簽訂了九單外貿合同，分別將總價值39.3萬美元的五個集裝箱紡織品出口至新加坡，再由他的新加坡公司配以印尼紡織品的“產地證明”后，出口至波蘭B公司。而波蘭B公司在收到上述貨物提單后，按協議將42.2萬美元（含連某新加坡公司支付印尼“產地證明”費用、港口雜費及利潤）分四筆支付給連某，連某將收到的貨款按外貿公司發(fā)票支付相應款項。就這樣，連某零敲碎打地做，有接單四五萬元的，有接單七八萬的，甚至一兩萬的都接。2005年9月至2006年6月，他長達半年時間才做了39萬美元的生意。

然而，“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連某既有預謀而來，當然要耐得住寂寞，等待時機。2006年6月30日，當連某再次接手21單外貿合同，僅半個月時間，就分別將總價值66.4萬美元的七個集裝箱紡織品出口新加坡，然后配以印尼紡織品“產地證明”后出口至波蘭B公司。然而，B公司在收到上述貨物提單后，也許是出于謹慎，先行支付了一半貨款40.7萬美金。這下連某急了，急于撈一票走人的他，按捺不住，于7月19日連夜趕至新加坡，借口他的U盾因為故障無法劃賬，在新加坡銀行辦理了貨款的匯款申請書，然后傳真到上海，表示他已在銀行辦理了匯款手續(xù)。他在電話里表示：“貨款馬上到了，趁我在新加坡短時停留，速將另一筆貨款支付給我。我近來很忙，我是特地為這筆貨款來新加坡的?！?月24日，波蘭B公司把另一筆貨款付給他，連某隨即于7月25日攜66.4萬美元貨款潛逃出境。

連某逃往國外后，面對波蘭B公司的質問，他居然大言不慚地表示：“我騙走的是中國廠商的錢，又沒騙你波蘭公司的錢?！边@個狡猾的冒險家，利用國際貿易跨國詐騙竟然得逞。他就是看準了那道長長的國境線，中國警方取證難度大，只有望洋興嘆！而上海警方在“清網”行動時去加拿大調查，的確查不到他的名字。

2015年4月26日，老謀深算的連某再度持新辦的外國護照闖入國門。他雖然改掉了護照上的名字，但照片上他的相貌依舊，很快被邊檢人員辨識出來，連某潛逃加拿大近10年之后，在上海機場觸網，被警方抓獲。

逃亡18年之后

18年前的3月2日，當謝某自以為得意地寫信給上海某證券公司經理，振振有詞地告知已被他詐騙了9000余萬元人民幣的上海某證券公司：因為投資失敗，虧損嚴重，對外負債已有1億多元，固定資產很難變現，只有遠走高飛了。他自以為不失君子風度，又棋高一著，漂洋過海，逃之夭夭了，誰又能奈何得了他？然而，18年后的3月2日，當他已經成功獲得了澳大利亞國籍、改名換姓、換了身份之后再次入境，他簡直不敢相信，“獵狐”的天網會將他牢牢縛住，莫非這就是他的天命？

上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大潮中，身處東南沿海商貿重地寧波的謝某下海弄潮。雖然只有初中學歷，卻不失經營頭腦，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他做海鮮，食品，地毯生意。憑著膽大精明，他的盤子越做越大，居然做到了寧波市一家民營企業(yè)的董事長。

為了最大限度地融資，1996年，謝某以寧波某集團公司的名義，與當地一家證券公司合作，開設國債部，以買賣國債、融資融券為業(yè)務，每月支付證券公司掛牌費20萬元。

當得知香港回歸的消息后，他立馬開設多賬戶炒期貨。但好事不暢，錢來得快，去得也快，為了填補期貨市場上的失意，和生意上的虧損，謝某選擇了鋌而走險。

謝某私制了中國某信托投資公司的名片，為自己冠以公司副總經理的頭銜。當然他也不會忘記私刻一枚與之配套的公司公章。有了假名片和假公章，謝某有恃無恐地與上海某證券公司簽訂融資融券業(yè)務，膽大妄為地私自挪用了空白的國庫券代保管憑證，交與上海某證券公司，然后順理成章地將上海某證券公司的4600萬人民幣以及面值4550萬的國庫券變現后，一并投入期貨市場。

孤注一擲投入的9000余萬元人民幣并沒有挽回他資不抵債的敗局，國家的錢打了水漂之后，謝某只有逃出國門這一條生路。老奸巨猾的謝某在當初預謀時，不失時機為自己找好了退路：他讓妻子與他離婚，然后讓妻子閃電與一澳籍華人結婚，移民澳大利亞。妻子取得澳籍身份后，又很快與那澳籍華人離婚，于2001年與謝某復婚，而此時的謝某已改名換姓，在安徽宿松縣補辦了戶口，申請了新的護照。這樣，謝某在一場鬧劇之后，名正言順地取得了移民身份。

2006年前后，聞訊謝某已逃往澳大利亞，但又不知他目前是什么身份。在無法快偵快破該案的情況下，上海警方的偵查取證工作仍沒有停息過。2011年“清網”行動，上海警方甚至找到了1996年與謝某閃婚的那個澳籍華人妻子，但仍未查到謝某身份……雖然謝某潛逃在海外，但國內的偵查工作很有指向性。18年來，從刑偵總隊到經偵總隊，案子的承辦警官換了四五撥，但歸攏信息的查證一如既往地進行。

“獵狐2015”專項行動以來，上海市公安局經偵總隊對本案歷年工作全面細致地反復梳理，明確了重點工作方向，針對性開展相關工作。偵查員找到了寧波公安經偵大隊，在當地公安的協助下，找到了謝某當年在寧波某集團公司的一個員工，他就是當年謝某炒期貨的操盤手……

一份份證據歸檔，一個個證人到位，上海警方嚴陣以待，法網恢恢。通過對犯罪嫌疑人家屬及關系人的走訪，警方獲取了謝某早已取得澳大利亞國籍這一重要信息，鑒于謝某母親及子女仍居住在浙江，偵查員推測他極有可能入境探親。據此，上海市公安局經偵總隊立即向上海邊檢總站通報了本案相關情況，請求其保持對相關線索的重點關注。

2015年3月2日，總隊獲悉一名澳大利亞籍華裔于近期入境，已入住杭州一賓館內，該男子與謝某特征吻合。在立即對該男子移民前的戶籍信息進行核查的同時，總隊派出兩路人馬迅速開展工作：一組探員前往杭州賓館對嫌疑人員進行盤查；另一組探員前往該男子移民前的戶籍地安徽宿松縣調查走訪。

3月3日，在杭州市某賓館內，偵查員通過核查該男子隨身攜帶物品，確認他就是已經潛逃18年之久的犯罪嫌疑人謝某。謝某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措、矢口否認，重現他18年前那種做事謹慎、不茍言笑的一貫風格。然而鎮(zhèn)定下來之后，他就囂張地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耍起了無賴，面對警方的質詢，他推說自己失憶了，又說2006年他生了一場大病，后來就記不清舊事了。給他看他兒子的視頻，他看也不看。當警方規(guī)勸他兒子和他做親子鑒定時，他甚至不認自己的親生兒子。當謝某在使領館會見時，他竟然叫囂要求境外媒體采訪，還要求找律師維權……

但再怎么掩飾，狡猾的狐貍終究露出了尾巴。上海警方從寧波調取的相關證據以及找到的證人證言，有力地證實了謝某的犯罪事實以及他的真實身份。

令人感嘆的是，警方得知52歲的謝某在澳大利亞做過出租車司機，在他的隨身所攜帶的拉桿箱里，發(fā)現了一些賭場的籌碼，身邊也帶有很多國家的零鈔，顯得很落魄。再不見18年前那個董事長的氣派，而他隨身攜帶的手機上留著他發(fā)給朋友的聊天信息，稱他此次回來就為來見母親的最后一面……事到如今，親人離散，顛沛流離，以及可能面臨的牢獄之災，只是因為一時的貪念和放縱，可能連老母親的最后一面也難以見到，只能說是咎由自取。

精誠所至勸返外逃女子

“獵狐2015”專項行動開展以來，閔行分局經偵支隊金融犯罪偵查隊陳警官成功地勸返潛逃阿聯酋長達九年之久的涉嫌合同詐騙案逃犯孫某。該案同案犯席某已在陳警官的政策攻心下于2014年11月投案自首。

2006年11月，37歲的孫某和27歲的席某在一套兩人共買的二手房交易中，以欺騙手段，先后收取前來購房的“海歸”石先生的房款50萬元。在未履行房屋買賣交接手續(xù)的情況下，兩人攜款出逃阿聯酋。

這是兩個未婚的女人，在女子監(jiān)獄搭識后形同姐妹。當年出獄后，她們一起做4S店汽車銷售生意，收入好時，月進4萬元。于是在閔行康城貸款共同買房。2006年上半年，兩人以商務旅游為名去阿聯酋考察，回來后，兩人關系發(fā)生變化，遂將房子掛牌出售。檢察院認為，她們售房合同是真實的，沒有犯罪的預謀，只是錢到手后有了犯罪意念，進而攜款潛逃。

陳警官很快查清了來龍去脈，全面收集了相關物證，明確了案件嫌疑人席某和孫某已攜款一同搭上了前往迪拜的飛機。不過陳警官認為，邊境線不是抓捕的界線，他先手制訂了求助國際刑警“親自去迪拜抓捕”的偵破方案。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一定要將嫌疑人抓捕歸案。

兩個女子在逃亡阿聯酋的八年里，陳警官與她們家人的聯系就沒有中斷過。她們的父母見到民警陳警官，心里很矛盾。他們一方面希望能見到女兒，一方面卻又不希望女兒回來被警方帶走。八年里，家里的老人也跟著逃亡國外的女兒一樣提心吊膽。然而，人心思安，逃亡的日子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況且女兒還年輕，今后的日子還長。雖然對上門做過詢問筆錄的陳警官抱有抵觸情緒，然而幾年下來，陳警官一次次上門訪問，政策交心，老人心里明白，民警陳警官是唯一能幫助他們的人。陳警官最清楚案子，也最了解政策，倘若女兒能投案自首，民警陳警官一定會為她們爭取寬大處理。

2014年，“獵狐行動”強勢啟動，警方加大了對此案的偵查抓捕力度，陳警官認為勸返這兩個淪落異國他鄉(xiāng)的女子最佳時機到了：房產市場增值，她們倘若回來自首，不是一條生路嗎？況且據了解，兩個女子在國外混得并不如意，席某還因為交通肇事被關了九個月。2014年10月，在陳警官及父母的努力下，席某到迪拜投案自首。

如果說，是政策的威名、房價的走勢、父母的親情勸返，以及警方的誠意，令席某回歸，那么，孫某則是在留在上海的女兒的聲聲呼喚中，動搖了逃亡海外的信心。她很清楚，這起合同詐騙案，跑到天涯海角也跑不了。小年夜，當孫某的女兒電話告知陳警官，孫某回來缺少路費時，陳警官征求了經偵支隊領導的意見后，鄭重回復孫某女兒：只要你母親回來投案自首，機票錢我們警方可以為她墊付。陳警官還特地請求上海市公安局通過公安部國際執(zhí)法合作聯席會議領導組辦公室與中國駐迪拜總領事館聯系，為孫某辦理一次性旅行證。孫某借助該簽證直飛上海，向警方投案自首。

編輯：鄭賓 39375816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