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

11月24日，寒風(fēng)瑟瑟的一個下午，我與八里莊的魯迅文學(xué)院作別了。離開北京，離開居住了兩個月的魯院408寢室，是早就注定的，但臨到轉(zhuǎn)身，卻還是讓我覺得萬分眷戀，只好輕輕揭下那張貼在門上的我的名字，一同帶走……

來時因陌生而滋長出的一大片好奇而愉悅的情緒此刻均變成了滿眼咸咸的不舍，哽得我心里一陣翻攪。

想著要偷偷溜掉，還是在樓下被同學(xué)與老師截住，我拖著行李快速行走，不敢答話，不敢揮手，耳畔隱約傳來年輕班主任孫吉民的叮嚀囑托，柔柔的聲音卻扎得我疼痛。

應(yīng)景飄落的銀杏葉、梧桐葉讓曾經(jīng)生機盎然的小院充滿了離愁別緒。步履再輕，踩在腳下，它們也會窸窣作響，像一聲聲無力的挽留又像無可奈何的心碎……經(jīng)歷了頭一晚告別晚宴的相擁而泣，我腫脹的眼睛再度模糊起來，熟悉的街道變得透明又遙遠(yuǎn)，唯有經(jīng)過的那些面孔結(jié)結(jié)實實的在眼角的余光里清晰可見……走吧，走吧，落葉將沉睡，為了下一季脫胎換骨的醒來;我也將一路向西，回到云端之上的城市。

一

沒想到與我結(jié)伴穿過長長地鐵線來到北京西站的是“—3”（我為我們?nèi)M起的昵稱）的鄭旺盛，他同一天回河南，順便幫我拎了一個行李。隨后，不同的候車室將我們分開。

他是一位了不起的作家，起碼我這樣認(rèn)為。為了追蹤采訪花崗暴動主人翁耿諄，鄭旺盛耗費十年時間與精力，直至一個充滿青春風(fēng)姿的年輕人被歲月打磨成后來無比堅韌有力的作家。十年光陰是怎樣的蹉跎流轉(zhuǎn)，大概他那本才出版發(fā)行的厚重作品《中國英雄》可以窺見一斑。光憑這一份執(zhí)著，他也讓我滿心欽佩與敬仰。我至今記得在那部作品的研討會上，同學(xué)們怎樣的感動著、贊嘆著，既為不甘屈辱、頑強抗?fàn)幍臍v史英雄耿諄，也為將民族情感融入漫長創(chuàng)作的熱血男兒旺盛。從此，“中國英雄”也成了同學(xué)們給他的昵稱。

思緒游走的當(dāng)口，“中國英雄”拽著自己沉重的行李找到我，遞給我一大袋路上的食物，是啊，光顧著傷感的我居然沒給自己準(zhǔn)備一口吃的。平時一發(fā)言就激情澎拜的旺盛此刻只是輕擁著我道出一聲“一路珍重，后會有期”，便轉(zhuǎn)身奔赴他的行程而去了，寬厚的背影讓我兩眼一熱，再次失控。腦海里不斷回放出他的言語和他的文字。

作為深愛著“—3”的我，一個“—3”成員的溫暖送別，大概是這一段記憶里最圓滿的句號，也注定了這一路我對“—3”的無窮情思。不由得想起旺盛在新書扉頁上寫給我的幾句話：贈最優(yōu)秀的、魯院最具影響力的組長汪璐同學(xué)。你從遙遠(yuǎn)的天邊來，帶著一顆純凈如玉的心，你從菩提樹下來，帶著一顆修煉了一萬年的靈魂……

北京時間20點，夜色深沉，列車開始行走。我把這顆心、這顆靈魂疲倦地在自己的鋪位上安放，昏昏沉沉睡去。

二

夜里十點，熟悉的手機音樂忽然在枕畔想起，我打開看到來電顯示是—3的“高艷國”。他一定放心不下獨自遠(yuǎn)走的我，可我不敢接這個電話，讓它自己響吧……

艷國是魯院建院以來第一次由民意海選出來的班長，以接近全票而當(dāng)選。他是德州人，那是我生母的祖籍所在地，因家庭原因我卻從未踏足。聽到我有些離奇的身世，他很真誠地說了句：我一定帶你去一次德州，看看你母親的家鄉(xiāng)。后來我獨自迫不及待前往，還讓他抱怨了許久。不知他怎么想，我倒真的從此把他當(dāng)了半個老鄉(xiāng)。

我們在一個小組，每次聚會，他都會請大家吃德州扒雞，我?guī)资昀锍赃^的扒雞也沒這兩個月多，導(dǎo)致全班的同學(xué)都拿扒雞和他開玩笑……我卻知道，今后即便再吃到，也不是這相同的美好了。想起艷國，內(nèi)容總會很豐滿，他智慧、幽默、識大體、甘自貶、關(guān)愛他人……我有時會惡作劇地想：好在他個子矮，要不然老天爺就太偏袒他了！就這，也被他撿到一個筆名：高亦低。

電話鈴聲在我七零八落的思緒里終于消失了，艷國似乎讀懂了此時的我，不再繼續(xù)撥打，卻在稍后從微信發(fā)來一段文字：穿行，穿行，夜色中穿行的一朵云啊，誰的召喚，讓你星夜兼程？誰的留戀，讓你駐足回首？誰的情思，讓你淚流滿面？神啊，請你化作流浪的人兒，頌一首詩，或唱一支歌，陪伴她的孤寂和傷心……短短幾句話，還是打濕了我倔強著不去接聽的思念。

三

大概過了旅游季節(jié)，車廂里的人明顯都是赴藏工作的，和我一樣。

顯著特征之一就是他們不會站在走廊里大呼小叫地歡呼草原、藏羚羊、湖泊的出現(xiàn)，更不會長槍短炮地站在窗邊一刻不停地拍照，他們很安靜，甚至沒多大意愿與陌生人交流，也沒多少興趣打量窗外湛藍(lán)的天。

我翻看隨身帶的一本小說集，卻被里面幾片平整而金黃的銀杏葉絆住了目光，那是小院里拾的，不知來自于那十一棵銀杏樹中的哪一棵？但肯定沒有了“—3”張?zhí)靽哪且幻丁?/p>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我迷戀起這些已經(jīng)凋零和將要凋零的美麗。有次早飯后，我又在樹下尋覓它們的身影，一抬頭發(fā)現(xiàn)樹枝上那黃綠相間的銀杏葉很是好看，可它們還不到飄落的時候，我即使伸出手向上跳躍，依然夠不著。天國恰巧在旁，說聲我?guī)湍?，便帶著沉重的身子奮力一縱，居然抓下一枚，他的手機也在那一瞬間從口袋里蹦出來，機身和殼都分家了，他沒有在意，只是滿臉興奮地趕緊遞給我那片葉子。回到寢室我才注意到葉子居然在天國用力時不小心撕裂了。我沒像平時那樣把它拭去灰塵夾進書里，而是隨手把它放在了窗臺上，后來被打掃衛(wèi)生的阿姨收走我也沒有在意。

天國是個單位領(lǐng)導(dǎo)，有著一些驕傲和得意，又是個會致富的作家，總有不菲的稿費進賬，因此他會忍不住炫耀，也會大方地一次次請同學(xué)游玩吃飯。雖然也是“—3”成員，但我開始那會并不喜歡他。后來他加入了班里的詩歌協(xié)會，課外很難找到他的行蹤，大家開玩笑說天國叛變了，該開除他。我于是在一次課間時分找到正在窗戶邊抽煙的他，誠懇地與他聊了好些，有一些批評，但大意是讓他重視組里的感受，獨自活動的同時不能忽略了集體。他看我一副苦口婆心地樣子居然就答應(yīng)了，而且從那之后，他一直很注意，有事都會請假，有空就會聯(lián)絡(luò)“—3”的兄弟姐妹。

“—3”最后聚餐那一次，我為每個組員敬獻離別的哈達，待到他時，這個年過五十的壯漢竟然擁著我嚎啕大哭，說了句很震撼的話：無論我身在何方，我的靈魂永遠(yuǎn)在“—3”！讓大家十分動容。

天國的外在和言語曾讓好些人誤讀，可骨子里，老哥只是一個極其簡單而真誠的人……

雖然沒了天國親手采下的那一枚銀杏葉，但我的四十余枚銀杏葉卻都能讓我憶起他。天國，你不會怪我了吧？

四

又到了夜晚，列車上報出“德令哈”的站名，然后停下了。我披件衣服走出車廂，一股寒冷瞬間襲來，讓我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黑漆漆的夜色讓我再次想起海子那首著名的詩《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我不知道海子心中的姐姐是誰，但那一刻，我的姐姐是書艷。

回到車?yán)铮以凇啊?”群里留下一句話：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并附上一張暗夜里有著零星燈光的照片。而書艷，正在另一條路上遠(yuǎn)行。我想她一定讀懂了我的那句話，不多一會兒，她把一首《今夜，走過德令哈的妹妹》回在“—3”群里——

妹妹的眼神/是今夜德令哈/最后落盡山坳里的/被揉碎的半片雪//此時你牽著星星的光芒/和姐姐一再絮語/擁抱過德令哈的夜色/從此你的懷抱/不再生長寂寞//多年前的姐姐/深陷德令哈/深陷海子的孤獨/今夜妹妹的淚水/將德令哈的星光/再次打濕//妹妹不哭/今夜姐姐只想你我高傲的雪蓮/姐姐陪你推開這夜的疲倦/一起把憂傷推遠(yuǎn)//妹妹你是我手心的暖/我不得不一再攥緊/今夜陪你走過德令哈/高原的藍(lán)就會發(fā)芽在我的夢里……

我不知以詩人的眼光來看這是不是一首好詩，但于我而言，這卻是唯一一首閨蜜寫給我的詩，除了感動，它更讓我心底甜蜜，讓我一遍遍的讀一遍遍沉醉。因為我知道，從此，德令哈的夜將不再只是海子的，也是我的。

眼神迷離之際，時光穿回10月初的那次聯(lián)歡會上。一場T臺走秀讓書艷的霸氣、傲氣震翻了全場，她帶領(lǐng)我們幾個有點幼稚的模特在全班的歡呼聲中來回穿梭。那是我第一次穿了旗袍，綠色的，是書艷的，那份美麗成了我心底永遠(yuǎn)的一抹春。書艷不止是一個會寫詩的軍嫂，更是一個很有著裝品味的姐姐。記得在幾個女生引領(lǐng)衣衫文藝風(fēng)不久，不少女同學(xué)都紛紛仿效，看著個個仙裙飄飄，書艷卻說每個人的氣質(zhì)是不一樣的，能彰顯個性與魅力的衣服才是合適的……女生不為別人美麗的衣服所動，大概真沒幾人。

魯院302房間是姐姐的寢室，也是我們女生和“—3”成員最愛的茶室，更多的時候只有我們倆呆在一處，她上網(wǎng)整理博客，我趴在她床上玩手機微信，偶爾坐起來喝一口姐姐沏好的茶。我們極少說話，卻因彼此就在身旁而倍覺溫馨與舒適。那一刻我終于懂得，最親近的人你才可以做到在她身邊不說話也覺得自然。

身在旅途，那一抹茶香卻從鼻尖縈繞到了夢里……

姐姐，謝謝今夜你的陪伴。

五

太陽柔和的光亮提醒著又一個清晨到了。不知誰的咳嗽聲吵走了我的睡意，我忽然想起了蔣殊。

開班不久我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笑起來甜美可人的女子，后來知道她就是我們“—3”七仙女之一，心里煞是歡喜。殊的外在充滿了江南女子的柔媚，卻有著傲視他人的酒量;她和我一樣愛玩愛笑愛瘋，卻能寫清麗脫俗的文章。她的美，無法讓女生嫉妒，無法讓男生忽略。

好些日子里，我包里都裝著她送的散文集《陽光下的蜀葵》，閑來無事看一篇，很有曬著暖陽喝茶的愜意。

殊讓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親朋好友、家鄉(xiāng)以及類似于家鄉(xiāng)的地方都在這本書里躍然紙上，慰籍著她的心也慰籍著我這樣失落了故鄉(xiāng)的人。作為一個從五歲起就開始四處漂泊的女孩，我對故鄉(xiāng)的概念十分單薄，甚至聽到別人談?wù)摴枢l(xiāng)，我都不知道哪里是我的故鄉(xiāng)……在她的文字里，我的許多早已淡忘的親人都重新回到了腦海。原來，每個人記憶深處都有故鄉(xiāng)，哪怕只是在一段文字里蘇醒。比起殊后來成了鄉(xiāng)村的過客，我卻一直是我所有生活過地方的過客，但真實的情感是可以感動任何人的，無關(guān)她來自何處，也無關(guān)我來自何處。

天氣漸涼時，殊犯了咽炎，每天都會好多次地發(fā)出很輕微的咳嗽聲，那柔弱的姿態(tài)煞是美好，我因此給她的咳嗽起了一個很特別的稱謂：西施咳。有一次她沒按時聽課，我正想給她發(fā)短信催促，卻聽見教室后排傳來熟悉的“西施咳”，于是知道她到了。她說每年自己都會有很長時間這樣咳嗽，斷不了根。

這個“西施咳”一直延續(xù)到我們臨近離校那些天，那會兒她喜歡我一件棗紅的新衣服，借去穿了兩日，還給我時說沒來得及洗，我說了句，這樣好，還有你的味道。她便攸地紅了眼眶……我動過念頭把衣服送給她，可又巴巴的愛著自己的新衣服沒舍得，如今這件衣服倒仿佛成了殊的，看著就浮現(xiàn)出她的樣子。殊是故意要我記住她嗎？其實我又怎么可能忘？

此刻是誰在咳嗽？怎么這樣的干巴急促？我皺起了眉頭。

殊的咳嗽是唯一的、美麗的，但我還是希望有朝一日她可以徹底不咳了，讓“西施咳”成為一份記憶的烙印。

六

翻過了唐古拉山，我回到了云端的世界。

列車停穩(wěn)，我開始整理自己大小不一的四個行李。對面鋪位上的男士看我忙碌的樣子，很自然地說了句，我?guī)湍隳靡患?，在下面等你。不等我客氣推辭，他已經(jīng)拉著我最重的行李下車了，我緊隨下車，才想起兩天兩夜的行程，我只顧著自己思念傷感，都沒和同車的任何人說過話。他默默走在我前面的身形，讓我不由得想起了范懷智。

分組第一天，為了快速記住“—3”組員，我在懷智的名字旁邊注了兩個字：佛陀。他的臉肉墩墩的，眼睛細(xì)瞇著，憨憨的，很愛小聲地、咧著大嘴笑，活脫脫就像彌勒。后來他告訴我他真有研究佛經(jīng)，很向往西藏，想去那里感受佛教圣地的風(fēng)采。

社會實踐時，大家每天奔波在外，彼此很快熟悉起來，懷智依然很少和同學(xué)說話，但他會主動幫同學(xué)背包，拉箱。他對“—3”的愛很低調(diào)，就是堅持一個原則：走到哪里都和我們在一起，我們的任何倡議他都執(zhí)行。不需要喊，不需要動員。

在一次聚會里、在同學(xué)的起哄聲中，他終于以一首陜北民歌驚艷了全場。原來，他就住在農(nóng)村，邊當(dāng)農(nóng)民邊寫作，所以他的歌都帶著泥土般質(zhì)樸的味道。從那之后，很多同學(xué)都開始喜歡他。有時我們也會開他玩笑，懷智顯得很靦腆，但他總是笑著接受，不像其他人那樣自衛(wèi)反擊。

在我們建立“—3”微信群后，懷智堅持不開微信說怕浪費時間，因此作為組長，遇事我就總要單獨通知他，反復(fù)勸說了幾次，他每次都“呵呵”兩聲就沒動靜了。原來，外表憨厚的他，骨子里很倔??！后來在我們“—3”成員輪番上陣的游說下他最終還是開通了微信，看來是兄弟姐妹的情誼融化了他，盡管至今他也沒在那個里面說過一句話！但那十二張頭像卻以正方形組成了“—3”群體的完整畫像。

懷智真的是個智者。他總是默默努力，寫的東西非常感染人，哪怕是一篇研討發(fā)言，他都會寫的極盡文采，讓人過耳難忘。懷智幾乎從不點評同學(xué)，但卻兩次當(dāng)著班里同學(xué)，認(rèn)真而誠摯的說：璐璐姐這個組長當(dāng)?shù)煤軋A滿！聽到這12個字的認(rèn)可已是分別在即。

懷智，你說過會在你的青山綠水間等著我們“—3”每一位兄弟姐妹的到來，我想我們一定會去找你，聽你在黃土地上吼出你的精彩。

七

一路向西，我終于回到了云端之上的拉薩。

推開熟悉的家門，我把自己從魯院摘下的名字貼在了客廳門上，好讓自己偶爾回到那一份時光里。然后打開電腦，記下自己兩天兩夜對“—3”兩個月的點滴情思，雖然這是多么的倉促，但我卻必須留存這一份繾綣。

不想多說我們心無旁騖地認(rèn)真聽課、誠摯交流，不想多說我們各持己見地激烈爭辯、安靜閱讀……單是“—3”的你們已經(jīng)讓我的兩個月變成了一幀幀最美的人物素描長廊——

知性率直的田靜是組里最堅強的妹妹，她把離別的淚偷偷留給了自己。最后一天她甚至怕被“—3”情感牽絆而回不到原有的生活軌跡，執(zhí)意選擇了退群，我怎么舍得她的離開？我用電話找到她，我不知自己在怎樣說話在怎樣傷心又在怎樣倔強怎樣哀求，總之靜回到了“—3”，并留下一段話：璐璐，你已經(jīng)改變了我的決定，我回來了，那我就會成為最堅定的一個。

許珊有著超出同齡人的大氣。她是我們組里最愛學(xué)習(xí)的妹妹，雖然年齡最小，但已經(jīng)寫出幾部厚重作品。分別時，她忽然想起有很多話要和我們說卻都來不及，她怨自己只知道看書。其實，我們做任何事她都會積極參與，出謀劃策。她和懷智一樣，是那種默默愛著“—3”、從不讓我操心的人。珊珊有時也很調(diào)皮，但并不像她自己說的是個“漢子”，而是個最像妹妹的女子。

纖細(xì)柔弱的東君是我的同桌，她最難忘的事是立冬那天“—3”為她過了一個隆重的生日。她的寢室是我見過的魯院女生宿舍里收拾得最干凈的，整整齊齊、一塵不染，我都懷疑保潔阿姨到她房里會沒事可做，她給很多人的感覺是難以靠近的，其實她好希望大家做什么都叫上她，她不太會表達，但對大家的愛一樣執(zhí)著，還很黏人。有時我會心疼這個同桌，雖然她年齡比我大，但我總覺得我可以保護她。

巧珍最喜歡大紅大綠的服飾，初見之下似乎和年齡很不相稱，但熟悉了，反倒覺得她那陽光燦爛的性格很配那樣不加調(diào)和的顏色。巧珍還有一個絕活——總能揮舞著乒乓球拍唱動聽的山歌，像只快樂的百靈鳥。為這，她有時會被其他同學(xué)拉離“—3”，我們“—3”的成員就是受歡迎——我們無可奈何，只能這樣想。巧珍以往給人的感覺也是堅強的，她說要笑著送走大家，卻在自己離校那天哭得幾乎暈倒……

充滿鄉(xiāng)野情懷的小俊在畢業(yè)前三天因單位有事偷偷離開了學(xué)校，留下一段告別的文字，啟動了“—3”的離情。我們在眼淚中抱怨他的逃跑，抱怨他的提前離開讓我們少了最后一次合影……傷感很快擴散到全班，每個人都在那一刻清楚了一件事：無論怎樣不舍，不可避免的別離還是來了……小俊，為你準(zhǔn)備的哈達又被我千里迢迢帶回了拉薩，但愿我有機會在這燦爛的陽光下，親手給你戴上。

徒手素描你們的畫像，完整了我對“—3”這一份不竭的情思……

八

荒蕪遼闊的高原上，一個“—3”的人，煢煢孑立，負(fù)著行囊，奔走在回家的路上，很蒼茫、很有畫面感——這是小俊在描述途中的我。此刻我到了，這句話仿佛成了偈語，我知道，將來很長的路，我都將負(fù)重遠(yuǎn)行，下一次轉(zhuǎn)身，我或許向東，向南，向北，但都不再重要，因為我儲備著“—3”的能量，回家的路就不可能迷失，文學(xué)的路就不可能停止。

責(zé)任編輯：邵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