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有個約定

張瑋

紅豆學(xué)名叫枸杞，但山里人卻喜歡叫它紅豆，這是因為枸杞成熟時，會結(jié)滿一串串紅艷艷的漿果。女孩紅豆，也因為是在滿山遍野長滿紅紅的枸杞子的時候出生的，爹娘便給她取了這樣一個富有詩意的名字。

紅豆長到十八九歲的時候，已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都說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紅豆生長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自然是被滋養(yǎng)得水靈靈的，不光皮膚白嫩，而且那根烏黑油亮的大辮子垂在身后，真是人見人愛。

這日，紅豆隨爹去山上干活，回來的時候，順手折了幾條枸杞枝，拿在手里把玩。那枝條上的枸杞紅彤彤的，都已成熟。在路過村前馬路的時候，她手里的枸杞被一個騎摩托車的小伙子盯上了。小伙子徑直來到紅豆跟前，眼睛亮亮地說：“這是山上野生的枸杞嗎？”紅豆點點頭。小伙子當(dāng)即把紅豆叫住說：“姑娘……”“我叫紅豆哩。”“噢，紅豆，咱們做筆買賣行不行？你給我采摘枸杞，我負(fù)責(zé)收購，五塊錢一斤，不，六塊錢一斤，行不行？”紅豆一聽，樂了，山里人不把枸杞當(dāng)好東西，這東西沒人采摘，常常落到土里，爛掉了。現(xiàn)在竟然有人出高價收購，紅豆自然是喜不自禁。

“明天這個時候，我來這個地方收購，咱們不見不散喲。”小伙子高聲對紅豆說。“好嘞。”紅豆也高聲地回應(yīng)一句。

第二天一大早，紅豆挎著個大籃子上了山。還不到約定的時間，紅豆已把一籃子紅彤彤的枸杞擺放在了約定的馬路邊。那小伙子還真守時，果然在昨天約定的時間，騎著摩托車突突地來了。他把車停穩(wěn)后，拿出隨身帶來的一桿秤，來到紅豆身旁，便稱起枸杞來。稱完了，計算好錢后遞給了紅豆，接著又問：“明天還能不能多采點？越多越好哩！”“行哎?！奔t豆看一看手里的票子，歡快地答應(yīng)一聲，臉上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

小伙子騎著摩托車走了，可是騎出沒多遠(yuǎn)，他又返了回來，對紅豆說：“妹子，咱定個口頭協(xié)議好不好？今后你采的枸杞，可不許賣給別人，不論多少，我都買哩，也不論遇到啥情況，我都會準(zhǔn)時來收購。記著，別人出價再高，也不準(zhǔn)賣。我呢，也向你做個承諾，別人的再便宜，我也按現(xiàn)在的價格收購你的……”

聽小伙子這么一說，紅豆嘻嘻笑道：“這不是小菜一碟嗎。你放心，俺們山里人是最講信用的?！?/p>

接連數(shù)天，兩人的買賣做得都非常成功。可是這天，當(dāng)紅豆扛著滿滿一袋子枸杞來到馬路邊時，眼看著已過了約定的時間，那小伙子卻遲遲沒有出現(xiàn)。紅豆一次次伸長了脖子站在高處張望，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小伙子騎摩托車的身影?？纯刺於伎旌诹?，紅豆只好無奈地扛起袋子回了家。

第二天，情況仍然是這樣。紅豆爹看到癡癡站在馬路旁等待的紅豆，很不滿地說：“你是不是叫那小青年給耍了？”娘也說：“外人說的話，你可別太信，興許他壓根就不會再來了?！奔t豆咬著嘴唇回一句：“不會的，不會的……”

第三天，紅豆仍然扛著袋子去等待。嘿，還別說，就在她又一次失望之極的時候，一輛摩托車來到了她身旁。不過，騎摩托車的不是那小伙子，卻是一個不認(rèn)得的中年人。中年人把車停穩(wěn)后問：“你是紅豆嗎？”紅豆點點頭，趕緊說：“是呀是呀。”中年人說：“還真讓我侄子說對了，你果然還在等他！”

紅豆正詫異，中年人又說：“你不要再等了，你等的人出車禍了?！薄吧?，那位大哥出車禍了？”“唉，可不是嗎。”中年人嘆了口氣說，“本來生活得好好的，他偏要在下班的路上收購什么枸杞，結(jié)果在回去的路上被車撞了，在醫(yī)院里昏迷了三天。醒來后，告訴家里人，有一個叫紅豆的姑娘在等他買枸杞，非要叫家里人來送信。唉，都什么時候了，心里還有這份牽掛！這下可好了，成不了廢人就不錯了，這輩子恐怕連個媳婦都說不上了……”

中年人嘟嘟囔囔說個沒完。紅豆了解到，小伙子是中年人的侄子，他是替小伙子來送信的。紅豆心里很感動，她眼里噙著淚水對中年人說：“大叔，你回去告訴大哥，俺謝謝他在這時候還想著俺，俺一定會去看他的……”

次日，縣醫(yī)院的病房區(qū)果真出現(xiàn)了一個俊俏的山里姑娘。她扛著滿滿一袋枸杞，逢人就問：“有位被車撞的大哥在哪里？俺是來給他送枸杞的。他說過，俺的枸杞只能賣給他……”

再后來，在縣城的一隅，人們常常發(fā)現(xiàn)，有個俊美的姑娘推著輪椅上的一個小伙子，有說有笑地在散步，那姑娘身后垂著一根又粗又長的大辮子……

（發(fā)稿編輯/黃素萍 插圖/盧仲堅）