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命直播

肖亞十分享受這種感覺，從未有這么多人看過他直播，那感覺就像一位明星迎著萬千觀眾，完成自己輝煌的絕唱。

PART 01

華燈初上，霓虹閃爍。

姜楠獨自坐在快餐店里，面前放著一杯雪頂咖啡，他望著馬路上交錯而過的車燈發(fā)呆。

姜楠在等一個朋友，肖亞在電話里說，晚上八點在這里見面。前不久兩人鬧過一場不愉快，電競?cè)飵讉€玩得熟的朋友也都知道，兩人最近一直處在冷戰(zhàn)狀態(tài)中，直到昨天肖亞提出和解。對于姜楠來說，他也很希望同肖亞和好，畢竟兩人曾經(jīng)是最要好的朋友。

這時手機彩鈴響起，姜楠按下接聽，電話那頭能聽見汽車的聲音：“你來這么早？我在馬路對面，看見我了嗎？”

姜楠朝馬路對面望去，穿著紅色衛(wèi)衣的肖亞正沖他招手。

“我來了。”

過了馬路，姜楠問肖亞：“你今天怎么有時間的？不是說忙得喘不過氣嗎？”

“請一天假又沒什么，你吃過了嗎？我們?nèi)フ覀€地方吃飯?！?/p>

肖亞是個游戲主播，每天要在電腦前坐十二個小時，直播解說一款叫擼石的卡牌游戲，粉絲頗多。

兩人一前一后穿過一條小巷，肖亞突然站住：“上次的事情，你還在怨我嗎？”

“不不，早就過去了，再說我也有錯啊?！?/p>

“哦?！?/p>

“肖亞，你還記得咱倆剛認識那會嗎？我剛辭職，你大學(xué)畢業(yè)沒工作，每天在家里被老爸數(shù)落，差點兒想自殺。”

“嗯，記得，要不是認識你，可能這輩子就要當個普通上班族了?！?/p>

“時光荏苒哪?！?/p>

姜楠滄桑地感慨一聲，實際上也只不過是三年前的事情。

“為我們的和好，擁抱一下吧?！毙喬嶙h。

“哈，真矯情?！?/p>

姜楠笑著張開了雙臂，擁抱的瞬間他突然感覺腹部一涼，滾燙的鮮血瞬間彌漫腹腔，他錯愕地看著肖亞。兜帽下面只有一雙陰森到陌生的眼睛。

肖亞抽出刀，姜楠扶著他的身體軟塌塌地倒下來。肖亞狠狠地補了幾刀，確定姜楠已死，左右張望了一下。

他從姜楠的尸體上搜出手機和錢包，刪掉通話記錄，把身上沾了血的衛(wèi)衣脫下來，將手機、錢包和刀子裹成一團，用袖子打個死結(jié)。

肖亞匆匆離開，經(jīng)過一片人工湖的時候把衣服扔了進去，然后跳上一輛公交車。

回到家已經(jīng)是八點四十，他租下的這間房子不大，有一扇臨街的窗戶，但平時總拉上窗簾，屋角的垃圾筒快要滿溢出來，堆著飯盒和飲料瓶，換洗的衣服雜亂地扔在椅子上。唯有電腦前面一小塊地方收拾得干凈利落，攝像頭正對的墻面上有一張海報，是去年“金擼石杯”比賽的宣傳畫。

海報里，肖亞和姜楠身著比賽服，相互搭著肩膀，共同捧著一尊鍍金的獎杯，臉上帶著笑，就如同世上最要好的朋友，親密無間。

肖亞在桌前坐下，動動鼠標，亮起的屏幕上面正在“直播”他的刺客同一個德魯伊鏖戰(zhàn)的畫面，許多彈幕正在滾動，右下角的視頻窗口里，自己正在為膠著的戰(zhàn)況苦思冥想。

肖亞得意地咧開嘴角。

這場謀殺是他精心策劃的，他事先錄下了三小時自己打游戲時的畫面，在桌面上全屏播放，其間還與觀眾進行彈幕互動，當然那幾條彈幕也是他自己事先打上去的。

所以事后警察就算懷疑到他頭上，他也有鐵一樣的不在場證據(jù)。姜楠死亡的時候，他正在幾千人的注視下打游戲，怎么可能分身去殺人呢？

這時游戲結(jié)束，刺客險勝，網(wǎng)友們正在激烈地討論著這場精彩的比賽。肖亞笑了一下，真TM太完美了。

PART 02

尸體被發(fā)現(xiàn)的第二天，一名警察上門來找肖亞，告訴他姜楠的死訊。

聽到好朋友的死，肖亞表現(xiàn)得異常震驚，為此昨晚他對著鏡子排練了整整一個小時。

“你和他是很好的朋友？”警察問，“但我聽人說，前不久你們鬧過矛盾，能跟我說說嗎？”

“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他在我的粉絲群里替人代打競技場，結(jié)果他的電腦中病毒，三個粉絲的號被盜了，為此我們吵了一架，因為事先他并沒有征求我的同意?！?/p>

“你們也做這種事情？我是指代練什么的？”

“并不是天天做，那是一種跟粉絲互動的福利，類似于抽獎。”

“哦?！本斓囊暰€落在墻上的宣傳畫上，“你們以前關(guān)系很好？”

“是啊，一直都很好?！?/p>

警察點頭，為這種事情殺人，確實有點犯不著，但出于慣例，他還是問了一句：“案發(fā)當時你在哪兒？”

“我正在直播游戲，不信你可以查網(wǎng)站的記錄?！?/p>

“那倒不必，謝謝你的配合?！?/p>

送走警察，肖亞長松了一口氣，再怎么看，懷疑的焦點也不可能落在他身上，這件事只會被當成一樁搶劫殺人案件，漸漸失去熱度，束之高閣無人問津。

肖亞回想了一遍殺人的經(jīng)過，可以說完美無缺。肖亞是個追求完美的人，即使在游戲中，哪怕一場小小的比賽，也容不得一點失誤。

像往常一樣，叫外賣對付了一頓晚飯。肖亞打開電腦，一邊播放音樂一邊直播游戲，和粉絲互動。

肖亞喜歡主播這份職業(yè)，并不僅僅因為可以靠打游戲掙錢，更重要的是可以在成千上萬人面前展示自己。

有些人天生就適合活在別人的注目下，肖亞就是這種人，這感覺令他如魚得水。

昨天刺客對戰(zhàn)德魯伊的比賽上了首頁，原本是德魯伊穩(wěn)贏的局面，但對手太貪心使用了一張效果強大卻有幾率出現(xiàn)負面效果的牌，導(dǎo)致全線崩潰，刺客瞬間翻盤，此刻還有不少粉絲在彈幕中激烈地討論。

這件事情再次驗證了肖亞的游戲理念，在擼石中，副帶隨機效果的卡牌總是格外受到推崇，因為人都有僥幸心理。但肖亞卻從不使用這類卡牌，他絕對不會將戰(zhàn)局的走向交到隨機因子，這會令他極度不安，所以他的游戲風(fēng)格向來是以穩(wěn)健著稱。

今天肖亞發(fā)揮得格外好，連贏幾場之后，他又回想起一年前的事情，那時他和姜楠雙雙入圍“金擼石杯”決賽，姜楠遭遇勁敵被淘汰出局，肖亞卻支撐到了最后。可半路又殺出一匹黑馬，肖亞被對手壓制得很慘，接連輸了兩局。

休息室里，他懊惱地用拳頭砸墻，姜楠蹭到他旁邊，把一樣?xùn)|西遞給他。那是一個無線耳麥，肖亞瞬間反應(yīng)過來。

“這可是作弊！”

“我們每天花十四個小時訓(xùn)練，不眠不休，整整準備了一年，難道就這樣輸?shù)魡?？你甘心嗎？?/p>

“不不，我寧可輸——”

肖亞嘴上這樣說，內(nèi)心卻在動搖。這時姜楠悄悄地說，你怎么知道對手有沒有用。

于是他接過那東西，藏在耳機里面。比賽期間，姜楠混進觀眾席，將對手的牌一清二楚地告訴他，沒有人知道那場精彩的絕地反殺是靠這種卑劣的手段獲得的。

肖亞如愿以償?shù)孬@得了冠軍，拿到了豐厚的獎金。但自此之后，每次看見姜楠他都會疑神疑鬼，特別是他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接受各種采訪之后，姜楠臉上那意義不明的微笑更加讓他心中忐忑。

那之后，姜楠頻繁地提出各種要求，小到幫忙搬家，大到代打比賽，肖亞只能犧牲自己的時間照他的要求去做，他漸漸明白了，姜楠正試圖控制他。

肖亞很有天賦，而混跡電競?cè)Χ嗄甑慕獏s天資平平，或許從一開始接近他，姜楠就抱著這種目的。

直到半個月前，兩人因為那件事爆發(fā)了一場爭吵，姜楠又一次暗示他，他手上捏著足以令他身敗名裂的把柄。

肖亞終于明白，就算他一千次一萬次地滿足姜楠的無理要求，只要姜楠手握著那個秘密，握著這顆不定時炸彈的按鈕，他就始終籠罩在危險的陰影中。任何時候，姜楠玩膩了，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毀掉他，這感覺令肖亞抓狂。

每天的噩夢里肖亞都在重復(fù)著一個情景，他從很高的地方跌進深不見底的深淵，姜楠站在旁邊沖他招手，臉上帶著毒蛇般的笑容。

他無法再忍受下去了，事已至此，眼前只剩下一條路可走，那就是讓姜楠連同那個秘密一起消失掉！

PART 03

命案的調(diào)查熱度漸漸冷卻，對警察而言，這種街頭殺人的案件本來就很難偵破，只能寄希望于幾年或者十幾年后，某個即將被槍決的死刑犯為了換半斤醬肘花一包花生米，供認出來，屆時才能宣告破案。

這件事以“某電競選手慘死街頭”的標題登上報紙，連姜楠的名字都沒有提，甚至不如頭版上某明星夫妻離婚又復(fù)婚的消息吸引眼球。

姜楠的葬禮也十分冷清，來了幾個圈里的朋友，然后是他從外地趕來的父母，兩位老人當場哭暈了過去。

被隔絕在玻璃棺里的姜楠的遺體，如同石雕般冰冷。肖亞木然的表情下面壓抑著強烈的快意，原來殺死一個人是這樣容易。

肖亞回到家，打開電腦，心情大好，跟粉絲的互動也格外機智。

一條彈幕飄過來：“主播，我可以和你私下聊聊嗎？”肖亞瞥了一眼，沒有當回事。

那個人堅持不懈地發(fā)了三遍，肖亞隨口敷衍了一句。然而這時又飄過來一條彈幕，顯然來自同一個人，他愣怔一下，手下犯了一個小小的失誤。

“主播你好，我是那天和你對陣的德魯伊，我想和你私下探討一下技術(shù)?！?/p>

肖亞方寸大亂，錯過了關(guān)鍵的斬殺時機，對手趁此機會發(fā)起進攻，肖亞操縱的角色發(fā)出一陣哀號，畫面彈出“You Lose”的字樣。

“對不起，我今天可能不在狀態(tài)，家里發(fā)生了一些事?！?/p>

拋出這句敷衍的解釋，肖亞關(guān)掉攝像頭，用顫抖的手點開那個人的ID。

這是一個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死角，姜楠被殺的那天，與他同時進行對決的對手，如果事后看見了“直播”，便會意識到這個時間差。

假直播并非什么嚴重的問題，然而萬一那個人看見了姜楠被殺的報道，稍作猜測的話……

“你好。”肖亞打過去兩個字，背上沁出冷汗。

“主播，真的是你嗎？”

“是我，你找我有事嗎？”

“沒什么事，那天我被一個刺客虐得沒脾氣，然后關(guān)了游戲來看直播，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原來和我打的人是主播啊，真是太榮幸了。”

他打出一個笑臉，肖亞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呵呵，沒什么?！?/p>

“對了，還有件事，魚魚小仙人（姜楠）是不是出事了？我看到報道了，主播你去參加他的葬禮了嗎？”

“去過了，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毙喲b出不耐煩的樣子。

笑臉，笑臉，然后還是一個笑臉，這個普通的表情在肖亞看來卻透著格外的陰森。良久，那人意味深長地說：

“真巧，是同一天呢?！?/p>

“什么同一天？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p>

“對了，我順手截了那天的圖?！?/p>

一張游戲截圖發(fā)過來，右下角的時間清清楚楚，5月13號16點21分，姜楠死前三小時半，那個頭像灰了下去，肖亞的視線被屏幕牢牢吸住，鼻翼劇烈翕動，身上冷汗淋漓。

PART 04

夜里，肖亞輾轉(zhuǎn)反側(cè)。他猛然坐起，游魂一樣摸到流理臺前洗了把臉，看著鏡子里疲憊蒼白的自己。

一個念頭陡然自心間升起。

那個人為什么要向他挑明，直接告訴警察不是更好，除非他另有所圖。

——肖亞，我們是朋友對吧，彼此毫無秘密的朋友。

記憶里一張笑里藏刀的臉浮現(xiàn)出來，這種如芒刺在背的感覺他曾經(jīng)那樣熟悉，被另一個人捏著把柄要挾的感覺。

肖亞打開電腦，找到那個人的ID，發(fā)過去一句話：“你到底想要什么？”

等了半天，沒有回音，大概他不在線，正準備關(guān)掉網(wǎng)頁時，對方的ID跳動起來，肖亞點開它。

“呵呵，你承認了。”

要挾的人從不會把話挑明，他們喜歡對方低三下四的坦誠，肖亞咬了咬牙。

“說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應(yīng)該掙了不少錢吧。”

肖亞很想冷笑：“你覺得呢？”

游戲主播每天眾星拱月，看上去風(fēng)光，實際上收入只相當于普通上班族，這個人居然想敲詐金錢。

“那我要你的游戲賬號?！?/p>

“不行，這個不能給你?！?/p>

“呵呵，那你就等著坐牢吧，再見。”

“等下！”

對方慢悠悠地發(fā)過來一條消息，肖亞幾乎能想象電腦另一端，那張無恥的嘴臉：“這么快就想通了？”

“賬號不能給你，這是我混飯吃的，但我可以給你弄一個一模一樣的號，全卡牌，天梯鉆石等級?！?/p>

“聽起來不錯?！?/p>

“但我怎么能相信你事后不會把這件事捅出去？我有個提議，我們應(yīng)該事先見一面。”

“不不，這太冒險。”

“冒險？難道我不是在冒更大的險？你完全有可能利用完我把我一腳踢開，你想交易，至少我們應(yīng)該站在對等的立場上?！?/p>

“你先給我賬號，我才會答應(yīng)你，否則我就把截圖交給警察?！?/p>

肖亞咬了咬牙，“好！”

擼石是一款卡牌收集游戲，稍有涉獵的人都明白，收集全套卡牌所要付出的心血是難以想象的，但不這樣承諾，那個小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肖亞從5174上花幾千塊買了一個高等級的號，瀏覽了一下卡池，還差幾張冷門的卡牌。自此之后，他每天抽出八個小時練級做任務(wù)，把卡牌一張張攢齊，半個月后，他將賬號和密碼發(fā)給那個人。

對方上線體驗了一把，過了一會兒，他發(fā)來消息：“感覺真不錯，累著了吧?！?/p>

半個月的廢寢忘食，早把肖亞折磨得憔悴不堪，這句酸溜溜的問候只讓他更加火大。

“還好?！?/p>

“我真羨慕你這樣的工作，每天打打游戲就能掙錢，我每天上班好辛苦的哦?！?/p>

“該你兌現(xiàn)承諾了?！?/p>

“什么承諾？不不，我不太習(xí)慣和網(wǎng)友見面，而且我以后還有許多事情想請主播你關(guān)照呢?！?/p>

說罷，他下線了。肖亞咬牙切齒地冷笑，他早料到這家伙會食言。

PART 05

那個小人居然在同一個游戲直播網(wǎng)上申請了主播，看起來他最近自我感覺相當良好。可惜他一沒有技術(shù)，二沒有人脈，觀看的人寥寥無幾。

沒過多久，他發(fā)消息向肖亞抱怨，說這行真難做，想向他取經(jīng)，讓肖亞幫忙打打廣告。還說他早就想辭掉惱人的工作，像肖亞一樣每天打打游戲就能掙錢。

看著這些大言不慚的留言，肖亞一個勁兒冷笑。這個外行漢怎么可能明白，成為一個合格的主播要付出多少時間來磨煉技巧，要精通每一種職業(yè)，才能針對性地對抗，長時間的磨煉下，早已經(jīng)喪失了“玩”的樂趣。

簡單敷衍幾句后，肖亞登陸另一個新申請的賬號，ID為“XX視頻網(wǎng)客服”，給那家伙留了一條言，告訴他網(wǎng)站考察了他最近幾天的直播，認為可以重點培養(yǎng)一下，但必須先簽一份分成合約。

果然，不熟悉這套流程的他上鉤了。當天下午，肖亞拿到了一份寫著他姓名、聯(lián)系方式和住址的電子“合約”，他掃了一眼。

鄭寶，真像一個小人的名字。

肖亞穿上外套，叫了一輛出租車趕赴那個地址，鄭寶所住的地方是一片老舊筒子樓，某倒閉國企的家屬區(qū)。

他摸著漆黑的樓道爬上四樓，公寓門上貼著泛黃的報紙。他敲了幾下，無人應(yīng)答，鄭寶好像外出了。

他等了一會兒，走廊里傳來腳步聲，那個人一看見他，突然掉頭就跑。肖亞追上去，兩人扭打在一起，差點兒從樓梯上滾下去。

“你、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小子，你之前不是很拽嗎？”

“救命啊——”

肖亞一把捂住他的嘴，用兇惡的眼神示意他不許亂喊：“我來，只有一件事情，是要你當著我的面銷毀掉那張截圖，我們從此互不認識。”

他松開手，鄭寶怯怯地點頭。

“帶我去你家?！?/p>

“你不會對我怎么樣吧？”

“你大可以搜我的身，我什么都沒帶?！毙喬谷坏貜堥_雙手。

“好，我信你。”

嘴上這樣說，鄭寶還是狐疑地朝他身上瞥了幾眼。

鄭寶一人獨居，屋子里的糟亂程度和肖亞完全有得一拼。在肖亞的監(jiān)視下，鄭寶將存放截圖的硬盤整個格式化了。

“這下你總放心了吧。”

“我們兩清了?！?/p>

“你就這么不相信我嗎？我會是那種背信棄義的小人嗎？”

還真敢說，你這渾蛋，肖亞在心里暗罵。

他正準備走，又想起一件事：“還有，網(wǎng)站的聊天記錄?！?/p>

PART 06

這樁麻煩總算擺平了。

肖亞又回到了平靜簡單的生活，每天坐在電腦前，同粉絲們分享各種戰(zhàn)術(shù)打法，享受他們的稱贊。

他偶爾瞥幾眼鄭寶主播的視頻，因為沒幾個人觀看，基本上處于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狀態(tài)，本人似乎已經(jīng)萌生退意。

這個小人，很快便會淡出他的生活，但肖亞的內(nèi)心深處，總有點不舒坦，就好像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扎著一根肉刺，看不見，拔不掉，卻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它的存在。

這種感覺就像一塊陰影，在心里逐漸擴大，攪得他心神不寧。這天晚上，他找了個借口匆匆結(jié)束掉直播，換來的是一大片抱怨聲。

肖亞像毒癮發(fā)作的癮君子一樣，在一行行留言中拼命尋找，最后他找到了鄭寶的ID，一遍遍翻看聊天記錄，企圖從中發(fā)現(xiàn)一些蛛絲馬跡。

他一定還有備份的對吧？！

他一定還有備份的對吧？！

這個問題縈繞在他心里，揮之不去，糾纏得他快要發(fā)瘋。不，比起這一點，鄭寶知曉秘密這件事本身，就足以令他發(fā)瘋。

就好像當年的姜楠，他每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每次假裝親昵的拍肩動作，都在暗示著，他知道自己齷齪的秘密。

人是最無法掌控的變量！

鄭寶還活著，還會說話，還能呼吸，對于他就是最大的危險。就好像游戲里，一張不受自己掌控的卡牌，不確定就是最大的威脅！

必須消除掉這個隱患，就像對姜楠一樣，反正相同的事情他已經(jīng)做過。

肖亞猛地站起來，從抽屜里取出一把鋒利的水果刀，用報紙裹好揣進懷里，出了門。

深夜的街頭，肖亞像一個鬼魂般踽踽獨行，當他來到鄭寶所在的公寓樓，遠遠看見屋里的燈還亮著。

肖亞摸上四樓，停在公寓門前，伸出手，重重地拍了幾下。

“誰啊？”

肖亞不說話，繼續(xù)敲門，門打開一條縫，露出鄭寶那張有著狹長眼眉的臉。肖亞猛地推門，鄭寶趔趄著后退。

“你、你要干什么？”

“我想通了，還是決定——”

肖亞猛然抽出刀，刀柄已經(jīng)被握得滿是汗水，刺透鄭寶腹部的時候，暢快的感覺自刀柄傳來，鮮血汩汩涌出。

鄭寶慘叫一聲推開他，卻跌倒在地上。肖亞逆著光，面孔陰森地走過去，一刀、兩刀、三刀，頻繁地刺進鄭寶的身體，宣泄著心中的壓抑，直到他癱軟在一堆血泊中不再呼吸。

肖亞直起身，呼呼喘著粗氣，汗水打濕的頭發(fā)貼在額頭上。他在鄭寶身上揩凈刀上的血，這時他注意到桌上的筆記本電腦處于待機狀態(tài)。

對了，必須把電腦毀掉！

肖亞晃了晃鼠標，突然發(fā)現(xiàn)上面正在直播游戲，右下角的小窗口中，是自己沾著血的驚恐的臉。

“天啊，殺人了！”

“這不是那個很出名的主播嗎？他為什么在這里？”

“太刺激了，再來一遍！”

越來越多的人被吸引過來，觀看這場謀殺直播，屏幕上的彈幕幾乎是眨眼間，從稀稀拉拉的幾條，變成壯觀的滿天飛雪，幾乎要將游戲畫面淹沒掉。

肖亞仿佛被人猛地敲了一棍，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眼睛瞪得大大的。

“快報警！不能讓殺人兇手跑了?！币粋€觀眾這樣說。

肖亞頹喪地坐下，想說點什么解釋的話，可是喉嚨卻陣陣發(fā)干，他知道一切都完了，他將以謀殺罪入獄，結(jié)束自己慘淡的一生。

當結(jié)局注定，他反倒坦然起來，屏幕上正在進行一場游戲，己方的法師正處于逆勢，但從手牌看，并非沒有逆轉(zhuǎn)的可能。

刀從肖亞手里“當啷”一聲掉落，他抓起鼠標，開始操縱。

隨著他嫻熟的操作、精巧的布局，危境中的戰(zhàn)局開始逆轉(zhuǎn)，雪片般紛飛的彈幕中，除了罵他“變態(tài)”“殺人犯”之外，多了些其他的聲音，他們在為他的勇氣和執(zhí)著喝彩。

肖亞十分享受這種感覺，從未有這么多人看過他直播，哪怕是當年比賽的時候，那感覺就像一位明星迎著萬千觀眾，完成自己輝煌的絕唱。

他仿佛看見了耀眼的燈光、揮舞的手臂，聽見瘋狂的尖叫。遠處傳來一陣警笛聲，劃破了夜空的寧靜，而眼前的戰(zhàn)況已經(jīng)漸趨穩(wěn)定。

肖亞咧了下嘴角，看來，警察趕來之前，他仍有時間打完最后一盤。

嗯，這一定會是他最精彩的一場對決。

創(chuàng)作談

靈雪：給大家說說你每次是怎么構(gòu)思的吧！

辛白：每次都是想好一個畫面，慢慢擴展成一個模糊的故事框架，要么渡劫成功，要么就胎死腹中啦。寫這篇之前腦海中浮現(xiàn)的畫面是一個少年闖下彌天大禍，窗外警笛呼嘯，卻在最后關(guān)頭拼命認真地想完成一件別人眼里并不那么重要的事。媳婦看完這篇說，這個主角非常有趣呢。

靈雪：等等，媳婦？漂亮不？求爆照！

辛白：雪大你的關(guān)注點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